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特地来找你,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们去大吃一顿庆祝吧,燕姬,我请你!」
「不用了,今天晚上基金会的员工庆祝成立五周年,订了餐厅,我身为执行长,一定得去。」
「这样啊。」许文彦掩不住失望。「不然明天好了,明天我们去吃印度咖哩,你不是最爱吃的吗?」
「不用了,你把钱省下来,去巴黎慢慢花吧。」
「燕姬,你是怎么了?」许文彦这才发觉到不对劲,皱起眉头。「我得到这个机会,你不替我高兴吗?」
「我当然替你高兴啊。我不是说了恭喜吗?」她淡淡地说。
「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咬牙,想起前不久他告诉她自己得到参展的机会时,她是多么替他欢欣鼓舞。那时的反应,和现在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她回避他的眼光。「时间差不多了,我该上车了。」
「你等一下!」他猛然扯住她手臂,不让她上车。「你给我说清楚,江燕姬,你在耍什么大小姐脾气?」
她一动也不动。
「你该不会还在为前几天我们吵架的事生气吧?好吧,我承认那天我是激动点,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你当没听过就算了,何必斤斤计较……」
「我没法当没听过。」她总算回过头,脸色雪白。「那天你说要跟我分手,不是吗?」
「我——」他一窒。「我那只是一时气话啊!」
「那种话能随便说说吗?」她语气很轻很冷。「我跟你已经没关系了,请你放开我。」
「你!」许文彦不敢相信地瞪她,从认识她至今,她从不曾对他如此冷淡,他尴尬不已,霎时恼羞成怒。「江燕姬,我们三年的交往,你打算就这么一句话当作没这回事吗?」
「你放开我。」
「我不放!」他将玫瑰甩落在地上,抓她抓得更紧了。「我要你给我解释清楚!」
「你还要我说什么?」
「说你不是认真的!说你只是一时气话。」他惊咆。「江燕姬!我不许你这样不明不白地甩掉我!你今天一定要给我说清楚,否则我不放你走!」
燕姬深吸一口气,别过头,肩头一阵一阵地打颤。
「江燕姬!你说话啊,你给我交代清楚!」许文彦继续强硬地逼迫她。
「我……」她嗓音沙哑。「我已经……不爱你了,你放了我吧。」
「什么?!」他惊怔,脸色一沉,眼神阴暗吓人。「你再说一次。」
「我已经……不爱你了。」
「你!你这势利的千金大小姐,我就知道你只是跟我玩玩而已!」他愤慨地咬牙切齿,一股怒火窜烧心头,焚去了理智,他猛然扬起手臂,眼看就要朝她挥去一掌。
掌风在中途让另一只手臂给挡住了,原来是一直默默站在她身边的杨恩典。
「许文彦,你别太过分了。」杨恩典阴沈地警告。「对女人动手动脚的,算什么男人?」
「你让开!这不关你的事!」许文彦被他训得又羞又怒。
「大小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不会让你动她一根汗毛。」杨恩典神色冷凝。
「你!」许文彦气急,眯起眼,看了看玉树临风的他,又看了看清丽可人的她,顿时自惭形秽,强烈的自卑与嫉妒涌上心头,令他口不择言。「好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江燕姬,原来你有了新的男人了,怪不得会坚持要跟我分手。好,好,算你狠,算你厉害!我还以为你跟别的千金大小姐不一样,原来我看错人了!」
燕姬倒抽口气,张口结舌地瞪他,似是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许文彦转向杨恩典,继续呛声。「姓杨的,你也别太得意!你以为这女人会真心喜欢你吗?她不过是把你当哈巴狗利用而已!等她玩腻了,迟早也会将你踢到一边去。你等着瞧吧,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的!」
对他的挑衅,杨恩典只是要笑不笑地撇撇唇,一派气定神闲,仿佛懒得跟他浪费时间争辩。
许文彦气怔,自觉灰头土脸,他咬牙切齿,僵站在原地,半晌,才狠啐一声,气冲冲地走人。
燕姬怔怔地目送他气急败坏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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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燕姬上了杨恩典开来接她的车,一路沉默,一语不发,烟蒙蒙的眼一直盯着车窗外,不知想些什么。
到了员工们包下的那间Lounge Bar,大伙儿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闹疯了,一个个捧着酒杯,四处找人拚酒。
身为执行长的燕姬自然是众人敬酒的对象,她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喝。
到后来,她喝得全身裸露在外的肌肤全红透了,眼眸也水汪汪的,漫着浓浓酒气。
而她还继续要喝,杨恩典看不过去,夺去她紧握在手中的酒杯。
「你干什么?」她惊呼,试图抢回酒杯。「还给我!」
「你喝太多了。」他将酒杯丢到一边,臂弯收拢,半强迫地搂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走,我送你回家。」
「我、我才不回去呢!」她藕臂狂挥,挣脱他。「我还没喝痛快,现在回去多扫兴!而且大家也不希望我走。」
「谁说的?你这个老板走了,他们才能玩得更尽兴。」
「是吗?」她眨眨眼,环顾周遭,眼见十几个员工围成一圈,正开心地跳着舞,却没人想到邀请她一起跳。
没人需要她,没人记得还有她存在。
她抿唇,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忽地坐倒在沙发上,曲起双腿,展臂拥住自己。
尖俏的下巴顶在膝上,一张红滟滟的脸侧向一边,她默然无语地望着窗外深沉的夜色。
杨恩典看着那在昏暗的灯光掩映下,显得寂寞而柔弱的身影,胸口一紧。
他在她身边坐下,陪她静静地坐了几分钟,然后,低声说道:「想哭的话,就哭好了。」
她一震,转头瞪他一眼。「谁说我要哭的?」
他深深看她。「你不用这么勉强自己,我知道你很难过。」
「谁……谁说我难过了?」她仍是嘴硬。
他也不跟她争,拿起桌上一杯水,示意她喝下。
她撇过头,不理他。
他自嘲地扯扯唇,看了她好一会儿。
「为什么不告诉他实话?」他沙哑扬声。「其实他那个留学的机会,是你替他争取来的,为什么不说,要让他误会你?」
她不说话,颊上的红霞逐渐失色。
「你怕告诉他真相,伤他自尊吗?」
「……」
「你真傻,燕姬。」他温柔地说,温柔地址动她心房里那根最脆弱、也最倔强的弦,她咬紧牙关,强忍住忽然飞上双眸的泪意。
「你这么做,只会让他恨你。」
「他恨我……也没关系。」她终于开口了,嗓音很轻很轻。「只要他过得好就好了。」
杨恩典暗暗蹙眉,总是冷凝的胸膛,有某个地方,悄悄融化了。
「他配不上你。」不知哪来的冲动让他猛然说出口。「你值得比他更好的男人。」
「谁?你吗?」她讽刺。「你根本一点也不了解他。」
「我是不了解。」莫名的醋味在他胸臆漫开。「你呢?你又真的完全了解他吗?」
「我当然——」她蓦地顿住,没说下去。
他知道她是想起了方才许文彦对她说的那些恶毒的话,她恐怕怎么样都没想到他会那样责骂自己。
「他其实很自卑。」他悠悠地说:「他在你面前总是装得很有骨气,不许任何人践踏他自尊,其实是因为他下意识地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你住口!」她再次扭过头来,狠狠瞪他,「不许你这么说他!」
他眉眼不动,镇静地迎视她愤恨的眼神。「你跟他分手是正确的决定,一个自卑的男人不可能给你幸福。」
「我和他的事不必你来评论!」燕姬愤而起身,拿起随身皮包,抬高脸,像个女王似的高傲地往外走。
杨恩典跟随上去。
几个员工注意到他们的离开,却没人出声喊住,只是彼此交换神秘一瞥,凑在一起咬起八卦。
两人一在前,一在后,来到路边。夜虽深沉,街上车辆依然川流不息。
燕姬伸手想招计程车。
「我送你回去。」杨恩典拉下她的手。
「不必!」她甩开他的手。「我不用你送,你是我爸的特助,不是我的司机。」
「我送你回去。」他还是这么一句。
「我说了不用了!」她扭过头,明眸喷起亮灿焰火。「杨恩典,你非得跟我跟这么紧不可吗?今天也是!你又不是我们基金会的人,干么硬凑热闹来参加我们的聚会?」
「我是代表董事长前来表达祝贺。」
「代表我爸?他为什么谁都不找,偏偏要你来代表?哼。」燕姬冷嗤。「你别以为我不晓得,杨恩典,我爸想把我跟你凑在一起,我告诉你,不可能,谁也不能强迫我嫁给你!」
她言语辛辣,气势凌人,他却一点也没被她惹恼,嘴角淡淡一牵,噙着抹若有所思的笑意。
「你放心,我也不想要一桩勉强得来的婚姻,除非你心甘情愿嫁给我,否则我不会跟你结婚。」
她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他怎能如此冷静?
燕姬懊恼。「我不可能心甘情愿嫁给你,我又不爱你,而且我讨厌你!」她呛道。
「我知道。」他还是微笑。
她不禁感到挫折。「那你干么还那么听我爸的话,没事就在我身边晃?别跟我说你喜欢我,我才不信!」
「为什么不信?」他扬眉。
「你只是喜欢作弄我!」
「我确实喜欢你,燕姬,我说真的。」低沉的嗓音里隐隐含着笑意,带点宠溺的味道,就好像他正跟一个爱耍性子的小女孩说话似的。
燕姬蓦地心跳一乱,咬住唇。
她深吸口气,倔强地扬起眸,直视他。「好,既然你说自己喜欢我,那你证明给我看看。」
「怎么证明?」星眸闪着兴味。
她真讨厌那样的眼神。
「我要你——」眼眸挑衅地眯起。「说服我爸答应我跟文彦在一起,并且真心祝福我们两个。」
杨恩典顿时面色一变,眼神也冰冷。
她是真心还是故意?她真的那么爱许文彦吗?
整个夜晚,他第一次失去冷静,心海汹涌,脸上的肌肉不自觉地僵着,紧紧咬着牙。
燕姬打量他阴沈的神情,竟有股自己刺伤了他的错觉。她说什么呢?她明知他做不到,为何还要故意为难他?
她到底在想什么?或许她只是看不惯他总是那么自信且笃定……
「对不起。」她低喃。
一辆跑车呼啸而过,轰隆的引擎声霸道地占领黑夜。
他听不见她的呢喃,疑问地挑高一边眉。
「其实我没那么讨厌你……」
放肆飙过的跑车在路口差点迎面撞上一辆转弯的公车,急速煞车,车头九十度大转弯,眼见就要朝她冲过来。
「小心!」他见状大为震惊,不及多加思索,飞身一跃,猿臂搂住她腰际,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然后抱着她在地上敏捷一滚。
两人平安地闪开了跑车,燕姬吓得花容失色。
「你怎样?没事吧?」危险过去后,杨恩典捧起她的脸,急促地问她。
她瞪着他写满焦虑的神情,—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不是哪里受伤了?」他忙起身察看她,双手在她身上骨骼抚过,确认她是否受伤。
燕姬怔忡地注视他。
这是第二次了,他舍身救她。
之前攀岩落下来时,她还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地上铺着软垫,所以他才那么大方地以自己的身体抱住她。
但这一回,他是真正赌上了命,一不小心就可能有旦夕之危。
他两次救她,两次都只关切她的安危,不顾自己。
燕姬心一扯,眼眶红红的,泛着湿意。
这个男人……或许真的很喜欢她吧?
第五章
她竟然不太伤心。
燕姬愣愣地看着一室的画,发呆。
这里,是许文彦原先租赁的公寓,他因为走得匆忙,跟房东退租后,连画都来不及处理,只好暂时先打包,打算请朋友先帮他保存着。她得知这消息后,悄悄又将这层公寓租下来,将他的画原封不动地留住。
公寓里,满满的都是许文彦的画,他随手的素描、精心绘制的油画,连几幅未完成的游戏之作,她都好好替他收着。
其中有个房间,挂的全是她的画像,那些当初两人刚刚相识的时候,他疯狂地、日夜不休地为她所画的肖像,如今她看着,虽然还是感动,却已不复当时深切的震撼。
他走了,两人的感情划下句点,她以为自己会很难过,或许得花上许久,感情的创伤才能平复,可是现在才过了两个月,过去的一切便仿佛离她好远好远,远得教她无法抓住。
怎么回事?
燕姬不能理解,但脑海里,却隐隐浮现某个男人的身影。
那男人,在这两个月里,总是出现在她视线里,她几乎天天见到。她上班的时候,他外带她最爱的咖啡到她办公室,下班时,他殷勤地开车来接,假日无聊,他领着她游山玩水,心情低落时,他激得她忘了悲伤,只想着要如何折服他的霸气。
结果,每每当她认为自己该想着远在他乡的文彦时,心里却总是不争气地挂念着他。
她觉得恐慌,有时,甚至会有种强烈的预感,仿佛自己正走在钢索边缘,随时要坠落深渊……
手机铃声响起,燕姬骇了一跳,拿起电话,瞥了眼萤幕上的来电显示,她的心怦怦跳,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喂。」
「燕姬,是我。」他沈静的嗓音传来。
他总是那么自信,他从不报上名,总是笃定地认为她绝对认得他的声音。
她懊恼地咬唇。「有事吗?」
「你在哪里?我到基金会找不到你。」
「我的行程,需要向你报告吗?你又不是我老板!」
他轻轻一笑,没反驳她,只是低声说了一句。「我想见你。」
性感的、魔魅的嗓音迅速烧红燕姬的脸。为什么这男人总是能将如此肉麻兮兮的话随便挂在嘴边呢?
「你在哪里?」他再问一次。
「杨特助不是一向很神通广大吗?我在哪里,你应该猜得到吧。」她实在不甘心自报行踪。
他沉默两秒。「你在许文彦的公寓。」
果然又让他料中了。她嘟起嘴,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我去接你。」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他的声音真的变得干涩起来?
「二十分钟以后到。」他不由分说地挂电话。
好强势的男人!他以为他是谁?不过是她父亲的特别助理,居然敢这么对她这个千金大小姐?
但他就是敢。
他从来没像其他男人一样,把她当成某个高不可攀的女神,衷心仰慕着。就连文彦,初识她时,也是发了狂似的热烈地画着她的肖像,唯有他,总是不冷不热地对着她。
他说他喜欢她,而这些时日来,他也的确毫无疑问地是在追求她,可不知怎地,她总觉得自己捉摸不定他的心思,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