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嚅了嚅嘴唇,没发出声响,也放弃挣扎,听话的偎进他令人心安的胸膛。
感觉,刮起了风,呼呼呼的,她腾飞着。
再重新打开眼睛,四周是一片阒黑,一弯新月挂在高高的天边,脚下的松枝像一片海,层层的松涛一遍又一遍的抚慰着双耳。
抱着她的神气长发飞扬,眸光坚定又温柔,那神气昂藏的模样,不管看了多少次仍旧叫她心折。
「你会飞。」
细细的声音以为会随着轻冷的空气飞走,专心飞翔的神气却听见了。
「冷吗?」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看起来是讨到她的欢心了,瞧她现在又讶异又胆战的表情,还有紧抓住他不放的指头,他做对了。
她摇头,带着羞赧。「你很暖和。」
感觉他抱紧了她,那种高地特有的压力一点都不会影响到她,只要在他怀里,她哪里都去。
「我们要去哪里?」
「喀纳斯湖。」
「那是哪里?」她迷迷糊糊。
「妳一直念念不忘吵着要去的地方。」寒冷的气温应该有助于她被晒伤的肌肤,美丽的风景至少能让她分心,这样,她应该会好过一些吧。
不到飞了多久,最后神气在一片冰川的湖面前降落了下来。
万年冰峰交织着苍翠的针阔混交林,暗夜里看不见辽阔的山间草原连绵,但是这一点都无损它的壮观和瑰丽。
湖岸有不知名的小花,偌大的湖水在冰川的映照下颜色一块紫,一块绿、一块深、一块浅,宝光流转,变化万千。
神气将锦玉女慢慢放在如绿毛毡的草地上,待她站稳仍是用健臂搂着她的腰,怕她还无法支撑自己。
「好……漂亮。」吐出来的字眼夹带着雾气,与轻盈飘荡的露水融为一体然后消失……
「喜欢吗?」
「好棒!」面对这样的景致,她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能安静的膜拜。
「这是深水湖,晚上这些小花都谢了,要是白天来草原上繁花盛开,芳草萋萋,会更好看。」
「你对这里很熟,你来过吗?」锦玉女不免好奇。
「有好几百年我跑来跑去定不下来,大概就差地球岩浆层没钻进去过,世界各地都跑遍了。」
「为什么你要到处去,你喜欢旅行?」
见锦玉女可以自己站立,他往前走了几步,脚下是波光如匹练的水色,他把一粒石块踢进了潋滟的水里。
涟漪乍然起落。
不见任何波动的湖如同他的眼。
直到锦玉女以为他不会回答问题了,他才启唇,声音幽远而寂寥。
「虽然我拥有着自由自在的生命,却充满孤寂活得没有一点意义,没有要追求的目标,没有生存的目的,没有可以守候的人,也没有谁会等我,谁来爱我,有的只是无穷尽的煎熬跟孤寂,有一阵子我除了杀戮就只能靠着全无目的的奔走来解除心理的荒凉。」
他是魔,即便在自嘲多么的凉薄无情,在这人间住久了也做不到无知无觉。
有双藕臂悄悄的从后面伸过来搂住了他,小小头颅轻靠在他的颈窝处轻轻磨蹭。
「你不是只有一个人,你有我……」
悄然的低语没能说完,她被往前拉扯,他强悍的勒索她唇里的甜美,彷佛只有这样能确定她是可以被拥有的。
我爱你……她说,在心里低叹。
满腹柔情化为娇吟。
第八章
「你结过婚吗?」
月色旖旎,皎洁的月光。
大树下的洞窟里铺满了百年来的黄叶,加上神气带来的羊毛毯子,一堆树枝点燃起的火堆,温暖如春。
这是他们在喀纳斯湖畔度过的第三天。
他们相拥而眠。
日前来过的锦玉女回到毡房,念念不忘这座美丽的湖,神气见她好的差不多,只好拜托依帕克.秋哈依甫的女儿伊兰玛萨替他们准备食物,满满的提篮里,一只小烤全羊、羊肉串、烤薄皮包子、拉面、油子、油塔子、奶茶、干果……几乎够喂饱一整连的军队了。
这天夜里,趁着大家都入睡了,他又带着锦玉女回到这里。
「不记得了。」人类约莫活了七、八十年就浑沌了,他活那么久哪记得了这些。
「肯定是有。」这就是女人的执念。
「如果妳找得到她们我就承认。」捏她翘鼻,以兹薄惩。真是不该宠她,老问这种叫人头痛的问题。
「厚──」
「我现在眼里看的人是妳,抱的人是妳,妳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锦玉女拍了下他的头,表情还是不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不要给我老实招来?」
「刚刚还唉唉叫痛的人是谁,妳精神这么好,也不用泡喀纳斯湖里的水治晒伤,我送妳回毡房。」
「乱讲,」她反过手来搂紧他,一只腿还鸭霸的挂在他的腰上。「我好想住在这里一辈子不回去了。」
「这里有什么好的?」
「有你每天背着我飞来飞去,又不怕别人看到,不像住在毡房要出来还要挑半夜大家都睡死的时候才能出门,好不方便捏。」
神气捏了她的翘鼻一下。「妳歪理最多了。」
也不知道是谁飞上了瘾,天天要他飞来飞去,真要被看到,要找谁算帐还不晓得咧。
「我是真的这么想,住在这种没人会到的地方,你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你会比较快乐自在对不对?」
在人的世界里,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应该活的很辛苦。
「我在恶魔岛过的很好。」有多久没看见那群个性互异,一见面就吵死人的家伙们,起码有个几年了吧。
他从来不记这些。
「恶魔岛?岛上都住了哪些人?听起来很有趣。」她从来不曾听神气提过,这勾起了她大把的好奇心。
「想去?」
「嗯啊。」
「过一阵子带妳去。」
「飞飞吗?」
「想太多,搭飞机啦。」这么多话,看起来不用最原始的方法没办法叫一个精神亢奋的女人闭嘴。
唉,牺牲好大。
神气伸手摸向毯子下的玲珑娇躯,惹来她一阵娇嗔。
她如花的笑容使他恍惚,彻头彻尾将她嫣红的小脸吻过一回。
不过,吃人跟被吃的定义不同。
想封住的小嘴主人很快的剥光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优雅修长的身躯,结实健硕的胸膛,强劲敏捷的长腿,就连似笑非笑的神气表情也迷人极了。
实在,看起来可口的要命!
神气啄她晶莹柔嫩的樱唇,吮囓她雪白的肌肤,唇舌气息交融,回应他的是狂野炙热的吻。
他修长的指解开她的衣衫,热切的在她娇躯上游走,直到她粉靥绯红,呻吟出声。
唇舌移到她饱满坚挺的酥胸,他黑眸深处燃烧着欲火,言语实属多余……
不知不觉的爱上一个人,不知不觉的两情相悦,不知不觉的爱深了。
不知何处飞来的萤火虫燃亮了静谧的一切,在湖心,在草丛,在老树干上,点点萤光如梦似幻,甚至还很不识相的钻进了树洞里。
当然,里面的火堆太暖,人儿太热烈,「电灯泡」的牠们不一会儿悉数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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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来的大雾,像不意倾倒的透明颜料。
有个人影慢慢从雾气中由淡转浓的走出来,直到大树洞前才止住脚步。
当他出现的那一剎那神气就知晓了。
他不动声色的离开锦玉女的身边,慵懒的扬着如缎的长发,绕过火堆,出了树洞。
在外面候着的不是别人,是小狐管家。
「不看着家跑来做什么?」吵了他的眠,要不是怕惊醒玉女,才不理他。
「爷,时辰快到了,在过没几天就月中了。」
「我知道。」他不动如山。
「这里不安全,您还是尽早回一字园的好。」他苦口婆心。
「小狐,你什么时候变成了我妈?」
「主子,我怕啊。」
「本座从来没怕过。」
「您要是有个意外,我跟小茉莉怎么办?」他已经跟着这主子几百年,未来没有换人的想法,要是可以,小狐希望可以长长久久的跟着神气大人的。
神气皱眉。
「还有……小姐怎么办?」
神气的眉头打了对折又对折。
「你的口气好像我死定了?」阴森森的,有冲动想把鞋子脱下来塞进某只乌鸦的嘴里。
「我没有……」天地良心!
跟着主人的几百年,吃香喝辣也就不提了,起码有了靠山,外头那些牛鬼蛇神再也不敢轻易的来找碴欺负他。
即便他们之间没有主仆契约,他这辈子是认定了!
神气挥挥手。「把那个什么什么花带着回你老家去住一阵子。」
「主人,我说了我跟你要生死与共的!」
「你是白痴啊,」神气不领情,粗暴的踹了小狐一脚。「你这点小道行捱得了五雷轰顶吗?死了我还要替你收尸,本座可不干!」
小狐苦起了脸。「爷,您知道我老家……都没人了。」
「狡兔三窟,九尾狐可比野兔还狡猾不是吗?」
「爷,我都快分不清楚您是在称赞我还是拐着弯骂我了……」他可不可以收回刚刚的前言,不要对这个主子太死忠?
「跟了我那么久还搞不清状况,可见你是笨!」
「爷……」才觉得爷的口德有那么一咪咪的改变,怎么又变回原形了。
「你走,她快醒过来了。」
「阴月十五之前要记得。」不管会不会被嫌啰唆,该叮咛的他仍旧要说。
「啰唆!」
果然!
他的用心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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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住毡房的那段日子跟依帕克.秋哈依甫的孙女,一个七岁大的哈萨克族小女孩学会了骑马。
哈萨克的小孩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耳坠、手镯、彩色连衣裙、头戴猫头鹰羽花帽,长辫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面都是纯真。
从她这一代开始,定居点建设了学校,每天挤完马奶的工作完成,她就会搭着父亲的马车到小城镇学校去上学,这也使新疆游牧民族「马背学校」的历史终慢慢走入尾声。
她学骑马,最担心的人不是她自己,是神气。
他始终守在栅栏外,虽然对任何人还是不亲近,不主动,就连附近的妇女跑来看他,他也没给任何好脸色,锦玉女却感觉得到他宛如一池春泉的眸子始终是看着她的。
她懂他的眼神。
他总是能让她的心爆出如同国庆烟花般的绚烂火花。
看着他的脸,看着他的身体任何一部分都能令她心生幸福,这是爱上一个人的证据。
她谈恋爱了。
非常非常的确定,非常非常的明白。
因为入境随俗,天天吃的是西域抓饭还有马奶子酒,锦玉女身上的水泡很快填平,皮肤结了痂后也很快剥落,加上爱情的滋润,几天工夫她又生龙活虎一条。
某天早晨,看不厌的戈壁红色朝阳,灰色蝮蛇,栖息在枯枝上的绿蜥蜴,灰色大地上的黄羊群在锦玉女看了半天之后,她跟神气说──
「我们该走了。」
「好。」神气点头。
两人于是告别了这一家好客的哈萨克人,继续往前。
沙漠公路穿过大沙漠后往东去可到达且末、若羌,西去可到达于阗、和阗。
和阗是南疆的重镇、古代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由东西两条平行的河流包夹形成一块沙漠绿洲。两河在沙漠中合流成为和阗河,最后注入塔里木河。
蓝田玉出产于和阗地区,是驰名中外的美玉。
在古时候经由玉门关输入中原。
每年夏天,山洪冲刷昆仑山上的美玉进入玉龙喀什河。洪水过后,水清见底,这时就是和阗人下河捞玉的时刻了!他们手拉手成一横列,往下游走,脚下踩碰到玉石,就弯腰拾起。
哈哈,当然,再多的美玉也禁不起人类毫无节制的开采,时至今日,别说块玉,连个屁都快没了。
看不到玉,没关系,锦玉女从来都不是贪心的女生。
和阗县的一道道葡萄长廊,是旅游不可不到的一个景点。
令人咋舌的是葡萄长廊的总长度相当于北京到长沙的距离。
葡萄架下藤蔓交织,是一片片绿意盎然的清凉世界。
吃饱了葡萄──就算你想把葡萄拿来当中餐吃也不会有人反对。锦玉女就是么一个。
陕谷两岸绿树葱葱的不只葡萄,还有桑、杏、桃、梨、杨、柳、榆、槐,加上因应观光客建立的葡萄酒厂,甘甜爽口的白葡萄酒,清香宜人,不喝酒的锦玉女也拖着神气喝下好几瓶。
没酒量又贪杯的人最后的结果就是在饭店里睡上两天,白白浪费四十八小时。
「妳确定?」
「一百万个确定!我这一生从来没这么确定过。」吼过……嗤,太阳穴跳的厉害,痛……
把旅程浪费在床上是罪大恶极的,可是神气就是有本事,他找来的饭店跟旅游杂志上看到的外国五星级饭店没有两样。
她终于可以体会当初她列那落落长一串清单受到嘲笑的感觉了。
跟这样一个神奇男人出门还带东西……好像侮辱了他溜。呵呵。
这会儿,她坐在美丽的大床上神态还有着恍惚。
神气压根不相信她酒醒了。
锦玉女有点委屈,把手里的宽边蔺草帽对折。「可是巴扎不等人的。」
「那种东西有什么重要?到处都有。」
「我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我就是要去嘛。」
好不容易,哪里不容易了?辛苦的人是他这任劳任怨的多能工好不好?!
「妳出去了,要是敢晕倒我就把妳扔在这里让别人捡回去当女奴!」
「好……刺激喔!」
神气想掐断她洁白的脖子。
「你觉得真有人会把我捡回去当奴隶吗?」她还很不识相的追问。
不想理她,这女人……
巴扎就是赶集的市场的意思。
喀什的巴扎是新疆最大的巴扎,每逢星期天,从四面八方来赶巴扎的人潮,约有八、九万人之多,场面非常的壮观!
在这里,各种本地土特产品、手工艺品、瓜果蔬菜、生产器具、日用百货、牛羊、鸡鸭等家禽,应有尽有。
你想用钱买,可以,以物易物,也没问题,反正你来我往,主客都满意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在喀什,每逢星期天早上,大批的散客都涌往大巴扎。
锦玉女跟神气也混在里面,唯一让她比较困扰的,就是神气不管走到哪,都是注目的标点,想起几天前他们要从毡房离开时,依帕克.秋哈依甫的孙女抱着他的腿泪流不止,最后还骑马追到十几里外的公路上才一一不舍的回去。
当然,神气压根没给过人家好脸色,有时候她都会怀疑他身上的血到底是热的还是冷的?
巴扎里人挤人,摩肩擦踵不说,热情的妇女们还会故意过来蹭蹭神气的胳臂或是身体,只见他的表情越来越冷冽,都快比牛市里的牛大便还要臭了。
许是人多混淆了他的灵敏度,等他发现不对,本来只有微乎其微的妖气突然大炽,而且数目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