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看小茜的伤势是否无碍,王爷,听梅花说小茜的身子骨很虚,她会有危险吗?”骆薇心急地问。
“生命是无大碍,但就担心她一直昏迷不醒,反而会惹出些毛病。骆薇姑娘既然如此关心骆茜,当时又为何要做出傻事呢?既伤了自己,也伤了大伙儿的心。”
嘉骏仍忍不住责难道。
“我——”骆薇听到嘉骏的责问,眼泪又忍不住滴了下来,哽咽道:“我是犯错之后才深感后悔,我并非有意伤她,我只是想吓吓将军大人罢了!怎知道一失手,刀子就……”
“算了!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就贸然叫狄飞前来提亲,你从小就不服输,也难怪会受不了这种打击,别哭了!”嘉骏轻轻地拍抚骆薇颤抖的双肩,细声安慰,人总是在犯错之后,才会发觉自己的愚昧,更何况,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只能怪造化弄人。
“王爷您说得对,小薇从小就不服输,尤其对小茜,我就是有那么一股难以形容的嫉妒之情。”骆薇承认道。
“嫉妒?”嘉骏狐疑,骆薇的条件已是得天独厚,竟然还会嫉妒不如自己的妹妹,实在太不合理了!
“没错,我嫉妒小茜,我想王爷应该听过,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是啊!还听说是被骆茜姑娘克死的呢!”嘉骏没好气地接腔。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我娘原本身子骨就很弱,生下小茜后又染上风寒,才会得病去世的。”骆薇看着嘉骏,轻喘了一口气,又接着道:“或许是我娘知她来日无多,拚命地想用最后的那段日子好好的照顾、疼爱小茜,以至于完全忽略了我,从那时候起,我就好讨厌小茜,认为是小茜的出生才使我被忽略。”
“那命相大师又怎么说是骆茜克死骆夫人的呢?”
“我不知道,大概是信口胡言的吧!从我娘死后,
爹爹就相当自责,也变得十分迷信,那个大师随口一说,爹爹就把所有过错全推到小茜身上,可能希望心里能好过些,而我,也自私的不去帮她澄清,我一心想,如果爹爹一直这样相信下去,就不会和娘一样只记得小茜,而忘了我。
“骆薇惭愧得脸全红了。
“难道骆老爷不知骆夫人的身子弱?”嘉骏不可思议地问。
“不知道。”骆薇摇摇头,目光调向远方。“我娘跟我一样,不喜以弱示人,她一直觉得,爹爹在外头奔波如此辛苦,何必又为了她的身体而操劳呢?所以在爹面前,我娘一直表现得很快乐、很开心,看不出一点病容。”
“原来我完全误会了小茜。”一直静静待在他们身后聆听的骆老爷,此时突然出声,两行泪早已挂上他的脸庞。
“不!爹,是女儿的错,倘若女儿不那么自私,早点表明真相,爹您也不会误会,是女儿太自私、太不懂事了!”骆薇一见到父亲,立刻跪下祈求原谅,这事儿已经鲠在她心头好久了,全是她的自私才会造成小茜的不幸。
今天她才发现留秋苑里竟是如此简陋,想起挽春阁内的富丽堂皇,她便心生愧疚,这些年来,她是踩着小茜的痛苦在过生活的呀!
“小薇,快起来!爹不怪你,你当时年纪小,爹爹是内疚,没有教导你将心比心、体贴待人的道理,你从小被压在那么烦杂的礼仪和才学下,哪里懂得什么叫友爱呢?你有今日,也是爹爹一手造成的!”骆老爷万分感叹,想不到他十几年来的误解,竟然是自己的愚昧所造成,一个江湖术士之言,竟让他深信不疑,也亏待了小茜这么久,若不是小薇今日的坦白,他恐怕还会一直这么误会下去!
“这么说来,我们真的亏欠小茜太多了,当年,我连小茜想识字的请求也没有答应,害得小茜目不识丁,我……这实在是——”骆父羞惭得低头懊恼着。
“爹——”骆父和骆薇两人相拥而位,最亲的家人竟也是伤害小情最深的人!
“骆老爷、骆薇姑娘,你们放心,骆茜并非目不识丁,她非但识字,而且还写得一手好字呢!”嘉骏受不了泪流不止的骆家父女,考虑了一会儿,决定抖出内幕,再让他们这样哭下去,他肯定会发疯。
果然不出他所料,语音刚落,父女俩竟不约而同地止住了泪水。
“什……什么?这怎么可能?”父女俩同时睁大双眼,惊愕地问道。
“我不清楚骆茜姑娘是从何习得识字,不过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们,她非但识字,还把茶典研究得相当透彻,同时自创了一种特殊的牡丹花酿。”嘉骏照实说道。
“这……这是真的吗?菊花?”骆父张着嘴,目光转向才刚来到亭子的菊花。
菊花巳听到他们先前的——些对活,因此点头回应老爷的问题,并自动把事情说明白,她相信小姐知道了这情况,也不会怪罪她的。
“是大小姐的师父——刘先先生教小姐读书识字,小姐不但从刘师父那儿学会读书、绘画,连刺绣都会那么一点儿,而且这些年来,刘师父还会不定时的送书给小姐阅读,刚刚王爷提的茶典,就是刘师父送给小姐的。”
“想不到刘师父竟帮我做了这么多!”骆父汗颜地回想起当年他对刘专的不敬之处,刘专的文采虽好,但风格不合时局潮流,以至于一直无法顺利考取功名。
刘专教了小薇两年的诗书后,骆老爷就因找到更有名气——当然也更目中无人——的师父,而把他给辞退想不到,刘专竟然偷偷为小茜做了这么多事!真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
“爹,我想,我们该好好跟刘师父道声谢谢。”骆薇拉着父亲的手提议道。
“没错,是该亲自上门、好好道个谢,菊花,你可知道刘师父现居何方?”
骆老爷马上同意了。
“奴婢知道。”菊花开心地点点头,小姐苦守秘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读书写字了!
“好,你去通知张总管,要他准备大礼数项、银子百两,我们一会儿出发到刘师父家去!”骆老爷突觉神清气爽,果断地命令道。
“奴婢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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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茜在昏迷了七日之后,非但没有苏醒之势,情况还有恶化的倾向,着急的亲人们眼睁睁地看着骆茜一天天衰弱下去,都已经急得差点儿乱投医,但在嘉骏和狄飞冷静的劝阻之下,勉强止住那股冲动。
等到第八日,一直强装冷静的狄飞再也忍不住了!
怀里抱着仅剩最一口气的骆茜,狄飞从不曾在他人面前流下的泪,终于奔窜而出。
老天爷,若要他用自己渺小的生命,来求得骆茜的康复,那么就取他生命吧!
他死不足惜!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的同时,云华大师随着悟言的带领下来到骆府大门前,说是要求见病中的骆二小姐。
“老爷、老爷,有一个老和尚,自称是云华大师,带着个小沙弥,说要前来求见二小姐呢!”小豆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通报,心里边疾呼老天爷,从前院跑来这苗圃,竟要花上十多分钟,可真快把他给累死了!
“云华大师?快!快请他进来!”骆父一听到大师名号,全身就像忽然灌了气般,连忙从椅上跳起来,奔往大厅相迎,而站在一旁的嘉骏,也连忙跟了出去。
“大师!”
“师父!”
嘉骏和骆父一同唤道,看见云华大师前来,两人仿佛看到了一线曙光。
“阿弥陀佛!老衲贸然来访,希望没为施主您带来困扰才好!”云华大师平静的双手合十道。
“大师,您快别这么说,是老夫有失远迎,大师您今日前来,可是为了小女之事?”骆老爷恭敬地问。
“没错,这几日老袖在南华寺里总觉得心神不宁,掐指一算,才知道骆二姑娘有性命危险,所以匆勿来访。嘉骏徒儿,不是师父想怪你,怎么发生这等大事,你竟都没来找师父帮忙呢?”云华大师责备的看了嘉骏一眼,敢情他是忘了还有师父这号人物的存在,几个人只会待在骆府里干着急,也不知该到南华寺求援,真是糊涂!
“师父,对不起,都是徒儿的错!徒儿真的一时忘记了!”嘉骏羞愧得低头忏悔,他果真是急疯了,连师父这位高人也给忘记,害得骆茜姑娘白白多受几夫苦!
“算了!老衲先办正事要紧,骆老爷,请您带路!”
“大师,这里请!”四人匆匆走过前院,直往府里最后头的留秋苑走去。
第九章
“云华大师!”狄飞和骆薇起身行礼,让出骆茜床边的位子后立于一旁。云华大师只是淡淡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把目光定在正喘息不已的骆茜身上,阿弥陀佛!幸好他赶来了,再拖上一个时辰,这小姑娘的命可真难保了!
云华大师仔细把过脉,再与悟言一起把骆茜轻轻扶起,灌输一点真气给衰弱的骆茜,尔后又轻轻扶她躺下,他则站在众人面前。
“大师,怎样?小女的病症——”骆老爷急忙问道。
“老衲暂时延长了她多活几个时辰的体力,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诚心和毅力了。”云华大师沉重地说。
“师父,您的意思是?”嘉骏替大伙儿提出问题,但云华大师伸出手,止住他的问题。
“你们随我来。”云华大师带众人来到苗圃的牡丹花丛间,往前一指,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到了一朵罕见的紫牡丹花,奄奄一息地垂挂在枝头上。
“紫牡丹!”众人发出惊叹声,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盯着这朵稀世奇珍。“嘉骏,你可还记得,师父之前交代你的事?”云华大师转向嘉骏。
“记得!”嘉骏认真地点点头。“您说每三百年,花神就会下凡游历,而这次刚好就寄宿于骆府的紫牡丹中。”
“没错,而且这跟栽种者大有关联,骆茜姑娘宅心仁厚,对花木又倾心相待,这牡丹花树可是依着她的气息而生,如今骆姑娘命在旦夕,当然牡丹花也跟着奄奄一息。”云华大师向众人解释。
“大师,您说了这么多,难不成都没个好法子能救活小茜吗?”骆薇才不管牡丹花会如何,她只想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救活小茜。
“有。”云华大师转身面对着急的骆薇,精明地直望入骆薇眼里。“而且非要你来求不可,骆薇姑娘,老衲郑重地问你,为延续骆茜姑娘的生命,可愿冒些可能危及你自己生命的险吗?”
“小薇愿意!”骆薇毫不考虑便点头同意,此一举动令其他三位男子都忍不住欲开口阻止,瞧她那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怎承受得了冒任何危险呢?
“大师,难道我帮不上忙吗?”狄飞站在云华大师面前,自告奋勇地问道,小茜好不容易能享受到亲情的温暖,他怎能够眼睁睁看着她的美梦因骆薇的牺牲而破碎呢?
“阿弥陀佛!将军,老衲明白您内心的顾虑,不过很可惜,这件祈福大事,只有骆薇姑娘一人能够做到。”
“可是——”狄飞仍想说服大师。
“大人,您就别再为难大师了!”骆薇伸出一手阻止狄飞的抗议,她勇敢地对狄飞笑笑,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凝视着云华大师。“大师,我已经准备好了,麻烦大师您说明我该怎么做!”
“小薇”
“骆薇姑娘!”
骆老爷、狄飞、嘉骏三人无奈地看着骆薇纤弱的背影,尾随着云华大师渐行渐远——
“骆薇姑娘,其实这个祈福的方式很简单,只是老衲有几项要求,务必请你准确做到,不然就算求得结果,也救不了骆茜姑娘,明白吗?”云华大师殷殷嘱咐。“小薇明白,请大师吩咐!”
“第一,彻底净身,并且换上一套纯白衣裳;第二,在祈求过程中必须心无杂念,而且要真心诚意;第三,不论历时多久,绝对不可放弃,每过半刻必得磕头;第四,在祈福过程中绝不可开口、饮水,甚至吃饭;第五,你只有八个时辰的时间,一旦过了时辰,大罗天仙也救不了骆茜姑娘了!你可全都听明白了?”
云华大师清楚地问道。
“小薇明白,只是小薇尚不知,我到底该向何神祈求?”
“牡丹花王。”
“牡丹花王?大师的意思是,苗圃里那株紫色牡丹?”
“没错,骆茜姑娘命格极高,倘若花神同意出让紫色牡丹,那么,你们就可以拿‘她’所结出的果实,来救骆茜姑娘的命。”云华大师点头说道。
“可是——果实!牡丹花还没谢,怎有可能结出果实来呢?”骆薇着急地看着云华大师,只要小茜能够康复,她连跪八个时辰也不算什么,只是——牡丹花有可能在八个时辰内就结出果实吗?
“所以才需要你的诚心祈求,骆薇姑娘,你可别忘了,紫牡丹里住了个花神,只要她愿意,任何不可能的事情都会成真,老衲言尽于此,接下来,就只能看你和骆茜姑娘的福分如何了。”云华大师强调。
“小薇懂了,我现在立刻去净身!”骆薇恭敬地向云华大师行礼,接着偕同梅花离开云华大师担忧的视线。
“师父,您看骆薇姑娘能成功吗?”悟言立于师父身旁,好奇地间道。
“有一半机会,悟言,这场大劫,端看骆薇姑娘的诚心是否能感动上苍和花中之神了,阿弥陀佛!”云华大师叹道。
彻底净过身的骆薇,在梅花的帮忙下,换上了一身纯白衣裳,独自跪拜在牡丹花王之前,祈求花神赐她一颗果实,来拯救小茜的生命。
大伙儿全挤在骆茜屋内,透过门窗向苗圃观望,每隔一刻钟,骆薇那娇小纯白的身影便虔诚地对花株磕头,算算时间,大约已过了一个时辰。
“师父,非得这样才行吗?难不成没有别的办法了?”嘉骏凝视着那抹苍白的身影,烈日当空,他还真担心骆薇会昏过去,看着她愈来愈苍白的脸色,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这个方法是记载于经册内的唯一方法,三百年才这么一回,老衲实在不晓得成效会如何,但若不试试,骆茜姑娘的生命,还有这苏州城的花农人家,可都会断了生路!”云华大师也没有把握这方法真的有效,只能尽力一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唉!都是我不好,我若早一点和师父您联络,事情就不会这么麻烦了!”嘉骏颓然跌坐在木椅上,这一路走来,自己竟然无意间犯了这么严重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