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让整个东京有着霓虹闪烁的美。
萧启炜深吸了一大口气,如释重负般的一阵满足;这春天的晚风有种淡淡的温暖,让人的心情也跟着莫名地愉快了起来。
习惯于日夜颠倒,异常忙碌的他,难得一次休假,竟感觉自己像是整个人被解放似的,连走路都觉得轻快。
来日本第二天了,这也放弃了原本打道回府的念头,他发现,其实在日本,还有许多日式古堡,或是花季可以欣赏。或许明天,他就该搭个车到大阪去晃晃。
想着,他再度慢慢地踏着自己的脚步。如此毫无目的地四处乱逛,和这忙碌的街头相比较之下,他也显得格外的悠闲自在。
沿着小公园旁的路慢慢走来,连呼吸的空气都跟着新鲜了起来。他随意地巡望了一下四周,没一会儿,便让一旁的人影吸引住了。
那个女人……
他笑了,从来不曾预期自己还会再遇见她,日本这么大,而她竟然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难道,真的是上帝注定让他们相遇吗?
在他还未发觉之前,自己早已朝着她所在的位置前进……
望着一朵朵的牡丹花在自己的掌中盛开,春天满意地露出了笑容,她随手轻点了下一旁的花苞,只见另一朵牡丹没几秒钟的时间便成了一朵鲜艳的花,她再度得意地扬起嘴角。
她喜欢花儿盛开的感觉,喜欢草儿轻磨着脚掌心的感觉,喜欢微风中透着淡淡的青草味、花香味。
虽然席森斯再三叮咛,她只有三个月的生命,但,她就是春天,她告诉过自己,要好好的放纵这三个月的生命,享受生命的每一刻,所以她要所有的花儿都为她开放、为她欢唱……
她举起双手,闭上双眼,感受着微风在脸上弹奏出柔美的乐章,她旋转、漫舞,沉浸在弥漫的花香之中。
她将整个身子毫无顾忌地往后仰,期待自己能仰躺在青青的草地之中,但身子才一倒,她整个人却随即让一双强而有力的大手抱了住。
「我不知道原来天使都这么不怕死。」他踢开一旁的石头,顺势将春天一把拥进怀中,这不怕死的春天,险些就跌在这块石头上,要不是他及时赶上,他可能真的永远见不到她……
倚偎在他结实的胸口,春夭回头望了眼身后的人影,竟是昨日见到的那个男人时,她的心情突然感到莫名地愉快。她再度盈了一抹蜜似的笑,这才又缓缓接道:「……我不是天使,我是……」
「春天。」
他为她接续了未完成的句子,只见她微笑地点点头,这又说道:「天使是不会死的,而我……只能活到九O岁。」
萧启炜笑了,不懂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再多活个十岁不就长命百岁了?可没有人真的想活得那么老哦!」
春天抬头一个噘嘴,赌气地离开他的胸膛轻道:「你不会懂的!」说罢,这便举步朝别的方向走去。
只是,还不待她走几步,她纤细的手随即让他握了住。他将她拉回自己的眼前,慢慢地感受着她五官的细致。
「我从来没有看过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像是……」他说不上来。「……用笔,画出来……」
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张着一双乌黑的大眼,无辜地望着他。一直过了许久,才见她缓缓地开口轻道:「『画』是什么?」
萧启炜先是一愣,随即便扬声大笑;「画」是什么?哈!他差点忘了眼前的女人简直单纯得像张白纸。
他伸手轻点她小巧的鼻头笑道:「『画』就是用来形容像你这样的女人……」
她还是不懂。「那是件好事?还是件坏事?」
他完全没辙了。「什么叫好事?什么叫坏事?」他只是找个形容词来形容她罢了,哪有所谓的好坏事?
只见春天睁着铜铃般的大眼想了好一会儿,便认真地解释给他听:「『生命』是好事,『死亡』就是件坏事;『花开』是件好事,『花谢』就是件坏事。你说『春天』像『画』一样,到底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萧启炜笑了,他无法理解她这小小的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无奈地摇摇头,这才又接口:「美得像『画』是件好事,但是如果美到让人心疼,那就是件坏事。」
「你的心会疼吗?」她关心道。
萧启炜的神情温柔地望向她,若不是因为这只是第二次见到她,他铁定会紧紧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中,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一步。
这样的女人,究竟叫他该如何舍得。「如果见不到你,我想我会开始心疼。」
只见春天放心地回了他一个笑容。「那就站在你看得到的地方就好了。」
可不是吗?他在内心一阵浅笑,若真是这样,他不就成了「战慄游戏」里的杀手,非得将她五花大绑起来不可了。
一会儿,他意识到她赤裸的双脚,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你……都不穿鞋的吗?」
「鞋?」又是一个问句,她朝他视线的方向望了去,这才会意地举举自己的脚笑道:「草,软软的,好舒服,我不喜欢那个,」她指指萧启炜脚上的鞋子又接道:「硬硬的又像船的东西。」
是吗?他低头望了下自己的双脚,顿时觉得穿鞋是种累赘似的,竟也跟着不自在了起来。
铛——铛——
远方再度传来一阵报时的钟声,萧启炜看了下自己的手表,这才顿觉时间的飞逝,他再度抬头望向眼前的春天。「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家了吧?」
「家?」她又皱起了眉头。「什么东西?」
他不懂。「那你都睡在哪里?」
「睡?」她更不懂了。「又是什么东西?」
萧启炜翻了翻白眼,此刻的他感觉像是在为一个婴儿上课似的,讲什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走吧!」他放弃了解释的念头,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跨步走出公园为自己招了辆计程车。「看来,你就暂时跟我窝在饭店里好了。」
第二章
「哇——」
开门后,望着一整片落地窗的夜景,春天只有更加惊叹的份,她兴奋得有如看到什么似的,急忙转头望着身后的萧启炜说道:「要是春天知道日本的夜色这么美,早就叫席森斯教我怎么飞了……」
萧启炜只是微笑,便将手上的外套随手丢至床上,为自己倒了杯冰水;面对她的兴奋,他也只有笑的份;眼前这女人的思考模式,果然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怎么有人会飞呢?」他说,除了童话故事之外,他从来没有听过有什么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席森斯就会!」她急忙转头答道。
「席森斯?」萧启炜扬了一抹微笑。「从遇见你到现在,就一直听你提到这个名字,他到底是谁?怎么所有人的通天本领都让他学会了?」
春天扬高了下颚,抬高了语气犹如孩童的献宝般骄傲。「席森斯是创造春天的人,他当然什么都会!」
「那么说,席森斯是你的爸爸喽?」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头竟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爸爸?」春天又皱了眉头。「为什么你说的话,我全都听不懂?」
望着她的反应,萧启炜只有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对牛弹琴。「讲了你也不懂。」
「才不是呢!」她反驳道。「席森斯说春天最聪明了,只要说一次,就什么都记起来了!」
他不理她,转身便朝浴室的方向走去,只见她不服气地又跟上他的脚步说道:「春天去过了世界七十二个国家,每一国的语言都记得起来,中文虽然笔划比较多,但我还是全都记进脑子里了啊!」
「只可惜,字汇方面似乎有待加强……」他调侃道。也不知道她是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哪有人真记得那么多国的语言、去过那么多个国家?他最厉害的朋友,也顶多精通八国语言,去了三十一个国家。
不过看她中文说得这么溜……好吧!就当她是日本华裔好了。
「你又不相信我了!」
自己都还没开口,就听她这么说。他好笑地挑高眉头又问了句:「怎么说?」
只见春天再度嘟起嘴说道:「每次你不相信我的时候,眼睛总是到处乱瞄。」
他只是一愣,随即便扬声大笑,自己倒是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好了!好了!我相信你总行了吧?」他随手开了浴缸里的水龙头,这才又转头向一旁的她说:「我现在要洗澡了,你该不会也要站在这里看吧?」
「洗澡?」很显然,这对她来说又是另一个新名词。她直直地望着水龙头里冒出来的水,好一会儿便会意似地笑了起来。「就是玩水嘛,我也要……」
她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动作,便一把让萧启炜丢出了门外;老天,他还没有见过哪一个女人这么男女不分的……
「等我洗完再换你吧!」说罢,大手使劲地将门给带上。
一直等到了门外没有任何声音之后,他才又开始转身脱掉身上的衣裳,缓缓地走向浴缸。
望着氤氲的水气,他不禁又笑了;真要让春天跟着进来,他大概真的会控制不住了……
☆☆☆
「该你了……」
刚洗完一场热腾腾泡澡的他,一出浴室的门口便看见熟睡在床上的春天,他扬了嘴角,自然的压低音量,再度为自己倒了杯冰水。
这个叫春天的女孩,真是怎么也让人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竟然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
望着她过分天真的睡脸,他的心头不禁涌上一抹无奈;像她这般毫无防范之心的模样,又怎能叫人不担心呢?
「哪天让你看看男人都是大野狼的真面目。」他口是心非地恐吓道,然后轻柔地为她盖上被单,这才转身走出卧房,将整张大床全让给了她。
这个让人又爱又怜的小女人……他笑了;只怕他这多年不为所动的心,也要开始陷落了……
☆
「叩!叩!」
一连串的敲门声,让萧启炜不情愿地自睡梦中张开了双眼;炽热的阳光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已将整个屋内洒满了金光。
他眯着双眼,抬头望了下床头的钟,只见时针不偏不倚地指着十二点的方向,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睡得好晚……
他缓缓地自床上坐起身,只有那么一刹那,他便意识到自己究竟身在何处。他轻蹙起眉头,不懂,昨天他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吗?怎么……
他又反射性地回头望了下身旁的位置,不见春天的影子,不知她去了哪里?仿佛消失得无影无踪般。
他不禁更加迷惑了;难道昨晚的一切都只是在作梦?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矛盾?
听见门外的敲门声一直不断地响着,他这才暂时抛开所有的疑虑,起身为自己在腰间围了条浴巾,慢慢地朝门的方向走去。
「早!我只是顺路经过,所以上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睡觉?」
开门后,由美子的身影让他下意识地锁起了眉头,他不记得自己何时告诉过她饭店住址,更别说是跟她约了时间见面?
「你怎么会来这里?我是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只见她扬起了一抹笑,这便大大方方地走进了屋子里。「日本就这么几家饭店,当然找得到喽!更何况,每次你们出国的时候,总会交代秘书帮你们安排行程,难道你忘了吗?」
没忘!萧启炜在心里头暗自回答了声,也顺便提醒了自己,下次做什么事,绝对不要依着老习惯办理。
看她一副把这里当自己家的样子,萧启炜只有摇头的份,他将门掩上后,顺手拉了拉自己腰间的浴巾,早知道由美子会出现,他铁定会将自己最厚的衣服都拿出来穿。
「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他轻咳了几声后又说:「我是说,你怎么有空?」一大早的,讲话都讲不清楚,他在心里头低咒一声。
只见由美子脱了自己的外套后,便随即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朝他腰间的浴巾瞄了眼,又是一个暧昧的笑。
「人家今天没工作嘛,所以上来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出去喝杯咖啡,顺便带你逛逛日本……」
她半暧昧的语气让萧启炜翻了个白眼,一大早的,遇见由美子实在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我……」他想了一会儿。「今天已经跟人家约好了,可能没有办法跟你一起出去了?」
「唉呀!」她娇嗔地轻咳下声,这便站起身子朝他的方向走去。「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她伸出手,顺势地朝他的胸膛贴近。
萧启炜巧妙地避开她的手后,这才又接道:「是公事,所以有点急,可能没有办法改期……」
「那我们现在还有一点时间。」
不知道为何,此时的他感觉像是要被人强奸的处子似的,竟然也有种无助感?
他急忙握住她的双手,收回自己的脚步,在确定那双手再也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威胁后,这才又接道:「由美子,真的很抱歉,可是我真的该走了。」说着,他亦顺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改天吧!」
「可是……」
还不待她说完,萧启炜便一手将门给带上,狠狠地将由美子丢在门后。一直到见不到她的人影后,他再度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再这样下去,他铁定会死得很快。
想着,春天的影像再度莫名地印上他的脑海;他再度笑了,要不是为了春天,他铁定今天下午就整理行李跑回台湾,好离由美子远远的。
☆
「真的不多留一会儿?晚点我们还可以去银座喝个两杯……」
临走前,岩野央在门口落了句,只见萧启炜扬了嘴角,再度摇摇头笑道:「很晚了,我也该走了。」
十一点多了,他看了手表,东京这个地方像是永远都不用休息似的,为了由美子的事,他已经跟岩野央整整谈了一个下午,现在,他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急什么?」岩野央的话再度打断了他远走的思绪。「难得来东京一趟,应该好好的玩一场才对!」
「是吗?」他不以为意地耸个肩。「我是来这里休养的,要是以你这种玩法,大概回到台湾也没有体力工作了。」
见他一直推托,岩野央也只好放弃,他无奈地摇摇头,才又接道:「大家出国都是好好玩的;第一次看到像你这样的,连出个国都忘不了工作!」
「这不算是件坏事吧?」他笑了下。「对了,关于由美子……」
「她的事,我自然会解决。」岩野央无奈地耸个肩笑道:「谁叫我是她的经纪人呢!」
听他这么一说,萧启炜这才松了口气似的报以微笑。「那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岩野央点点头。「你确定不跟我去喝一杯?」
「改天吧!」他说,再度低头望了下手表,这一整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过去了,看来,回饭店以后又得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