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等到齐让终于心满意足地讲够了电话,收线。然后马上拖出行李箱开始准备行李,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夏雨沛,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你不打声招呼吗?”
“打什幺招呼?”
冷淡。完全沉浸在马上可以见到玫瑰的喜悦中,齐让此时根本没想在乎其它什幺狗屁倒灶事。而这种态度,没有意外,把夏雨沛搞得火冒三丈。
“我说啊!你就不能有礼貌一点吗?至少说个‘我现在要回英国,多保重’之类的嘛!我不会要求你马上就像个现代人,可是你至少……”
“那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极其冷淡。齐让抓起几本书,直接丢进行李箱,然后穿上外套,准备要直接到机场去坐飞机。
他又不是褓母……他最恨当褓母!偏偏夏雨沛带给他的感觉就是屁股上还黏着蛋壳的雏鸟,还理直气壮地张大嘴要他喂……
“——齐让,你懂不懂礼貌啊!?”
真的跳脚了,夏雨沛压根儿没想到,他在跟谁说话。
“那又怎幺样?”
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齐让就这幺走出房间,不要说是照会,连声再见都被埋在……归心似箭?算是吧。总之,被留下的夏雨沛,已经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小偷混蛋!
****
“你家那一个今天不是要回来了吗。”
趴在沙发上,一边慢条靳理地喝着啤酒,一边阅读的女人说道。及腰的直长发随意地散在身侧,娇小的身躯软绵绵地窝在两人座的沙发椅上,满足地喟叹,因着桌上散放的日系啤酒以及炸鱼块——
“要我先去避一避吗?反正他不在家的时间好象比较多?”
“别说傻话,婉婉。我们女人家的事他男人管不住的。你别去担心那些。”
放下空瓶,拿起另一瓶啤酒,优雅地拉开拉环。玫瑰可并没有很在乎,齐让有多讨厌石婉婉……
石婉婉。ICP0特别小组“昴宿”的成员之一。总筹处理国际级重大窃盗?强盗事件……尤其是窃盗事件。基本上,ICP0内部相信,如果有人可以逮得到顶尖小偷齐让,那大概就是石婉婉了……或许该是说,除了石婉婉外,没有人可以逮得到齐让?
“我想明天他大概又会起个大早,把你家又整个打扫一遍……我真不知道他哪来那幺多耐心去弄那些事,明明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沙猪。”
毫不在意地在玫瑰面前抨击齐让的性格……也是玫瑰不很在意就是了。齐让的沙猪不是什幺新鲜事。基本上,齐让的沙猪范围也不是只有广泛两个字可以形容。
“习惯就好了。反正他也只会说说……我想他也不是真的讨厌你。”
微笑。玫瑰没有说出口的是,齐让……其实很温柔。
“我倒想看看他真的讨厌起人来是什幺样子……喔喔,人听起来是回来了。”
拿起炸鱼块啃。石婉婉终究也没有因为齐让回到这房子而打包行李走人。完全无视,齐让对她的厌恶有多幺明显……笑话。又不是只有齐让讨厌她。她同样讨厌齐让,怎幺就没人帮她说句话?
“你家的沙猪还真是一年到头都敬业。看看那张脸,真该叫沙猪协会来拍照留念,顺便给后世的沙猪当作榜样。”
几乎是在挑衅齐让的底限,石婉婉并不对自己的发言感到任何不安。说一只沙猪是沙猪有什幺不对?更何况齐让如果到现在还没习惯她同样看他不顺眼,那才是很奇怪吧?
“……玫瑰,我回来了,你好吗?”
下定决心不理石婉婉。齐让放下行李,迳自拥抱玫瑰。而后者则是轻推着齐让,好气又好笑。
“阿让,放开我,我的啤酒要洒到你身上了。”
“你怎幺在喝啤酒?外头还下雪呢!”
皱眉。齐让心不干情不愿地放开了玫瑰,回身审视堆满了炸鱼块以及空啤酒罐的……原本,应该是走古典优雅——的小茶几。
……这算什幺?
“玫瑰,我记得你上个月才又感冒而已?我不反对你喝点酒,但是喝成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还有,炸鱼块都是一些杂鱼的碎肉弄成的,你可以叫我回来煮给你吃啊……”
“阿让,停。你上楼去,不然我看你会越来越生气。”
毫下留情地打断齐让的碎碎念,玫瑰放下啤酒,撇过头。十分优雅却也带了十分任性地,不让齐让说话。紧抿唇,齐让僵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拿起行李,什幺都不说,迳自上了二楼。
“这样做,好吗?”
维持姿势不动,石婉婉瞧着齐让僵直的背影……倒不是什幺同情之类的。玫瑰不见得是坏意,不是吗?况且以她的立场,实在是要幸灾乐祸,比较合乎道理吧?
“没有什幺不好啊,他不能一直待在我身边……我不要他一直在我身边。”
甩甩头。玫瑰用啤酒堵住自己的嘴。不想说……不想,去思考。这样的日子她一直过得很好。但那并不代表,这也是齐让应该过的日子。
“……呼,反正我也管不到你们的事。”
闷头喝酒。接过玫瑰丢过来的毛毯,把自己埋入一片温暖之中。石婉婉看着这个房子,看着自己……看着,消失在某处的,某人。
“说实在的。玫瑰,我把你男人弄死那件事,你真的、呃,不生气?”
*****
气到睡不着。齐让从床上坐起来,看见外头了蒙蒙亮,更是一肚子恼火。去打扫吧!下定决心,齐让抓了件衣眼披上身,下楼。
一片杯盘狼藉并不在齐让意料之外。而石婉婉维持昨晚姿态,睡熟在沙发上的景象,也并没有太脱出齐让的料想。齐让比较烦恼的是,他要不要让石婉婉这样睡下去。
她感冒或是腰酸背痛什幺的,其实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吗?
还是拾起给石婉婉踢到地下的毛毯。才打算就这幺把石婉婉包起来,弄进客房;沙发上那个看起来像是睡熟了的小女人便马上醒转了,有一点茫然自己人在哪里……不过看见齐让,脑子清醒的速度便加快不少。
啧!又喝输了。
“……?我睡着了?”
没有搭理石婉婉。严格来说,齐让根本不想理会这个看起来的确堪称娇弱的小女人。世界上最不需要男人肩膀的就是她!他齐让是沙猪没错,可是他不蠢。
“喂……喂,看在我马上就会滚离你视线外,可以理会我一下吗?齐小偷让,我有事要问你。”
……我堂堂一个小偷,是你要问我就给你问的?没有真正把反驳说出口。齐让很了解,这个看起来娇娇小小的女人有多麻烦。更何况,他们之间的梁子可是大到互相砍杀寻仇也不为过的程度。要不是看在玫瑰的面子上他早就动手赶人……
不过,算她了解他。齐小偷让,听起来很顺耳。
“哪!台湾首富秦家女主人的‘女王之心’是不是你拿的?我是说那颗一百零四克拉,切割成洋梨型的裸钻。是你拿的没错吧?”
她明明就记得以前这家伙只碰名画跟骨董,现在业务居然会拓展到珠宝类……是怎样?现在的盗贼都这样吗?连点矜持都没有……
“还有一副香奈儿设计制作的半花型耳环。我猜你是想要这个,‘女王之心’,应该是你顺手拿走吧?我说错的话麻烦出声告知好吗?”
应该没错。看着齐让开始抹桌子,石婉婉一边说一边很想叹气。
“我想你应该知道,齐让。秦家的女主人是本仓贵一的小女儿。那老头要我逮你,已经逼到我们顶头上司那里去了。”
“警察抓小偷,天经地义。你不需要特地告知我。”
从抹布堆里抬起头,冷哼。齐让不以为自己必须感谢石婉婉的什幺大恩大德……那只是代表这个警察不敬业而已。告诉自己要抓的小偷自己过几天要抓他?是他太蠢还是石婉婉脑子有问题?
“……玫瑰是我的朋友。这屋子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与我办案无关。”
“那跟我有什幺关系吗?警官?”
刻意张牙舞爪,他没有办法忍受自己对行婉婉好……‘他’的死,齐让心知肚明,不是石婉婉的错。可是他没有办法忍受自己对石婉婉微笑……就像是背叛一般,对石婉婉好,就像是背叛‘他’一样。他做不到。
“本仓贵一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你的照片,我看你最近小心点,我说过,玫瑰是我的朋友。是朋友我就不想看到她伤心。你自己最好多想想你要怎幺搞定本仓贵一,像是砍死他还是怎幺样,我也会感激不尽。”
穿上大衣,丢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踏出大门,像是对他生气也像是对自己生气……目无表情地,踏前几步,把大门踢上。齐让独自站在客厅,突然感觉,寒冷。
像是被诅咒那一类的。莫名其妙地……从背脊凉了起来,
*****
“哈——啾!什幺鬼,伦敦干嘛这幺冷!呼!”
站在伦敦街头,脸几乎是给围巾给包的只剩双眼睛骨碌碌转。夏雨沛捧着咖啡,就差没有抱个暖炉在怀里……呼!真的好冷!
其实有点蠢……有关他人在这里——英国伦敦——的理由。夏雨沛这个时候其实是很唾弃自己的……
可恶!他来英国自己就跟着跑来英国!还有什幺事是比他现在的行为更愚蠢的吗?唔,冷、好、冷。
从出了饭店就不知道该去哪里好。是因为齐让来英国,所以他才来英国。脑袋里完全一片空白哪……
“万能的天神啊,请告诉我齐让在哪里吧!我保证会用三牲四果酬谢……”
才祈祷到一半就——生效了?上帝也收三牲四果吗?一脸茫然地看着对街,显然也发现他的齐让。那种眼神,就跟看到蟑螂一样……
“你太没有礼貌了吧?居然用那种眼神看我!”
小狗抗议地汪汪叫。
“……不然你要怎幺样?要我吻你吗?”
说是冷淡还不如说是厌恶。抱着一堆日用品,齐让无视夏雨沛的纠缠,迳自往前走去。
“也是可以啊……喂,可不可以看在我这幺崇拜你的份上等我一下啊……腿长了不起啊,走那幺快干什幺啊!等我啦!”
走,快走,最后是小跑步。夏雨沛很不甘心地发现,自己其实是跟不上齐让的。明明齐让也没有很赶的模样,自己却必须要小跑步才能赶得上他……腿长了不起啊?气喘吁吁地跟上齐让,然后对齐让手上抱着的纸袋探头探脑。
“你住在伦敦啊?”
如果他蠢到会去回应夏雨沛,那他就是不折不扣的笨蛋。下意识地把纸袋往侧边推去,不想让夏雨沛看见自己去买了些什幺……总觉得给后生晚辈看见自己抱着一纸袋的清洁用品很丢脸。而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则是让齐让感到异常愤怒。
有什幺好丢脸的?谁家不打扫啊?
“你买了什幺啊……小气,让我看一下嘛!又不会少你一块肉……”
竭尽全力侧身偷看齐让采买物品的结果就是,自己差点因为齐让的一个转弯而摔到马路中央。怎幺会有这幺不通情理又冷酷无情的人啊?他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小小的偷迷,让他满足一下触碰偶像的愿望会怎幺样啊……
耶?
一路怨念……怨念到跟丢齐让还不打紧,但重点是,他现在在哪里啊?站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夏雨沛除了愤恨到差点咬手帕外,就是真的……怨念到无话可说吧?
到底,他是在干什幺啊?
*****
“那个小鬼真的够了,要是我没有半路把他甩掉的话,搞不好他还真的会跟回家里来!”
“没有什幺不好啊,听你骂他骂这幺久,我倒还真的蛮想看看他长什幺样子。对了,顺便提醒你,阿让,这里是我的房子,不是你的家。”
一如往常地,玫瑰待在自己房门口,看着齐让皱着眉头清理整个房子……啊啊~~这次看起来会弄很久。这样,她就不能到窗户那边看风景了。
不过,她也就能好好地看看齐让……
“阿让,你的话变多了呢!”
“那一定是我太讨厌夏雨沛的关系!”
使劲儿地擦掉饭桌某处,因为某日某人的不小心而沾上的污渍。齐让闷着声,头也不回地应答玫瑰。
“如果我知道他之前的紧追不舍是因为他要黏着我,我绝对不会干出那种专程去逮他的蠢事!”
“听起来是个很有趣的人哪!哪天带来给我看看吧。这几年,要找一个能够让你生气到这种地步的人也慢慢不太容易了呢。”
微笑,玫瑰若无其事地说道。仿佛只是在谈论地板刷太多次也是会磨损之类的小事一般,玫瑰轻轻地打了个呵欠,假装没看到齐让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累了,阿让。”
“……最近常听你喊累,是不舒服吗?”
皱眉。放下抹布,齐让把手洗净了,完全不理会当事人的抗议,迳自用自己的额头轻触玫瑰的额头。没有发烧的样子……
“我没事。只是看你这样打扫,我都感觉累了,不能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吗?过几天我又要赶你走了。”
扁扁嘴,有一点委屈地,玫瑰看着眼前的齐让,像是撒娇也像是抱怨。微微楞了一下,齐让随即笑开了。笑得很大,很开心。
“那我们来喝下午茶?或是你想出去走走也可以,我去弄一个车子……”
“阿让,我不出去。”
笑着,拒绝。玫瑰试着把思念隐藏在笑意里……不只是思念而已。这个家是她的所有,她的全部。她的世界只需这幺大,就很足够了。只要,足够乘载她的记忆……有关他的记忆。
“那我们就喝喝下午茶吧。在这里喝,好吗?”
不再提起有关外出的话题。齐让转身进了厨房,没给玫瑰看见自己的表情。也是齐让完全不知道,应该怎幺掩饰自己的表情。
思念……总是可以很长。长得令人叹气,长得令人……不知道,该怎幺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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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财是人类的好朋友。有了钱,什幺都好办。包括随意地招揽计程车,或是干脆包一辆计程车随他驱使。路痴算什幺?有了计程车他就不怕了!
待在前几天被齐让甩掉的路口,夏雨沛缩在计程车里头,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听见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举手发言。夏雨沛甩甩头,把那个该死的声音甩掉。要是他懂得事前准备事后后悔,那他就不会干小偷这—行了!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
“哪有什幺好不好啊……啊!?”
盯死现身街角的齐让,夏雨沛赶忙要司机跟上。完全没有顾虑到自己的行动有多幺花痴与愚蠢……事实上,夏雨沛也尽量不去想,自己到底正在干什幺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