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泼辣俏掌柜 page 9 作者:陈可芹

  所以现在能仔细瞧着他,对她这样不懂矜持,镇日口无遮揽,前世没修,今世也注定修不好的人而言,说不定已是最好福报了。

  「妳在这干什么?小心让木头打中。」知道她走向自己,却没料到她会站得这么近,他一回头差点和她撞上。

  让雨水淋湿的布料,滑顺的贴在她身上,将她玲珑身段包显得一清二楚。

  他蓦地喉头一紧,目光僵锁在她脸上半晌,转过身又将木头聚成一堆,走回马儿那头,将放在马鞍旁的防水牛皮袋解开,从里头一堆常用物品中,挑出火石准备生火。

  没有回话的梅凤儿,咬牙抱着双臂,皱眉看着他的举动。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那你能不能快一点,这种天气虽然不冷,可、可好歹也入秋了……」见他没搭理自己,她又开始聒噪抱怨,说话间牙关隐约颤抖着。

  初秋时节是越晚越冷,加上她又淋了雨,所以多少应该可以任性抱怨一下吧。

  「我以为妳转性了,连破屋都能待得甘之如饴,原来是因为冷到说不出话。」他蹲下身,开始生火。

  「少挖苦我,本姑娘现在还是你宋三爷的『货』,你大爷是不是该对我好一点?姑娘我现在又湿又冷,你快点想办法。」瞧他气定神闲的动作,她不耐烦的出声抱怨,打颤的双唇泄漏了她的寒冷狼狈。

  听到她的话,宋沉夏不发一语的点起火苗,看着微弱火光在木头上燃起。

  气恼他不给回应,她恶劣的以绣鞋踢地,扬起刺鼻灰尘,嘴里继续嚷着。

  「喂!我说我会冷,本姑娘冷……」话还没说完,一条从防水牛皮袋里抽出的小毯便当头落下,盖住她的脸和喋喋不休的小嘴。

  「喂!宋沉夏,你这人怎么这样,有毯子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明明一进门火才刚燃起就拿出来了,可她还是嫌太晚,明显就是故意要找他麻烦。

  「不需要?那给我。」他头也不回背对着她将手伸来。

  只有一条毯子,有得用就好,还嫌。

  「谁说我不要。」她抱着小毯后退,瞬间转变的态度让他忍不住想笑。

  背对她的嘴扬了起来,他噙着她看不见的浅笑,拿着一根木条拨弄已燃起火焰的火堆。

  「那你还杵着干嘛?快给本姑娘出去!」想将湿衣裳脱下,她皱眉瞪着他不动如山的背影。

  「为什么?」寻常要是遇上与家人以外的年轻姑娘独处的情况,早二话不说走出去守门的宋沉夏,此刻却动也不动的蹲在火堆前,将刚从马鞍旁解下的包袱摊开,拿出两人湿透的衣物,在火堆前烘烤。

  「什么为什么?宋沉夏,你好歹是个男人吧,难不成要我一个姑娘家在你面前解衣裳?!」她动怒开吼,一手叉腰活像有柄茶壶。

  「不懂矜持又泼辣无礼,妳这样也能算是姑娘家吗?」就算没有回头,可隔着火堆映照光影,他还是看见她叉腰茶壶的逗趣模样。

  没有多余情绪,他淡淡回话,拿着她的湿衣在火前烘烤。

  「你说什么?我不算是姑娘家?!天杀的混蛋!最好你将来就别找个比本姑娘姿色差的妻子,不然小心我整得你夫妻失和、鸡犬不宁!」梅凤儿没有思量脱口就将心里话骂出。

  可恶的混帐,竟然这样说她……

  气死人了!

  她恼怒的跺下脚,气昏头的当场脱衣。

  沾水外衫解下的同时,让雨水浸湿的丝质里衣像第二层肌肤,将她玲珑身躯裹覆得更加有致诱人。

  「小心点,别给我烧了,这可是梅龙城里最有名的金袖堂出产,不许给我烧到!」火大的将脱下的外袍扔在他背上,她气怒的站在后头,对着他后脑低咒。

  他是瞎了眼,她这种横看成岭侧成峰的姣好身材,跟一般平胸姑娘比起来,简直是好太多了,混帐宋沉夏竟然还敢说她不是姑娘家!

  对着火堆前方映照出来的玲珑身影,他难得粗嘎又带点狼狈的咒了声。

  这女人竟然连遮掩都不晓得就直接解衣,然后还大剌剌的站在后头……

  想想梅老爹还真是可怜,怎么会养出这样的闺女?

  他下意识摇头,伸手捡过她湿透的衣衫,又气又好笑的对一个女人没辙。

  「你摇什么头?我没可怜到需要男人同情摇头……」见他摇头,梅凤儿搞不清楚状况的更加恼怒,顺手就脱下绣鞋往他后脑勺扔去。

  火堆前的人随着她动作晃了下,这次他像后脑长眼似的顺利闪过,精致绣鞋以完美弧形划过脸旁,落进火堆里。

  不堪一烧的柔缎鞋面,在火堆里着火烧了起来,梅凤儿见状,连忙丢下小毯尖叫着冲过来。

  「快!那是我最喜欢的鞋……银绣坊的鞋,光鞋面要价就贵得吓人,你这死人头,还不快点帮我捡,那是我爹送我的……」不敢贸然伸手去捞,她抢过他手里的木条笨拙的往火里戳。

  越急越乱的情况下,不只没将鞋子捞趄,反而将鞋往火堆深处送。

  她急得双眉拧起,眼里有水花流转。

  那鞋是家里那笨老头特地让人做给她的,老头送给她的生辰贺礼……

  「鞋没了再买就行。」宋沉夏一边开口,一边翻动火堆木条,也不知怎么转弄的,着火鞋子瞬间弹起落在一旁地上。

  伸手捡起绣鞋,将着火那面往地上拍打灭火后,他将已经破烂不能穿的鞋子递给她。

  「说什么再买……不一样的,我老头送的东西全天下就这一双,可现在烂成这样你让我怎么穿?气死人了!既然能救,刚刚为什么不早点出手……」她抢过烧焦的鞋子,任性的往他砸去,接着气冲冲的转身走回角落坐下。

  「既然那么想要,回头我跟梅老爹说,让他给妳再买一双。」他捡起掉在火堆前的烂绣鞋,看了看后从怀中掏出另一只精致女鞋。

  上回在客栈她就是拿这只鞋扔他……

  「你是傻子!如果我杀了你的爱马,再跟你说马死了我另外买匹黑色的给你,这也一样吗?气死我了,你为什么要闪开?乖乖让我砸,鞋子就不会掉进火堆,那是我爹送我的生辰贺礼……」她连声抱怨,脾气坏得让人不敢领教。

  「姑娘家性子别这么糟,当心以后找不到婆家。」宋沉夏起身走过来,在心里告诉自己别去看她单薄衣裳,凝住心神在她面前蹲下。

  「我早就找不到了,你一定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吗?」她抱膝缩坐在角落,听见他的话,火爆脾气又起的伸手朝他挥去。

  「别动手。」他擒住她作乱小手,才刚开口,她又粗鲁的一脚踹出。

  「也不许动脚!」他单手捉住她的脚,与她愠怒眸光对上。

  炽热大掌隔着湿淋布料,握着她纤细手腕和脚踝……

  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氛流,在两人周遭围窜。

  望着她气怒翻红脸蛋,看着她带着水光的愠怒眼眸,他忽然有种冲动,想伸手抚过她的红唇,吻遍她艳丽脸蛋上的每一处。

  凝望的眼,因为某种说不出口的渴望而发光发亮,梅凤儿撇过头,将眼神移向无人角落。

  纤细足踝让人拉过,一只明显穿起来不对边的鞋,勉强套进她没有鞋的那只脚。

  「咦,这是我的鞋?!」错愕的看了下熟悉的绣花鞋面,她难掩惊讶的开口问。

  上次她拿来扔他的鞋,因为缺了一只,所以她早搁在一旁不打算穿了,没想到他竟然还留着?

  「勉强凑合应该可以穿。」他没多解释的套好鞋便放开手,却听见她不悦的嗓音再度响起。

  「什么叫勉强凑合?我要两只右脚做什么?还有你……你没事揣着我的臭鞋来去干嘛?连走货都带着我的鞋,你搞什么鬼?你该做的是保护你的货,鞋子这种东西,随便扔了便是。」

  虽然鞋子轻得不值几两,但让他揣在怀里,感觉就是不一样。

  怎么办?一想到这臭男人莫名其妙搁着她的鞋在怀里许久,她就觉得那夜说要将他推倒,然后霸王硬上弓的冲动又回来了……

  她忍着心动的感觉,低头佯装不在乎的看着地面。

  「妳怎么了?脸这么红……」明知不该碰她,但那张红得像桃花的脸蛋,还是让宋沉夏克制不住的伸手触了下。

  打死都猜不到平日泼辣、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竟然是因为一只自己觉得可惜,没将还能穿的鞋随手乱丢而脸红的大男人,无语疑惑的望下她后,伸手将一旁扔在地上的小毯拉来。

  确定她不是着凉烧坏脑子,他拿起毯子想替她盖上。

  只是目光不小心扫到她胸前,一抹艳红色泽倏地从湿透单衣后头透出,熟悉又怪异的感觉忽然浮现。

  是的!那个下药暗算他的无颜丑女,不也穿着同款衣裳?

  「你看什么?」被他目光看得脸蛋烧红的女人,嗔怒的还来不及抢下薄毯遮掩自己,目光冰冷的宋沉夏已瞬间擒住她,想都不想的伸手拨开她湿淋淋的单衣。

  「是妳——妳暗算我!」同款花色样式的肚兜映入眼帘的剎那,他目光泛火的一把扣住她,将她惊得发怔的脸蛋抬起。

  「妳就是那夜暗算我的女人!我找了半天,却没料到凶手竟是我以为不可能的人!」他咬牙缓缓笑道,俊脸扭曲狰狞。

  「你……你说什么……什么暗算……我不知道……」没料到他会忽然这么说,梅凤儿面色翻白急急否认。

  死都不能认……

  就算不晓得他是怎么猜到的,她也要否认装死到底!

  因为真要认了,瞧这男人恐怖的眼神,肯定会当场将她撕裂吞下肚!

  「别否认,那晚那个女人也穿同样的衣裳,一样大红、一样的牡丹花开图案,还有相似的身形,妳就是『她』,我绝没有认错!」

  他伸手抚向她雪白的颈项,在她惊惧颤抖下,挑起她颈边的镶金丝绑带,瞬间扯断。

  「住手!你疯了……」被他疯狂狠戾行止,吓得差点说出不话的梅凤儿,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胸口,抓住险些要落下的薄薄肚兜。

  「你……你竟敢这样对我……我……」恼怒又觉得狼狈丢脸,她的眼泪猛地流了下来,像闹洪水似的一发不可收拾。

  「妳哭什么?我才是那个该哭自己被暗算的倒楣鬼。」他嗓音粗沉,难得口气高昂了起来。

  那夜暗算他时,她连哭都没哭,还不惊不怕的脱他衣服,怎么现在他才回敬她一下,她就哭成这样?

  还是说……难不成他真的误会她了?

  「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说我和暗算你的人穿的一样,可我的衣衫全是金袖堂出产的,那里光是这件牡丹花,就有同款式不下十件,城里每个姑娘都喜欢去那里买衣裳,买到同样的也不足为奇……

  「可你……你竟然凭这样就认定我是暗算你的人,就算我……我命硬克死一堆男人,但那不代表我是随便的女人,能让你随意欺负的……」梅凤儿哭了起来,又真又假叫人找不出破绽的谎言,夹着强大泪水威力,让宋沉夏当场听得哑口无言。

  他俊挺脸孔僵硬铁青,难得面露狼狈的将羊毛织成的小毯盖在她身上,裹住她哭得发颤的身子。

  现在想想,她说得没错。

  诚里那间金袖堂总是会在受姑娘欢迎的衣料上,同时做出好几件样式一样的衫裙,卖给喜欢它们的姑娘家。

  有好几次走在城里,他都瞧见不同的姑娘,穿着一模一样颜色样式的衣裙出现。

  所以,若她和那夜暗算他的无颜丑女,恰巧买到同款衣衫,这事也就有可能了。

  是他太冲动,没想清楚才会错认了她。

  那现在……

  这样尴尬的局面,要怎么补救?

  头开始痛了,他从来没安慰过女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不哭?

  「是我误会妳,我向妳赔不是,妳可以不哭了吧?」他眉头拧了起来,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头竟然滑过一丝不舍,心头怪异的悸跳,来得离奇又没有原因。

  梅凤儿抬起头,没有答话,眼泪却流得更凶更猛。

  原本她没想要哭成这样的,可是却忽然想到,这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单独和他在一起,让他这么近的看着,她就克制不住的想要哭。

  难道,永远都没希望,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妳别哭……」

  见她哭得更可怜,他无力的瞪看半晌,终于认命的将她拉过来,拥进怀里低声安抚。

  他可是堂堂人间堡的宋三爷,统领马帮七十二分舵的大男人,但为什么偏偏搞不定这个泼辣女人的眼泪?

  第七章

  这夜,大雨下个不停,破屋里滴滴答答的漏水声,扰得躺在角落的梅凤儿,烦躁的直翻身。

  心里的烦乱,不只是因为雨声,更为了许多解不开又缠得一团乱的思绪。

  她该怎么样才能不去青州?逃吗?

  不行,一定会被宋沉夏那男人逮回,只要一跟走货的事有关,不止他,整个马帮的臭漠子都一样,会誓死拚老命的把货送达。

  看来唯一的办法,只有老头开口说不用送,他才会放手让她走。

  但就算回去梅龙城又怎样,什么都没改变,她还是得继续抱着算盘,站在柜台里日复一日的清算银两帐册,然后永远都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唉!那夜就只差一点点,如果他别那么早醒来就好。

  转过身,她一脸可惜的望着门边和黑马相依相偎的男人。

  闭着眼,宋沉夏似乎感觉到有股目光注视着自己。

  没有任何动作,他双手交抱在胸前,闭目靠着爱马屈膝盘坐,脑海里也有许多思绪飞过。

  一个未出嫁姑娘不该给男人瞧见的身子,全让他瞧逼了,寻常女子在这种时候,早寻死寻活去了,可她……

  真不知她是怎么样的女子,连一句要砍要杀或要他负责的话都没有。

  此刻再度想起她先前说过的话,想起她说自己早找不着婆家时的那种神情,仿佛就是刻意要以粗鲁言语来掩饰什么似的。

  他弄不懂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却莫名为她当时的表情起了不忍。

  已记不得她十五岁那年,自己走货到了什么地方,只记得每次她的婚事,他都是阴错阳差直等到事情结束,她那群倒楣未婚夫婿死了后,才在帮里兄弟闲谈下听到。

  也是从那时起她变了许多,目光开始流转勾人,言语更泼辣粗鲁的无人能及。

  姑娘家的心事,他向来都弄不懂,也懒得费神去理解。

  有需要时,青楼女子会为了银两,帮他解决很多麻烦,所以他从来不想去懂姑娘家的心思。

  唯独对梅凤儿这女人,他有了越来越想弄懂她的冲动。

  他必须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更想弄清楚为何每每看见她笑时,他都有种她不是真正在笑的感觉。

  她不快乐吧?

  但为何他又这么在意她的开心与否?

  对她,他到底是怎样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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