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沉夏这话一出,马帮汉子忍俊不住的大笑,惹得她当场发辗。
「你……你敢取笑我?!我要砍了你,拆了你的马帮,一把火烧光你这混蛋所有分舵……」她气呼呼的嚷道,猛捶的双手发出一串清脆铃铛乐音。
「没问题,只要妳烧得了。」为她孩子气的威胁,宋沉夏忍不住笑出来,浅浅的笑容让很少看过他笑的汉子们,瞬间发出会心一笑。
看来他们的三爷,真的喜欢上了这个泼辣姑娘。
「宋沉夏——」她气得大喊起来,尖锐的拉长尾音几乎连大门外的路人都听见。
砰砰砰!
马帮大门让人重重拍了数下,守门汉子才刚拉开道缝,还来不及把门板往两旁拉开,一抹白色身影就撞了进来,踉跄的冲进分舵内。
「梅凤儿,我就知道妳在这,大老远就听见妳叫声……妳没死怎么不回来梅龙城,简直担心死我了。妳知道吗?大雨隔天,官府就查出是有人在山里偷采矿石,用火药炸山,结果不小心炸断水路,所以溪水暴涨,可因为我们只看见宋三爷的马独自在客栈门前晃,才会误以为妳和三爷都淹死在前几日的暴雨里……妳没死就好,我担心死了……」
背着包袱的聂朝阳,也不管马帮汉子从四面八方亮家伙冲过来,不怕死的隔着人墙对她大喊。
几日前的怪异暴雨,淹没天南江支流附近的几个小村子,有座山更被削了一半,那座山刚好是北上必经之路,害他吓得四处打探她的下落。
幸好她和宋沉夏都没事,不然那个赌资巨大的赌盘,会害他赔死的!
「朝阳,不要说废话,快叫他放我下来!」虽然挂在宋沉夏肩上,但一见到聂朝阳,梅凤儿立刻抱怨的朝他挥手。
「宋三爷,你扛着我们家凤儿做什么?」早习惯把梅凤儿当成自家人的聂朝阳,隔着高大人墙左闪右钻的往前看。
「我们家?妳何时跟姓聂的成了一家人?」宋沉夏神情不快的放下梅凤儿,冷眼瞪着她问。
「你说什么?我跟他本来就是一家人……」她展露笑颜的想走向聂朝阳,却发现手让人捉住。
「『一家人』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宋沉夏拦住她,不管姓聂的小子急得多次想冲上来,硬是不肯放手的追问。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连那不学无术的聂家小子,都让她当成一家人,那么他呢?
在她心里,她可有把他也当成自己人?
「你说什么?」没绌听他的话,她转头急往人墙那头看。
「我……」他瞇起眼,还来不及说话,前方听不见他们对话的聂朝阳,已受不了的自己动手排开人墙,试图走过来。
「让他过来。」宋沉夏挥手叫众人退开。
听见自家主子吩咐,马帮汉子们瞬间收刀入鞘,训练有素的退到一旁。
「我听梅老爹说让马帮送妳去青州,既然要去青州,干嘛不跟我说?让我护送妳上路就行了。走吧,随便妳要去哪,青州、黄州、良州,或是关外海边,只要不是梅龙城就行,我们快逃……不,是快走!」聂朝阳拎着包袱伸手就想拉她,只是还没碰到她的衣角,就双眼突瞪的看着她被宋沉夏一把拉开。
没发现情况诡异的梅凤儿,挣扎的还想将手递给聂朝阳。
「朝阳!你发什么愣?你不是说要走,我要回去见我爹……」她的手眼看就要碰上聂朝阳衣袖时,蓦地让宋沉夏捉过紧紧握在掌里。
「男女授受不亲。」他低语,嗓音严厉又不悦。
「什么?」搞不清楚他忽然说这句话的意思,她抬头瞪他。
「你……你……不会来真的……」聂朝阳看得眼珠差点要掉下来,连平日常用的宋三爷的称呼都忘了,直接指着他问道。
宋三爷喜欢凤姊?!
「是的。」没多解释,宋沉夏冷静的看了梅凤儿一眼,随即很肯定的对聂朝阳点下头,以眼神交换只有他们两个才会懂得的意思。
「天啊!真要开盘了……」那个他原本以为永远都开不了盘的赌局……
聂朝阳冷不防席地坐下,解开包袱,从中抽出随身必带的算盘和一本写得密密麻麻的小册子,他飞快的打着算盘,疯癫的边算边嚷,偶尔还爆出几句大笑嘶吼,完全忘了自己拎着包袱逃到这里的本意,是因为发过誓说这辈子再也不要打算盘、算帐目。
「喂!聂朝阳,你发什么癫,我要回家……」手被宋沉夏抓住,无法挣开的梅凤儿,只能粗鲁的以鞋尖踹着聂朝阳,却发现他已经陷入旁若无人的疯巅境界。
「别叫他,他听不到了。」虽然不晓得姓聂的小子是怎么回事,但宋沉夏清楚知道他已经不构成威胁。
他拉着梅凤儿转身,没发现一个东西从他的袖口里掉下,恰恰好落在聂朝阳的算盘上。
盘开大胜,几乎可以笃定赢得八成巨额赌资,大喜过望到接近疯狂的聂朝阳,想都不想的捡起那样东西,并开口叫住梅凤儿。
「凤姊,妳的传家宝掉了。」
听见这话的梅凤儿立刻转头,一看到他口中的传家宝是什么后,当场俏脸陡变的赶忙摇头否认。
「那不是我的……你看错了……」她的心倏地一颤,完全不敢看身边男人一眼。
「什么不是妳的!妳搞什么鬼,这可是世间少见的极品八卦玉!以前我说要不惜血本跟妳买下,妳死都不肯卖,还说梅家传女不传子的传家宝不能丢,怎么?现在转性不想要了啊?」聂朝阳将手举高,把玉佩递给她。
「多谢。」冷静的听着两人对话,并且将两人表情全看在眼里的宋沉夏,黑眸微瞇的伸手接下,道谢的语气让人听了有想当场逃跑的冲动。
「宋三爷,那是凤姊的东西,你跟我道谢做啥?」聂朝阳蠢得再次露馅,话说完后才看见梅凤儿站在宋沉夏后头,对着他跺脚挥拳的举动。
蠢蛋……
我们死定了!
她往自己喉前一比,摆出个割喉断命姿势。
老爹虽然不灵光,好歹也费过心思想救她,可这蠢得跟猪一样的聂朝阳,竟然亲手将她推入死路!
这下可好,与其让宋沉夏剥她的皮,她还不如直接去跳河!
我不懂……
聂朝阳狐疑的摇头,试图用眼神跟她沟通。
「不用忙了,我来解释比较快。」站在两人中间的宋沉夏,要笑不笑的截断他们的「眉来眼去」。「聂四公子应该知道不久之前,宋某在树林里遭人暗算的事吧?而这块玉佩,就是宋某当日从暗算我的贼人身上夺下的。」
此话一出,不仅马帮汉子个个大惊,就连聂朝阳也呆得差点下巴落地。
而梅凤儿已经认命底下头,准备等死了。
第九章
「妳……这是怎么回事?」听见宋沉夏的话,聂朝阳不敢置信的大叫。
搞什么鬼,亏他们还义结金兰、情比金坚,结果发生这种事,重要东西都让人抢走了,凤姊竟然还一声不吭,连半点风声都没透露给他知道?
「围起来,千万不要让贼人跑了!」听见主子惊人言语,鲁七大喝一声,马帮众兄弟瞬间抽出家伙,将梅凤儿和聂朝阳团团围住。
「凤姊,现在怎么办?」聂朝阳不敢轻举妄动的坐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抬头问她。
「还能怎样,等死啊!」梅凤儿翻了下白眼,自暴自弃的话才刚出口,身子就让宋沉夏抓过,紧紧搂在他胸前。
「这么就放弃,不像是妳的作风。」他瞇眼冷看着她,眼里除了恼怒还有更多不解。
同样一个问题,为什么偏是他?
要生孩子,哪个男人都可以。
不过,这个想法才刚飘过脑海,立刻让他恼怒的撇开。
她最好别随便找其他男人生孩子,不然他一定会先砍了那些不知死活的男人!
「我根本打不过你,不放弃又能怎样?废话少说,看你要送本姑娘见官,还是怎么着,都随便你。」事到如今,既然已经东窗事发全部被揭穿了,她也懒得再辩解。
「我何时说要送妳见官了……想想,暴雨那时妳也救了我的命,这笔帐或许我可以考虑一笔勾消。」宋沉夏抬起她的脸,再度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谁要你好心做面子,反正坏事都是我做的,聂朝阳那个傻子只会坏事而已,所以你还是早点将他扔出马帮。」梅凤儿傲然的挥开他的手,一脸不屑道。
「不!千万别听她的!凤姊,妳竟然这样对我,妳真的不把我当兄弟看了?我聂朝阳岂是那种会弃义姊不顾的小人!宋三爷,不要管凤姊说什么,麻烦你赶紧把我绑起来,如果马帮有地牢,直接送我进去就行,若没有,随便找间厢房给我,我绝对死都不会丢下凤姊一人逃跑!」聂朝阳坐在地上,扯着他长袍一角,只差没声泪俱下的哀求。
就算睡马帮的地牢,都肯定比在聂家遭人虐待来得好!
至少宋三爷应该会善待犯人,好歹会给他水粥酱菜以外的东西吃……母夜叉聂汐月,最近已经狠到三餐只准让人送水粥和酱菜给他了。
「来人!请聂四公子到客房休息,除马帮大门外,其余地方随他行走。」宋沉夏开口吩咐,过于善待囚犯的举动,让在场众人闻之一惊。
「三爷,这样可好?」此地的分舵主站出来,发出疑问。
这一男一女可是要暗算三爷的人哪!
「放心,不会有事,聂四公子武艺不精,你们之中任何一个只要动根手指,就可以把他撂倒。」宋沉夏淡声道。
「那……那不知宋三爷可否再好心点,让人给我弄顿饭,只要不是水粥酱菜,我什么都吃。」知道自己死不了,聂朝阳厚着脸皮开口要求。
「聂、朝、阳!」听见他的话,梅凤儿觉得丢脸透顶了。
「你有点骨气行不行!都叫你滚了,你不但不走,还赖着跟人家讨吃的,你……你真是气死我了!」她伸脚就要踹向他——
「缩腿!」宋沉夏眉一挑,伸手挡住她的腿,锐利眸光看得她悻悻然的缩回欲惩凶的脚。
「就照聂四公子说的,替他准备吃的,只是除了水粥酱菜,其余都不准给!」宋沉夏言出必行的坚定表情,让聂朝阳听得当场脸孔转为扭曲狰狞,欲哭无泪的张着嘴。
「你看,报应来了吧,早叫你有点骨气的。」被聂朝阳气坏的梅凤儿,闲闲的拿手当扇子摄着风,冷冷补上一句风凉话。
「不用说别人,该轮到妳得报应了,走。」宋沉夏冷静转身,厉眸对上她,眼里有着恼怒火光在跳跃。
「你要带我去哪?我宁愿去见官也不要跟你走!」她挣扎后退,却忘了自己还被扣在他怀里。
「不,那太麻烦了。」他冷冷摇头,像扛货似的揽腰夹起尖叫不休的她,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后头,聂朝阳坏心的笑了巴来。
呵呵……看来她的报应似乎会比他的还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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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天杀的到底想怎样?」被宋沉夏毫不留情的扔在冷硬地板上,梅凤儿捂着发疼的俏臀,抬头望着他从容不迫的关门落锁。
冷静异常的神色,反而让她看得有些心惊胆战。
宋沉夏转过身,朝她露出个浅淡笑痕,笑容里似乎有想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狠戾。
他不说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门边瞇眼看她,这样的表情,反而比任何刀剑还来得恐怖。
「你……你装什么冷静……明明是气得想杀了我……」不愿承认自己心虚,她先发制人的怒声低嚷。
「为什么?」他缓缓走向她,语气轻柔的问,眼里火苗急促跳跃着。
这种时候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会知道该离他远点。
「你烦不烦,哪有什么为什么?既然让你逮到了,我也无话可说,随便你要杀要剐,动作快点便是!」她从地上跳起身,粗鲁的一脚踹倒张凳子,试图用虚张声势的方式来掩饰自己心中的恐惧。
早知道那时候她就别做蠢事,瞧他八百年没烧过的怒火,都让她给燃起了。
「金袖堂出产的,有好几件,全城姑娘不知几个人有……妳扯谎倒是扯得非常顺,只是,为什么是我?」宋沉夏伸手扯过她,力道大得差点将她的双臂各捏出五个窟窿。
为什么是他?
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宁愿失了清白也要做出这等疯狂事来?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听见他问话,她脸蛋一红的撇开头,装傻的回避这个问题。
「妳不知道?别敷衍我,告诉我为什么是我?是什么原因让妳挑中我,宁可不顾众人眼光,宁可丢了清白也要生个孩子?」他恼怒的扯起她,让她双脚瞬间腾空,惊吓的赶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衫,狼狈开口回叫。
「你那么恼做啥?我又没真做了什么……」
她死不认错的模样,让向来冷静的他瞬间飙出大吼。
「要真有做了什么,现在妳还能站在这跟我说这些言不及义的混话?!梅老爹说不定早已让妳气死了。
「妳这女人做蠢事前,为何不懂得考虑一下?若那夜我真昏迷不醒,让妳得逞做了『什么』而妳不幸有了孩子,那妳这一辈子不就全毁了……『人言可畏』这句话妳懂不懂?妳不想要脸,孩子可还要做人,将来他长大,妳想怎么对他说?告诉他妳是因为对他爹霸王硬上弓,才怀上他的?」宋沉夏严厉斥责的口气惹得她瞬间一僵,面色苍白的再也说不出话。
怔然望着他,她动也不动的任由他抱着怒斥。
「还有,要生孩子就随便找个男人迷昏借种,妳脑袋里想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如果那夜不是我,是别的倒楣男人经过,妳是不是也会因为想要孩子想疯了,所以凑合着也迷昏他拖到床上去?」他又吼,怒斥的语气里有种莫名其妙的酸妒。
是啊,如果那时出现的不是他,她是不是也会这么做?
这莫名到不合常理却又无法立刻撇去的臆测,让他恼得发出嘶吼。
他恨死这样的感觉……
满腹酸味的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在意这个女人,更在乎在她心里他有多少的分量。
「你……你干脆去死好了!我那天叫你什么?宋沉夏、宋三爷!你这混帐,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吃屎,你是个大傻子,什么都不知道,竟然还说本姑娘什么男人都可以?你去死啦!」梅凤儿气得猛捶他,逼得他不得不放手。
一跳下地,她恼怒过头的连连踹翻数张凳子,再抓过桌上的茶壶、茶碗往他砸去。
宋沉夏愠怒的闪了开来,还没上前制住撒泼的她,就看见面前女人先是嘴一扁,随即掉下成串泪珠。
「混蛋臭男人,你竟然这么说我……是啊,我是想孩子想疯了,疯到就算知道永远不可能,可也想作场蠢到不行的美梦,让自己可以拥有一个喜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