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著禾均的车,路一去不回,打电话给禾均,说他顺便到市区逛逛。人都已经跑了,禾均生气也没用,只好随他去。
偌大的房子,不到中午便剩下禾均独自在家,专心工作赶进度。开了答录机,帮他挡了两通瑞杰斯的电话,还有比翠丝的两通电话。
印象中,比翠丝是个相当强悍的美女,适合生存在麦雅家,而且,特烈弗跟比翠丝认识很久了。
禾均停下打字动作,停止思考,停止回忆。
离开电脑,禾均感到心烦气燥,见到後院的园艺工作箱,到後院去开始种花,弄了一个下午,天快暗时,收拾东西,进屋里打电话给路,告诉他晚餐自理,通知其他的人,上楼换洗之後,锁门离开。
电话又响,禾均犹豫了一下,推开花园的门,往大马路的方向走。
答录机闪了下,接了电话,禾均的留言拨放完毕,传来翊筑的声音。「均?你在吗?在的话麻烦接电话!…听到留言,回我电话好吗?希望你没有出门!就这样,谢谢,掰掰!」
答录机自动回带时,禾均已经走到马路上,招了计程车,往市区方向去。
酒吧刚开始营业,品研见到禾均走进门,露出欢迎的笑容,转身先帮禾均榨一杯特调果汁。
禾均在吧台角落的位置上坐下,回报品研的微笑。
「什麽时候我才见的到你们家的翊筑?」品研用开玩笑的口吻问。
「想见人,请移动尊步到我家去看!」禾均回答:「我干嘛没事把人带到这里来让大家品头论足一番?他又不是展示品,也不是宠物!」
品研看禾均一眼,送上果汁。「吃炸药了?晚餐?」
「让你喂!」禾均微笑著端起杯子,两三口就喝完。
品研转身到厨房去交代,然後招来打工的服务生照顾吧台,来到禾均旁边坐下。「又接到电话了?」
「他太太打电话来!」禾均点头,点菸。
品研眨眼。「看样子,你拖不了多久就必须去解决了!」
「能拖多久就托多久!」禾均皮笑。「我没权利没义务帮他们解决任何事情,就算事业会垮,跟我无关!」
「你还恨他?」品研皱眉,轻声说:「他到底是发生什麽事了?只是车祸而已?」
「车祸是八个月以前的事了!」禾均平淡的答:「我只知道东尼告诉我的,伤势挺严重的,但是治疗跟复健都做的很好,但是特烈弗就是不肯从轮椅上站起来,东尼去看他的时候,他只说想见我!」
「那就去吧!」品研看著禾均的侧脸。「你也该放掉这件事了!去问清楚!特烈弗当初追到我那儿去,发现你离开,他简直疯了!」
「罪恶感!」禾均闷声说。
「如果他从没对你付出过一点的感情,他不会有罪恶感!你死你活都不干他的事,不是吗?你只是在骗你自己,我说的话,都是你明知道的事!」品研叹口气。「难道你要我去劝翊筑,叫反过头来劝你去找特烈弗?」
禾均转头看品研,脱口而出:「女人真是狠毒啊!」
「这麽多年,只有这个翊筑,我认为走的进你内心!」品研露出胜利般的微笑。「你尽管否认没关系,我有我自己的看法,你对翊筑的形容保留很多,你向来就是这样,在意的反而不说出口。」
禾均苦笑。「翊筑有他自己的烦恼要面对,别雪上加霜!我跟他,是两回事!」
「既然是两回事,那我去说什麽都无妨,不是吗?」品研反将一军。「连麦雅夫人都出面了,你还要怎样?据我所知,那个特烈弗的麦雅夫人,从不向任何人低头的,她会打电话找你,就是低头了,她承认你的存在,承认你的影响力,不是这样吗?」
禾均撇嘴,不予置评。
该说的都说了,品研适可而止。
禾均在品研的店里吃过晚餐,聊天,之後成峰下班,来店里碰到禾均,邀禾均喝两杯,禾均快半夜了才离开小酒吧。
禾均满脑子想的都是品研说的话,没注意到才出酒吧门口,就有几个人跟著他。
执意不去看特烈弗,是一种沉默的抗议,但如果一切都是过去式的话,还抗议什麽?
注意到身後的黑影时,已为时太晚。
硬棒子从後面挥上来,第一棒就落在禾均後脑,几乎在同时,第二棒落在禾均的腿上,莫名其妙的,禾均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脸贴在地面上,注意力消散,有种快要昏迷的感觉,不知是因为痛还是因为脑震,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禾均听到自己的手臂「喀」的一声,不过,那时已经没有痛觉了。
发现禾均的是差个几分钟离开酒吧的李成峰,立刻叫了救护车,通知品研,把禾均送到医院去。
到了医院禾均就醒了,还能回答医生的问题。
折腾了好久,医生建议留院观察,禾均有脑震,右手骨折,肋骨断了两根,全身多处瘀伤,就算病患本人看起来很有精神,不能掉以轻心。
「认识那些人吗?」成峰问禾均。
禾均摇头。「没盖我布袋,我挺意外的!」
成峰皱眉,没看到认识的人,案子就无法成立,因为连线索也没有。禾均平时深居简出,朋友就那几个,不可能得罪任何人,没被抢,就是其他动机。动机是什麽?没有!
品研拉开丈夫,对禾均微笑。「你先休息吧!我回去帮你拿换洗的衣物!峰,陪我去!」
品研跟成峰离开以後,禾均努力转个身,闭上眼沉沉的睡下去。开玩笑,怎麽能告诉警察他自己心里有底?那不是会把翊筑害惨吗?应该就是翊筑认识的人,看样子,对方大概观察他们很久了!
收到那卷录影带时,禾均就该有所警惕,可是最近烦人的事太多,禾均一直没去细想。不管是哪一边的人,大概误以为禾均是翊筑的新欢,所以这是个小教训!要是不听话,还会有下一次!
迷糊中,禾均想到翊筑,那家伙,知道这件事时,不知会有多不高兴哪!
成峰跟品研上车,品研开车。
「均真的没线索吗?」成峰看妻子。品研认识均太久了,一定知道什麽!
「就算他知道,他不想告诉你,你又能怎样?」品研轻咬下唇,想了下,接著说:「这种案子,不会闹大吧?」
「通常不了了之!」成峰闷声回答。
「那就好!」品研说。
成峰奇怪的看妻子一眼,决定不追问,品研跟禾均之间,一直以来就有一种经岁月累积起来的默契,品研最後没有选择禾均,成峰的确感到非常意外,但是心研後来跟禾均结婚,才给了成峰答案,禾均那边的选择是妹妹,不是姊姊。
禾均的花园洋房,正安静地等待著主人回家,品研在花园门外停好车时,已经快要清晨四点了!没预料到的是,他们刚下车,大门就打开,屋里灯火通明,好几个人在门口等著。
品研立刻认出翊筑,因为翊筑脸上的伤痕!
路跟美子见到品研,睁大眼。
品研露出安慰的微笑。「均受伤了,人在医院,我过来帮他拿换洗的衣服!这是我先生,李成峰,警察!我是周品研,均的前妻周心研是我妹妹!」
美子倒抽口气。「受伤?怎麽了?」
「被抢了吧?」品研无奈的回答:「没有线索,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均需要住院一晚,嗯…谁可以帮我拿他的衣物?」
「路,麻烦你上去拿!」翊筑转眼看路,眼光回到品研身上。「我们可以去看他吗?」
「进来坐一下?」美子挥手邀请。
品研摇头。「不了!谢谢!拿了东西要立刻回去医院,均一个人在医院里,如果你们想去看他,就跟我们一起回去?」
「我也要去!」毅嘉固执的先说:「我也是一份子!」
「我开车,毅嘉,你坐我的车好了!」美子返身去房间拿外套。
「你就是翊筑?」品研望著翊筑微笑。
翊筑呆了下,恢复平静的神色。「抱歉!我姓夏,夏翊筑!」
品研有几秒的时间,彷佛回到过去,翊筑戴上掩饰内心的面具,之前的慌乱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极了以前的均!
路打包均的衣物,匆忙下楼,翊筑转眼看路。「刮胡刀?牙刷?」
路脸红,木讷的站在原地。
「你跟著美子和毅嘉先去吧!」翊筑接过路手中的纸袋,转身看品研。「哪家医院?他们先跟你去,我打包东西以後,开均的车去!」
品研说了医院名称,示意其他人跟他们一起回去医院。
回到车上,还是品研开车,成峰微笑地看妻子的侧脸。「至少那些房客都很关心均,等他等到清晨!」
品研只是点头。翊筑给人的印象很深刻,难怪均会特别注意他。姣好的脸,漂亮的五官,挺直的背脊,深藏的情感!那麽出色的脸,跟均相似的特别气质,脸上的伤怎麽来的?均从没说过!
「峰,等一下,见到均,不要说话!」品研事先警告丈夫。「有什麽事,等房客都离开了,有时间再问均,好吗?」
「老佛爷!小的喳!」成峰顺口回答。
品研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要老跟均学著对付我好吗?」
成峰微笑。「男人应该要连成一阵线,这是我的理论!」
「那你还抱怨均对你比对我冷淡?要套交情,自己去套!」品研用赌气的语调说。
成峰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回到医院,因为不是会客时间,他们分开行动,一个一个溜进禾均的病房。禾均没睡,有些意外全部人都来了,唯独不见翊筑。
「翊筑没回去?」禾均问。
「有啊!晚餐他弄的!」路微笑。「他帮你拿东西,随後到!」
一句话到了禾均嘴边,立刻又收回去。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让翊筑单独外出!
「峰,你去停车场等翊筑好了!」品研推了峰一下。「记得要潜进来!」
成峰没有反问,转身就离开病房。
「你真的被抢喔?」毅嘉望著禾均。
禾均咧嘴笑。「不小心而已!」
「还好吧?」美子一脸担忧。「手?」
「暂时要拖稿了!」禾均还是微笑。
「我留下来陪均好了!」路提议。
「你得了吧!」禾均立刻说:「被你照顾,小病会变大病!」
路无辜的眨眼,美子扯路一下,笑著说:「请翊筑留下好了,他最细心!均出院回到家以後,就换你!」
路考虑一下,这样也公平,点头附和美子。
翊筑只慢了先出发的人十多分钟,成峰带翊筑上来,品研看翊筑脸上还是没有什麽表情,只是翊筑没有问禾均怎麽受伤或是伤势如何。
「蛮有精神的嘛!」翊筑轻声说:「有必要住院吗?」
「观察一晚而已!」禾均自己回答:「东西留下,你们都回去吧!人也看到了,没什麽很严重的事!」
「让翊筑陪你吧!」美子先说:「办出院也要有人帮你忙,而且你这样吊著手,怎麽开车?」
禾均想了下,说:「好,翊筑留下,其馀人回去吧!峰,把你老婆也带回家去!」
「我明天再过来!」品研微笑,看著禾均。「不准先溜,等我来了再办出院,我要听医生怎麽说!」
禾均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闭上眼。
闭上眼就是赶人的意思!一会儿之後,大家就离开了。
翊筑把带来的东西整理一下,禾均又睁开眼看翊筑。「不是岭青会是谁?分明是把我误以为你的新欢,要教训我一顿的,他们手下留情了!」
第七章
翊筑沉默,转身看禾均。
「如果你是想道歉,省省!」禾均似笑非笑的望著翊筑。「你自己要小心!…而且我建议你,如果你想冲过去兴师问罪,最好也省省,哪有人会自己承认这种事的?」
翊筑拉开活动躺椅,躺上床。「等你好了,让我去公寓躲一阵子吧!」
禾均熄灯,没有回答。
房内陷入黑暗,翊筑的声音轻轻传来。「这次要真的做了断了,不是岭青就是耀文,如果都不是,就是以前那帮人。…找时间,我会去问清楚,要我怎样无所谓,就是不能动房子里的人!」
一阵沉默之後,禾均低声说:「翊筑,你不是一个人,现在连我都遭殃了,他们知道我的警告是认真的,他们自己会小心。别以为他们什麽都不说就是不懂,连毅嘉都懂,怀疑我是不是真的被抢。你不觉得这个家挺好的吗?每个人都是互补的,怎麽补,就看大家对彼此投入多少了!」
又是一阵沉默,然後翊筑说:「开始组乐团是大一,大二时我们就找到可以演唱的地方,那一年认识岭青,他是老板,对我们都不错,有意想捧我们,找了很多人来看我们演唱,所有的人都要我脱离乐团自己出去灌唱片,可是我不想。那时我母亲频繁进出医院,连外婆外公都被她拖累,岭青大概自己打听到的,跑来跟我说,他可以帮我忙,钱对他来说不是问题!…我有时想想,都觉得很荒谬,男人也可以卖美貌!」
「他挺爱你的!」禾均轻语:「有些男人想卖都不够格呢!你该偷笑了!」
翊筑停了好一阵子,禾均转头看,发现翊筑在笑。
「喂!我是认真的,你在笑什麽?」禾均又半带揶揄地说:「我到现在每个月都还在拿赡养费,那是八年多以前的事,赡养费到现在没有断过,不然你真的以为我写小说写的出进口车,住的起大洋房?凭我写作的速度,会把自己活活饿死!对方欠你的,你就拿吧!没什麽好愧疚的!」
翊筑趴在躺椅上,转头看禾均,下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均,你真的好厉害!两三句话,让我觉得自己过去活的像白痴!」
「谢谢!还好你没有路那种爱黏在人背後的习惯!」禾均平淡的说:「然後呢?你就当上压寨夫人?」
「嗯!岭青帮我把我母亲送进治疗单位,每年准时付钱,常常去探望她。」翊筑停了一下,接著继续说:「什麽都给我,住大地方,吃好的穿好的用好的,出入有司机接送。…其实压寨夫人就是地下夫人,然後岭青开始让我看帐簿,帮他查帐,所以後来很多人对我开始有防备,因为那些人知道我管帐!还好我去当兵,间隔一段时间才又回来,他们有机会可以补漏洞,只是这次就没那麽好了,我不会再离开,至少短期内看不到岭青会抛弃我的样子,对我越来越信任,我的麻烦也越来越多,里面有很多人窝里反,我一直没有拆穿。」
房内又陷入沉默。
隔了很久之後,禾均说:「去查一下那些人的下落,或许找的到前两天砍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