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有事拜托你。’
没有心情打闹、齐让把电话换过—只耳朵。努力压下不论怎幺都压抑不下的焦躁……该死!他不会因为他的渴望而让玫瑰失去她该有的生活!那是他应承她的,他会给她!那是他的承诺!
——只要你想要,我就会给你——
“……你家花朵的事?”
不用回头都知道本仓贵一拉长了耳朵听着。石婉婉脸色不变,只是回头,给了本仓贵一一个足以倾人城国的微笑。
酒呢?还不快去准备!?
仿佛是听见本仓贵一的吼叫。齐让马上明白,石婉婉的用心。
‘你可以来伦敦吗?我得去处理掉本仓贵一。但是玫瑰不让我离开屋子,我想你可以帮我。’
“我搭今晚的班机。我尽快到,可以吗?”
她真的是太希望本仓贵一灰头土脸了。所以就算是齐让在她工作时间的要求,她也会乐意泯灭天良。反正只要可以把本仓贵一弄走,就算要她变成鬼,她都不在乎。
变成鬼算什幺?只要可以愉快一点,变成恶魔她都不在乎!老大有意见,她也会很高兴的接受老大把她踢出‘昴宿’!
‘……我如果说谢谢,你会接受吗?’
深吸一口气,齐让从来没有这幺艰难地说过任何一句话。他知道石婉婉是因为‘他’,所以帮他。
欠下人情债,看来一句谢谢是还不了了。听着电话那头,石婉婉过分清脆的笑声。齐让切断电话,在床沿坐下。吸进一口略带寒意的空气,应该要喟叹吗?对自己偶一为之的优雅感到十分满意。齐让一向认定,因为是小偷,所以气质一物,也有其存在之必要……
“哇!玫瑰玫瑰,我切到手了!”
……惨叫声大到二楼都听得到。僵直身体,仿佛可以感觉身边有气质的空气,变质,腐化。然后接二连三,这样的多愁善感,很快便消失于无形。
“玫瑰~~错了错了!那个是沙拉脱……耶?这个才是沙拉脱!?”
“鱼!鱼跳起来了!救命啊~~”
“油喷出来了!”
几乎是跳起来。齐让三步并做两步冲下楼,他如果知道那两个动起厨房的脑筋,他就不会丢下他们两个不管——该死的!他的菜刀组到底是怎幺样了!?
*****
玫瑰真正确定有什幺不对劲,是在石婉婉踏进她的房子的那一刹那。她不是不高兴齐让可以与石婉婉和平相处,而是……不对劲。
如果说齐让迳自上楼摔门砍人什幺的,那她连眉毛都不会动一下。齐让本来就是这种人啊……可是,不该是像眼前这样。她甚至听到,齐让松下一口气;她认为那是因为石婉婉的到来。
“阿让因为被追杀那件事叫你来?”
“……大贼头,这实在不太好。你家的小女孩长大了,看看,我还没说话就被揭穿了。”
摸摸被罚站在墙角,一脸无辜样子的夏雨沛的头。石婉婉当然知道眼下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又不是笨蛋……叹下一口气。石婉婉绕到玫瑰身后,伸手环住玫瑰。
“我住下来陪你嘛,好不好?”
“然后阿让去外头冒险?”
紧紧捉住把手,玫瑰从来没有这幺痛恨过,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知道之后会发生什幺事……可是,为什幺她非得是那个被藏起来的人不可?她一点都不喜欢齐让的主意。
“本仓贵一斗不过你家阿让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手刀落下。玫瑰清醒时看到的最后一个影像就是齐让看着她,很温柔……太温柔了。所以,他才从不让自己涉险?齐让与‘他’,都快惯坏她了。
“我答应你的事做到了,你欠我一个人情。”
扶住玫瑰。石婉婉眯起眼睛,瞧定了眼前的男人、点了点头,算是给石婉婉一个回答。
“找天来结帐吧……你自己小心一点。”
连转身道再见都没有地,石婉婉小心地扶着玫瑰,把玫瑰送回卧房、依然坐在沙发上,在玫瑰离开视线的那一刹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要跑出去吗?”
一脸无辜。虽然是被罚站墙角面壁思过……转过来一点点,夏雨沛歪着头,像是在想什幺。
“……是又怎幺样?”
“不可以喔!玫瑰说你不可以出去,我答应玫瑰会把你拦下来。我们要先打一架还是怎幺样?”
*****
“唔。”
“醒了?”
“嗯……你这次下手好重。”
“抱歉抱歉。……怎幺样?没事吧?”
“我没事。阿让呢?”
“……玫瑰,这就不是我要说你了。你怎幺可以叫小朋友去跟齐让打架?他也一把年纪了,好啦!腰差点没闪到。你害我到手的人情飞了。”
*****
以他严苛的眼光来看,夏雨沛还不算是一个顶级的小偷。不过如果说是一个管家婆,那齐让敢说,只要夏雨沛那个小鬼认了第二,第一大概就没人敢僭越了。
……该死!为什幺他被管得死死的!?
才打开大门就被采买完的夏雨沛逮个正着。然后就是跟了整路的碎碎念……要不是他很清楚,夏雨沛的动机是来自玫瑰授意,可能他早就把夏雨沛打趴在地上……
“你不要继续跟着我!你出事了我要怎幺跟玫瑰交代?”
肿着熊猫眼睛怒吼。他不过就是因为玫瑰的关系所以手下留情……可是那个小鬼没有!他的右勾拳就这样直直打到他的眼睛,顺便照顾了他的肚子跟他的脸。
“玫瑰说你不可以离开屋子……你走慢一点,等我一下啦!”
同样是疼得龇牙咧嘴。玫瑰说齐让手下留情了……可是他不觉得啊!他也有眼圈耶!而且齐让只肿一边,也没有被他踢到。他可没有尽全力打,因为怕玫瑰会不高兴;他知道,不是只有齐让,非常非常在乎玫瑰而已。
那,他呢?
哇哇!他在想什幺!?什幺他呢……对齐让来说,他应该算是很不重要吧?齐让重视的,只有玫瑰而已。自始、至终。
“喂,你干嘛一定要跑掉啊?在英国对付本仓贵一也很好啊!这幺固执,以后会秃头喔!”
“……那就让我二十年后成为秃头又啤酒肚的小偷啊!该死,你不要太听玫瑰的话了!”
不是号称是他的偷迷?怎幺会变成一天到晚玫瑰玫瑰的小鬼……绕过街角,刻意拉出于玫瑰的屋子看来是全无关系的路线。齐让其实心里有底,他的身边,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
……为什幺他会见鬼的这幺习惯夏雨沛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啊?连夏雨沛每一句‘玫瑰说如何如何……’都被他当作是理所当然。习惯,果然才是最可怕的武器?
该死!他连骂夏雨沛都骂成习惯了!
秃头又啤酒肚的小偷……是说,齐让应该蛮适合这个造型的吧?二十年之后的齐让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落后齐让好远。才想赶上前去拉住齐让,小偷的直觉则是告诉他,对街,似乎有什幺……
“喂!小心——”
*****
理论上来说,对待一个病患,应该要轻声细语。做不到轻声细语,闭上嘴也就是了。犯不着叫骂……尤其,在该名患者根本还没清醒的情况下。
“你这个白痴!”
家教不严啊……只能摇头叹息的。玫瑰扶住额头,当然把石婉婉一脸的嘲笑都看在眼里的。把沾满了血迹的手浸到水里洗净,玫瑰完全不想说话——反正再说也没有阿让大声。她讲话也顶多让齐让…算了。应该是不会怎幺样吧?有些人气起来,是比较不可理喻一点,她可以理解。
……可是,真的好大声喔……
“你以为你这样很帅?你是笨蛋吗!?我会那幺轻易就被干掉?妈的……你醒来就死定了!老子不好好教训你就不姓齐!”
怒吼。齐让死盯着睡在床上的夏雨沛,非常不习惯……对!是不习惯没有错!所谓的‘夏雨沛’应该是要马上跳起来,然后把他烦个半死再气个半死!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要不是他亲眼看着他倒下。应该会认定眼前这一个是仿冒品吧?动都不动的。
“齐让,你真是吵死了……活人都会被你吵死,死人都会被你吵活。”
忍不住出口嫌弃。好歹人家都帮他挡了两枪……虽然,她石婉婉是以为没有这个必要啦。开玩笑,当年的那种枪林弹雨,齐让都可以全身而退。跟这种人在一起被狙击,想办法让自己活着离开是比较重要吧……谁知道这种人会在葬礼上说什幺。
喔喔,瞪她……生气了耶,不知道更生气会怎幺样喔?忍不住再多刺刺戳戳齐让一点。开玩笑,这种好机会,怎幺可以错过啊?
“石婉婉……”
才正要发作,随即被身后的一阵嗯嗯啊啊的声音给压下了。像是睡不安稳吧……夏雨沛皱着眉头,想要翻身却又被痛到轻掀眼皮——没醒来。
“……”
声音静止、动作静止;心跳声太过于清晰,好象……自己很紧张的样子。去他的紧张!踢翻椅子,齐让大步踏出房门。是很无奈地,玫瑰只能遮住脸。完全无法想象,自己从小景仰的‘大哥哥’,居然会是个这样的人。
算了,幻想破灭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而已。她已经大到可以对这种事一笑置之了……或许吧。苦笑,玫瑰对着石婉婉摊手。表示自己的无可奈何。
“警宫,伦敦市区竟然发生枪击案。你看应该怎幺办才好?”
“报警罗!”
本着良知与职业道德发话。不然叫她侦办啊?她又不是太闲了,还真的出面呢……打了个呵欠,欺近床边观察夏雨沛的脸色。很好,虽然是经由密医取出子弹,但看起来情况还可以。该密医的手艺,应该是要被称赞的。
“玫瑰,不错嘛!宝刀未老喔。”
“这种事学了是不会忘记的……多久都一样。”
让石婉婉把自己推离病房。笑意被抿下……悄悄地,不想让石婉婉发觉。
想起了……又怎幺?她已经,什幺都不能做了。
*****
如果没有醒来就好了……呜呜,他不想清醒啊!谁来救他,呜……
很本能地,没有在清醒的那一刹那把眼睛张开。因为身旁呼吸声……有人。技巧性地,把眼睛打开一条细缝偷看。床旁矮几上摆放的小灯虽然不很光亮,但是已经足够夏雨沛辨识出是谁坐在他身旁,然后让夏雨沛下定决心,继续装昏。
‘啪’的一声,齐让阖上了手上的精装书。没有看夏雨沛一眼……看起来,是在生气。
“你要装睡到什幺时候?”
……好吧。是真的生气了。光是从那个语气冰冷程度、那个气到已经停止面部痉挛的表情、那只看起来随时可以把书捏扁的大手,夏雨沛完全可以肯定,自己大概会死无全尸。
“那个,玫瑰睡了……”
“她没睡。”
“我的意思是,你不可以太大声……”
“……然后呢?”
冷冷地,听着夏雨沛用干哑的声音为自己抗辩。齐让放下书本,双手环胸。
“如果可以的话……我是说,如果不麻烦,可以给我一杯水吗?”
“……然后呢?”
“阿让,你就别这样欺负小朋友吧!有什幺话,至少让他喝点水再说嘛!”
打破室内低温的,依然是温柔的玫瑰。把水瓶放在膝上,自己慢慢推动轮椅前进。与坐视自己渴得半死都还一脸想骂人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扁嘴。夏雨沛看着齐让抢上几步,温柔地推着玫瑰的轮椅,连责骂都是轻声细语。
“这幺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我还好。你也真是的,要生气也是等伤好了才生气,不是吗?好了,停一停,我喂小朋友喝水。”
就像拍不乖的小狗一样,玫瑰拍拍齐让的手,要齐让推她到夏雨沛身旁。当然,完全顺遂玫瑰的意思。齐让想也不想,接过水瓶,转手就要丢给夏雨沛。
“阿让……你觉得小朋友可以拿吗?”
阿让其实不是坏人……好吧!如果她的阿让不是坏人,那世界上就真的没什幺坏人了。叹气,看着齐让心不甘情不愿地用枕头替夏雨沛垫高,然后喂他喝水。玫瑰摆了摆手,不要齐让帮她,迳自出了房门。
“……咳,你还在生气吗?”
“你觉得我应该感动得要死,然后说你好棒?”
如果他敢说是,他就扭断他的头!
“……对不起。”
深深地垂下头,道歉。无意问扯动了左肩的伤口——你这个笨蛋!虽然没有骂出口,但是夏雨沛就是知道齐让想说什幺。虽然,齐让的动作也不过就是调整他的姿势,然后给他第二杯水而已。
“现在要怎幺办?”
“没有什幺怎幺办。”
毫无表情地把水瓶一起搁到小几上。齐让闭上嘴,坐回自己的位置,继续阅读。
“可是,玫瑰……”
“你以为你有资格担心玫瑰?”
毫不容情地,齐让说。打开书本,没有理会夏雨沛。
“可是……”
“闭嘴,睡觉!”
……爱生气!他是他的救命恩人耶,帮他挡枪耶!是啦,他很宽宏大量,可以原谅齐让根本没有进化过的忘恩负义;可是不需要用那种叫小孩上床睡觉的语气骂他吧?是不用说谢谢啦,可是好歹和颜悦色一点——
“你如果还有时间在那边胡思乱想,还不如赶快睡觉!睡醒我就告诉你要怎幺办……顺便算帐。”
翻过一页。齐让没有看夏雨沛,只是淡淡地,看起来像是想通了什幺事。
所以……今天就放你一马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
*****
“意思就是说,你要修理本仓贵一,但是你要先把……”
大概听懂齐让的计划。夏雨沛隐下声音,做了个手势,比比外头显然聊得正起劲的女人们,一脸不敢苟同。
“别闹了,玫瑰才不会离开这里。”
“你又知道不可能了?”
烦躁地吐着烟圈。齐让瞄了一眼房门外,确定玫瑰不会听到他们的对话。
“不要装做一副你很熟悉玫瑰的样子!我刚刚说的事你到底有没有可能做到?否则你那枪的帐干脆我一起帮你结清算了!”
“偷本仓家有什幺难的?重点在玫瑰……这个房子不是当初玫瑰跟他男人住过的房子吗?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撇嘴。是啦!他是还不够认识玫瑰啦,可是身为一个杰出的小偷,连这种小事都看个出来,那就是他很失败的意思吧?真正成功的小偷,也必须要有佛洛伊德加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本事;不用全部啦!拼凑—下,够当小偷就好了。
“除非你舍得打晕玫瑰啦,不然我看算了。”
“如果我舍得打晕玫瑰,你有把握做到?”
眼神阴郁。瞪视夏雨沛肩上的枪伤,齐让冷笑。
“……你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