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并不是她想太多,连不相干的计程车司机都是这么认为──
「麻烦你……」
心好沉,黑雨蝶不想多待,想叫计程车司机掉头之际,忽见一辆机车停在前方弦佐辙停车的地方。
仔细一看,骑机车的人──那不是……偷窃惯犯?
「我看这个人,他们好像认识。」计程车司机留恋剧情发展,一点也没有离去的打算。「妳看看,那对夫妻跑出来了。」
往前看,计程车的挡风玻璃成了巨大的电视框,一出爱恨情愁的剧码正热烈上演。
当弦佐辙偕同那对母子出来,偷窃惯犯怒气腾腾地对他吼着……
隔了一段距离,又坐在车内,黑雨蝶听不到他们在争吵些什么,倒是计程车司机像是看戏入了迷,频频地发表高论。
「依我出来社会走跳二、三十年,载过一百万个客人,对人生阅历丰富的经验来看,这个骑机车的,一定是那个女人的大哥,因为气愤那男人没有对他妹妹负起该负的责任,所以……耶?骑机车的走了。」
黑雨蝶看见了。
化身为说书的计程车司机,滔滔不绝的高谈阔论灌入她耳膜内,她没有异议,认同了他的推测。
那个骑机车来的男人对弦佐辙恨恨的怒吼一番,牵着孩子的朴素少妇瞪着他,说了他两句,阻挠他继续吼骂,男人生气,悻悻然离开。
短短的几分钟,弦佐辙任由男人吼骂,向来自信的那张俊脸,竟也出现歉意……
不知因何,此刻她该生气的,气他欺瞒了她已结婚生子的事实……但看到他脸上浮现无奈的表情和浓厚的歉意,她竟然心生不舍。
但另一方面,他的无奈和歉意,不就正符合计程车司机的推论──
他抛弃为他生子的女人,面对女人的家人,自然会感到愧疚和歉意,难怪那天在警察局,他会如此袒护那个男人。
原来,一切就是这样。
「妳看,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没有一个丈夫依靠是不行的。」计程车司机喃喃自语,下了总结。
巨大的电视框里,弦佐辙一手抱着似乎受到惊吓而嚎啕大哭的孩子,一手拍拍摀嘴啜泣的少妇,安慰她──
他不知道对少妇说了什么话,少妇摇摇头,一家人走向车子。
「要不要再跟着他们……」
计程车司机回头问,看到黑雨蝶的脸上有泪水滑落,他突然语结,不知该不该说些安慰的话?要说,怕她突然大声哭了起来;不说,他阿雄又不是这么无情的老伯伯。
「我要回家,麻烦你载我回到我一开始上车的地方。」擦掉脸上自己掉下来的泪水,黑雨蝶不想在外人面前哭。
看着弦佐辙的车子往另一个方面驶去,她心中顿时觉得两人的爱情,开始渐渐分离,车子渐行渐远,她的心,却愈来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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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黑雨蝶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整晚,脑海始终甩不掉在亲子堡外看到的爱情悲喜剧。
耳边,计程车司机说的「为了妳好,也为了他的家庭,他的老婆、孩子好,妳还是不要跟他在一起」,仍在她耳里嗡嗡作响。
两颊泪已干,枕头却还是湿的。
她猜,以他显赫的家世,那女人或许配不上他,所以家里反对不让他们结婚……又或者,他跟那女人分手,过了几年后,他才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也有可能是……
天啊,她不要再想了,她的头好痛!
不管是哪种原因,那女人为他生了孩子,他就该一辈子照顾他们,就算有什么原因让他们无法结婚,她也不能去介入他们之间──
那女人一个人带着孩子太可怜了,她不能再去剥夺她能得到的一点点幸福。
天才微微亮,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大响──
抓来手机,定睛一看,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来电者是弦佐辙,看到他的名字,才风干泪痕的脸,又悄悄爬过两行泪水。
关机,闭上眼,她该好好睡上一觉,把该忘的都给忘了。
她不该去抢人家小孩的爸爸、不该霸占原本属于那对母子所拥有的幸福……
计程车司机说得对,她还年轻,长得也漂亮,好男人多的是,只要她开口,一定马上会有一排帅哥等着当她的男朋友──
她应该高兴的啊,才失恋马上就可以找到新男朋友,心上完全不会有任何失恋伤口存在。
可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高兴?没有伤口的心,为什么痛得让她一阵阵揪疼?而且,她还哭得愈来愈大声。
拉了棉被盖住头,她一个人窝在被窝里,哭得伤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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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打了好几天的电话给黑雨蝶,她的手机一直在关机的状态,弦佐辙来到她家楼下等了三个晚上,都没看到她,于是转往学校门口去等。
许是心灵相通,他提早过来,她也提早下课。
看着她低头失神地走着,似乎没发现他,连走过他面前,她都浑然不觉他的存在。
叹了一声,伸出手,他把刚走过他面前的人拉回。
突然被人拉住,失魂落魄的黑雨蝶,惊地回神之际,想起校内最近沸沸扬扬传着校门口有色狼出没,她反射性地出手。
见她的拳头飞来,弦佐辙用另一只手,轻易地将她的粉拳包住。
「还在生我的气?」他苦笑着。
一见到是他,愣了下,惊地抽回手。
「雨蝶,妳还在生我的气?」他再度问道。
低眼,视线不愿对上他的眼,他看起来很疲惫,再多看几眼,她会心疼的动摇离开他的决心。
「我没有啊。」头低低的,她想快点离开。「我还有事,我要先走。」
走没两步,她的手又被他拉住,这回,他用力把她拉入怀中。
「我知道妳还在生我的气,可以听我的解释吗?」他紧抱着她。
宽阔的胸膛,温暖的怀抱,她眷恋窝在他怀中暖暖的气息,可是,她再也不能……
「不用,我不想听。」她急着阻挡。
虽然她已经知道事实真相,但真相若再从他嘴里说出,对她而言,太过残忍──默默认清事实,比起让她在路边崩溃,至少要来得好一些。
「雨蝶,不要这样,我有我的苦衷……」
他想解释,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断他的话。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拿起手机,两道浓眉紧蹙。「小杰急性盲肠炎,要开刀!?那……好,妳别哭,我马上过去──」
关上手机,弦佐辙拉着她。
「我有急事要赶到医院去一趟,妳跟我一起去。」
「我……」
「走吧!」
黑雨蝶想抗拒他,但被他紧握的手,却不愿和他宽厚的大手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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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他的车,跟着他到医院,她才惊觉自己不该和他一起来。
方才听他讲电话,应该是他的小孩要开刀,如果是这样,小孩的母亲现在一定很焦急又感到彷徨无助……她怎能在这时候出现,让孩子的母亲感到更无助呢?
她坚持不和他一块走,焦急的他于是自行进到急诊室去找人,孩子的母亲果然在那里。
站在离他们不远处,黑雨蝶看到一个惊慌无助的母亲,掩面哭着,想转身离去之前,忽地看到孩子的母亲手中拿着的手机套,正是上一回她在车子里看到的香奈儿金色手机套。
原来那手机套是她的!不过,这也不意外,也许是他送的,再说,她和她的孩子应该常搭他的车,也许手机套是某回不小心掉的──
黑雨蝶一语不发,掉头往外走。
遗落的手机套可以捡回来,那,遗落的心呢?
当他载着她去兜风、去高级餐厅吃饭,他怎么一直没告诉她,有个女人帮他生了孩子!?他有没有想过偶尔搭他的车去亲子堡玩的母子的感受?有没有想过,被蒙在鼓里的她作何感想?
不用了,不用再作任何解释了,只要她静静地离开,他们至少能谱出属于他们和孩子共有的一方小天地,在不完美之中,努力寻求一丝完美。
泪雾模糊了她眼前的路,走出医院大楼外,她不小心撞到一个人,擦掉眼泪,抬眼一看,立在眼前,一脸愤怒的人,不就是那少妇的大哥──
「你……」
看他一脸怒气冲冲,和那日在亲子堡外的表情相差不远,肯定又是来找弦佐辙咆吼。
「弦佐辙在里面对吧?」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突然出声。
她无力的点了头。
「妳要走了?我劝妳别走,妳最好留下来。」男人怒哼了声。
「我……我有事要先走。」
「妳不是弦佐辙的女朋友吗?妳不是想把我抓去警察局吗?留下来,也许今天妳能如愿。」男人冷笑着,继而怒气腾腾地说:「我会把他打得趴在地上,妳留下来,至少可以帮忙报警。」
黑雨蝶听了心头一惊,猜想他一定是为了他妹妹受委屈,而心有不甘。
「我不是,我不是弦佐辙的女朋友,再也不是了。」黑雨蝶哭着。「你不要打他,不要打他。」
闻言,男人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妳以为妳那么说,我就不会打他?哼,不管妳是不是他女朋友,我都会打到他趴下。」
「我不准你伤害他。」
她想挡他的路,却被怒气冲冲的他用力推开,她一个不小心,整个人摔倒趴跌在地上──
看到她跌倒,男人愣了一下,似乎为自己的粗暴感到一丝歉意,犹豫着要不要扶她起来之际,有人已经比他抢先一步──
「雨蝶,妳怎么跌倒了?妳的脸都脏了,快点擦一擦。」
黑雨蝶闻声,抬头想看看这道有点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主人是谁,未料,手帕擦过她的嘴鼻,一阵刺鼻的味道令她惊恐。
抬头,她看到了帮她擦嘴的人──
「啊!阿发……」
她想喊救命,但整个人却瞬间无意识昏了过去。
「你走开,你打伤了雨蝶,把她打到昏迷,还想碰她!?」阿发拨开男人的手,以「朋友」的姿态,护卫黑雨蝶。
他等了几天,终于逮到这个「带走」黑雨蝶的机会。
这几天来,他一直在跟踪黑雨蝶,据他之前偷偷的观察和看过一些媒体记者的报导,他相信弦佐辙非常在乎黑雨蝶,是以,他赌黑雨蝶这一把,他相信只要抓住黑雨蝶,一定能向弦佐辙捞到一笔钱。
他打伤了弦佐辙的特助,加上买卖毒品,现在已成警方通缉的对象,他需要一大笔钱偷渡到大陆去躲一阵子。
「把她送到急诊室去,快点!」旁边一名护士见状,热心的想给予帮助。
「不用,我女朋友她只是这几天太累,加上又有贫血,才会昏倒。」阿发急着婉拒好心护士的提议。「她奶奶在家里等她回去,我要赶紧带她回去。」
说罢,阿发忙不迭地抱起黑雨蝶。
推倒黑雨蝶的男人伫立在一旁,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当阿发抱着黑雨蝶经过他眼前,他逸出一抹冷笑,笑得阿发心底发毛,边走边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追过来。
男人只是冷笑,伫立原地未离开,冷冷地看着阿发把昏迷的黑雨蝶带走──
第十章
「哼,那女人刚才被她的男朋友带走了。」
当弦佐辙从急诊室出来,还伫立正原地低头沉思的男人,见到他,冷笑的说。
「我的……」目光四下梭巡,没看到跟他一起来的黑雨蝶,弦佐辙蹙起两道浓墨双眉。「你是指雨蝶?」
「我才不管她叫什么名字。」
「阿昆,你说清楚!什么被她的男朋友带走了?她被谁带走了?」
「我不知道,你是大总裁,任何事不是都很有办法吗?」
「阿昆!」
弦佐辙显得有些焦急,光从阿昆脸上得意的冷笑看来,他猜想,雨蝶一定遭遇到了什么事!
他急着拨打雨蝶的手机,但她的手机却在关机状态。
「阿昆,告诉我,雨蝶到底发生什么事?」拉住迈开脚步走向急诊室的阿昆,弦佐辙焦急的吼。
被拉住的阿昆,回头恶狠狠的朝他脸上挥了一拳。
这一拳,在弦佐辙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有闪躲,只是咬牙忍着。
随即,弦佐辙的左脸浮现瘀青。
「告诉我,雨蝶到底发生什么事?」他不死心的再问。
「凭什么我要告诉你?」阿昆怒腾腾地说。他又握紧拳头,连连挥了几拳,挥中他的下巴、鼻梁。
没有反击的弦佐辙,最后跌到地上,咬牙忍痛,他旋即站起,擦掉嘴角渗出的血丝,他揪着对方的衣领说:
「阿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不要牵涉到雨蝶身上!你一定知道她有危险,对吧?」
「她被她的男朋友带走,会有什么危险?」阿昆冷笑。
「阿昆,你明知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那一定是她背着你,偷偷和别的男人交往。哼哼,弦佐辙的女人劈腿,这条新闻媒体记者一定很爱。」
弦佐辙心灰意冷的看着他。他知道看到他沮丧失意的一面,阿昆反倒更高兴。他没想到以前充满正义、一心想当警察的阿昆,如今会……
或许,这一切真的是他的错。
「好,你不说,我自己去找。」
弦佐辙直觉地联想到,带走雨蝶的人,极有可能是阿发,除了他,雨蝶没有跟其他人有过节。
如果他能带走雨蝶,那就代表雨蝶可能又被他用同样的手段……
他不敢再多想、不敢再迟疑。
放弃了想从阿昆嘴里得到消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他,踏着不稳的步伐往外走,拉着外头的每一个人,向他们形容黑雨蝶的长相,问他们是否看见了黑雨蝶──
还留在原地的阿昆,看着弦佐辙顶着伤焦急的想问出黑雨蝶的下落,低头沉思了半晌。对于黑雨蝶在他眼前被抓走一事,他心中其实并不如表面上那般高兴……
事实上,方才他一直站在原地,心中其实是在挣扎要不要救人──
低叹了一声,阿昆走向仍焦急地向路人询问黑雨蝶下落的弦佐辙,把机车钥匙丢给他。
「你最好骑机车去找,如果速度快,说不定还赶得上。」阿昆不愿看他,明明是在对他说话,视线却移向另一边。
最后他还告诉弦佐辙,带黑雨蝶离开的那辆汽车车号,并指了指那辆车离开的方向。
「他们离开有十分钟了,能不能找得到人是你的事。」说罢,阿昆看也不看他,大步走进医院里。
心存感激的弦佐辙,没有时间向他道谢,看到阿昆的机车就停在大门口,心急如焚的他,随即骑上机车,快速地朝阿昆指的方向狂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