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目含笑,心情欢乐得想跳芭蕾,虽然她根本不会。眼角余光瞥见一旁小几上的报纸,她问:「那你跟路雪莎的绯闻果然是假的喽?」
什么?他顿时不悦地眯起眼。她的笨脑袋瓜难道是在怀疑他想脚踏两条船?他的人格有这么差劲吗?
她也立刻发现这问题不妥,连忙补救:「我随便问问的,你别当真。」糟糕!大概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介意,才会一时冲口而出。
「如果我现在在你旁边,你就惨了。」
她微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干嘛?」
「我会把你吻到窒息为止。」
啊?她面色瞬间烧红,从脸颊到耳根全是一片火辣辣的,有片刻说不出话来,最后讪讪道:「呃,很晚了……我要睡了。」
「你睡吧。」猜到她一定脸红了,他好得意,有种终于扳回一城的感觉。「我要一个人回家了。」最后一句话故意说得有点哀怨。
「咦!你不过来这边吗?」她下意识接口,随后想到他跟她们住在一起多少有些不便,改口问道:「我是说……你没订其它房间啊?」
「订不到。」因为他订房的时机太晚,几乎客满,能抢到一间已是万幸。
「那我去陪你好了。」她脱口说道。
「好。」他喜上眉梢,巴不得有她这句话。「我现在去接你。」
她瞥眼在床上酣睡的两名长辈,迟疑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答好。
不亲口告知她们就迳自离开是不太好,可是今天是元旦,他工作到凌晨才回家,还要孤伶伶面对一室冷清,她怎么也不忍心。
换下睡衣穿上便服,她拿纸笔写下三张相同的留言,一张放床边,其它两张分别贴浴室和大门前,一切准备妥当后带着随身背包出门。
☆
上了他的车,她才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看看时间,回到家大概也是早该就寝的凌晨两点了,她能怎么陪他?
从上车之后他就很少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比较好,只能一直盯着车窗外,从有色的隔热玻璃望出去,夜似乎更黑了些……唉,好像有点尴尬啊。
回到大厦,他们由地下室乘电梯上楼,她一进电梯,习惯性按下十八楼和二十五楼的按钮,见状,他瞥她一眼,很快又收回视线。
哔、哔、哔……无声中,电梯一层一层往上升。
到十楼时,他轻咳一声,故作平淡地问:「你不是要陪我?」
「呃,是啊。」她搔搔头。「不过现在很晚了……」
「那有什么关系。」他语气轻松。「累的话,睡我家好了。」
睡他家?她脑袋先是空白两秒,然后变成乱烘烘的一片,一时有点结巴:「说的也是……你们家客房很多嘛。」
他挑眉看她。「你在想什么?」
她脸色微红,笑着摇头。「没有啊。」
叮!说话间,十八楼到了,他很自然地按下闭门钮。
哔、哔……二十五楼到了。二人走出电梯,他打开门入内,她尾随其后。
她蹲下身松鞋带,他走到一旁将玄关和大厅的灯打开,顿时一片辉煌。
啊啊,她发现自己好像有点紧张……
「你的鞋有这么难脱吗?」
她因他的问话抬头,见他正一脸兴味地注视着自己,并朝她伸出一只手,她对他露齿一笑,想也不想就伸手握住。借他的力站起身来,却不见他有放开的意思,她有点疑惑地看向他,正好与他投射而至的视线衔接。
「男女朋友要牵手,但是我们在外面不能牵,就回家补牵一下好了。」
他的口吻很平淡自然,握着她的手却好像有那么点……僵硬?
是错觉吗?还是……难道他也有点紧张?这想法使她讶异又好奇地觑目瞧他,但他别过了头没看她的方向,无从自他表情上得知端倪。他手上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贴得极近的两只手几乎能感到对方的脉搏,那是比平时略快的悸动节拍。男女朋友啊……她低头微笑,好像从这温度才体会到这刚成真的事实。
走到客厅,她问:「你要洗澡吗?」
他停步回望她,她又补充:「我在饭店洗过了。」
「好。」他这才松开她的手。
「那我在这看电视等你。」她走向沙发坐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他回房内的浴室洗澡,她盯着电视萤幕,心不在焉。
今晚真是奇怪的一夜,竟会发生这么意想不到的事。她实在没料到他会开口要自己当他女朋友,那是代表他喜欢自己吗?对喔……她好像还没想过这问题。应该是很简单的因果关系,但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让人有种仿佛踩在云端的不踏实感。困顿的脑袋越想越迷糊,夜深人静催人眠,她不知不觉慢慢合上眼。
他自房内出来时,电视还在吵闹,而她已在沙发上睡着。他笑着摇头,大概也猜到会这样,举步上前,轻摇她的肩膀,说道:「别在这睡,会感冒的。」
她半睁惺忪的睡眼,好一会儿才认出他,发出几声意义不明的咕哝,她爬起身,梦游一样走到最近的客房,把自己抛在床上,立刻又睡着。
他尾随其后,盯着她身旁的空位,毫不犹豫地也爬上床,自认理直气壮。反正这张是king size的豪华双人床,睡两个人还绰绰有余,而且是她自己说要陪他的,那当然要在他身旁陪。
调整好一个舒适睡姿,目光对上身旁的她,他眼睛微微眯起。看她睡得那么香甜,完全不设防,好像笃定他不会侵犯她一样,实在太藐视他的威胁性了。别忘了他现在的身分是她男朋友,可不是什么善良的邻家大哥哥。
「喂,我要亲你了。」没动静。
「喂,我要抱你了。」没动静。
「喂,我要脱你衣服了。」还是没动静。
可恶,别以为他不敢,他只是不屑偷袭而已!他有点不爽,以一只手半撑起自己,恶作剧地揪起她一绺头发,以发梢轻搔她的脸颊。
她眉头一皱,伸手搔了搔脸,动了动脖子,翻了个身。
哼,还没反应?他边笑边坏心地继续玩。
她再次皱眉,突然间,她抬起手,猝不及防呼一声朝他的方向挥出一掌。
啪!结结实实一掌扫中他的脸,打出他一脸震惊。
「喂!」他跳起来瞪她,却见她双眼依然紧闭,没有清醒迹象。
事不宜迟,他立刻冲下床找镜子,见到右颊被扫了五个浅红指印,顿时嘴角抽搐。幸好他明天没通告,不然怎么见人?!
神色阴沉地走回床边,他强烈怀疑她装睡,却听她鼻息沉沉,非常逼真。
敢情她方才真以为自己是在打蚊子?
然后他想到她好像经常被蚊子咬,难道因而无意间练就了护体绝技?
这一点也不好玩。
他气愤地咬牙钻入被窝,瞪着她可爱的睡脸,忽然一阵忧郁。
啊,这可恶的小鬼一定不知道,他是真的很想侵犯她!
第八章
两个小辈在交往的事很快就传入两位长辈耳中。
姜颂钦原本担心母亲会反对,毕竟他们的表现一直比较像兄妹,没想到她花了不少时间问明前因后果之后,反应竟是开心得跳了起来!
「太好了太好了,这岂不是双喜临门!」她夸张地笑个不停。
除了姜太太喜出望外,听说袁母的反应也很理想。两个女人煲了一下午的电话粥,直呼怎么没想过自己儿女在一起的美好可能性。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他心情愉快,如今都已向双方家长禀报过,也受到认可了,这下他们可以专心谈恋爱了吧?
无奈俗话说得好,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事情当然没想象中美妙。
为了月底要去加拿大参加的一场大型公益演唱会,他每天忙着练歌练舞兼排演,排得满满的工作行程很难跟她的时间配合;明明住得那么近,但不要说约会了,连碰面都有困难。以前只要想到有钱可赚,他并不在乎牺牲时间,现在他却梦想拿钱买回时间……真是想到就郁闷!
寒冷的一月底,他离台飞赴加拿大。演唱会一结束,公司派的拍摄小组就火速飞来会合。这次唱片公司决定趁他赴加之便,在加国拍摄路雪莎的专辑封面和最新主打歌「雪之恋」的MV;他之所以也要入镜,是因为那是一首跟他一起合唱的情歌。唱片业不景气,能省则省的前提下,歌手几乎都不出国拍MV,不过路雪莎凭甜美的长相和清柔的歌声出道,首张专辑创下佳绩,公司十分看重她的发展性,这次破例砸下重金,可说是把她当成下一个姜颂钦来培育。
一大早,在饭店用过早餐,助理小吴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片场?」
「去做什么?」他不解。「明天才有我的戏份。」
「我知道。可是这次的导演是陈导啊,他这人虽有才华,脾气却是出名的火爆,只要艺人表现不好连吃NG,他才不管你大不大牌,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赏你一顿臭骂,一点面子也不给。我以前正好跟他吃过几次饭,想说利用机会去跟他套套交情,希望他明天至少别太刁难你。」
小吴自姜颂钦出道以来就一直担任他的助理,由于在这一行打滚许久,认识不少红人,他为人细心机灵又不会乱说话,跟姜颂钦默契还算不错。
见他这么用心良苦,姜颂钦当然不能不随行,遂点头说好。
今日外头飘雪,气温零下十几度,他们裹得密不透风才走出饭店。
拍摄地点在一座公园,抵达现场,似乎刚结束一场拍摄,陈导正在场内指挥:「接下来拍水里的戏,水缸呢?快把水缸推过来!」
小吴见他忙着调度,不便打扰,拉着姜颂钦在一旁坐下,说道:「我看我们在这坐一下吧,等陈导休息时再过去打招呼。」
今天的主角路雪莎在保母车上换装补妆,过了一会儿,她自车内出来时,一身纯白古典公主装,陈导见了忽地蹙眉,问道:「你身上是不是有塞暖暖包?」
一旁的助理战战兢兢地代答:「是啊。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陈导毫不留情地下令:「统统拿出来!等下要下水,衣服遇水一贴在身上,有暖暖包的形状还能看吗?!水缸里是温水,不用怕冷!」
于是助理们又急忙七手八脚将她身上的御寒品全部扒光。
「真可怕!」小吴看到她的处境都忍不住打寒颤,对身边的姜颂钦低声说:「幸好你演的是个凡人,至少可以在冬天里多穿点衣服。」
这支MV是以故事形式呈现,内容叙述一个流浪异乡的旅客,于乡间小店投宿的期间,在雪夜里邂逅一位美丽女子,相处日久,两人互生情愫;但在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之后,她不告而别,痴情的男主角固执地等到冬雪融尽,才于春芽初抽之际,在两人共游过的湖畔留下一朵玫瑰,怅然离去,继续流浪。
由路雪莎饰演的这名女子其实是冰湖内的雪精灵,而现在要拍的就是冬天的最后一场雪,她忧伤地回到湖底沉眠,等待冬季再临。
姜颂钦观看路雪莎安静任人摆布的模样。
她是他的师妹,也是他的绯闻对象,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唱片公司的炒作手法,藉他的名气为她拉抬声势,增加曝光率。不过任何成功的宣传手法都有可能造成反效果,有部分他的歌迷因而被触怒,大骂路雪莎攀他登高的手段太低级,还批评她歌声单薄唱高就走音,根本是支花瓶。
他本身对此倒没什么想法,甚至有些同情她的无辜,毕竟唱片公司的决策跟歌手的意愿通常没太大关系。在几次接触中,她给自己的印象是个乖巧且出乎意料敬业的人——那当然,要在这天寒地冻中穿这样入镜,可非人人受得了的。
他不晓得自己在她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他怀疑她还记不记得,他们其实很久以前曾经见过面……
工作人员搬来踩梯放在水缸旁,路雪莎踏入几乎人身高的水缸内,水线到颈,姜颂钦发现她面无血色,是紧张的关系吗?
一声开麦拉,她闭气潜入水中,睁眼抬头专注凝望浮雪的水面……
「卡卡卡卡卡!」陈导暴躁地连声喊卡,但在水缸中的人无法听见,他怒吼:「快!哪个人快去把她揪出来!」
片场助理连忙上前去轻敲水缸,没想到缸内的路雪莎吓了一跳,在水中呛咳起来,却好像脚抽筋了站不起来,看来简直像要晕死过去一样。
「蠢材啊!」陈导再度怒吼,不知是在骂助理还是骂路雪莎,气急败坏边街上前边骂道:「还站着看什么?!快去把她捞起来!」
姜颂钦早在他之前就当机立断第一个起身行动,跟工作人员合力将她自水缸内救了出来。路雪莎一阵剧咳,吐出不少水,脸色死白,显然受到极大惊吓,她的助理不停试图安抚她,她裹在棉袄中,依然克制不住颤抖。
「……」陈导沉不住气了,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还要不要拍了?」
助理满脸歉意。「对不起,她以前溺水过,所以很怕水。」
「什么?!」陈导瞬间怒发冲冠,厉声道:「要在水里拍的事不是早有通知,她也说没问题才开拍的,现在搞这什么名堂?!」
助理连忙解释:「没问题的、没问题的,来之前她已经很努力克服心理障凝了,刚才她不就闭气闭得很成功……」
「闭气成功有个屁用啊!」陈导暴跳如雷。「我是要她凄美忧愁恋恋不舍地望着水面缓缓下沉,她演得像被绑了石头的弃尸,一副已经死掉的样子!」
路雪莎缩在椅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
最后,陈导没辙地叹道:「算了算了,快送她回饭店休息,要是得了肺炎就更惨了。要她今天回饭店给我好好在浴缸里练一整天,听到没!」转向路雪莎,他语重心长地说:「别说我不体恤你,进度延一天,说不定就要多待一天,到时候经费不足拍不完,这责任你我都担不起。这次公司拨款给你到这拍MV,对你这么看重,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希望看你闹笑话?」
「陈导!」这时候还说这些!助理很是恼怒。「对不起,我们先回饭店,状况一好马上通知这里。雪莎,走吧。」
女主角被搀扶离开,气氛顿时一阵沉默,比冬天还冷酷。
「……姜颂钦?姜颂钦呢?」陈导突然扯嗓喊了起来。
「在这。」姜颂钦举步上前。
「很好,你来得很是时候。」陈导点点头。「现在只好从你的戏份开始赶拍,没问题吧?反正你在这也没别的事可做。」陈导向来作风强硬,即使面对大牌如姜颂钦,语气也是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