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耸耸肩;露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反正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由美子,她这样一直睡着也好,免得自己面对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望着眼前饭店送来的花,她再度将所有的思绪暂时抛在一边;环望了满屋子盛开的花朵,这从进饭店第一天便每天定时送来的花束,似乎至今都还没有谢过。
不过……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喜欢这花香味充斥整个房间的感觉,这总让她的心情变得特别舒服。
她兴奋地再度轻点眼前这束含苞待放的玫瑰,只是一秒的时间,所有的玫瑰再度如同被施了魔法般地绽放开来。
还是花开的时候比较好!春天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有花开的地方,总让她有种重新解放般的自由。
她含着手指,再度观望了一下四周,总觉得屋子里好像少了什么,她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又像突然忆起什么似的睁大了眼睛。
对了!就少了荷兰的郁金香!
她抬起头,望了眼墙上的钟——下午两点多,如果她现在去,应该可以在萧启炜回来以前赶回来才对。
这个念头一划过她的脑海,她随即兴奋地站起身子,她告诉自己,她得赶快起身才行!
她走向窗口,再度开了窗子,颊畔飞上一朵微笑后,愉悦地跃上窗棂,纵身一跃消失在窗子之外。
再不走,铁定来不及了……
透过门缝,由美子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那个名叫春天的女人,竟就这么跃下二十六楼的窗外?
她死了吗?她不得不这样问自己;从来没有人从二十六楼跳下去还能够侥幸生存的!
可是……
她不懂,春天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一点都不惧怕死亡吗?
看她前一分钟仍盈着幸福的笑容,为什么下一秒钟便想不开的想跳楼自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她刚刚望见春天朝那束含苞待放的玫瑰轻点了一下,所有的玫瑰便全都争先恐后的绽放了开来。这又是如何的神奇呢?
她更是困惑,为什么又会这样呢?难道她是魔法师吗?可是她一点也不像啊!
她一直在门后迟疑了好一会儿,忖思良久之后才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她缓缓地走向窗口,不确定自己究竟想看到什么?
是一具破碎不堪的尸体吗?还是血肉模糊的场面?她不清楚,只感觉自己反而更想证明些什么……
她站在窗口,深吸了好大一口气,这才鼓起勇气倾身望向窗外。
但眼前所见的反而更令她吃惊;她不但什么都没看到,拥挤的东京街头甚至没有一个人为了方才一位从二十六楼跳下的女人而顿足!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完全迷糊了。
如果春天的尸体不在下面,那她刚刚那么一跳,到底又跳到哪里去了?
怎么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老天啊!她的心头霎时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她到底是谁?由美子不得不问自己,这个名叫春天的女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就这么消失了?
为什么她能让所有的花朵在瞬间全部开放?
她是人?还是鬼?
她捣上自己的嘴巴,只能任着胸口那股疑惑更加的扩张,任着恐惧不断的在心中蔓延……
萧启炜喜欢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此时,她完完全全的迷糊了。
第八章
萧启炜一进门便让满屋子的郁金香吓了好大一跳。
他轻蹙着眉头,对这过多的郁金香而感到一丝不解;日本并不是个产郁金香的国家,哪来这么多的
「你回来啦!」
还不待他的思绪告个段落,春天娇小的身躯便从满屋子的花丛里突然冒了出来;只见她兴奋地捧着一大束郁金香,蹦蹦跳跳地跑到萧启炜的面前。
「你看,」她献宝似的将花递到萧启炜的身前,兴奋地开口:「郁金香。」
「我知道,」他点点头;正常人都知道她手里拿的花是郁金香。「哪来那么多的郁金香?」他问出心底的疑问。
哪来?反而他的问题对春天来说才莫名其妙。「从荷兰带回来的啊!」不是吗?难道他不知道荷兰盛产郁金香吗?
「荷兰?」萧启炜当下更加困惑了,难不成她又跑到荷兰去了不成?只是,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怎么可能?
「是啊!」春天点点头,满足、地嗅闻了下满怀的花香。「我去的时候,刚好是他们的花季,所以就看到好多好多的郁金香,也有好多好多的颜色,我忍不住就带了好多回来。」
她心虚地朝他瞄了眼。「我以为……你应该会喜欢
「不是我不喜欢……」他不太确定自己到底要说些什么。「只是……」叫他要如何相信春天在短短的几个小时之内,不但去了荷兰,还带了满屋子的郁金香回来呢?
可是,若说他不相信,眼前满屋子的郁金香,又不得不让他产生几分的怀疑?
算了!他强迫自己别再去钻研这永远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反正,对春天来说,有很多事都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由美子呢?」一直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忆起由美子,他环望了一下四周,却不见她的身影。
大概是让这么多的郁金香给压死了吧,他在心里这么自嘲道。
春天也转头望了一会儿,无辜地朝萧启炜摇摇头;刚刚只顾着到荷兰买花,压根儿把她给忘了。
不过,既然她并没有花上太多的时间,所以,她想,此时的由美子大概还在房间里睡觉吧!
「应该还在睡觉吧!」她不确定的开口。「我觉得由美子好像在……」她又想了一会儿。「冬眠」。对了,就是这个字!「她睡了好久都没有醒来,本来想在她醒来后拿束花给她,可是她却从你出门后到现在都没有醒来。」
她又强调了一次,心里却是另一个不太确定的声音;应该是还没有醒来吧?她也不知道。反正,只希望由美子别趁她出现时偷溜出去就好。
「是吗?」萧启炜笑着抚上她的头,便没有再说些什么。
他倾身在她的额上轻落个吻,这便转身朝房门的方向走了过去,心想:由美子就算真的醒来了,大概也不想与春天照面吧!
☆☆☆
一开门后,屋内的景象再度让萧启炜皱眉;只是几个小时的时间罢了,他不懂,怎么今天的怪事似乎比平常要来得多。
只见此时的由美子,正屈膝环坐在床上,发白的脸色,仿佛因为受了什么惊吓而颤抖不已。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将身后的门带上,举步缓缓地朝床沿旁走过去。
「怎么了?」他问了声,心想,大概又是让什么噩梦给吓醒了吧!
只见由美子仍是两眼无神的发抖,许久,这才意识到他的身影,转头望向他一向温柔的眼神。
只是,一见到他,泪水便情不自禁地涌出了眼眶之外……
「又作噩梦了?」他问。除此之外,他想不出由美子又会为了什么流泪。
由美子发抖的双手,紧紧地握上他伸过来的双臂;她如获救星般的一头埋进他结实的胸口,方才的影像至今仍显清晰。
「到底是怎么了?」说真的,就连上次岩野央的事也不见她这个样子。
「春天……」她不断试着自颤抖的语气中挤出几个清晰的字。「春天她……」
「她怎么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断断续续的语气,搞得他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想,春天一定又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做了什么事。他在心里偷笑,看她把由美子吓成这样。
「春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但眼泪怎么都抑不住……「春天她……她不是人。」
她的话才刚说完,萧启炜的脸色便在霎时全都黯了下来。这是什么笑话?他这样告诉自己,竟在这里听由美子说春天不是人?
他有点不悦地自床上站起身,对于由美子的话,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气些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再多休息一阵子……」他说道,正准备转身离开,由美子的双手却又随即捉住他的手。
「真的!」她又说道。「我说的全都是真的!我亲眼看见她从二十六楼的窗户跳下去,我亲眼看见她在一秒钟的时间让所有的花全都开了起来。还有……」
「够了!」
还不待她说完,萧启炜的吼声便随即抑住了她想涌上喉间的话;这些事情,他自己也看过,只是……
春天不是人?
不!他不允许任何人告诉他这样的话!他宁愿相信那些事情全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由美子,」他压抑住自己过分激动的语气后,这又开口:「不管你现在的状况到底是什么,我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诽谤春天,就连你也不行。」
「可是……」
「你还是好好的休息。」话才刚说完,萧启炜便头也不回地跨步朝门外的方向走了出去。
春天不是人?
老天!他在心里发出一声低咒,为什么他竟无法抹去这个问句?难道就连他也对这件事有所怀疑?
不!他不允许;他不准这样的情绪再度涌上他的心头……
「怎么了?」
萧启炜才一出门,春天便开心地跑上前问道,她无辜的双眼,让人再度感到一丝不舍。
他只是朝她凝望了一会儿,随即将她一把拥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将她搂在胸口;心乱之际,他瞧见了她身后满屋子的郁金香,只是一刻的时间,他立刻闭上自己的眼睛。
不!他告诉自己,春天是真真实实的人……是被他紧紧掬在手心里呵护的可人儿……
「到底是怎么了?」春天仍是不懂,为什么此刻的萧启炜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压碎,好似要在她的身上证明些什么?
☆☆☆
五十二天了……
春天看着自己的双手,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到底该说是怎么样的情绪?
阳光透过指缝,如钻石般闪烁着亮光,她眯起了自己的眼睛,对这过分抢眼的阳光感到刺眼。
已经五十二天了,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便会化得像尘土一样;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此刻的她竟感到如此的不舍?
从她一拥有生命开始,席森斯便警告过她,春天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三个月后,他一样无能为力。
而她,也一直以为自己的目的就只是为了制造春天。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的内心里仿佛还期待些什么?
是爱吗?她问自己,可是她不是已经得到爱了吗?还是因为爱而产生的不舍?
她不要这样……
对于未来,她有种无知的恐惧,但对于三个月的期限即将到来……
不!她告诉自己,她宁愿自己不要去面对,也不愿去想像自己的生命竟有如春天的感觉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该怎么办?
她伸手捂上自己的脸,感觉泪水逐渐沽湿自己的掌心;该怎么办?她不得不再问自己,她不愿去面对自己终要离开萧启炜的那一天,更不希望让他看见自己消失的那一刻。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一直守在他的身边?要怎么样,才能让她感受所谓的天长地久?
心又开始痛了……她仍是不懂,为什么每想到自己要离开的那一天,心就会情不自禁的感觉疼痛……
☆☆☆
「Vincent?」
由美子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萧启炜自书中抬起头来,他朝她站的方向望了眼,迟疑了好一会儿,这才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还好吧?」他客气地问了声。
事实上,自从那天的事情之后,他就鲜少与她做过任何的对话了。并不是他刻意忽视她,只是他不喜欢听到任何批评春天的字眼。
更不希望对象是由美子……
由美子垂下了眼睑,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说些什么。「我很抱歉……」她轻声开口。「那天的事……」
「算了。」
还不待她说完,萧启炜随即阻止道,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静静地扬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怕些什么,他对自己一笑,只是那种感觉就像害怕听到什么似的,他宁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她张口欲言,对于萧启炜脸上那抹半虚伪的笑容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有关那天的事,她的确是亲眼看到的,但面对萧启炜对她的冷漠.她想,她应该保持沉默。
「由美子……」
还不待她接续自己的语句,萧启炜的轻唤再度拉回她所有的思绪,她轻轻地抬起头,仍是无法理清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每每在抬头望向萧启炜的那一瞬间,岩野央的身影总会情不自禁地涌上她的心头?
为什么每每在质疑自己的情感时,岩野央的影像总会放肆地占满她的思绪?
而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愫,只怕她自己也不清楚。
「我要回台湾了。」
萧启炜的语句如刀般划过由美子的心口,所有的思绪在瞬间全成了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他要回台湾?那她该怎么办?
她不确定地扬了嘴角,轻笑了声。「你是在开玩笑吧!」
但她的问句只换来萧启炜一声轻叹,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又接口:「是真的……」他点点头。「这个礼拜六,我会带着春天一起回台湾。」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由美子激动地上前握住他的手臂。「那我该怎么办?不……」她摇头。「别丢我一个人在这里!不要!」
只见他轻轻地将她拉开,对于由美子,他自己也是很无奈。「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你有许多爱你的人,随时都在你的身边等你。」
「不!」她还是摇头。「那不一样!那全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下意识地蹙了眉头。「有那么多的人在关心你、守着你,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执迷不悟的守在我的身边?你知道我并不爱你——」
「可是我爱你啊!」泪水盈上她的眼眶。「难道你还不懂吗?」
老天!萧启炜在心头一声低吟。「就算我不爱你也无所谓吗?还是你宁愿守着这样的情感,而不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只要待在你的身边就是我的幸福。」她深信。「我不需要其他的人……」
「不……」萧启炜仍摇摇头。「我只不过是你逃避现实的藉口,你爱的人根本不是我。」
「不!」她捂上自己的耳朵。「别再说了!我知道自已在想些什么,我知道我爱的人只有你!」
「够了!」他再度拉开她的手,强迫她听进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别再这样逃避现实了,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爱的人到底是谁!想想看岩野央……」
「不!」她拒绝听到他的名字。
「想想他!」他再度怒吼。「你爱的人真的是我吗?与他比较起来,你真的比较爱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