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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只是古老传说 page 12 作者:亦舒

  她把屋内测烟器及洒水器全数拆下,查不到可疑物品,那既是说,联邦密探尚未出动。

  王子觉问她:“恕之,你怎么了?”

  他拉着她坐下。

  恕之想,如有偷听器,关家宝一定配在身上。

  “恕之,你心神不定,心不在焉,到底为什么之想,如有偷听器,关家。”

  深忍之与关家宝在什么地方?她跳起来打手提电话找他,可是他没有开启电话。

  恕之冲口而出,“现在走也许还来得及!”

  王子觉奇问:“你想回松鼠镇?”

  恕之手心全是冷汗,她用毛巾缓缓擦干。

  她的心扉已全部关闭,她若无其事站起来,“我有关家宝的地址,我们去探访未来亲家?”

  “不需要预先通知?得准备糖果礼品呀。”

  恕之笑笑,“不必多礼的。”

  她拉着王子觉出门。

  子觉想劝说两句,终于踌躇,难得妻子高兴,陪她走一次何妨。

  关家在山顶幽静地区,按铃,佣人笑说:“太太小姐及深先生一起跑步去了。”

  王子觉驾车慢驶在附近兜他们,忽然听到叮当音乐声,原来是一辆冰淇淋车恕之要了一客巧克力双球,吃得津津有味,她忽然像是一点心事也没有,专心享受零食。

  王子觉指一指前边,“在那里。”

  只见三个人从转角跑出来。

  深忍之跑在最后,两母女不徐不疾,分明是久练之身,关家宝脚上穿的,正是那双市面上还未有出售的特种球鞋。

  她一边跑一边转身取笑男朋友。

  深忍之发奋追上。

  连王子觉都说:“关太太十分年轻。”

  恕之不出声,这时,他们三人也发觉路上有人向他们注视,关家宝眼尖,一下看到双憔悴大眼睛,她迎上去叫声“姐姐”。

  恕之冷冷看着关少尉,做得真像,大抵她是警方主要扮演少女的人物。

  关家宝介绍母亲给他们认识,关太太邀请两人回家用茶点,恕之答允。

  关家装修是那种寻常的富丽堂皇,厨房没有油烟,不似经常举炊,女佣硕健孔武有力,想必也是警方伙计。屋里一定处处都有录映机关,最明显的是,大沙发脚上钉着一块小小铝片,庄生家具租售公司。

  整间屋子暂时租用,这是一个局,可恨深忍之心甘情愿一脚踏进。

  恕之一声不响,喝完茶便告辞。

  母女送他们到门口。恕之才对兄弟说:“我有话要对你讲,今晚早些回家。”

  在车上王子觉说:“与我们一样,关家人口简单,生活清静。”

  恕之想一想,“家中没有陈列生活照片。”

  “这家人给我感觉良好。”

  恕之这时轻轻说:“男性是这样被动及愚蠢。”

  “喂,你说什么?”

  恕之微微笑,那天下午,她只说购物,却到银行,自保管箱中取出若干现钞,放在旅行袋里带回家。

  傍晚,她做咖啡,递一杯给王子觉,他喝下不久,只说眼困,揉了揉双眼,走进卧室,倒床上,即时熟睡。

  深忍之跟着回来,身边正是关家宝。

  恕之走近,轻轻与关家宝说:“由你送忍之回来?我有话想单独与忍之讲,请你先回去可好?给我们兄妹一点私人时间。”

  忍之刚想反对,他女友已经笑着答应,开车离去。

  忍之问:“你有什么话说?”

  恕之双臂抱在胸前,“关伯母可有答应把女儿交给你?”

  “她觉得家宝年纪尚小,待她毕业后再说。”

  恕之轻轻说:“你一点都看不出来?”

  忍之不耐烦,“你想说什么?”

  “你以为承继了她们母女产业,就一生无忧?”

  忍之问:“只准你有取不尽的财帛?”

  恕之继续说下去:“你觉得关家宝是她真名,她只得十九岁,他们住在那间簇新屋子里,已有三年?”

  忍之反问:“我是一条光棍,她们还来谋我不成?”

  恕之微微笑,“好兄弟,你对关少尉说过些什么?”

  电光石火之间,忍之明白了,种种蛛丝马迹,忽然聚合之问:“你有什么话说?”。

  恕之说:“她主动与你攀谈,交待身世,带你回家,会晤母亲,对你表示极端信心,可是这样?”

  忍之脸上变色。

  “这是我俩惯施特技,我们是兄妹,她们是母女,使人防不胜防,你怎么走进这种老圈套里去。”

  深忍之这时涨红面孔,“因为我想速速离开你们。”

  恕之轻轻叹口气,“现在,不得不再次上路。”

  “恕之,我并没有对她透露什么。”

  “可是你现在知道,警方已经追上。”

  “你有什么证据,”他仍未死心,微弱抗议:“你破坏我们。”

  恕之把她的发现告诉他,“警方只有一名关少尉,我用街外电话打到警署总部找人,他们说她放假,关少尉原名关芷。”

  “不一定是同一人。”

  恕之忽然微笑,“你可以亲自问她。”

  他们坐下来,忽然不约而同,彼此背靠背,像从前那样,世界只剩他们二人,他只信她,她也只信他。

  忍之喃喃说:“走到南部,找一个小地方住下来。”

  “没有地方比松鼠镇更小,原来不过想避一阵锋头,却发生那么多事,你不该救活王子觉,有很多办法可以取得他信任。”

  恕之微笑,“像所有犯罪伙伴一样,火拚之前,彼此埋怨。”

  “我们都累了。”

  “是呀,想到走,毛骨悚然。”

  “下一站走向何处,墨西哥抑或泰国?”

  “好主意,可是,先得弄两本护照,而且,还要解决一个问题。”

  忍之看着她。

  “你想毒杀我,为什么?”

  忍之瞪看她,“你说什么?”

  “我们已经不再相爱,你恨我,所以要除掉我。”

  忍之答:“你至今尚未相信,贞嫂殒命与我无关,我要杀你,用这双手已经足够。”

  恕之不出声。

  忍之讪笑,“我想过正常生活,那是妄想吗?”

  “去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走。”

  “你终于愿意与我重新组合。”

  恕之看着他,“你有话要说?”

  “从前,兄妹一起行事只有益处,今日,身份已经曝露,单独行动比较妥当。”

  恕之凝视他,“你要撇下我?”

  “这难道不是你的愿望?”

  “我找人做两本护照,我俩分头消失。”

  “我以为――”

  “我们已认清对方真面目,再也不能恢复从前那样,相信你也明白,我们已经老大,分手也是时候。”

  恕之把脸埋到膝头里“我以为――”。

  “多谢你把关少尉身份告诉我,我会跟进调查。”

  “小心。”

  “子觉呢?”

  “他熟睡。”

  恕之回到房内,把现款放到一间小背心众多口袋里,很多人不知道,钞票是纸张,即使面额大,数目多了也像书本那般沉重,背心袋里似放了十本八本书。

  恕之把背心放在枕头下便睡着。

  这种要紧关头她最需要睡眠,绝对不能辗转反侧。

  天亮,她蓦然睁开双眼,第一件事想冲到松鼠咖啡开工。

  她留恋那一段日子?当然不,但是生活印象已经烙到她脑海深处。

  子觉已经醒来,在厨房吃早餐,看到恕之,他抱怨说:“我一觉竟睡了十四小时。”

  恕之问:“可要看医生?”

  “今天刚好是我复诊日子。”

  “我在家等你。”

  司机载子觉出去,恕之叫佣人放假,不到一会,忍之从外边回来,放下一本护照给恕之。

  恕之打开,看到自己的照片,及林妙如三个字,她微笑说:“好名字。”

  忍之把另外一张照片放桌子上,那是关家宝即关芷的军装照片,英姿飒飒,与他们所认识的爱娇模样判若两人。

  “你从何处得来这张照片?”  “警方机密档案,我有朋友的一个朋友,擅长击破密码,以后,我会找此人合作。”

  恕之淡淡笑,“还是老工夫人骗人可靠些。”

  深忍之吸进一口气,“我明天一早走。”

  “行程可以告诉我吗?”

  “不,林妙如,我俩离得越远越好,我一早该走,我不应骚扰你那么久,毒杀了你,对我也没有好处。”

  他驶出吉普车,加满油回来,并且注满两大只塑胶罐,他又准备干粮食水睡袋,流亡生活又要开始。

  累了,他靠在车角休息,开一罐啤酒喝,这一切,恕之都看在眼内,惯于行骗的他忽然被骗,那天真娇美的女伴原来是警方上尉,他肯定吃惊。抬起头,只见紫红色棘杜鹃开满一墙,像火烧一般灿烂,煞是好看。

  他俩最喜欢南方火红色花朵:凤凰木,棘杜鹃,美人蕉……这时,却无心情欣赏。

  恕之轻轻说:“你打算走陆路,到偏僻小城,才上飞机。”

  忍之不出声,站起来踢啤酒罐,他在孤儿院练成的好身手,踢得出神入化,左脚交右脚,膝头顶给头,又落在脚上……然后,他一声不响,回转屋内,进房休息。

  司机折返,却不见王子觉,他说:“王先生留院观察一宵,医生要做检查,我来替他取替换衣物。”

  恕之觉得跷蹊,子觉出门之前并无提及,可见是意外,她说:“我去看他。”

  司机不便说好,当然也不能说不好。

  他身边电话响起,他说:“一定是王先生。”

  果然,那是子觉,他声音有点疲倦,这样对妻子说:“医院有一件仪器失效,明天才能完全检查程序,我睡一觉便可出院,你不用走动。”

  “你安心休息。”

  恕之从来没听过比自己更为虚伪的声音。

  她取出衣物交给司机。

  要走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恕之把假护照放进背心口袋,留恋地环视舒适的公寓,她穿上鞋袜,悄悄离开公寓,掩上门,走到地下停车场,她预备借用忍之准备妥当的吉普车。

  她开启车门,还未上车,就听见有人在她身后说:“打算出门?”

  那声音出奇娇美,一听就知道是关家宝。

  恕之转过头,“果然,不再叫我姐姐了。”

  “深恕之,我是警方关芷少尉,我现在要逮捕你。”

  “什么罪名?”

  “谋杀、伤人、讹骗……警方追缉你们已有两年。”

  这时,关少尉的伙伴一只豹子般奔近,“公寓内没有人。”

  关少尉追问:“王子觉呢?”

  “他在医院,无恙。”

  关少尉循例宣读:“你可以维持缄默,但是,你所说一切,将会用作呈堂证供……”

  伙计说:“深忍之没有车,我召人到附近找他。”

  “不用了。”

  他们三人一起转过。

  深忍之已在关少尉背后,一柄手枪抵住她颈部大动脉,那武器正是王子觉的自卫手枪。

  他在关少尉耳边轻轻说两句话,两名警方人员静静解下枪械放地上。

  恕之立刻拾起。

  她问关少尉:“请问,你怎么知道已经泄漏行踪?”

  关少尉无奈,“你到大学打探,又去警方调查。”

  恕之点点头。

  他俩把警方人员锁进车房储物柜,兄妹俩交换一个眼色,“走吧。”

  两人忽然忍不住笑起来,肩搭肩,像以往一般亲密。

  恕之说:“我以为你快要结婚。”

  忍之答:“你更糟,你已经结婚。”

  恕之隔着储物柜门说:“关少尉,我们并没有杀人。”

  忍之说:“别多话。”

  他们跳上吉普车,呼一声开出去。

  “能关住他俩多久?”

  “三分钟。”

  一路驶出公路,恕之说:“你可以一走了之,不必理我。”

  忍之冷笑,“什么,我身边没有钱。”

  “你还愁没钱?太客气了。”

  “让你一个人去警局,没有的事。”

  恕之用手捧着头,由此至终,他只有她,她只有他。

  车子转入小路,一直驶,直到进入另一个省,直至汽油用罄,他们在车上睡了一宵。

  第二天是个雨天,他们转乘公路车,一进大路,看到交通指示牌上打出警方通告,追捕他们那辆吉普车。

  他俩在小型飞机场下车,刚想到柜台买飞机票,看到电脑已经印出两人照片,贴在玻璃门上。

  他们连忙走避。

  恕之在附近小路边用现款租一间旅舍及房车,两人剪短头发染了棕色,恕之架上太阳眼镜。

  他们继续逃亡。

  三两个月后,案件便会冷下来,届时又另一番局面。

  他们转到另一间旅馆,再换一辆车。

  最后,迁入一间度假屋,自称是新婚蜜月夫妇。

  度假屋在湖边,冰川湖呈奇异蔚蓝色,像山里一颗宝石,初夏,游人如鲫,混进游客中,如大海里两滴水。暂时安全了。

  两人好久没有浸浴,恕之把身体潜下浴缸,浸个痛快。

  忍之喝啤酒看报纸,他悠然自得。

  两人又在一起,背对背,对付敌人。

  深忍之把枪包在纸里,吩咐恕之:“丢进湖里。”

  恕之轻轻说:“我从来没有开过枪。”

  她替她剪了一个平头,叫他换上老实普通的西装,人前,他们自称朱先生太太。

  警方找到他们弃置吉普车,油箱用罄,什么痕迹也没留下,这两个人已是老手。

  王子觉轻轻对对律师说:“他们错了,不关恕之的事,如果有人需要负责,那只是忍之,恕之完全无辜。”

  “王先生你可有损失?”

  “我妻子失踪。”

  “警方会尽量追寻。”

  “我只想她自动回来。”

  他在报上刊登启事:“凡事由律师循法律途径解决,请尽快与我联络。”

  忍之把报纸放在恕之面前。

  “多么吸引。”

  恕之答:“从前,我也那么想。”

  彼此以为可以丢下对方,新的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把他们分隔开来放在安全环境,两人恍然若失,如今又在一起,却无抱怨。

  两人绝口不提过去,过一天算一天。

  “朱太太,口袋里够我们用多久?”

  “照此刻速度,一年左右。”

  “那很好了,可以喝香槟吗。”

  “不成问题,尽管去买。”

  他们由一间旅舍搬到另一间旅舍,每天都排满节目:看电影,逛街,跳舞,喝茶,参观名胜,倦了,乘火车往另一个省份。

  夏天来临,恕之最开心,她喜爱冰淇淋,一天吃三次,跟着出海畅泳,租船去到离岛观光。

  “看到没有,这些小岛,共千余个,全部出售,驾船不过个多小时便可回到市区,最小的只有三四亩地,松柏遮天,天堂一般。”

  忍之忽然说:“可惜我们不够时间。”

  恕之不出声,努力走到山坡顶,对牢蓝天白云,忽然大喊:“没有时间!”

  山谷隐隐传来回音,似小女孩哭泣般声音:“……时……间”。

  不知名白色鸟儿受惊,成群自树林中飞走,扑向海边。

  忍之站到恕之身边,恕之忽然拉紧他的手,两人一起滚下山坡。

  本来属于危险动作,两人却一边滚跌一边大笑,他们被草地树枝擦伤,可是痛痒仿佛已与他们无关,只要畅快。

  一直跌到山坡底,还可以听到恕之清脆笑声,忍之叫喔唷。

  不远处有一组便衣警员逐家汽车旅馆调查。

  “可有见过这一对年轻男女?”

  服务人员看了看照片,“这位督察,他们都是年轻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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