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沛有点紧张。其实他就算是第一次偷东西都没有这样……偷东西其实不需要紧张啦!教他偷东西的师傅是这样告诉他的。被抓到又不会判死刑,干嘛要紧张?
况且,比起跟齐让一起逛超市,偷东西那种小意思,算、什幺啊……
“……问题?”
“啊?”
“我说,你怎幺会问玫瑰那种蠢问题。”
拿起一颗莴苣,端详一分钟后又放回原处。推着小车子继续往前走,齐让的声音其实听不出什幺高低起伏……该死!为什幺他明天就得走?为什幺那个小子可以继续留下来?拼命压平声音,好让自己听起来不像是在闹别扭……好歹,他是个成熟男人了。
可是、该死!为什幺他不可以留下来!?
“我问了什幺蠢问题?”
他做了什幺吗?应该没有到蠢的地步吧?明明他记得他很认真的提出问题,玫瑰也都没说什幺。所以他应该……是没有问到什幺蠢问题吧?
“……你忘记了?”
果然是个……笨蛋!他可从来没有忘记过玫瑰说过的任何一句话!该死的他一切都记得!
“我怎幺知道啊……你老是不在,我跟玫瑰老是在聊天啊!”
不然他们要干嘛?玩大富翁?抓起一颗苹果放进推车,不过很快地被齐让挑出车子。
“我要吃苹果……”
……被欺负吗?咬住嘴唇,看着齐让一脸水火不侵,打定主意就是不买苹果的样子。夏雨沛其实很想,躺在地上打滚。
“你是不是有问玫瑰,为什幺她不是爱上我?”
那种苹果有什幺好吃的?买回去也是浪费钱。很是自然地,以主妇的眼光审视眼前的水果。齐让昂首阔步地离开水果区,压根不认为,那种水果应该要摆进玫瑰视线范围之内。
“嗯,对啊。”
呜,苹果……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幺。夏雨沛只是还很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逐渐离他远去的苹果。
“你真的当面问玫瑰那种白痴问题?”
“我觉得那很重要啊……”
逐渐远离,夏雨沛好不容易肯收回视线,面对齐让那随时可以把人砍碎于当下的目光。
“玫瑰他的男人比你好吗?玫瑰一直跟我说你以前很厉害耶。那她为什幺不是爱上你?”
“……你以后不准去问玫瑰那些问题。”
挑了两把葱进推车。齐让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其实最想把夏雨沛一脚踢死。
“那我可以问你吗?”
玫瑰说,齐让从小就无所不能。同样是学技巧,齐让只要看师傅表演过一次,就可以完美无缺地重复第二次。七岁开始学习偷窃的他们,是靠着齐让不间断地照拂,才能够完整地学全老师傅的本事。所以他不明白……不是该爱上齐让吗?何况,齐让看起来是真的无所不能。
“不可以。”
他又不是笨蛋……就算是笨蛋,也不会让夏雨沛继续问下去吧?走过蔬菜区,完全没有光顾的念头。齐让栘动到收银台前,掏出钱包准备付账。
“……喔。”
那他就偷偷问玫瑰,问问他还有没有希望什幺的……抢不到采买物品,夏雨沛就只好手空空地,跟着齐让一起往回程走。
“我们……”
“闭嘴,有人在后头跟着我们。”
维持着脚步的平稳,齐让脸色不变。就连声音也是一如往常地四平八稳。
“跟着我们?你的仇家还是我的仇家?”
“谁知道。”
冷哼。很快地跨过街角,钻过一大群正准备狂欢的人群。算准时间与距离越过马路,由着擦身而过的轿车的挡风玻璃瞥见跟在后头不放的几个男人正在马路的那一头跳脚。看起来是跟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有着深仇大恨。跟着齐让钻过一栋公寓,然后从另一栋公寓的后门走出。确定身后没有什幺奇奇怪怪的还继续跟在后头,两位伟大的小偷,在互瞄一眼后,无可避免地开始腹诽对方。
是谁啊?平常不多烧香拜拜,好吧,现在仇家找上门了吧!
“喔,是阿让的仇家。”
放下电话,玫瑰轻描淡写地回答。这让显然不满齐让不让他说话的夏雨沛感到异常满足……哼哼,就说欠砍的不是他嘛!他夏雨沛做事一向都很有分寸,才不会像某人,招惹来一堆莫名其妙的苍蝇老鼠。
“……我可以问你,谁打电话告诉你有人要杀我吗?”
总觉得眼皮猛跳……是左眼跳灾还是右眼跳灾啊?伸手,试图按停眼皮继续跳跳跳。
不会是,她吧?
“是你想的那个人没错。”
摊手,然后慢慢把自己移离电话旁。本来是不想接电话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玫瑰很清楚,齐让不会干出那种人在她身边还打电话给她的蠢事,也许她就不会接电话。
不过,可以很快地又听见婉婉的声音,感觉还不错。
“我是不是该去跟媒体投书说ICPO的成员居然跟一个大小偷挂勾,然后把她弄出警察的行列?”
没有警察会动不动就找一个优秀的小偷喝茶聊天,就算那个小偷已经金盆洗手了。
也没有一个警察会是因为在下班时间看见现役小偷,所以拒绝逮捕或是加以警告——那很不敬业,好吗?
加上感觉玫瑰似乎喜欢石婉婉比喜欢自己多,更是让齐让很想闹别扭……那,是个警察吧?
“我觉得你最好不要,你应该记得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个模范线民。”
认真。玫瑰还很记得啊……从她懂事开始吧?每年每年,她总在生日那一天偷偷地许愿——警察把她抓走吧!把阿让抓走吧!把‘他’抓走吧!这样,他们就可以当普通的小孩。这样,他们就不用学偷东西……偷东西没有什幺不好。可是,她比较喜欢当普通小孩。
没有什幺,比“普通”更好了。
“……算了,我去煮饭。”
同样是想起过去。齐让闷声不吭地钻进厨房,十分了解自己的处境。看来是非得尽快离开不可了。不论怎幺说,玫瑰都还在ICPO的名单上。他答应要给玫瑰的,可绝对不能食言。
‘普通的、安静的生活。’
“哇!真是好巧。玫瑰小时候的志愿跟我一模一样耶。”
因为某人的发言所以停下脚步。该某人,坐在玫瑰脚边,完全没有经过大脑地,感叹。
“五岁前吧!我不是很记得了。那个时候啊,我天天都在跟老天爷说,赶快叫警察把我抓走。不过五岁后就不会了啦!习惯果然还是很重要的啊……”
*****
被很讨厌的人施以恩惠果然会令人想拿起枪枝胡乱扫射。
第二天,坐在玫瑰的家里。奇迹发生,玫瑰没有赶他出去。
……不过,那不代表他要感谢石婉婉吧?就算是因为石婉婉的求情,那也没有代表什幺……是因为玫瑰担心他,所以才要他留下来。
他不需要感谢石婉婉,他只需要在睡前吻一下玫瑰,这样就够了。
“阿让,说谢谢。”
“……我去整理房间。”
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有些无可奈何地与石婉婉摊了摊手,玫瑰一脸歉意。
“抱歉,婉婉,那个家伙……”
“就是这样。我知道,我会原谅他的。”
趴在沙发上喝啤酒。蜡染长裙随着翘起小腿移动,左晃右晃;纤细的足踝跟着滑落的裙摆露出,黑长发四散,随意披在肩上。啊……果然,搞毛两个男人的感觉,蛮愉快~~
“这个小朋友是谁啊?你家齐让的小情人?”
如果可以搞毛第三个,那就真的太好了。
“我是夏雨沛,我也是小偷喔!”
傻笑、抓着自己的头发,夏雨沛没有看见玫瑰一脸的叹息。
“小朋友,那是个警察……”
“没关系啦!警察都抓不到我。”
很是大气地摆手,夏雨沛挂上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他知道石婉婉是谁,但是他也不想示弱……齐让都是这样的,那他也要!
“那真是抱歉啊……夏雨沛,真是个湿气好重的名字啊。”
听起来就好象明天伦敦会下雨似的——刚下过雪,又下雨,会更冷的。当然不是没有听过夏雨沛的大名,可是,下班时间,她不管。
她又不是心甘情愿当警察的……
“什幺湿气很重——”
“小朋友,你帮我去泡个茶,好不好?”
扶着额头,玫瑰有点不知道该怎幺才好。她知道石婉婉是玩得很愉快,太愉快了;小朋友被欺负起来,不知道会干出什幺傻事。
男人们啊……都笨得可以了。‘他’是这样的,阿让是这样的,小朋友,其实也不例外。
“这幺宠他?”
啧,不好玩。一口一口地喝着啤酒,石婉婉掩住了嘴,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这一点都不像你,玫瑰。”
“你大老远跑来我这里就为了说这些?”
推开石婉婉递来的酒瓶。玫瑰温雅地,微笑。
“我跟你说了谢谢吗?”
“刚刚说了。你很没义气地说了。”
这样她还有立场吗?居然被一个前小偷说谢谢……这真是太糟糕了。喝啤酒,石婉婉在想的是,不知道用这个原因去跟老大忏悔行不行得通?幸运的话说不定可以被开除耶……这样,她就可以不当警察了。
不过,更有可能的是被老大罚去当什幺乱七八槽更奇怪的职务……喝下一大口啤酒,然后被呛得头昏脑胀。
玫瑰好气又好笑地递过一张面纸;就算是那位昴宿老大会把婉婉砍成一千块吧。也不需要把自己呛成这个样子啊?真是奇怪的一家人……
“玫瑰,就当我求你,平常没事别谢来谢去的。我们家老大就我一个石婉婉,呛死一个少一个,她可是会恨你的。
“是吗?那我改天可真得好好问问她,看她有没心疼你了。”
难得看见以优雅着称的婉婉又是呛咳又是拍胸,玫瑰很难说自己完全没有幸灾乐祸……神啊,那太困难了,所以就算她嘲笑了石婉婉,也请原谅她。
“如果没有,你也千万别太伤心了。”
“……玫瑰,你快变得跟你们家阿让一样讨人厌了。”
“真伤心,我还以为我一向都跟阿让一样讨人厌。”
毫不在意地打回石婉婉的嘲笑。瞧着夏雨沛抱着三壶茶,还有很神奇地,不知道是哪里变出来的一盘包子。玫瑰只是微笑着,把食指放到嘴唇上,示意婉婉停止她们的对话。
“我把茶泡来罗,要吃包子的,举手~~”
*****
一个人到底平常干了多少坏事,从被追杀的状况其实就可以窥知一二。再一次活着回到玫瑰的住所,齐让一声不吭,上了二楼就开始整理行李。
“阿让,你敢踏出我这门一步,以后你也就别回来了。”
瞧着齐让拿着行李冲下二楼,玫瑰只是待在饭厅,喝着刚才自己泡好的红茶,头也不回地开口。
“……随你。”
如果他只是一个人,那他会毫不在意地与本仓贵一斗个你死我活!可是玫瑰在这里……是啊!他怕,没有错。
那个人,最后把玫瑰交给他。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得保护玫瑰。如果离开就可以保护玫瑰了,那他就会毫不迟疑地离开玫瑰身边。如果杀人就可以保护玫瑰,不论是谁,他都可以杀。
杀人算得了什幺?他已经杀过了。为了他所爱的——他与她。
只要做过一次,杀人,其实一点都不困难。
“只要你敢踏出我的门,我就自己到本仓贵一那里去。”
“……难不成我要待在这里,等着你被波及?玫瑰,我不要这样。”
“我就能看着你出去?阿让,别为难我。”
依旧没有回过头来。玫瑰只是握紧了做工精美的茶杯,指节,不由自主地苍白。
“我同样在乎你。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很在乎你。”
“那个……”
举手发言。其实他只是有一点小小小小的疑问……呃,不该问吗?
“夏雨沛,你闭嘴。”
“让他问。”
“……”
沉默。不知道是过了多久,齐让撇过头,表示在某种程度上的认输。不是他赢不了;而是齐让始终认为,赢了,又如何?
如果可以,他会把整个世界都捧到玫瑰面前,只要玫瑰快乐。他该怎幺赢玫瑰呢?一开始就输了啊……输得很彻底。心甘情愿。
“那个……你们,这样喔?”
用手模拟接吻的态势。当然很快就接到齐让冷冷的白眼……不是吗?他一直都以为这两个人、呃、应该有情投意合,看起来又不像。他想象是说玫瑰有喜欢的男人,然后齐让暗恋玫瑰……不是吗?抓抓头,然后笑得一脸尴尬。不是吗?
——不知道是怎幺样,有一种松了一大口气的感觉哪……
“我要走了。”
“阿让,我没有在开玩笑。”
空气,又凝结了起来。男人与女人没有对视,被夹在中间的夏雨沛则是感觉寒冷异常。深吸一口气,然后把手举起来。就跟最守规矩的小学生一样,夏雨沛很早就学会,这个时候就该要举手发问……
“那个,你们有人饿了吗?我们吃饭好不好?”
第五章
石婉婉其实不很喜欢自己身为警察的事实。当警察多无聊啊……几乎是要在本仓贵一面前打瞌睡了。事实上,比起在这个鸟地方跟本仓贵一‘沟通’,石婉婉比较喜欢的做法是,直接打歪那个老浑球的鼻子。
胆敢用那种蛞蝓眼神看她的男人,都该下地狱去。抬起下巴,冷冷地,端起一脸讥诮、老大还算了解她,没要求她太多多余的事。不然她很有可能迁怒到一干无辜人等……
“我的意思是,一切按照法律程序上来。如果您肯配合,我相信我们可以找回您的收藏品。”
“石小姐,我本仓贵—哪点不配合贵单位了?啧啧……去把我那瓶二十年的雪莉酒拿过来!难得有一位这幺出色的美女刑事啊!”
舔纸着肥厚的下唇,本仓贵一上上下下打量了石婉婉好几次,比较在意的是怎幺把这个女人弄上床。
呵呵,女警他不是没睡过,国际刑警倒是头一遭。是不是处女他倒不是很在意,女人嘛!做什幺还不都一样?要能取悦他是最要紧的!
“……谢谢您的好意。目前我算是执行勤务当中,不能喝酒。”
如果可以把那个鼻子打歪,那该有多好?花费较常人多一倍的理性,控制自己不要酿成国际事件。
就在本仓贵一不死心地再次提出邀约前一秒,摆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不知道是救了哪一边?冷笑。石婉婉很确定,如果本仓贵一再持续同一个话题下去,她不会打断他的鼻子。
她只会宰了本仓贵一。就这样。
“我是石婉婉。”
‘……我是齐让。’
完全不是出自本意打这通电话。刻意在二楼,避开玫瑰的目光。齐让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在玫瑰面前对石婉婉做出这样的要求……而能,维持宝贵的平静。
“唷,难得你会找我。是太阳今天打西边出来还是从东边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