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明白了,快手抽掉贺世祺嘴上的香烟,在围裙上弄熄,抱下李柏翔,一面安抚其它小朋友。
「没有烟了,没有烟了,没关系的。」
「可是我吸进去了……」小男生豆大的泪珠依旧往外掉。
「来,重重吐两口气,把吸进去的烟吐出来。」满意自然有拐骗小孩的手段,她吃幼儿园老师这行饭可不是吃假的,她清楚小孩的思考模式,也懂得如何安抚他们。
小男生对老师的话深信不疑,照做了。
「很好。」她作势在小男生面前挥挥手掌,「老师把这些坏烟都扬掉,全部搧掉,小朋友也一起帮老师好不好?」
「好!」几只肥短小手立刻在半空中舞动,彷佛真的有坏烟在他们面前飘过。
「来,柏翔,你再吸两口气。」
小男生迟疑地看了看天空,决定跑到秋千旁才用力吸气,这样才不会再吸到坏烟。「老师,我吸好了。」
「还有烟味吗?」
小男生摇头。
「那柏翔就没事啦,肺不会黑掉,也不会死掉。」
小朋友响起一阵欢呼。
「好了,进教室去,淑媛老师要发点心给你们啰,先去洗手。」
「好!」
解决小麻烦,满意转向贺世祺。
「你是专程来幼儿园弄哭小孩的吗?」她失笑地问。他看起来真不好,脸色不好、表情不好、精神也不好。
「我情愿去弄哭商场上的敌手,也不想和这种生物有任何瓜葛。」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根本没有任何理性的生物,就叫做「小孩」。
「那么你是来找我的?」她故意问,很高兴想念着要相见的人,不是只有她。
「本来是。」
「本来是?现在不是了?」
贺世祺微微一笑,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弯下腰与她平视。这么娇小玲珑的身体,为什么会对他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左右他的情绪?
在满意继续开口问他「既然不是来找我,你出现在这里做什么」的同时,他低头擒获她的唇,以吻封去所有语言--
他本来是来找她,为他那夜难看的醋样道歉,请求她不要就这样不理他,虽然此等行径和一条摇尾乞怜的狗没什么差别,他却更受够了每天面对她拉上窗帘的被拒感。
而现在,他的目标转换了,他不是来找她,他是来吻她的,狠狠的补偿这些日子,他每一次想吻却又不能吻的挣扎。
她让他以为自己是恶劣的第三者,觊觎着别人的女人,更让他醋劲大发,露出饿犬争肉时的狰狞面容。
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误解,那时在屋里屋外布置活泼热闹的生日宴会,为的只是一个奶娃娃,不是他所以为的假想情敌,当看到「柏翔」的真面目时,他有种大笑的冲动,还有像现在--吻她。
她的味道真好,清新如晨露,温暖而湿润,引诱他深入探索,反复流连,但很显然,他吻她的火热方式让她招架不住,当他以舌尖挑动她的舌头时,她不时抽息,扶按在他手臂上的十根指头还会本能地轻颤哆嗦,彷佛在闷闷指控着「你怎么可以这样……」,简直可爱得让人想得寸进尺。
「亲亲会生小孩耶,我妈妈说我就是这样来的。」窗边趴着好几张小脸蛋,每人嘴里嚼着波萝面包,含糊交谈。
「才不是,我妈妈说是牵手才会!」
「你们都不对啦,我爸爸说要睡在一起,然后小孩才会趁睡觉时跑到肚肚里。」
「……」波萝面包从小女生手中滚下来,弹性十足得像颗小皮球咚咚咚地小小弹跳,沾了半边的沙土。
她精致可爱的脸蛋逐渐朝中心拧皱,脸色涨红,「呜哇--我午睡的时候和李柏翔睡在隔壁--我会生小孩啦……」
「我不要跟陈晓玲生小孩,我喜欢的人是朱苓啦,哇……」
第五章
哈士奇,美丽而迷人的大型犬,体态像狼,却没有狼的冷峻神秘,双眼炯炯有神,深深凝视人时,带着宝石般的璀璨。
美丽而迷人。
这样的形容词,不该套用在一个男人身上,可是满意真的找不到其它字眼来描述眼前这个男人。他真的很漂亮,喔,当然不是女性化的漂亮,他的眼神深邃明亮,只要放柔轻笑,好象有星星掉进里头,炫彩得令人迷醉:他的身材有些削瘦,她想,那是因为他太高了,可是肩膀很宽,连结着锁骨的部分特别突出,手臂上隆起的肌理像小山丘似的,乳尖因为汗水而变得油油亮亮,要她找出脑中最贴切的联想,就像是刚出炉的法国面包,有点硬硬的,点缀着她每次吃法国面包时一定先挖出来尝的葡萄干……
不对!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
贺、贺世祺为什么在她面前脱衣服?!
满意终于发觉不对劲,她瞪大双眼所看到的,是他褪去汗衫,露出整片胸膛,牛仔裤的扣子也解开,若隐若现的还能瞧见他内裤的颜色。
她想起来他在幼儿园吻她,接下来还发生了什么她都浑浑噩噩、不知所以,连什么时候被娃娃车送回她家楼下也不知道,当然更不明白此刻她坐在他的床上、面对他将他自己剥个精光应该要做出什么反应。
「来做吧。」他的声音比平时更沙哑,额上与鼻心都有汗,似乎燥热难当。
「做、做什么?」
「爱。」他的手指挪到她衬衫的扣子上,轻易挑开第一颗。
「慢着--」她双手挤进他忙碌的十指间,护住敞开的襟口。「这、这太……」
「太什么?」
「太、太快了……」
「我觉得我已经够慢了。」天知道他在多早之前就想对她这么做了,也许是当她穿著围裙在他的厨房里切切洗洗,也许是当她每早到他房里拉开窗帘,让暖洋洋的阳光笔直射入,驱散满屋子的阗暗,更也许是第一次在阳台被她的歌声吸引而去时。
「但是……」
「妳不喜欢我吗?」
「我……」她摇摇头,又点点头。
「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喜欢。」明明是他的问题让人摇头也不对,点头也不对。
「那么,为什么不?」他问的当然是进展到下一步。
他当然不会混蛋地要求她--喜欢他就给他这类的胁迫屁话,他只是认为发展到这里都是顺应着天时、地利、人和,一对相互喜欢的男女,在床上淋漓尽致的享受欢爱,天经地义。
「可是我们才刚刚接吻……」才刚刚确定彼此的心意,她心里是很开心,爱与被爱,都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幸福,必须要两者相加,才能达到及格分数,只去爱人,那太辛苦了,要有长期抗战与不求回报的心理准备;被人深爱着,若对方根本不是自己心仪之人,那样的爱情会变成摆脱不了的恶梦纠缠,她很幸运,她喜欢着他,他也一样。
「所以?」接吻是前戏,既然都做了,理所当然就不要抗拒接下来的事。
「所以……」她顿了顿,还是摇头。
对她而言,真的太快了。
他们才刚跨过一大步,默许彼此的亲吻,这个时候应该是要说说肉麻的情话,或是听听他与她是为什么喜欢上对方。这些都跳过去也没关系,但是不能二垒三垒都不踩,就直接盗回本垒吧?这样会被捕手触杀出局的……
「真的不要?」
「不要。」满意看着他紧绷的脸庞,有点害怕他会不会扑过来强压住她,说着什么女人说不要就是要的混蛋话,她不见得能在力量这项天生缺陷上胜得了他。
他吁口气,她震了震,不自觉缩着肩膀。
「妳说不要就不要,我不会用强暴的手段。」他是人,又不是畜生,只有畜生才会听不懂人话,听不懂「不要」就是「不要」,而且他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紧张、害怕,他不想强迫她,做爱应该是你情我愿,而不是单方面的纵欲。「有没有个期限?」
「期限?」
她迷糊眨眼的模样,让人真想扑上去。
「妳认定可以继续下去的期限。」他不认为自己的忍耐力能撑多久。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是乱来的话,我妈会打断我的腿。」
「妳不说,我不说,她不会知道的。」反正都是搬出来住,要多淫乱就能多淫乱,天高皇帝远,捉不到的。
「我妈很精明的,她一看就会知道!我哥第一次和女生那个……」她抬头看他,在他颔首表示明白什么叫「那个」时,她才接下去说:「他一踏进家门,我妈马上就严刑逼供,要他明明白白托出一切。我也一直好奇妈妈是怎么知道的,我一点也不觉得那天回到家的哥哥有什么异状,同样的时间下课回家,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手上照样拿着英文单字卡在背,妈妈是凭哪一点捉到我哥做坏事?」
「大概是闻到味道吧。」
「味道?」
「做完爱之后的味道。」再不然就是洗完澡后的味道。
满意脸一红,没办法适应他露骨的说法,他觉得她的模样真可爱,红扑扑的,他或许难忍情欲焚身,也觉得浪费好机会等于是浪费生命,但是爱情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心里想的、悬的、念的全是那一个人,伤害她,不如伤害自己,要是将自己的欲望摆得比她更重要,那么到底是爱还是纯粹的肉欲,连他自己都很怀疑。
他牵起她的手,将长指扣握在她指间,牢牢收握。
「我们开始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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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句话开始,她与他成为恋人。
成为恋人并没有改变彼此的生活习惯,他一样住左栋大楼,她住右栋大楼,她时常往他家跑,他偶尔也偷渡到她家陪她做些儿童劳作及幼儿园教材,虽然做着做着总是他又吻过来,严重拖累她的工作进度。
约会时两人踩着夹脚拖鞋去逛便利商店,再沿着河堤将便利商店采买来的零食一包一包全部吃完,或是他踩着单车,扬言说要载她去文化大学看台北市的美丽夜景,然后踩到半山腰两腿发酸,边骑还会边往山下滑,吓得她赶忙伸脚在山路上帮忙踩,两人狼狈兮兮的取笑彼此,然后他会更骄傲的发誓下回要踩着脚踏车带她去环岛旅行。
他精力充沛,就像她带宝宝去公园时,宝宝总是奋力奔驰,那种奔跑的自由,她在贺世祺身上也看到了。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浪漫,却又在平淡生活里寻找着属于情侣间的感动,很多事情一个人做也是做得来,多一个人陪着,有时候只是让事情变得更难以完成,但是做起来却变得更加好玩,例如--烤蛋糕。
「你这样打蛋,蛋糕发不起来的,烤起来会变成派。」满意想接手,他一闪身避开,拒绝交出打蛋器。
「这种劳力的事,当然是男人仿。」
是、是,说起来真是值得信赖,只可惜话说得好,下代表成果也一样好。
如满意的预料,烤出来的蛋糕失败了。
一块厚度只有一公分的薄蛋糕出炉,完全没有身为蛋糕该有的膨松口感,吃起来还湿湿的,水果蛋糕真的变成了水果派。
「生日快乐!」满意端出两人通力完成的扁蛋糕,上头有她细心用樱桃切丁排出来的字体。
「我饿死了。」他没心情等待,没想到要吃个蛋糕还得花几小时的时间去弄,还不如直接买一个现成的回来。
「等等!还不可以吃!」她拍开他的手,轻声一喝,吓得一旁正要将脑袋埋到狗碗里的宝宝一动也不敢动。
满意噗哧笑出来,看着眼前双双被定格的大男人及幼犬。宝宝是因为最近开始被她训练,看来成效不差,但贺世祺是怎么回事?本能反应吗?
「好乖。好乖。」左手摸狗,右手摸他。
「呿。」他可不像宝宝被摸头摸得很愉快。
「要许完愿再来吃。宝宝,你可以吃啦。」狗粮不在许完愿才能吃的范围内。满意在扁蛋糕中央插上彩色数字蜡烛,点好火。「来,寿星,请。」
这句话若她是躺在床上对他说的,他会更乐于听到。
床上的美丽小女人勾勾手指说「来,寿星,请」才有实质的意义。
「我没有什么心愿。」如果不能要求她今晚留下来,那么他真的没什么心愿。
「许一个嘛。」
女人就爱玩这种把戏。
「不然说说你最想做的事情,保佑能顺利达成也可以呀。」
「做爱。」这的确是他目前最想做,也最想能顺利达成的。
「宝宝,咬他。」
「汪!」忠犬护主,立刻叼住他的裤管。
「说让人许愿,结果我许了妳又不保佑我实现,所以才说这是骗小孩的把戏。」
「你这种愿望有谁会保佑你呀?!正经一点!」满意很想义正辞严告诫他,无奈脸颊泛红。
「一个吻。」
「嗯?」
「我的第一个愿望,一个吻。」他双手撑在背后地板,将身子倾躺着,这个动作让他优雅地伸展着胸膛。
这个要求不过分,满意同意了,啾了他的唇,赏一个响亮亮的吻。
「第二个愿望,一个吻。」
「重复了啦。」
「愿望重复还不行哦?法律有明文规定吗?」
「你都在乱许愿。」白白浪费生日愿望。
「至少我的愿望都能成真。」他笑。
说得也对。许些乐透中奖呀、世界和平呀、坏人死光光呀,太不切实际了,他果然是个务实派的男人。
「好,第二个愿望。」她又吻吻他,这次停留的时间被迫加长,因为他咬着她的下唇,不让她蜻蜓点水,敷衍了事。
良久,他才餍足地放开她,舔舔唇,满意了。
「第三个愿望,一个--」
「不行说,放在心里,说出来就不能实现了!」
「要说出来才能实现吧。」
「这是常识,第三个愿望不能说给别人听。许好就吹蜡烛吧。」
大少爷长长一口气吹掉烛火,终于可以开始吃蛋糕了,虽然外表不怎么样,味道竟然还不差,该有的味道都有了。
两人吃了几口蛋糕,满意好奇地探问:「你刚刚第三个愿望许了什么?」
他挑高眉峰,「妳不是说不能讲出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不过……说一点点就好?」不会真的又是一个吻这种寒酸的愿望吧?
「真的要听?」
「嗯嗯。」用力点头。
他勾勾指头,她凑过来。
「我希望,妳身上缠着缎带在床上等我。」拆礼物是寿星最高兴的时候。
「你真是……」粗话她骂不出口,只能蠕唇嘀咕。
「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会许这么下流的愿望?」贺世祺露出要人的笑容,咧着白牙道。
还好他还有一点良知和理性。
「我只是想吻遍妳全身而已。」
收回前言。他八成是发情期到了。
「还有--」贺世祺还没说完,满意已经不抱希望会从他口中听到什么人话,八成又是把她压按在床上啦、疯狂一整夜做做做啦、试试厨房浴室阳台啦这一类等级的话,不过满意料错了,他豪迈地吃着蛋糕,口气并没有变得多认真,像是轻松闲聊似地告诉她:「我想,我也休息够了,该开始工作。老实说,我已经把我这辈子的假期都花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