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纪小嘛!从八岁那年到现在……好多年了,不知他现在人在哪里?我还满想念他的。」芷伶正经地道。
「想念他?」黑歆感到有趣地问。「小伶,难不成妳小时候喜欢他啊?」
「对啊。」芷伶大方承认。「Sean是我的初恋呢,所以他给我的画被黑慎撕破了,我才会这么生气!」那是她纯纯的初恋,很有纪念性意义耶。
就是那件事情,让黑歆搞懂哥哥阴阳怪气的原因。
那天芷伶红着眼眶回家,抽抽噎曀的告诉海伦,她一个同学搬家了,来不及道再见,托老师交给她一张画,画的人是她,图画的下方笨拙的以蜡笔写了「I love you. Sean.」还说以前他常常欺负她,一直到他搬家转学,请老师给了她那张画,她才知道他喜欢她,她也发现她好爱Sean──认真的童言童语让听得海伦和颜肖玉猛笑,到现在还会拿这件事情来取笑她。
小学生的画能画得多好?那张芷伶的画像,只有黑色的头发看得出来那「疑似」芷伶,其他的根本就看不出来!但是芷伶很宝贝,连折起来都舍不得,还说要收藏起来,虽然Sean常常欺负她,但是她会想念他。
一旁的黑慎听了非常不爽,跟她抢那张图画纸,任凭海伦怎么阻止都没有用,加上芷伶心急的要抢回图纸,一副宝贝的模样激怒了黑慎,他一口气把图纸撕成四片,芷伶放声大哭,抢回图纸抱在怀里跑了出去,躲起来不见人影。
最后是黑慎找到芷伶,抱着她回来,从那天起,芷伶躲黑慎更勤,而且都不跟他说话,要黑慎讲十句她才会回一句。
黑慎对芷伶的挫败从那一天开始,一直到今天,只能以欺负她这种烂手段来引起她的注意和反应。
「我绝对不原谅他!」芷伶坚持地道,她一直记恨到现在。
「呵呵,慎,这我可帮不了你啰,自作孽不可活。」黑歆明显兴灾乐祸的语气。「对了,下个周末我会回洛杉矶,小伶宝贝,妳歆哥哥我很久没有看见妳了,回来给我看一下吧!」
「圣诞节当然要回去啰。」芷伶笑着道。
「今年还要为教会献唱?」黑歆问道。
「当然,那是一定要的。」
芷伶上的第一所幼稚园,是一间教会托儿所,里头大多都是跟她同年龄的小孩,芷伶从六岁就起加入唱诗班,歌声嘹亮动人,不输给天生好嗓子的黑人。
她从小就喜欢唱歌,也喜欢跳舞,在洛杉矶念中学时还是学校里的热舞社合唱团团员,社团活动十分精彩,活泼外向的女孩,人缘极佳,只有在黑慎面前会变成闷葫芦。
「那我们就圣诞节见啰──快十点了,妳快打电话给黑慎,免得他又爆炸了。」黑歆有帮她注意时间,要是跟他聊着聊着忘了时间,黑慎会气得抓狂,到时候倒楣的又是她。
「对哦,回洛杉矶再聊。」芷伶挂上电话后立刻拨电话给黑慎,照例,又被黑慎啰嗦了一顿,每天的例行公事,啰嗦、警告、威胁,而她全部都当成耳边风没在听。
相处这么久,虽然她怕他,也一直与他保持距离,但她也摸索出一套应付黑慎的方法。
静静的听完就没事了,不管他说什么只管说「是是是,我知道!」很快就可以打发他了。
一如以往的打发黑慎后,芷伶躺在床上,仰望着天花板。
「圣诞节啊……」一到这种和家人团聚的日子,她就会想到辛苦养育她长大的母亲。
芷伶的母亲原本是到美国念书的台湾留学生,意外怀孕遭男友抛弃,挺着大肚子回台湾,却不被台湾的家人接受,在台湾独自产女,辛苦过日,在友人的提议下决定到美国重新生活,好不容易存到了足够的钱飞往美国,在友人的介绍下,带着她在黑家工作。
芷伶一直记得母亲为了她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一直努力的工作,为了给她最好的生活和求学环境,她很希望母亲能够幸福,为自己打算,母亲不到二十岁就生下她,年纪很轻,外貌也不差,她一直知道妈妈不乏追求者,但是为了她都拒绝了。
两年前,她撮合了母亲和黑家管家乔治,让母亲点头答应了乔治叔叔的求婚,她很为母亲开心,乔治叔叔是一个很好的人,芷伶知道他对母亲很好,母亲也对乔治叔叔有意,才会当小红娘拉红线。
她知道母亲对结婚这件事情觉得对不起她,她希望母亲不要再顾虑她,和乔治叔叔生一个小宝宝,不论是弟弟或妹妹,她都会很疼爱的,乔治叔叔很喜欢小孩,她从小被乔治宠到大,知道他渴望拥有自己小孩的心愿,但跟母亲结婚后,他竟然主动提起不生小孩的事,原因是不希望再生一个孩子来瓜分他们对她的爱,从母亲口中得知这件事,芷伶抱着母亲感动的哭得淅沥哗啦。
两年了,她一直喊乔治叔叔,这次回家该改口喊他爹地了吧?其实她从小就觉得乔治的存在代替了父亲。
而海伦等于是她另一个妈妈,在母亲忙得无暇照料她的学业时,是海伦陪着她,教她功课学业,她学会的第一个英文单字,也是海伦教会她的。
一想到可以回家过节,吃妈妈煮的大餐,还有海伦阿姨的拿手点心,芷伶就很开心,尽管有烦死人的黑慎,而且他们可能一起搭机回去,想到就让她头痛了起来……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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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错,她就是摆脱不了他,她注定要跟黑慎一起回洛杉矶,两个人一起搭机。圣诞节期间的机票一位难求,但黑慎神通广大的透过管道,划到飞往洛杉矶的机位。
在候机室里,芷伶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魔戒」原文小说静静的看着。
黑慎拿着两杯热饮走来,一杯是他的黑咖啡,另一杯是她最喜欢的热巧克力。
他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喜欢巧克力、喜欢蛋糕,她最讨厌的,恐怕就是他了吧。
想到就令人灰心,他面无表情地将热巧克力递给她。
「谢谢。」芷伶接过后地道了声谢,掀开杯盖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黑慎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不发一语的注视着她的面孔。
其实他们曾经相安无事的相处过一段日子──原本他是担心她会向母亲打小报告他推倒她的事,经过他的警告,她还真的没有告他的状,也非常配合的与他保持距离,原本,他们是可以各过各的生活,但打破当时情况的人,是他。
芷伶很快的融入他们的生活,海伦疼她,黑歆宠她,连父亲都因为爱乌及乌对芷伶疼爱有加,不介意她一个佣人之女的身份,活泼可爱的芷伶很快的成为黑家上下最受欢迎的人,连西尔家那对防人心极重的姊妹,也对芷伶释出善意。
她对每一个人笑,对每一个人都不设防,只有对他,看见他就低头一句话也不说,连招呼都不打,马上转身走人──没错,是他要她离自己远一点的,但她真的这么做了之后,他又不高兴,每次看她和海伦、黑歆玩得那么开心,不论好玩的、好笑的事情都没他的份,他不是滋味,那时候他只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又拉不下脸和她说话,更拉不下脸对她道歉,所以用了最笨的方法──欺负她。
他对女孩的认知,被西尔家那对姊妹扭曲了,认为女孩子被欺负后就会像她们两个那样反整回来,以为她会因为他的恶作剧追打他──很幼稚,至少是打破僵局的方式。
想不到芷伶的个性不是那种吃了亏会说出口的人,那时候的他年纪太小,趁着没大人注意的时候,一次又一次的欺负她、整她,她会哭,但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只会拼的躲,他一直到最近两三年才知道,她一直记挂小时候他跟她说的话,他讨厌她,所以把他的欺负解释为「他真的很讨厌她」。
其实,早在十岁那年母亲提起芷伶的身世,黑慎就对芷伶完全改观,觉得芷伶早熟懂事的令人心疼,发自内心的,想好好疼惜她。
他不是那种会对女孩子粗暴的男孩!但是他对她做的,又何只是粗暴两个字足以形容的?
他为什么这么蠢呢?为什么喜欢两个字他说不出口?
或许是……他下意识的害怕被拒绝吧,与其被拒绝,他情愿被她讨厌,惹她伤心难过,至少她心里有他。
病态吗?这么说他的人太多了……
提示登机的广播传来,两人便上了飞机。
不是头等舱的机位,只是一般的经济舱,一如一般的旅客,黑慎将靠窗的位置让给芷伶,自个儿在靠走道的位置坐下,不经易的体贴举止,芷伶讶异,但又不敢表达出来。
就怕她一开口就被他狠念一顿,再屈起食指敲她脑袋──她相信他不会在意在飞机场表演给大家看!还是闭上嘴,当做没发现吧。
当飞机起飞后,黑慎打破了沈默。「妳干么不讲话?!」可惜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没办法,到了她面前他就变得不会说话,以凶恶的态度掩饰他的羞窘,其实他对女孩子一直都很有礼貌的,可遇上她,他就变成了一个讨人厌的人。
芷伶被他的口气吓到了,无奈地道:「我怕我一开口又会惹你生气啊……谁知道我不开口还是会让你发脾气……」
黑慎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并没有生气,但她对他的既定印像就是如此,他想扭转她对他的印像,但是他好像总是越弄越糟。
「我哪有生气?」可口气听起来就像是他大少爷不爽。
没有才怪!芷伶在心里咕哝着。「你要我说什么?」
「说近况不会吗?妳在纽约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问题?随便找话题聊不会啊!」不好意思表露他的关心,用迂回的方式问出他想知道的。
虽然以恶势力逼迫她打每天电话给他,可每天他们电话谈的东西都很言不及义,大半是他无意义的叼念、警告、威胁,其实他想从她那里得知她在学校的情况,书念得怎样、功课应不应付得来、同侪之间相处的情形,等等,但他问不出口,也从她每天的例行电话听出她的敷衍──他很生气、很挫败,一直用笨方法,却期待有不同的结果,黑歆不只一次嘲笑他的愚笨。
「说到这,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他提起,才想到她个问题要问他。「黑慎,你有没有女朋友?」
她问他有没有女朋友?!是她想争取这个位置吗?
黑慎顿时心跳速度飙高,一颗心差点跳出胸口,他喜不自胜,但又假装一副不耐烦的表情道:「问这个干么?关妳什么事?!」
「依你这种个性要交到女朋友很难吧!也没什么啦,我班上同学请我问的,还想问问你们系上同学要不要来个联谊,大家交交朋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黑慎太常到她学校了,三天两头跑去学校找她,不见得每次去都会强拉她出去吃饭,但每次都会带小东西给她,都是一些生活上的小东西,还有一些她爱吃的零食,然后会对她动手动脚,欺负一番,比起在洛杉矶,黑慎在纽约的行动要收敛多了──她最怕他当着大家的面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力道大的她脸涨红,而且那姿势太难看了!
好险,他没这么做,她不想丢脸丢到纽约来!
黑家兄弟的名气早在西尔家那对姊妹还在学时,就已经响当当了!自然让怀春少女们心存幻想,在芷伶公开他们之间只是大少爷和佣人之女的关系之后,一堆人要求她介绍引荐,实在烦不胜烦,推不掉同学的请托,也就硬着头皮问了。
其实,她很不想问的……
「妳问这个,是为了别人?!」黑慎的好心情马上消失,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
「不全是。」芷伶一脸认真。「海伦阿姨很担心你,因为你一直都没有交女朋友,上个月我打电话回去,海伦阿姨还想,你会不是喜欢男孩子怕她知道了会伤心,没有告诉她你的性向。」当然,要不是海伦担心这个宝贝儿子,她也不会借机来问这种会被骂的问题。
如果他只是没机会交女友,她倒是可以介绍一些门当户对的千小姐跟他认识认识。
「我妈要妳问我?!这个不是妳自己要问的?!」黑慎一张脸都绿了,怒不可遏。
「嗯……是啊……」他脸色好难看,芷伶有点怕怕的。「其实你喜欢男人也没关系,海伦阿姨很开明,她不介意的,虽然黑叔叔那一关可能比较难过……」
「妳这个大笨蛋!妳哪一只眼睛看到我喜欢男人了?!」黑慎气得大吼。
「又骂我笨?问问都不行?」芷伶被吼得很无言。
「谁教妳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他喜欢的是她啊!她想帮他牵线联谊就算了,还怀疑他喜欢男人,他能不生气吗?
一下白痴,一下笨蛋……他老是这么说她,她有这么笨吗?
「每次跟你说到话你都这样,讲没几句话都说我是笨蛋白痴!你这样很伤人你知不知道?我这么笨你以后都不要跟我说话啊!」芷伶很生气,讲没两三句就说她笨、白痴、蠢,是圣人听久了也会抓狂。
「我会说妳笨那是因为妳真的笨到无可救药了!」黑慎的火气不比她小。
为什么她看不见他对她的好?只看见他刻意表现的一面?他是男人,他爱面子啊!
「你干么跟一个笨到无可药救的人说话?岂不是降低了阁下您的格调?」芷伶头一回对他语出讥讽。「阁下如此聪明绝顶,跟我个这白痴笨蛋说话会变得跟我一样蠢,以后你还是少跟我说话的好。」
「芷伶──」他不喜欢她说这种话的语气,皱起了眉头。
芷伶生气地道:「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讨厌鬼!」
他们的争执大的被其他旅客注视,连空服人员都来关心,要他们小声一点,接下来的飞行,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黑慎真觉得不好受,但又拿她没辄,而且她很绝,直接拿了毯子往头上盖,还听耳机装睡不理他。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了吗?他希望她有一天能正面迎视他,但却……不是这种方式,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跟芷伶吵架,他真的不希望这样,这只是一点小事而已。
他不是真的觉得她很笨,但他实在不知道要拿什么话题跟她说……
一直到洛衫矶,他们还是没有说话,一被司机送回黑家,芷伶没有先去主屋里见海伦,或是到花房去见母亲颜肖玉,而是拖着行李直接回仆佣居住的小屋,回自己房间不见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