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暂时停止呼吸的当儿,那男子已察觉自己的目面对她所造成的震撼。捂着半边“非人脸庞”的他,眸中闪过一抹老羞成怒,随即不发一语转身高去。
“先生!”理智很快回流入曾子姣空白的脑壳……鬼,是不会流血的!
陌生男子的脚步在她颤抖的呼唤后,停顿了下来。
“你的伤……”她因自己的失态而感到良心不安,更为他捂着肩伤的模样而内疚,若非此人的舍命相救,她早遭魔爪迫害了。晋江文学城独家制作
“赶快回去吧!神龙村……不是久留之地。”这次,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也许是吓飞了魂魄,也许是跪得太久,曾子姣僵直的身子一时间竟爬不起来,直到冷风灌进敞开的前胸,她才恢复应有的知觉。
咕咕的鸟叫声再度穿入耳膜,她茫然循着记忆中的小径蹒跚回家。褪下一身的脏衣,爬上了床,曾子姣饱受惊吓的身躯,终于困顿地在迷离的夜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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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许美燕就发现枕边人的腿受伤了。
“你昨天被我踢下床啦!不然膝盖怎么一片瘀青?”她还揶揄的问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滚下床的。”曾子姣淡然拢好长裙。
“小燕子的睡癖这么差呀?……咳、咳!”田遇春笑岔了气,一时咳个不停。
“舅舅,我们不是故意陷害你的!”许美燕连忙帮着拍背。
“怎么又咳起来了呢?”沉秀蓉知道丈夫的剧咳声所代表的是身体的脆弱度。
“大概昨晚踢被子,受凉了。”他笑着对外甥女说:“小燕子,咱们许家的‘踢功’可是家传的呢!”
“真的?舅舅也会乱踢被子吗?”她以为这是自己专属的毛病哩!
“是呀!平常都靠秀蓉帮我盖被子,不然哪……”田遇春腼腆道。
“还说呢!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懂得照顾自己。只要我一觉到天亮,你隔天就感冒,真是……”沉秀蓉为丈夫覆上薄外套时,并未留意到曾子姣眼底的疑虑。“听你的咳声,我想病情不会那么简单,还是下山去看医生吧!”
“那些庸医没一个能找出我抵抗力弱的原因,看医生只是浪费金钱罢了。”他愧疚地说:“这些年不知进出大医院多少回,瞧你被我折腾成什么样子了?秀蓉,是我拖累你了。”
很显然地,田教授并不晓得妻子曾在午夜偷溜出门。但瞧他们夫妻俩鹣鲽情深的模样,曾子姣实在难以想像,沉秀蓉究竟有何天大的“要事”,得瞒着丈夫在深夜外出?而这个无意中发现的秘密,却不能与心直口快的小燕子商量。
“孩子面前说这些干嘛?”沉秀蓉抑住伤感的泪,扬起起笑脸招呼客人,“这些天你们也闷得慌了吧!待会我想去一趟‘蛇神庙’,要不要一块儿去?”
“蛇神庙?”许美燕望了好友一眼,询问她的意见。
“且不管有无这号神明的存在,也许拜过了码头;比较不客易招惹那类的不速之客……你是不是想这么告诉我?”会子姣马上道出她的想法。
“真是知我者……姣姣也。”许美燕不由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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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台湾在被割让的几十年中,地势险要的平埔村……也就是神龙村,成为许多义士躲避日本鬼子残害的最佳地点。当时军方虽曾多次派人围剿,可诡谲的是。一入这深山丛林即会遭受蛇群攻击。居民便开始谣传,冥冥中有位庇佑着台湾子民的蛇神。于是在日本人彻离本岛后,平埔村就改名为神龙村,并在山顶建造了一座蛇神庙。
民风淳朴的年代,蛇神)苗成为当地百姓的信仰中心,香火之鼎盛,并不输一般的大型庙宇。可惜随着居民的流失,以及其他信仰的入侵,年轻一辈不再对蛇存有敬畏,甚至视之为观光事业发展的绊脚石,连县政府、乡公所都对慕蛇资源而来”的捕蛇商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地,蛇神庙也失去了昔日的地位与风采。
“好小的一间庙喔!”环视班驳的建筑体,许美燕突然指道:“姣姣,你看!”
曾子姣一仰头,只见神桌供着一条如柱子般粗大、吐着舌信的木雕黑蟒。栩栩如生的刻工,宛如真质的生命体,尤其那双像能透视尘世的漆黑凸眼,不由得令人心生畏意。
“这是……”曾子姣的胸口乍起一阵激荡,因为昨夜那男人脸上“胎记”的色泽,像毙了这尊神祗。
“瞧见它额上那抹殷红的‘王’印没?”合掌膜拜后,沉秀蓉进一步介给,“据说就是这条蛇带领抗日份子躲进后山的,当时百姓们私下称它为‘蛇王’。日本人为了斩草除根,于是放火烧山,以致反动份子全都熏死在山洞中,而蛇群也伤亡不少。后人为感念蛇王恩泽,才盖了这座蛇神庙。”
“说得好!”忽地,掌声在背后响起,三人的目光便往门口那道洒满日光的身影交集。“恐怕现在的年轻一辈,都不见得比你清楚蛇神庙的历史。”
“白……”沉秀蓉捂着讶张的口,结巴问:“白、白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搬到神龙村这么久,理应来此一游的,不是吗?”大步迈入的男子一走近,眼睛即往曾子姣身上瞟,“秀蓉姐,这就是你提起的小客人吧!可否介绍一下?”
“这是我外甥女许美燕,那是她的同学曾子姣。”沉秀蓉迟疑地看他一眼,才道:“白朗少爷就住在我打扫的那栋别墅。”
“你好,我舅妈受你照顾了。”哇塞!“天”字号的大帅哥耶!许美燕两眼登时迸出一见钟情的火花。
“白少爷。”曾子姣只是礼貌地点头。
“叫我白朗吧!又不是旧时代,‘少爷’这称呼只会令人产生疏离感。”白朗的笑容正如其名,绍人一种阳光般的灿烂感。“有空的话,跟秀蓉姐一起到别墅玩嘛!”
“这怎么可以?”沉秀蓉顿时花容失色,“‘老爷’他……”
“放心,叔叔这阵子回‘老家’养病,我一个人待在别墅也挺无聊的。”
“不过我正打算陪我丈夫到城里的医院做检查。”沉秀蓉强调,“恐怕这阵子无法到别墅清扫了。”
“喔!那真是太可惜了!”他惋惜地说。
“舅妈,我可以代你的班。”许美燕以为她凝重的神色,是担心工作不保。“反正我跟姣姣闲着也是闲着,对吗?”说着她转头寻求挚友的支持。
白朗的出现,让许美燕一改对别墅裹足不前的态度。因为白朗那身健康的麦色肌肤,一点也不像长期居住“鬼屋”的人有的。晋江文学城独家制作
“可是……你们两人独自留在山上,已经让我很不放心了。”何况是让她们接近那片“禁地”。
“或者干脆让她们到我家作客几天?”白朗进一步提议。
“不行的!”沉秀蓉猛摇头,“要是老爷知道了……”我可死定了!
曾子姣从她惊惧的神色推断,别墅“老主人”的脾气一定很难伺候,否则沉秀蓉不会怕成这样。而如果连请两次假的话,是否会失去这难得的工作呢?.“如果白先生不介意的话,我和小燕子很乐意暂代舅妈的工作。”
“姣姣!”连她都跟着凑和?惨了,小燕子肯定不放过“会帅哥”的机会了。
“当然不介意。只是我家的面积颇大,打扫起来还满累的呢!”白朗开心地说:“到时候我一定会准备点心,慰劳一下两位的辛劳。秀蓉姐,你记得画份地图给她们。”
“是!”:看来骑虎难下,沉秀蓉只能祈求上苍,多多保佑这两个纯洁善良的女孩了。
“那么……周末见了!”白朗转身离去,正巧与另—名男子擦身而过。
“嗨!各位!”是陈致民。“你们也来蛇神庙?”
“专抓蛇的人,怎么也敢来这里?”上回的慷慨放蛇,让曾子姣对他的态度由冷淡转为和善,“你难道不怕遭蛇神惩罚?”
“我做的是研究工作,相信应该不至于引起神愤吧!”她的幽默鼓舞了陈致民邀约的勇气,“连做了几天实验,都没机会去找你们。这个周末我们—起出去走走,如何?”
“下次吧!我们已经有节目了。”许美燕立即嬉笑着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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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朗住的那栋别墅离彩灯瀑布并不远,只是沈蓉秀画的“捷径”,净是树丛杂生的路况,荫个女孩还差点在山中迷路哩!
“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挺立在后门的主人,体贴地说:“走累了吧?我准备了果汁,先休息一下!”
“不、一点都不累……”逞强的许美燕,登时忘记一路的牢骚,改口道:“我最喜欢爬山了,既赏心悦目又能达到运动的效果……哇!白朗,你们家好大哟!”踏进后门后,宽阔的草皮、日式的花园和鱼池,在在显示这户人家的富裕。
“这房子原是日本的一位大宦,因中意神龙村秃丽的景色而盖的。”迈人客厅后,典雅的格局配上复古的欧式家具,更让她们开足眼界,“这栋两层半楼高的西式建筑,共计十六个房间……”
“十六个房间,却只有你们叔侄俩住?”凭这等的家势,理应仆佣成群的呀!’
“我叔叔偏爱清静,不喜欢受人打扰。秀蓉姐凡事不过问的个性,正好符合他的要求。”白朗一语带过?走向厨房将榨好的果汁取出,“其实我们的卧室极好清扫,就是其他房间的杂物太多、满费工夫的。”他的眸子锁向那道移往窗口的娉婷倩影。
“这里的视野真好!”远眺整个村景,曾子姣深吸一口气:“连空气都甜美得沁人心脾。”
这女孩真是特别呀!雅丽可人的相貌不在话下,那股无形中散发的灵秀气质,别有一番风仙道骨。日朗敢肯定,此姝的前世就算不是天仙,佛缘必定不浅。
许美燕见他眼神直往挚友身上飘,心底突然慌乱起来。像白朗这么有吸引力的男人,不晓得姣姣可否愿意把机会让给她?
“你的卧房是哪一间?”挽着他的手,许美燕决定要积极点。
“嗄?”这女人可真主动,白朗说:“就在一楼的……”声音顿时停住!
“鬼……”循着他的眸光望去的许美燕,尖叫后即失去知觉,幸亏被白朗及时抱住。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曾子姣亦是震惊不已。
“别怕!”白朗唯恐无法再腾出手来帮助惊吓的她,忙解释,“他是我叔叔古蟠龙!不是‘鬼’……”叫人家别怕,自己细如蚊蚋的尾音却抖得厉害。
“谁让她们进来的?”凌厉的双眸在脸上那片巴掌大胎记的烘衬下,格外显得骇人。
“是我!”若非顾及曾子姣仍在一旁,白朗料想自己也不会有那胆子从喉咙挤出声音。“她们是田遇春的外甥女。因为沉秀蓉告假,所以‘自愿’来此代理清扫工作……”
天地良心,我可绝对没主动怂恿哦!
“你明知我讨厌闲杂人等在附近出没,尤其是女人!”古蟠龙严斥的同时,还故意将半边恐怖的脸撇过去,“滚!马上叫她们滚离这里!”
而曾子姣只是愕然的张着小嘴,愣愣的盯着他。
该死的!她怎么不像另一个女孩干脆昏死过去算了?他讨厌映现于那双澄净如镜的眼眸中的自己……一个半人似鬼的丑妖怪!
“叔……”白朗先将沉重的躯体置于沙发。“叔叔您别生气,我会叫她们走的!”
“古先生,”被咆哮震回神智的曾子姣,才欲出声唤人,他已旋风似的上楼去了。“白朗,他就是你叔叔?怎么你们两人不同姓呢?”她一直忘了问沉秀蓉这件事。
“呃……因为我是被古家收养的,所以……”白朗边拍打许美燕苍白的脸颊,边解释,“你一定吓坏了吧!真抱歉,我不晓得叔枣他会提前回来。”
“鬼!”幽幽醒来的许美燕,一看见身边的俊男,立即投入他怀里。“白朗,好可怕哟!我刚刚看到鬼了!”
“那不是鬼!”因担心她的音量会引来屋主的不悦,曾子姣低声提醒,“是白朗的叔叔回来了!”
“叔叔?”回想起那张脸,许美燕再次打颤,“你怎么会有那种恐怖的鬼……怪叔叔!”
“你放心,敢在大白天出现的绝不是鬼。”面对四只质询的眼睛,白朗干涩地说:“其实我叔叔很可怜的,因为脸上那片蛇皮似的胎记,从小就没有朋友,加上家人引以为耻,才造就他今日孤癖的个性、和暴躁的脾气。”
这个理由应该够具说服力了吧?呼!他几乎可以改行当编剧了!
“难怪舅妈不愿我们来,原来她的雇主长得这么恐怖。”许美燕终于明白她“高薪”的原因了。
曾子姣却是打从心底产生强烈的同情心。可以想像古蟠龙每承受陌生人对他“惊为妖魔”的表情一回,他的自尊必定像被刀捅了似的受伤一回。
“不好意思,害你们虚惊一场。”白朗扳不开怀里的女人,只得顺势扶起她。“我先送你们回去吧!打扫的事就算了,等秀蓉姐回来再……作打算。”
“对对对!”许美燕巴不得远离那个比钟楼怪人更可怕的男子,马上附和:“今天太晚出门了。真要清扫的话,恐怕太阳下山前也做不完”而鼠她也怀疑自己有无勇气走夜路回家?
“不好意思的是我们,惹你叔叔生那么大的气。”曾子姣站了起来,“请代我们转答歉意。如果他不介意让生手暂代的话,,我们保证明天会早点来上工。”
“姣姣!”她竟还敢来?
“别开玩笑了,我的擅作主张已经惹得他很不高兴,‘禁足’恐怕在所难免,哪敢再让你们来打扫?”白朗甚至可以想像,待会被痛“电”一场的滋味。
“他这么不讲理呀?”许美燕更有理由不来了,“姣姣,我们还是别为难白朗了!”
“起码我们也该解释清楚,这并非全是白朗的错。小燕子,你在这里等—会儿,我上楼去跟古先生说一声。”
因为不方便言明,两人已有一面之缘乃拜沉秀蓉鬼祟行迳之赐,曾子姣当然要把握这个亲自向恩人道谢的机会,也顺便了解—下他的伤势如何。“你还敢上楼?”许美燕紧抓住她的手,低声警告,“你不怕那家伙发起狠来,把你吞了?”天晓得那半脸蛇皮的男人,是否连舌头也一并“异形化”了?
耶?瞧不出这荏弱的女子颇有胆识的。白朗心念突然一转,如果拿她来当挡箭牌,或许古蟠龙会延缓对他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