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泽瞠大了怒眸,他从未比这一刻更加恼怒,顾不得对方是自己的父亲。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吐出:
「你休想。」
接着,他拉起了陆诗曼的手,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此时的她根本没有任何意识,连自己是怎么被拉出那场混乱之中,她也全然没有印象。
坐在车上,她没有脸面对他,只能低垂着头。
「脸颊还疼吗?」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心都麻痹了,她哪还能顾及这些皮肉之伤?
「为什么动手打人?」这一点也不像平常温驯的她。
她抿了抿唇。该怎么开口说明当时的状况?
「妳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把情况弄得一团糟,也让你丢脸了。」她认了所有的指控,反正解释也显得多余。
「是她对妳说了什么吗?」他问。
「没有。」
她说过什么她已经不记得了,她只记得上官翼看她的眼神有多轻蔑,好似她是什么骯脏的垃圾,入不了他的眼。
「妳们会吵起来总该有个理由。」他想从她口中证实,她并不是那种野蛮的人。
「理由就是我看她很讨厌、看她不顺眼,所以就打了她!」
她不想再被他追问下去,更不想说出真相让他安慰自己,反正他的父母很讨厌她,她也自觉配不上他,那么她还需要他的慰藉干嘛?
闻言,上官泽彻底的对她感到失望。
「我真是看错妳了。」
她无言,因为他的确不该看重她,她不值得啊!
「以后别再这样了。」他故作冷酷地道。
「放心吧,再也不会了,那你要搬回去家里住吗?」她问。
「不要。」
他不可能因为父亲的一句话就搬回去,他已经近二十七岁了,不需要父母成天看管。
闻言,她一阵安心,她其实害怕着他会离开她。
「这样没有关系吗?」
「我说了算。」
「但你父亲好像真的很生气。」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他对我从来没有满意过,不差这一次。」
从以前到现在,只要不遵从他的决定和安排,他就很生气,但这是他的人生,怎么可能一辈子任他摆布?
看得出来他和家人的关系不太好,如今又因为她而增添一道心结,她深感内疚。
车子驶进车库里,他让她先进屋,他想一个人在屋外抽根烟再进去。
陆诗曼撩高了裙襬走进屋里,但她仍不时回望他伫立在庭院里的颀长身影。
她心里有些落寞,不过这是她应得的惩罚,她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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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钟显示着已过午餐时间,陆诗曼抿了抿唇,望着那扇一整个上午都没开启过的檀木门。
她知道上官泽对她很不高兴,虽然他嘴上总说没什么,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而今天的报纸也以大版面,刊登着昨晚那则天大的笑话──
「无才交际花与千金小姐为黄金单身汉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虽然在这则报导中受伤最深的应该是她自己,但对于为他制造了困扰,她实在无法原谅自己。
她离开座位到洗手间去,在她后头又进来了几名员工,她们有意无意地谈论着报纸报导的内容。
「总经理的事妳听说了吗?」
「听说了,这件事闹得谁不知道啊?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可不是,这一切都是那个只会攀关系的『无才女』造成的!我早就说了,她一定和总经理关系匪浅,看吧,果然出事了!」
「总经理是瞎了不成?她长得又没什么特别,我还是觉得高婞婕和总经理才相配。」
「我还听秘书室的人说,那个女人只是负责打字等一些简单的工作,但领的薪水竟然比我们还多!」
「说不定人家赚其他外快时,我们没看见啊。」说话的人似乎不怀好意。
其他人闻言,皆暧昧地呵呵低笑。
「她说不定在床上很骚呢?」
大伙儿又是一阵笑。
待大伙儿散去后,陆诗曼才从厕所里出来,她内心十分愤怒,原来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这样看待她的!
而且,最让她气恼的是,就连上官泽也被她连累,要她怎么过意得去?
回到座位上坐定,她开始思忖着自己的去留,若是她离开这里,会不会好一点?
如此一来,他也可以不用再为她费心了。
打定主意后,她开始打起辞呈,然后再将辞呈放进信封里。
她知道她不是一时冲动,她习惯了被人瞧不起的感觉,但他和她不一样,他是个傲气十足且将世界踩在脚下的男人,怎么能忍受这等流言蜚语?
上官泽推开檀木门走了出来,正好看见她坐在座位上发呆的模样,他拧起眉来,这是他头一次在上班时间看见她如此无精打采。
他走近,指节轻敲了敲桌面。
她回过神来对上他的脸,一股忐忑的情绪涌上,她将手里的辞呈捏得死紧。
「发什么呆?」
「呃……那个……」
就在她欲言又止时,他已经看见她手上捏紧的信封。
「那是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个底。
闻言,她只得将辞呈递到他面前。
「我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份工作不适合我,所以我决定辞职。」她有些困难地道,目光始终不敢对上他的。
「我要听真正的理由。」他很清楚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这就是真正的理由。」她不愿说的事,就算他一直追问,她仍是不会说出口的。
「这件事当没发生过。」他将辞呈撕碎。
大家怎么看她、怎么说她,他都心里有数,他希望她靠自己的能力去证明,而不是急着放弃一切。
「对不起,就算你撕了那封辞呈,我还是会离开这里。」她已经决定了,不会因为他接受与否而有改变。
见她这么固执,他不禁气恼,难道要他求她留下来吗?
「妳这是在闹别扭吗?」
一直以来,她都不会反抗他任何要求,但她现在竟转变得如此彻底!
「我没有在闹别扭,我真的做不下去了,我看不懂英文,也没办法帮你处理商务企画,顶多只能当当交际花,结果又当得不够称职,所以我没脸再待下去了。」
上官泽感觉一股失望感在蚕食着他对她原有的期望,她怎么能这么不求上进,又怎么能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
「随便妳。」他丢下一句话后,转身进入办公室,对她,他没有挽留的意图了。
看着他失望离去的背影,她的心好疼,她知道现在在他心里,她一定糟糕透顶了!
最后她拿起自己的提袋,一声不响地下楼,从此以后,她的行踪再也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了。
第九章
步出公司后,陆诗曼不急着回家,走在熙来攘往的大街上,她一直想着心事。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没有来电显示,她清楚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上官泽的来电,而除了他之外会打她手机的,也只有商进守了。
「找我做什么?」
「诗曼,我这次糗大了,妳一定要帮我。」电话彼端的商进守显得十分慌张,这次情况好像有些不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他一心急,说话速度就会变快,这样她很难听清楚重点。
「我开车撞到人了!对方要我赔钱……」
「你现在在哪里?我们约个地方谈好了。」
「我在南势角捷运站附近,妳快过来。」他催促道。
「好,我就在附近,你在那里等我就好。」
挂上电话后,她立刻前往捷运站。
没多久,她抵达商进守所在的地点,商进守一见到她,犹如看到黑暗中的一道光般,急忙抓住她的手。
「到底怎么了?」她没见过商进守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看来事情有些不单纯。
「我开车撞伤人,对方要我赔一百万,可我哪来那么多钱?」他紧张地说出。
「不如报警好了,他们这样根本就是勒索的行为。」
「不行,不能报警!」他大声道。
他的反应吓着了陆诗曼,她定下心仔细一想,好像有些不对劲。
「等一下,你哪来的车?」
就算她前前后后给过他不少钱,但他也差不多挥霍光了,哪有多余的钱买车?
「我……车子是偷来的,就是这样对方才有理由勒索我,要是他们把事情向警方供出来,我就死定了!」他不想就这样被逮进牢里。
闻言,陆诗曼直觉头疼。他为什么总是学不乖?闯的祸一次比一次严重,她快保不了他了!
「你真是疯了!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
「我知道妳想说什么,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妳再不帮我,我就死定了。」他吃定了陆诗曼心肠软,只要他哀求她,她最后一定会答应的。
「你别傻了,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这次就算她想帮他,也无计可施了。
「妳有的!妳一定有的!那天和妳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他一定拿得出这笔钱。」
他当然知道陆诗曼没那么多钱,但上官泽可不同,他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模样,和一般领薪水的人是绝对不同的。
陆诗曼震惊不已。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上官泽头上去了!他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你太过分了,那是你自己酿成的祸,难道还要别人替你受罪吗!?不行,我绝对不答应!」
「难道妳想看我坐牢吗?我知道啦,我一旦被抓进牢里,妳的日子就好过了,但妳怎么不想想,我今天会变成这样,是谁害我的?」他又旧事重提,想唤起她对他的歉疚感。
「他只是我的老板,我们并不是像你想的那种关系,而且,我真的无法拿出这一笔钱来。」况且,现在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僵到不行,她哪有脸开口跟他借钱!?
「不管是不是那种关系,我都有办法让他把钱拿出来,只要妳肯配合我。」商进守一脸阴恻地说道。
陆诗曼心头一惊,他竟然想设计上官泽!?
「你想怎样?」
「我要妳对他下迷药,等他晕过去后,妳就让他以为你们上了床,这样就可以向他敲一笔钱了。」
「你要我用自己的清白,去交换这一百万!?」
「我当然不会真要妳和他上床,只是要妳做戏,妳只要在他晕过去时,将他身上的衣服脱掉,和他躺在一张床上就行了。」他说得这件事好像多轻松一样。
陆诗曼心寒了,原来一个人为了自救,真的会不惜毁了另一个人,这就是自私!
「妳非得帮我不可!因为我是绝对不会乖乖去坐牢的,我宁愿自杀也不会去坐牢!」
闻言,陆诗曼就算有再多的不甘心,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他的要求,但她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她再也不管他!
「我答应你,但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再也不欠你什么。」
「我知道了。」只要过得了这一关,她想怎样都好。
「……药……拿来。」她伸出手道。
商进守赶紧将口袋里的药包取出,交到她手里。
「记住,让他和在酒里喝,这样他才会以为是自己喝醉了,而不是妳下药的。」
她不发一语地旋过身离开,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其实和商进守这样的人根本毫无分别,他是压榨她没错,但她何尝不也是在压榨上官泽?
明知是这样,但这一刻,她已经无从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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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已经晃到家门口,她看见上官泽的车已停进车库,叹了一口气。
即便脚步再沉重,她还是得进门。
听见她开门的声响,坐在沙发上的他回过头来。
今天他想了一整天,觉得他也有不对,她背负着许多人给予的压力,会觉得无法支撑下去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他想在两方都心平气和的情况下,再和她好好谈谈。
「妳回来了。」
「嗯。」她轻应了一声,左手放在口袋里,捏紧了那包商进守交给她的迷药。
「过来坐吧,我买了一些东西回来,妳一定还没吃晚餐,先吃点吧。」他一改之前的淡漠,对她好言好语,彷若没发生过任何事。
「对不起,我今天没有煮饭。」
「没关系。」
她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小心翼翼地偷瞄着他,也许是因为自己图谋不轨,所以他突然改变的态度,反倒让她心虚异常。
「今天我的态度一定让妳很难过,我向妳道歉,我尊重妳的选择,以后妳就做妳想做的事吧!」
闻言,她心里一阵感动。
「那个……」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吗?」
「我……呃……没事……我想喝点酒,可以吗?」
他怔了怔,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心情不好?」
「算是吧。」事实上她的心情的确处于极度压抑和崩溃边缘。
看了她许久,他突然起身走到酒柜旁,拿出一瓶他珍藏的红酒,「本来这瓶酒是要留着给自己庆生喝的,但既然妳想喝酒,我就把它拿出来喝。」
看着他手里那瓶一九八五年的红酒,她咽了口唾沫,手心不自觉地颤抖着。
走到她身边,他发现她颤抖着身体,不禁关心地问:「妳生病了吗?」
感觉到他关切的凝视,她心虚地别开脸,「我去拿酒杯过来。」
取来两只水晶酒杯,他打开红酒的瓶塞,替自己和她各斟了一杯,正当他把酒杯凑近唇边就要饮下时,她又突然开口:
「这样光喝酒也没什么意思,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可以拿来配酒。」她必须支开他,才方便下药。
「也好。」说着,他起身转进厨房里。
见他消失在视线范围内,她赶紧取出口袋里的迷药,双手颤抖不已地拆开包装,却让药粉撒出杯缘,她胡乱抹拭着的同时,他也已经自厨房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盒蛋糕。
「昨天买的巧克力蛋糕还没吃完,虽然配红酒有些怪异,但说不定吃起来风味独特。」他边说,边拆开蛋糕外盒。
她根本听不见他说什么,紧张全写在脸上。
看她神色奇怪,上官泽实在觉得今晚的她十分异常。
「妳今天遇上什么事吗?」
「喝酒吧!」不回答他的话,她惊慌地举起酒杯,一口饮下。
看她一杯见底,他也跟着喝掉自己那杯,然后再替她和自己各斟一杯。
连喝了几杯后,上官泽突然感觉一阵晕眩,头脑也有些混沌不清。
他觉得奇怪的是,自己的酒量应该不至于这么差。
见他开始出现异样,她的表情不自觉地显出担忧和歉疚,她在心里直喊着对不起,可惜,他一句也听不见。
倏地,他低垂着头,半晌不语,她于是伸出手推了推他的身子,他仍旧没有反应,她知道药效大概发作了。
「对不起,我无意这么做,请你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