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新娘的手置入他手心时,他忍不住动情地开口低唤——
「二十七号……」
啥?
他叫她什么?二十七号?!
何晓香僵住,猛地抬头瞧他,由于用力过猛,颈子扭了一下,眼前还浮起一片黑云、星星和小鸟。
她的耳朵没听错吧?这个臭男人在叫谁?
「你在……叫我?」白纱底下的剪水双眸眯了起来。
「抱歉,我忘了你的名字,只记得你在相亲簿里是二十七号。」段宇昂笑得好无辜,桃花眼对她轻佻地眨呀眨,拚命放电,似乎期盼她能被他的迷人魅力给电得七荤八素,迷迷糊糊地原谅了他的轻忽。
何晓香猛地吸了一口气。
他……他他他……她、她会被他气死!
有没有人见过在婚礼上七窍流血、被新郎倌给直接气死的新娘子?她快要有机会成为世界第一人了!
亏她刚刚在新娘室里还好心地安抚另一个怕得快昏倒的新娘子,没想到可能在婚礼上昏倒出糗的竟然是她自己!
很好,她嫁的男人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竟然叫她二十七号,像在叫花名册似的!何晓香气得不停地深呼吸。
好极了,她决定跟他杠上了!
完全不知道新婚妻子已经快气爆的段宇昂,听到主婚人宣布掀头纱时,立刻开开心心地伸手轻轻揭开新娘的头纱。
当他的视线和何晓香触及时,结实地愣了一下。
并不是新娘子丑到吓到他,她的脸蛋五官仍然如他记忆中一般娇美温柔,唇边也仍然挂着令人心融的微笑,只是……她的表情好矛盾。
她在笑,可是为什么他觉得她是在生气,而且是狂怒的那种生气?
当初相亲时让他印象深刻的楚楚水瞳,此刻变成了一双比两枚小核爆还有威力的晶亮怒眸。再仔细一看,她紧抿的唇瓣,其实是天生就长成唇角上扬的美好弧度,就算她酷酷的不摆出任何表情,也会让她看起来像是温柔娴静、在对人微笑的小淑女。
只花了一秒钟,他便猜到她发怒的原因。
不会吧?他只不过是忘了她的名字,又不是让她在婚礼上抓到他外遇不忠、养情妇或是有了私生子。
他们两个是相亲结婚的耶!彼此不熟是事实,干么这么计较啊?难不成她还期待他们两个能含情脉脉地在此时此刻互唤名字吗?
想到妻子可能是个小心、小眼、小肚肠的坏脾气女人,段宇昂的心头不禁有些闷、有些恼,满腔的温柔霎时消散。他忽然想起大哥婚姻如投资的论调,「投资错误」四个大字瞬间化成亮红色的跑马灯,在脑海里一闪一灭、不停轮转。
看到他不以为然的倨傲表情,何晓香满腔的怒意熊熊燃起。
可恶,这男人一点儿也不尊重她!是他亲自选了她,结果不但不将她的名字放在心里,还好意思摆出无辜的表情对她猛放电?
想到他曾经用这双桃花眼去电过无数的女人,她心头就十分不是滋味。
挥去心里异样的气恼情绪,听见主婚人交换戒指的口令时,何晓香的眼底忽地闪过一抹狡黠。
段宇昂不甘不愿地拿起戒指要套上她的手指时,她悄悄地曲起手指,硬是不肯让他将戒指套入她的指间。
当套戒指的动作受阻时,原本心不在焉的段宇昂愣了一下,抬眼望了何晓香一眼。
在民间习俗中,结婚套戒指时故意曲手指,不让戒指套到指根底,表示往后的婚姻中不会被对方套得死死的。
何晓香就是用这个动作暗示段宇昂,她将来不会当一个安分乖顺、被丈夫管得死死的「好贤妻」。
段宇昂眯起了眼,原先轻轻扶抬着她手指的大掌,瞬间牢牢地抓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则是使劲地要将婚成套进她指间。
何晓香拚命抵抗,忍痛就是不肯伸直手指;而他则硬是扯住她的小手,不让她把手缩回去。
两人之间的拉扯吸引了观礼宾客的侧目,纷纷将目光投注到他们两人身上。
「唉呀……」在何晓香细微的痛呼声中,他趁势一使劲儿,终于把戒指套了进去。
偷偷甩着被捏得好痛、无名指指节也火辣辣的小手,何晓香抬眼狠瞪着段宇昂得意洋洋、让人好想打下去的俊脸,恨不得把戒指给甩掉。
偏偏戒指的尺寸合得很,甩了半天,还是安稳地圈在她的指间,就彷佛这桩讨厌的婚姻,怎么也甩脱不掉似的。
「请新娘为新郎戴上戒指。」主婚人照着流程念口令。
一听到报仇机会来了,何晓香撇唇冷笑,不让段宇昂有任何闪躲的机会,一手抓起戒指,一手就紧紧抓住他的无名指狠狠一套,打算给他报复回去。
段宇昂不慌不忙,有样学样地把无名指指节一弯,让她无法顺利套上戒指。
她对他一瞪,低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把戒指往他的指节用力挤推。
看她急切用力的动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怕新郎跑了,所以迫不及待地要为新郎戴上戒指,好把新郎给紧紧套住一样。
「咳、咳!」瞧见女儿粗鲁的动作,何老爹窘得差点高血压发作,马上轻咳两声,暗示女儿注意形象。
此时已经气昏头的何晓香哪管那么多,全心全意努力地和段宇昂的大手打架,就差没使出传说中的相扑格斗技「千斤顶」招式来压住他,好把他那只不安分的手挟在腋下,让她顺利套上戒指。
「可恶!你的手没事长那么大干么?」她低声咒骂。
他的手几乎比她的手大上两倍,害她抓他的手抓得好辛苦,一手要拿稳戒指,另一手最多只能像小孩牵大人一样地抓握住他的拇指而已。
「谁叫你的手长那么小!」段宇昂嗤笑一声,完全没有配合的意愿。
她急中生智,手腕一转,指尖狠狠一掐,戒指顺势用力一推——
「啊!」段宇昂忽然痛得低叫一声,不但手掌瞬间无力,还差点软了膝盖。
她竟然那么用力地掐他的虎口!
他段宇昂天不怕、地不怕,偏偏从小到大就最怕痛了,她居然毫不留情地往手掌中最脆弱的虎口穴位给把下去,痛得他几乎要打人了!
瞪着痛到微微发抖的手掌,无名指的指根上也已经稳稳地圈套了一个戒指在上头,让他快要气晕了。
「段宇昂,我叫何、晓、香,记住你老婆的名字!」微微喘着气的新娘子,对他露出很刺目的胜利笑容。
她的笑容很娇婉,眼眸却像两团火星子一样闪闪发亮,让他有一瞬间忘了手痛,心神闪忽了一下。
摄回心神,他也不甘示弱地露出虚假不实的笑容。
「你放心,我会记上一辈子的,老、婆!」他握紧还在抽痛的虎口,一字一字地咬牙低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最后重音强调的「老婆」两字时,她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心口麻了麻,像有一道电流窜过似的。
老婆……
这两个字代表着,她已经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了……
何晓香只怔仲了一下,便很快地回神。
她抬高下巴,转开头不再看他,咬唇在身后甩着还是觉得火辣辣的无名指,暗骂他的粗鲁。
他也低哼一声,转开脸一样不看她,一连偷偷皱眉伸展虎口和手指。无名指指根被圈套着的异样感,教他怎么也无法忽视掉。
可恶!这个女人看起来娇弱娇弱的,使起蛮力来怎么会这么恐怖?他的无名指和虎口痛死了!
两人本来以为婚礼就这样闹完了,结果听到主婚人宣布下一个流程时,忍不住双双睁大眼——
「婚礼结束前,请新郎亲吻新娘。」
「什么?!」段宇昂和何晓香惊恐地失声喊叫出来。
光戴戒指就折腾得万分惨烈、痛死人了,居然还……还有亲、吻?!
那怎么得了啊?
两人满脸戒备地缓缓转回头来,硬着头皮瞪向对方的唇——
第二章
「真痛……」
淋完浴、穿上浴袍的段宇昂站在浴室里,轻嘶一口气,对着镜子拉扯下唇,审视唇部的受伤状况,喃喃骂着害他受伤的罪魁祸首。
「何晓香那个疯丫头,下手……下嘴还真重,竟然咬我……真是看走眼了,本来以为是个温柔贸妻的料,谁知道竟是只有牙齿的小母老虎。」瞧她,把他一向自傲的性感薄唇给咬破两个很深的口子,当时要是撤退的速度再慢一些,他的嘴唇差点就要被人当成刈包给整块咬下来了!
算她行,有办法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的名字给深深记熟在脑子里了。
呃,也不算不费吹灰之力啦,该说经过了手掌和嘴唇两次皮肉痛后,他的确会一辈子记住何晓香这个疯丫头。
在礼堂上交换誓吻的时候,何晓香的动作十分组鲁,主动踮起脚尖将唇狠狠撞向他的唇。
他先是愣住,接着被她那副摆明了早早交差早早解脱的态度给激怒,也不甘示弱了起来,故意吻得原始又野蛮,将她啃咬他嘴唇的方式回敬给她。
直到两人的嘴唇都伤痕累累、气喘吁吁地分开后,这才发现他们已经成了全场宾客的注目焦点,窘得直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可恶!从来没这样当众丢脸过。」他懊恼不已,这全是他的新婚「好贤妻」害的!
抚着唇,他忍不住回想起两人亲吻的过程。
在近距离之下,他看见她两排垂掩的长睫毛颤颤地抖着,虽然亲吻的动作很倔强,其实她骨子里是既无措又生涩的,当他的舌无意间触碰到她唇瓣间的小舌尖时,她还惊喘一声,倏地推开他。
他没忽略两人舌尖相触的瞬间,那麻窜的热力好像一道电流般,啪的一下,从头项鞭到脚底,让他十分惊诧。
「真是昏头了,怎么会对那个倔强的疯丫头有感觉呢?」段宇昂自嘲一笑,挥去心底异样的感受。
想到他亲自选回来的新婚妻子,就在外面的卧房里,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投资失败……唉……」她明明就长得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谁知道性子会这么硬啊?
何晓香那张脸根本就是欺骗社会大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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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好痛……呜呜~~
「可恶!坏蛋、臭男人!故意咬破我的唇,真是太可恶了!」一身沐浴潮香的何晓香,捣着唇坐在床边,很不甘心地喃喃怒骂着。
谁说段家二少爷段宇昂是温柔风流的多情种?
分明就是个没风度、没水准的小气鬼兼大坏蛋嘛!
瞧他塞婚戒的粗鲁动作,把她的无名指关节都磨红了不说,婚礼结束前的那一吻,动作简直生硬无比,还撞破她的唇,可见他的亲吻技巧有、够、差!
这就是所谓的「闻名不如见面」吧?
想到同她一起举行婚礼的那个叫夏盈月的女孩,长得娇娇美美的,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一看就是惹人疼的模样,想必她的新婚丈夫一定会对她温柔呵护。
她忍不住有些羡慕。
虽然当初她并没有预期这么年轻就结婚,但她毕竟是普通女孩,对婚姻也有梦想与憧憬,期盼身边会有个专情温柔的老公呵护她一辈子。
但,一想到那个段宇昂,她的梦想就破灭了。唉……
闲着无聊,她开始环顾起这间新房。
这里是段宇昂婚前的个人住所,听说公婆在婚礼后回到了段家老宅,不想打扰两个儿子的新婚夜,而段家大哥也是把他的新婚妻子带回他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段宇昂和他那个选择花园洋房居住的哥哥不一样,他在交通便利又闹中取静的地段上,买下了高级公寓顶层的两搂,改装成楼中楼。挑高的空间设计俐落而不冷硬,装潼和家具的风格简约却又舒适。
顶楼上的天台,他甚至布置了一个十分雅致小巧的空中花园。
她不得不赞美他颇有生活品味。
浴室的门打开来,优雅修长的双腿踏上卧室的地毯。
她的心脏忽然一紧,接着怦怦怦地疾速狂跳起来,她赶紧下意识地转开开始烧红的脸蛋,不敢看向他。
白痴啊!她在害羞什么?她低声骂自己,但怎么也找不到抬头面对他的勇气。
段宇昂望了她一眼。
原本以为踏出浴室后,又要面对和她剑拔弩张的状况:心里都做好准备了,没想到却看到一个眉娇眼羞的温婉人儿坐在他的床上,让他身体里一阵气血乱窜。
如果不是前不久曾和她斗气闹了不愉快,他会以为她这种欲语还休的表情是在勾引他。
「干么?现在才在怕我会吃了你呀?」他扯开唇,努力打破奇怪的气氛。
「谁怕了?」她一讲完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的回答如果听在有心人的耳里,简直像是在诱惑。
「你不怕,我可怕咧!我还期盼让你维持完整包装,赶紧在七天赏货期内办退货呢!」
「你——」才刚娶她,心里就盘算着要给她退货?
烂男人!
看到她脸上羞愤交错、气得说不出话来、转开不看他的眸中甚至疑似泛出水光的表情后,他马上就后悔了。
「……对不起,我说话太过分了。」他摸摸鼻子说道。
她愣住,没料到他会对她道歉,一股委屈猛地冒了出来,还没回过神来,鼻子已经一酸,眼泪叭答叭笞地就从眼眶中掉出来。
「你也知道你说话过分啊?说要娶的人是你,开口要退货的也是你,我的意见、我的思想算什么?要不是我爸……我才不想嫁咧!」她抹泪瞪他。
「好啦,都是我的错。」段宇昂对哭叫的女人完全没辙,一直半举双手做投降状,安抚地轻声说道。
「本来就是你的错!我根本不认识你,你的个性、脾气、喜好是什么我全不知道,更不知道你心里是不是有变态倾向?我一直很害怕要是嫁给一个会打老婆的猪狗牛怎么办?有谁想要嫁出去的第一天就被人说要退货?你不想结婚的话,没事相什么亲啊?把人家无辜地拖下水,你、你真是混蛋……」
她像倒米袋似的,一股脑儿就哗啦哗啦地把积压许久的不安与惶恐全都倾倒出来,最后再骂一句,就呜呜呜地哭了起来,模样好不可怜。
「哎哎哎,你……说话就说话,干么说哭就哭啊?别、别哭了啦,诶,别哭了……」段宇昂急得抓头团团转。
虽然有点被虐狂的嫌疑,但他比较喜爱看她凶巴巴的模样。他见不得女孩儿哭,她一哭,他的心就揪起来了。
尤其,这女孩儿还是刚嫁了他的新婚小妻子……
他的心软了。
「我说错话,对不起。你刚嫁过来,心头慌是正常的。我保证,我没有打女人的嗜好。」
「哼!」她泪涟涟地瞪他一眼。
他的心突地一紧。
要命,她含泪带嗔的模样让他涌出万般的心疼,心头倏地冒出一种「完蛋了」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