她没有多问,确定了对方的身分也就跟著他离开。
一路上这个叫文华的助理非常健谈,只是话题怎么绕也绕不出关本律,不但如此,讲起他时还神情热烈、语气骄傲,简直就像小女生崇拜偶像一般。
看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人这么推崇关本律,让她忍不住跟著好奇起来。“关先生看起来很严肃,在他手下做事不辛苦吗?”
一听到沉默的听众终于发言,文华兴致更高昂了。
“辛苦!当然辛苦!我们的工作时间几乎跟7—ELEVEn差不多,因为关先生太聪明了,我们帮他做事的得要拚命追,才能勉强赶上他的脚步。”他说得兴高采烈。
“关先生是很严厉的老板,可是只要被他训练过,从他办公室毕业出来,通通都很抢手。”
“喔。”
虽然聪明与否这部分有待查证,但她倒是很相信在关本律手下做过事的人未来应该抗压性很高。
在文华持续地歌功颂德中,她被带往一家造型工作室选换晚宴服,并做了整体造型,然后在造型师夸张的赞美声中,看见了前来接她的关本律。
他就站在更衣室外,一身剪裁合身、样式简约的黑色手工西装,熨贴著他英挺修长的身材,浓密的黑发向后爬梳,露出象征智慧的饱满天庭,平日阴沉、如贵族般的俊美面容,今晚多了一份狂傲不羁,英俊得令人屏息。
而他那双总是太过锐利、冰冷的鹰眸,此刻正直视著她,炙热得仿佛跳动著火焰。
在他大胆的注视下,有一刻,她似乎无法自己地乱了心跳、热了脸颊。
“哈罗。”她好不容易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扬起浅笑打招呼。
关本律没有回答,持续沉默地打量她令人惊艳的美丽。
原本清丽的小脸薄施脂粉,长发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凹陷性感的锁骨充满诱人风情,典雅俏丽的小礼服包裹住她玲珑有致的娇美身躯,只是……
当黎咏宁转过身向造型师拿晚宴包时,他才看清她这身礼服的全观——背部全部镂空,凝肤玉脂、白璧无暇的美背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仿佛引诱著男人的抚触。
他感到呼吸一窒,身体紧绷,锐眸随之扫向设计师。
“衣服谁选的?”穿成这样与会,什么豺狼虎豹都会扑上来。
“是我们精心挑选的。”造型师还沉浸在自己亲手打造的完美杰作中,丝毫没察觉他的怒气,“黎小姐天生丽质,又是标准的衣架子,不论哪套礼服穿在她身上都好看,我们选了很久才决定这套能完全突显她优点的礼服……”
“换掉。”他冷酷打断对方的喋喋不休。“她今天不需要突显任何优点。”
“可是……”造型师有点为难,所有的造型都是一体成形,现在要换掉,岂不全部得重头来过?
黎咏宁看出造型师的为难,毕竟为了这身打扮,试装、定装、化妆就花了快两个小时,现在就这么被这位太少爷一口回绝,一定很挫折。
“我觉得这样很好。”她忍不住帮腔。
关本律瞪她一眼,大步跨近,将两人的距离缩短至呼吸可闻,大掌冷不防贴上她的背脊,缓慢而恶意地摩挲。
“你觉得这样,很好?”黑曜石般的瞳眸微微眯起,彷佛正享受著掌心传来的细致柔嫩触感。
因为他的触摸而泛起难以控制的轻颤,黎咏宁赶紧抓住他的手臂,水眸没好气地瞪著他,很干脆地认错。
“好吧,是我错了。”
虽然认错,不过她还是不愿意糟蹋人家的心血,歉然地询问过造型师的意见后,最后决定在原有的礼服外多搭一件小披肩。
“这样可以了吗?关先生。”她假意扬起笑容,暗指他的挑剔。
“走吧。”他终于满意了点,自然而绅士地轻搂住她的纤腰往外带,一面低著头在她耳边说出让人错愕的话语。
“谢谢你担任我今晚的女伴,和我的临时女友。”
临时女友?梁姊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啊!
尽管还是一头雾水,但既然鸭子都被赶上架了,也不好反悔,黎咏宁暗地腹诽著这必然又是关本律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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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晚宴是华荣金控二十周年的庆祝酒会,来往宾客络绎不绝,政商名流、朝权显贵齐聚一堂,当关本律携著黎咏宁现身时,由于男的英俊挺拔,女的娇艳甜美,顿时成为众人焦点。
“二哥,你终于肯来了。”
一个五官与关本律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人大步前来,俊朗的脸上充满喜色。“爸爸昨晚还在念你。”
“念我是叫我最好不要来吧。”嘴角撇起讽然笑容,目光却因见到弟弟而显柔和,“最近你的分行还好吧?”
“现在很好了,自从上次二哥帮我做那些资料以后,我写了企画书给爸爸看,他很高兴,让我放手去做,分行现在很稳定,爸爸打算过阵子要把第二间分行交给我做做看。”关皓然很高兴地说著,眼神不自觉流露出对哥哥的景仰和依赖。
“那些资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人人都可以拿到,重点是你的企画把握得很好。”关本律不想居这个功。
“可是如果不是那些资料……”虽然那些资料的确是任何高级主管都能拿到,可是能将市场分析得如此精准,却不是人人可以做到。
“别再说那些废话了,商场追求的是结果不是过程,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这种事不要再跟任何人提了。”他回答的冷淡,话语中的关心提醒却明显可见。
“好吧,我知道了。”关皓然只好收口。
始终不发一语的黎咏宁看在眼里,也明白这是他对弟弟的爱护,忽然觉得他在自己心中冷硬的形象有些改变。
“二哥,这位是?”讲了半天,关皓然才注意到二哥身边站了个大美女。
“我女朋友,咏宁。”他介绍得理所当然,亲昵自然地搂著她,替她引荐,“咏宁,这是我弟弟,关皓然。”
“你好,关先生。”她落落大方地伸手与对方交握。
“你好,叫我皓然就好了。”关皓然很高兴地大力跟她握手,“我哥哥从来没带女朋友出席过,以前每次问他女伴是谁,他都只说是普通朋友,你是第一个他亲口承认的女朋友耶!”
“真的吗?”她半信半疑地对关本律投以询问目光,而他只是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不予作答。
“真的啊!而且二哥很少回来参加我们家的酒会,今天一定是特地带你来给我爸妈看的,他们知道二哥交女朋友一定会很高兴。”关皓然连珠炮似地说完,转头就要走,“你们在这里等著,我去跟爸爸说。”
讲完,也不等人回话,便高高兴兴地走掉了。
对于弟弟莽莽撞撞的个性,他并不以为意,可是黎咏宁却傻住了。
“等等,他说‘你们家’的酒会是什么意思?还有,什么叫要见你父母?”他是华荣金控的第二代?
今天的酒会不是只是普通的社交场合吗?为何现在突然变调,实在让她错愕不解。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他慢条斯理地回答。
“可是先前的工作内容并没有提到要见你父母。”假扮女友不难,可是要她欺骗老人家,这就跟自己的良心过不去了。
“放心。”
见她难得露出不安的神色,关本律嘴角扬起浅笑,悠哉端过侍者手中银盘上的酒杯。
“我跟他们的距离,最多就到此为止。”
语毕,黎咏宁只见他举起酒杯,视线落在远方一位鬓发已白的老先生身上,方才叽叽喳喳的关皓然则在老先生身边比手划脚,好像正解释著些什么。
老先生目光扫来,关本律扬了扬手上的酒杯,颔首示意,而那位老先生严肃的脸上始终没有笑容,见到他的举动,只是不悦地别开头,完全不予理会。
由于那老人的反应太过奇特,让她忍不住问:“那位,就是你父亲?”
“这种亲子关系不常见吧。”他神情冷淡地恍若不在意,伸手轻揽她的纤腰,将她带往会场另一个方向。“走吧,今晚可不是来看他的。”
关本律带著她走入人群,几个熟人顺势围上来打招呼,神态热络,关切招呼的话语却都跟华荣金控无关,净说些政治圈的事情。
黎咏宁在一旁听著,猜测可能是他本身并没张扬过,所以不是很多人知道他是华荣金控家的二少,只当他是A党重要幕僚。
这人这么低调,似乎又跟父亲处得不好,该不会是传说中的那种家族黑羊吧。她脸上陪著笑,心里却无聊地猜想著。
今天他来的目的,应该是来做人际关系的吧?据说政客都是这样,三教九流都要认识。
当话题越来越无聊,脸颊因勉强挤出的笑容而开始微僵时,她忍不住飘开视线,只是才挪开几秒,远处一个男人的身影倏地映入眼瞳,令她蓦地一僵。
“本律,抱歉,我先失陪一下。”尽管她脸上仍有著笑容,声音里却带著藏不住的紧张。
关本律自然也察觉了这一点,只是眼下还走不开,只好让她离开。
她一离开他身边,仿佛害怕太迟会错过似的,立即快步穿越会场,裙摆翩然,神情焦虑,好不容易才追上那个正要走出会场的男人,男人转过身,眉目俊朗的脸上有著难掩的阴郁和淡淡沧桑。
“谷……谷修深?”确定是他,她才开口,声音突然不争气地喑哑了,眼眶也开始发热。
男人目光漠然地扫过她紧抓著自己的手,然后无情抽开。
“有事吗?”他的神情冷峻,像是厌恶看见她的存在。
黎咏宁愣了愣,努力压抑著心里的刺痛,好不容易才忍下快落下来的泪水,扬起灿烂却掩不住苦涩的笑颜。
“没事,只是好久没看到你了。”
她对著他甜甜笑开,一面从晚宴包里拿了笔,找不到纸,只好拿面纸代替,匆匆写下一组数字。
“这是我工作地方的电话,如果你们有什么案子需要外包,可以跟我联络。”
“没事了?”男人不耐烦地接过那张面纸,随意揉进手心。
“这么凶干么,没事不能多讲几句吗?”她没生气,还是一脸粲笑。
“不需要。”男人始终无情。“我还有事,再见。”
语毕,他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留下她站在原地,傻傻地目送他的背影,直到冰冷低沉的嗓音打断她的凝视。
“你认识谷修深?”关本律低声问著。
她没有开口,可是不知何时,眼泪,代替了她的答覆。
第五章
她搞砸了今晚的任务。
当她察觉自己流泪的时候,已经被关本律带离会场了。
“你可以不用这么早走。”车厢里太过沉默,她忍不住开口。
他发动车子,流畅倒车,轻踩油门,快速离开了停车场。
“我没事的。”眼见车子逐渐驶离会场,她也益发不安。
他今晚带她盛装出席,不会只为了讲几句话就走,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吧。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们回去吧?”她试探性问著。
回应她的,仍是安静,
可恶!他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都好啊!看见她狼狈的模样,要取笑她也好、同情她也好、甚至是生她的气也无妨,说句话吧!
“就算中途离席,我钱还是会收喔!”黎咏宁决定激他。
冷扫她一眼,他仍旧不答腔,眸光却透露出不以为然,彷佛在嘲笑她居然以为自己是个会赖帐的人。
这也不说、那也不回,他到底要做什么?想起离开前他问的那句话,她警觉且戒备地开口,“我不会跟你解释原因。”
关本律这下终于开口了,但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我就不会安慰你。”
“我才没有要你的安慰!”他的安慰很值钱吗?谁希罕!
“那你就不要哭。”
想起自己的糗态,她不禁俏脸一红。“我没有哭。”
“最好那不是眼泪。”他眯眸瞪她一记。当他是白痴吗?睁眼说瞎话到这种地步。
方才她惊慌离开他身边后,他根本无心继续那些乏味的谈话,随便找了借口抽身离开,一路跟过去,却看见了久未联络的好友谷修深。
而她,这个在他面前骄傲又不服输的小女人,居然在谷修深面前百般示好,放低身段到近乎哀求,让他看了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尤其当好友一走,她眼泪马上就掉下来,这让他更不高兴了,而且,胸口还有著尖锐、细微的刺痛,让他想也不想,完全抛下今晚的要事,毫不迟疑的直接带她离开。
这是这么多年来,自己第一次让情绪凌驾了理智和现实,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你现在离开是因为你真的要走对不对?不是因为我。”黎咏宁把小脸埋在掌心里,闷闷地问。
她欠他的钱已经多到很难还了,所以不想再欠他人情。
不过装死显然没用,从指缝间,她看见了他讽然的神色,再度对她愚蠢的借口感到不以为然。
她叹了口气,沉默下来,很久很久后才开了口。
“那个人,是我的姊夫,算是我在世界上仅剩的亲人了。”对他解释就当是还债吧,她始终讨厌亏欠别人。
“姊姊去年跟情夫殉情之后,爸妈觉得自己没教好姊姊,所以一直想找机会得到姊夫的谅解,可是姊夫受伤太深,根本不想见到我们……总之,就是这样。我只是很久没看见他,情绪突然有点激动而已,没什么……”她说得很淡,可是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她。
从前,她总觉得慢慢等,花时间慢慢跟姊夫耗,一直去缠他、跟他解释,总有一天当他不再那么伤心的时候,他会体谅他们,而一辈子做人不拖不欠、行事正直的爸爸也可以放下心中大石。
可是命运并没有这么温柔,爸妈还来不及等到那一天,就双双离开人世了。
这遗憾,她始终放在心里,在今天之前,不曾跟任何人提起。
而且,爸妈过世至今也才四个月,她却辛苦得像过了半辈子。
一直孤单且努力的生活著,今天好不容易看到亲人,尽管只是姻亲,却让她在他身上看见了过往的记忆,像是回到生命中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般,有爸爸妈妈疼爱、姊姊陪伴的纯真年代。
因为这些原因,今晚看见姊夫出现时,她才会如此失控。
“你又要哭了吗?”他不会说好听话,还是那样冷静无情的声调,可稍稍透露出一丝紧张。
因沉溺伤痛而悲泣的小脸,让他这么一问,倒是被弄得又哭又笑,于是手忙脚乱地抽著面纸拭泪,同时不甘示弱地反问:“你不是说要安慰我?”
“我想到最好的安慰办法,就是吻你或是跟你上床。”关本律讲得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连目光都不曾闪烁迟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