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交手,他对梁如意就多一层认识,外界压力愈大,她愈冷静,不会乱了手脚,这样的女人能带给方斐然什么情趣?
「我回公司,是为了让斐然好好管他的事业,不用分心到这来,和妳上次对我的当头棒喝没有关系。」
他垂眼思考了一下,出其不意地笑了。
「林总和我提过,妳的确很尽心负责,让妳在这是大材小用了,明天开始,妳调到总经理室担任他的特别助理,不用担心,特助不只一个,会有人尽快让妳上手。」
她丝毫不见被拔擢的喜悦,歪着头纳闷着。
「恕我直言,我感觉不出您打从心底赏识我,这么安排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盘着胸,垂首在她耳际道:「妳对我不够了解,我一向公私分明,也有识人之明,否则不会让斐然代我行事这大半年。我欣不欣赏妳不是重点,重点是妳可以为公司做些什么,妳不会为了私人恩怨拒绝吧?」
她伫立不动,静待他说完,待他形成的阴影离开,她看到了倚在门边的方斐然以全无欣喜的眼神遥望着他们。
第七章
她扳着手指头数,五天了,她有五天没和方斐然小聚了。旧的职务尚未有人交接,新的职务挑战接踵而来,两头忙的结果是──晚上七点半了,她还没踏出办公室半步。自从颜家齐无预警地回锅担任董事长,方斐然再也没有出现在公司了。
这样牛郎织女下去,对缺乏激情的恋情不会是好事吧?
她喜欢新工作带来的新鲜感和挑战性,埋首在成堆的资料中时不会心神不属,但一逮到空,思念即一点一滴侵蚀进心头。想念一个人很麻烦,愈近夜晚,思念愈有掌控力,她坐不住了,强烈地想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李小姐,我回原来的办公室处理一下传真函,马上回来。」她对另一个工作狂特助交待一声,对方头也不抬手挥一下,继续讲着电话。
她快步奔回进口部办公室,拿起电话拨了他的手机号码,静待铃响终了,会是他轻柔的回声。然而她失望了,电话转到了语音信箱,她按了结束键,直接拨到他店里。
「喂,畅生园您好,请问要预约吗?。
「我找方先生,麻烦请他听电话,我是梁如意。」她报上名。
「梁小姐,抱歉,他刚才离开店里,大概要到分店去您要不要留话?还是请张经理听电话?」柜台有礼地对应。
「不必了,谢谢。」她挂上电话,颓然望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她瞥了眼桌历,十二月二十四了?耶诞节前夕呢!
她走到窗边,俯看台北市的灿烂夜景。她不算孤家寡人,怎么在这种属于情人的日子里,仍是形单影只呢?
是她的错吧?她没有扮好情人的角色。几天前就该计画好的,她却一个劲儿投身工作中,连彼此的问候电话也寥寥几句就结束,颜家齐可为她找了好差事,当时没有推却是不想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接受了却几乎要以公司为家了,方斐然虽没说什么,但心里不会太好受吧?
她猛然想到颜家齐丢给她的问号,和她在一起,方斐然快乐吗?
方斐然性喜轻松度日,忙虽忙,工作和兴趣却结合在起;而她呢?时常绷着神经看待每一件事,不轻易弃守坚持,颜家齐是否早看穿了他们之间的差异?
今晚,她得重新好好想想,否则再多包容也敌不过疏离造成的情灭。
她迅速回身,冲出办公室,在走道上蒙头撞上一堵坚硬的肉墙,她捧着额头,脚步踉跄,对方动作迅速地捉住她的手臂。
「如意,急着要去哪?」
那一声如天籁之音,灌进她寂寞的心扉,她张开双臂,投进他怀里,紧揽着方斐然的脖子不放。「我以为今天看不到你了。」她快要喜极而泣。
「傻瓜,今天是耶诞夜,总要道吃饭哪!」他抚着她的黑发,惊讶她的欣喜若狂,她真如此想念他?
「今晚去哪里吃?」她笑咪咪仰起脸,突然觉得吃饭是件非常美好的事。
「到颜家去。」他不假思索。
「颜家?」这样的夜晚,他找个特大号电灯泡做什么?
「是。刘嫂准备了一桌子菜,我们一道去吃吧!顺便告诉家齐我们准备下个月就订婚,让他另外找特助去,妳开始会很忙的。」他不疾不徐地说着。
他这是求婚吗?他明知道她重视工作带来的成就感,还这么笃定地替她做了决定,甚至连夜向情同手足的好友宣告,他非常想拥有她吧?
奇怪的是,她一点也没有不高兴他独断做了决定,她真心爱上这个男人,她再度跃进他怀里牢牢攀住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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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宅书房里,显得不安宁的步伐来回踱着。
「你是玩真的?」颜家齐俊秀的面容垮下,眸子转厉。「她根本不适合你。张芸比她还知情识趣多了,工作就可以夺走她大部分的注意力,这几天你们没见上面吧?」
他摊摊手。「这是你特地回到公司的目的吗?为了要把她调职,让她忙得不可开交见不到我一面?你太斤斤计较了,她不过说了你几句……」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颜家齐走向他,平抑激切的情绪。「我说过,我从未怪过你,也没有怀疑过你,你何必草草结个婚了事?这不像你!」
「我是真心喜欢梁如意,喜欢一个人,能条列理由一一说明吗?我特地告诉你。是希望你另外找人填特助的空,她还是坐镇原来的部门。你搞得我们见不到几面,并不会让我打消念头。如果你觉得她碍眼,那就辞了她,她不愁找不到事做。」他不愠不火,平静面对好友的质疑。
颜家齐闻言吼道:「我真后悔让你回台中替我料理家乡那些事,除了长得像以欣,她哪点是你以往喜欢的类型?」
「家齐,你已经口不择言了。」他下重语气,皱着眉。「你直搞错了,我没这么肤浅,她长得如何不是重点,你一直把重心放在这上头,表示你从未释怀过,不断地在提醒我。如意说的没错,你是该好好把心放在公司上,别再胡思乱想了。」
他起身推开椅子,决定暂停舌战,到楼下寻找梁如意。
「斐然!」颜家齐在后头唤住他,声音低沉许多。「我只是希望我们二人中,总要有人婚姻幸福,我希望你快乐。」
他回头凝视好友,展开谅解的笑,「我知道所以从没跟你计较过。走吧,菜要凉了。」
颜家齐大步赶上他,两人相偕步下楼梯,行至转弯处,一声尖利的惊喊声贯穿屋宇──是刘嫂;她从未如此失态过。
叫声过后一片寂静,梁如意为何没有反应?管家呢?
他们同时止步,各种可能性掠过脑海,方斐然以眼神示意颜家齐上楼,他步步轻缓,谨慎地靠近空冷的大厅,穿过香味盈绕的餐厅来到后方佣人房的入口。
刘嫂跌坐在地上,抖着圆胖的手指着斜对面的后门颤声道:「你们……不要抓她……先生会给钱……」
他朝手指望去,两个一高一矮,头罩毛线帽只露出鼻眼的黑衣男人抓住了梁如意,梁如意嘴被胶带封住,两手被男人反拗在身后,反击无力,两脚奋力踢蹬,抵在门槛上,恐惧无助地看着方斐然。
他按下浑身凉意,强自镇定不卑不亢地发声:「两位有伺要求直接向我说,不必为难女人。
「你不是颜家齐?」高个儿问,是粗嗓子。
「不是。如果要冲着他来,先放了她。」他往前靠近。
「他自找的,我们只是要钱跑路他理都不埋,还以为他家是钢墙铁璧,什么都不怕,没想到我们进来就跟抽根烟一样简单。」矮个子拿把亮晃晃的长刀抵在梁如意脸上。
「前两封信都是你们送的?」他边问边挪近。梁如意脸色发白瞪着那把刀。
「没错。」高个儿呸了声。
「这就怪了,前几天颜先生已经叫人送钱到指定的地方去了,你们今天来这一招,是怎么回事?」他和言悦色地道。
「前几天?」高矮两人互看。「老三说没拿到,难道是削我们?」
方斐然泰然自若地再向前一步。「对啦,你们搞错了,都是误会,钱早就送去了!其实你们也不必送那些信,需要钱,说一声就是了,你们老大是颜老先生的换帖兄弟,底下人有事理应照应一下,何必这么不客气,还绑个不相干的人?」
「老大?我们有老大吗?」矮个儿凑耳问同伴。「颜老大是谁?」
「闭嘴!」高个儿啐了口,对方斐然呛声,「半年前的荣兴老板绑架案知道吧?就是我们做的!我不管颜老先生是谁,我们兄弟没拿到就是没拿到,少唬我们!颜家齐不在乎,我们就带走他老婆,等钱送上门了,我们就会放人。」
他一怔,恍然大悟,这些人和颜金山无干无涉,不过是几个不入流的绑匪,犯了案筹跑路费,颜家地处偏僻,成了他们觊觎的对象,梁如意多次和他一起出入颜家,被误以为是庄以欣,今天还真是送上虎口。
「你们把管家怎么了?」
「放心,在后院,敲一下就昏了。」矮个儿得意地笑,长刀陷进梁如意的脸颊。
「你们弄错了,她不是颜太太,她是颜先生的客人,你们看清楚。」
高个儿一听,贼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捏紧梁如意下巴细看,再从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比对了半天,道:「差不多啊!」
「差多了!我自己的老婆我会不认得吗?」颜家齐从方斐然身后出现,安然自如地道:「你们绑了她,我一毛也不会给,要杀要剐请便,你们不过多项罪名而已。」
矮个儿持刀的手犹豫了,看颜家齐神情也不紧张,不甘心地道:「你们一搭一唱,怎么证明她不是?」
「他是我的女人。」.方斐然敛起笑意,「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他离两人一公尺距离,高个儿机警地拽住梁如意。「站住!我身上有枪,你别想动什么念头。」
「那你还怕什么?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他举高双手。「你们真的弄错人了。」
他不畏不惧,在梁如意面前站定,一把撕开她嘴上的胶带,对矮个儿道:「你不松开她,我怎么证明给你们看?」
「安分点,刀枪不长眼晴。」高个儿恶狠狠地道,下巴一抬,矮个儿随即松手。
他见状,轻揉她红肿的手腕,抚摸她颊上刀刃的印痕,疼惜地道:「别怕。疼吗?」
「不疼。斐然,他会不会真的有枪?」她眼里尽是惊怵,手心都是冷汗,不敢多看绑匪一眼。
「没关系,我在这里。」他两手端起她的脸蛋,深深地看着她,接着冷不防地俯下唇重重吻住她;她承受不起他突来的力道,高跟鞋一拐,两人跌靠在墙上;他一刻都没有停止与她热烈地舌吻,比平日狂野几分。
众人被这一幕骇住,全都静止不动。
她不知所措,又羞又怕,低声急问,「你在干什么?」
他堵住她的口,封住她的声音,一只手从裙头拉出她的薄毛衣,从底下探进,抚过她柔滑的小腹,来到她的胸脯下缘。
她骇睁双眼,一手抵住他的胸膛,抗拒他的得寸避尺,他唇贴住她的耳以几不可闻的气音传声,「别动,配合点。」
大掌隔着内衣覆上她连绵起伏的胸,她用力闭上眼,不敢想象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下一步动作有多限制级:但意外的他的亲昵贴近仅仅几秒,她的纤躯突然被猛力一拽,跌出那两个绑匪势力范围之外,颜家齐快速扶起她,她仰头找寻着方斐然,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他手上不知何时竟多了把短刀,抵在矮个儿咽喉,矮个儿持刀的臂膀被折弯在腰后,方斐然左手用力一挫,长刀便松落在地。
「我不是说了,她是我的女人,相信了没有?」他冷声喝斥。
「相信,相信……」矮个儿冷汗直流,斜睨着刺眼的刀刃。
「放手,我有枪……」高个儿住背后阵摸索。
「要睹睹看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刀快吗?」他手便劲,矮个儿尖呼一声。
颜家齐走过去,拾起长刀,在手中惦了惦。「我报了警,现在走的话还来得及,在山路上躲一躲,应该可以不被发现。
「你唬我啊,电话线被我们的人切断了,怎么报警?」高个儿朝出口一步步退后。
「没听过有手机这种东西吗?」方斐然笑道。
「这里收讯不良──」
「要不要试试我这支新型手机。」颜家齐从衬衫口袋掏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高个儿犹豫了几秒,机灵地打开后门窜进黑暗之中,方斐然两手一放,矮个儿摀着微渗血珠的喉咙,连滚带爬跟着逃了出去。
颜家齐呵呵笑开,拍着好友的肩道:「不错,十几年没动手了,还没生锈。你猜,那家伙有没有枪?」
「两个蠢蛋,枪给他也打不准!兄弟,你家里再不搞好保全,下次可没这么幸运了。」方斐然白了他一眼,将那把颜家齐悄悄塞给他的名家收藏短刀扔还他。
梁如意在刘嫂怀里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方斐然过去环住她,温言细语,「没事了,对不起,害妳受惊了。」
她不可思议地问,「你就这样放他们走了?」
「走不远的,警察快到了,半路就能截住他们。」他查看她手腕上的抓伤。
她并没有如释重负,看了他半晌,禁不住喟叹,「原来我妈没骗我,你们──真的混过黑社会。」
两个男人愕然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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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立不安地紧握茶杯,压抑着股说不出的厌烦,满面窘色忍耐着身旁的絮叨。
「太好了,如意再过年多就要虚岁二十九了,你们赶在年前结婚最好了。我就说嘛,方先生人不错,妳当初还说我把妳推进火坑,专门介绍不三不四的人给妳……」
「妈……」窘色转成厉色,她已濒临失控边缘。
她不该回来的,她从没期望家乡二老会有什么杰出表现,但也没预料会如此口没遮拦,让人看笑话。
可不是?一室哄堂大笑,家中成员全都到齐。她父亲乐不可支,她母亲满场飞,她冀盼的,是如同前几日造访方家时的中规中矩、斯文有礼的互动场面,现全付之阙如。
出乎意料地,方斐然不但没一丝不耐,还十分投入地和她的兄弟们把手言欢,偶尔来几句逗趣的俗俚,把大伙儿逗得前仰后合,他的入境随俗更突显了她的格格不入。
「如意啊,别再说我偏心,妳台北的妈把妳养那么大,就养得妳眼高于顶,一个对象也没有;妳这个亲生的妈一出马,马上订个金龟婿给妳,妳要明年生个儿子,可得好好感谢妳爸……」这话出笼,她霍地起身,方斐然掣住她的手,捏了她手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