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言骏愿手持手机的身影晃入她的视线里。
纪小夜心一跳,拉长的颈子缩了回去。
基于礼貌,她在离去前应该知会一下主人才是,但显然对方目前没空跟她道别。
她只得随手挑了本杂志,找个离厨房最近的地方窝着,一边看杂志,一边拉长耳朵偷听,一心二用。
言骏愿喝过几年洋墨水,所以英文呱呱叫,说得十分流畅;不像她,程度差强人意,无法完全听懂他在说些什么,不过不要紧,听重点就好。
几分钟后,她有了结论。
言骏愿的外国女友Ariel显然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所以打了这通电话企图挽回。
简而言之,就是--
言骏愿被、背、叛、了!
怦、怦怦、怦怦怦!
莫名的,她心跳有点急,思绪有点紊乱。
「妳在做什么?」身后猝然响起某人打趣的声音。
她心惊的抬首,目光无预警的跌入一对幽亮深邃的黑潭里。
第二章
这是纪小夜近来受到最大的惊吓了。
「什么……哦~~杂志……对了,杂志!我想跟你打声招呼再走,看你在讲电话,所以就拿本杂志随手翻翻。」她扬扬手中杂志,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是这样啊……」言骏愿眉一挑,轻吟道。
「不然是怎样?」纪小夜立刻跳起来反击;吼,什么态度嘛!他是指她故意偷听他讲电话吗?
「纪小夜。」瞧她老羞成怒的样子,向来以逗弄她为乐的他,又怎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干嘛?」
「原来……妳习惯将杂志倒着看啊!」他慢条斯理道。
「……」无言以对。
义大利的番茄还没红,她纪小夜的脸已先绿了一半。
瞪着某人嚣张离去的背影,再瞧瞧犹被自己抓在手中的「证物」。
纪小夜,妳真是个猪头!
她不甘心的跟上前。「言、骏、愿!一个有教养的绅士是不会任意戳破一位淑女的谎言的。」
哼哼!亏他还在英国受过几年教育。
「这个味道……」言骏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浓眉狐疑的扬起。
「何、你干嘛?」纪小夜挟着愠怒来到他身旁,不料又因他的反应一惊,心跳顿时漏跳一拍。
「嗯哼,妳用了我的洗发精和沐浴乳?」
「那又如何?我还睡了你的床咧!」她快人快语,语带挑衅。
「是啊!所以说,淑女是不会任由一位绅士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夜的,妳说是吧?」他从容不迫的态度,简直到了令人咬牙切齿的地步。
「任何一个还懂得一丝感激之情的人,是绝不会这么说的。」他还有没有良心啊?
也不想想是谁为他折腾了大半夜。
可恶,以后她要是再理他,她纪小夜就真的是猪头!
纪小夜转身就走。
「妳去哪?」
「走人!」
「快中午了。」
「那又如何?」
「我下了面,两人份的。」
「不饿!」
「喜欢白酒蛤蜊义大利面吗?」
「不--」
正准备捞起包包走人去也的火爆佳人,听到「白酒蛤蜊义大利面」几个字,立刻感觉到肚皮发出一阵哀号!
她只迟疑几秒,便转过身,双手环胸望着眼前的男人:「这顿午餐有何意义吗?」她语带挑衅的问,肚皮虽然不争气,更少在嘴上非争口气不可。
言骏愿心知她爱极了义大利面,于是藏起得逞的笑容,轻轻一耸肩,「当然有,至少我还是个懂得一丝感激之情的人,来吧!」
他帅气的招招手,率先走进厨房,
那是什么态度啊?纪小夜无法置信,杏眼圆睁。
她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让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以为她真的很希罕他这一餐吗?
怒气又被挑起,她这次很坚决的抓起包包。
哼!她要让他明白,他这次是大、错、特、错!
结果,错的人是她。
白酒洒在蛤蜊上的那股香气,一瞬间就令她改变主意,忘了志气这回事。
她乖乖的往餐桌旁一坐,等待着,鬼灵精怪的一双眼,不疾不徐的缓缓打量四周。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来他家,却是第一次将这开放式的厨房看得这么仔细……
嗯嗯,真干净,她下了评论。
干净得令人连打个喷嚏都深觉罪恶……
哈啾!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发誓。
纪小夜揉着俏鼻,扮了个鬼脸,视线回到犹在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上。
这个男人啊~~
由于他俩的母亲是从园中时期就很麻吉的好朋友,因此她可以说是打出娘胎的那一刻起便已经认识言骏愿。
即使在他十四岁那年,因发生绑架事件,言家举家迁居国外,他们两家还是经常保持联系。
言氏集团做的是家具业,在加拿大有间大厂,事业版图之大,触角早已伸及欧洲各大都会,到处几乎都能瞧见烙有言氏图腾的产品--一条巨龙环抱着一个「言」字古体的图腾。
三年前,言爸爸准备反攻台湾市场。
而他唯一的独子言骏愿,理所当然便成了最佳的前锋指挥官。
而她纪小夜也从那一刻起便永无宁日。
「言骏愿,你为什么从慈善晚会上逃走?」她想起了这回事。
「我是光明正大走前门。」他在吧台里轻哼,不以为然。
「刻意将人甩脱就是不对。」还敢狡辩!
「总要有人收拾善后嘛!」李特助就是最佳人选。
「刻意隐瞒行踪更是不对。」哼!他明知李特助忠实得像条狗,找不到主人就会逢人乱咬。
「最重要的是,你明知最后倒楣的一定是我!」这才是重点,OK?
纪小夜鼻翼翕张,眼露杀气。
「对不起,我已经很努力在弥补了。」他闲适的说。
哦?他指的是白酒蛤蜊义大利面吗?会不会太没诚意了?「总之,下次我不会再理你了,我若再理你就是猪头!」
「是。」言骏愿剑眉微扬,唇角浮笑。
他在考虑要不要提醒这健忘的女人,其实……她已经当过很多次猪头了。
乌溜溜水眸盯着他的背影,猜测着他话里的诚意到底有多少,突然,她发现一件事,「喂,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基本上已经过了发育的年龄了。」低醇男嗓隐约带着笑意。
意思就是,她依然还是高出他一公分啰!
她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这简直是种罪过,一个女人长得这么高,绝对绝对是上天对她的处罚!
莫名的烦躁攫住了她。
她起身,踱到一旁为自己倒了杯水。
「对了,妳昨晚的约会如何?」
咦?她纤躯微僵,脸转向他,杏眼圆睁。「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你你……」
「我怎么会知道?」他状似不经意的一问,端着午餐绕过她身边。「妳妈说的。」
皇太后!
柳眉倒竖,纪小夜一口气喝掉整杯水。
「那她有没有顺便告诉你,我的『大姨妈』什么时候来?」她跟上前,翻着白眼。
「那倒没有……该不会刚好就在今天?」为两人摆好午餐,他望着她,俏俏欣赏她微怒的迷人模样。「因为妳的火气很大。」
「大你个头啦!」吼,他还当真讨论起这档事来。
「咦?妳淑女的教养呢?」他提醒她。
「淑女?!哈!和女人大剌剌的讨论如此私密的事,也不是一位绅士会有的行为。」她立刻反击。
相较于纪小夜的张牙舞爪,言骏愿的神态则显得格外轻松怡然,丝毫不受其影响。
「我们一定要在淑女和绅士之间打转吗?坐吧!再不开动,我精心调制的义大利面就要失去美味了。」
说到这,纪小夜的心思马上跑掉一半。
「说吧!你到底给了我们家武则天多少好处?」得事事这样向他报备。
手握银叉,她危险的瞇起眸。
「纯属巧合,本来我是想邀妳一同出帘昨晚的慈善晚会,才知道妳出门一会了。」
「哈!你言大少还会缺女伴吗?」
「原来在妳眼中,我是这么有魅力的男人啊!」准备入座的言骏愿状似讶异的抬眉。
「靠,谁和你讨论这个!」
就算是事实,她死也不会承认好不好!
「纪小夜,妳出口一定要--」
「停,英国绅士和乡野村妇不是重点。」哇~~这义大利面的味道真棒!「请回到主题,OK?」
真是人间美味,这男人到底是出国留学,还是出国留「厨」啊?手艺好到让身为女人的她都汗颜得想用锅铲把自己敲昏!
他微笑瞅着她专注吃面的满足模样,骨节分明的大掌这才轻拾起银叉。「慈善晚会的主办人与我有几分交情……」银叉在盘里轻轻翻弄几下。
言骏愿一手支颊,迷人的黑眸落在纪小夜那张几乎要埋进盘子里的粉容上。
哎呀呀~~瞧她的吃相。
啧啧,简直可爱得让人想一口将她吞下!呵!
「所以?」
纪小夜举杯就口,喝了口水,抬眸的瞬间来不及捕捉到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光芒。
「乐团的小提琴手临时出了状况,他问我有没有适合的人选,结果我就立刻想到妳。」纪母在学校时是音乐系的才女,如今在高中兼了几堂课,此外还开了间乐坊,纪小夜除了在里头帮忙之外,还是钟点几乎全满的小提琴老师。
「那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我突然想起李特助好像也学过几年琴,就把他给踢了上去。」
「然后你一逮到机会就大摇大摆的走人?」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耸耸肩,动起刀叉来。
纪小夜柳眉微蹙,忍不住教训他,「言骏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言爸爸、言妈妈特地安排文武双全的李特助在你身旁,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因为他们心中犹有你当年被绑架的阴影。为什么你就不能体恤一下两位老人家的苦心?」
「现在的治安好多了。」他轻松带过。
「靠!你真相信电视那些数据?」
「纪小夜,我已不是当年的小男孩,我有自保的能力……不过,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妳这么在乎我?」他故作感动道。
「什么?」她一时说不出话反驳,无法相信有人这么厚脸皮。
他继续道:「妳的每一句话都透露着对我的关心,令我简直受宠若惊呀!」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下!」她冷哼。
像要掩饰什么似的,纪小夜垂眸,翻搅着盘中面条。
「要不是你每次搞失踪,最后倒楣的都是我!我才懒得跟你多费唇舌咧!」
「既是如此,妳大可不必理我。」他无所谓的耸肩。
「哼哼!说得真轻松呀!万一你真出事,我可就成了万夫所指的可怜虫了。」她忿忿的指控,突地觉得心情坏透了。
今天是假日。
原以为男友会在今天安排特别的节目,所以她排开所有的课,怎知昨晚的一顿晚餐打碎了一切!
唉~~
纪小夜啊纪小夜,为何妳的情路如此坎坷?
她的神情落寞,胃口尽失。
前方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拉走了她的注意力。
她抬眉,凝住他那张专心用餐的冷柔俊容,半晌,杏眸微微一瞇。
这个让她生平第一次告白就惨遭滑铁卢的男人……
想到此,纪小夜娇躯往前倾,手中刀叉一个翻转,朝前方瓷盘厮杀而去。
言骏愿一愣,讶异自己盘中鲜美饱实的鲜虾,一尾尾不翼而飞!
「妳……」他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哼!你欠我的可不只这些。」
纪小夜意有所指地晃了晃犹插了尾鲜虾的叉子,然后赌气似的一口将鲜虾吃进嘴里,并投以一记报复式的冷笑。
言骏愿像在掩饰什么似的,低首掩嘴轻咳着。
这女人老说他幼稚,她自己才像个小孩好不好?哈哈哈……
「你在做什么?」两颊塞满虾肉的她,鼓着腮,语气含糊,怀疑的瞪着双肩微颤、整张脸几乎藏进桌底下的他。
怕一开口就露馅,他只能摇摇手表示没什么。
纪小夜狐疑更浓。
她水眸一瞇,悄悄踱到他身边,蹲下身,对上他藏在桌下的脸。
好啊!这可恶的家伙居然在偷笑,还笑到流、眼、泪!
「言骏愿你--」
叩!
她欲起身,小脑袋却狠狠的撞上木桌。
原本的怒颜一瞬间转为惨白,纪小夜抱着头,痛得只差没在地上打滚。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喜欢海鲜奶油手工饺吗?
有机会,下一次让妳尝尝这种义大利美食?
「下次?」
纪小夜踢上车门,双手提满昨晚从百货公司搜刮来的战利品,咬牙低狺地步出车库,朝家门走去。
那男人是耳聋了吗?
她明明说得很清楚,她要是再理他,她就是猪头!
什么叫「有机会」?意思是他要再上演失踪记吗?
他想玩就自己去玩,她纪大小姐再也不奉陪!还有--
她看起来很贪吃吗?
很好贿赂吗?
海鲜奶油手工饺?哼哼!
将东西暂搁玄关的角落,纪小夜弯腰脱下低跟凉鞋。「那家伙到底是去英国留学?还是去义大利?满嘴义大利经……」
「感谢老天!妳可终于回来了!」
高挑的纤躯还来不及站直,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纪小夜一怔,说实在的,她已经好久不曾这么感动过了!
她双手环抱住母亲,感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对不起,让妳担心了一夜--」
「骏愿没事吧?」纪母劈头就问。
「……」
纪小夜感动的表情一僵,松开手,神情认真。「妈,妳说错了吧?没关系,妳再好好说一次……」
「说什么?我问妳骏愿没事吧?」纪母眉头微皱。
吼!杏眼圆瞠。「妈,妳是不是弄错对象了?」纪小夜懊恼的问。
「弄错什么对象?」这小孩吃错药啦!竟然对她吼。
哇、哇……哇咧~~「妈,妳女儿一夜未归,而妳竟然只担心别人家的儿子?」还有没有天理啊?
「妳都二十九岁了,有什么好担心的?」纪母老实道。
「那家伙已经三、十了!」她咬牙道。
「话不能这么说,妳言爸爸和言妈妈不在国内,身为妳言妈妈好姊妹的我,理该多多照顾他们的宝贝儿子嘛!」纪母说得理所当然。
「妈,妳已经照顾到走火入魔了!」纪小夜只差没仰天长啸。
「啧,妳这个不肖女,一回来就对妳妈我大吼大叫的……该不会昨晚骏愿对妳做了什么事?」纪母暧昧的偷笑着。
「什么意思……」老妈的表情干嘛这么暧昧啊?
「例如……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纪小夜马上明白母亲在指什么,「拜托,就算要嫁蟑螂、嫁老鼠,我也不会去考虑他的,妳还是收起这个念头吧!」
「小夜,那都已经是小学的事了……」纪母非常明白女儿小时候向言家儿子示好被拒绝的事。
「妈,我发过誓的,难道妳想妳的孙子没屁眼?」她的眼睛威胁的瞇起。
「呃,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