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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锁 page 11 作者:初澐

  「启禀老爷子、少爷,绿园的姑老爷出事了!」

  「姑老爷!」

  「姑老爷?」

  同一则消息,老爷子与上官雨却是全然不同的反应。

  上官雨看向一脸苍白的老爷子,「外公,这个『姑老爷』是谁呢?」为什么他还有亲人,老爷子却不告诉他?还是,他自个儿忘了,却没人提点他。

  「姑老爷啊……他是你的姨父,对了,姑老爷死了,那绿意呢?绿意他怎么啦?」老爷子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回答了上官雨的问题,他的心中,有一个更值得关切的目标。

  「向少爷他……他长年压制下的心病又发啦,现在正在绿园里待着养病呢。姑老爷无端猝死,向少爷重病复发,属下特别禀报!」

  老爷子叹了一声,「好端端的就死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传令兵见到老爷子这般激动,下面的话全噎在嘴里了。

  「老……老爷子……」传令兵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说下去。」老爷子一挥手,示意让传令兵说下去。

  「绿园现下乱成一团,要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老爷子将视线放到了上官雨身上,久久不移。

  第八章

  怎么处置?手心手背都是肉,上官雨是外孙,那病得厉害的向绿意也是外孙,老爷子不忍心看着自家子孙就这样病死,毕竟十几年都熬过来了,就差十八岁这个门槛……

  老爷子是希望水家开枝散叶的,偏他毕生只生了两个女儿,现在两个女儿只留下两个外孙,这两个外孙,他是怎么样都想保住的。

  「慕天,你这边的差事都放下吧,暂时交给求誉去处理,绿园那边我希望你能过去照看着,那向家绿意啊,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了……」

  见到老爷子说得这般哀哀切切,又听到那未曾谋面的向绿意是自己唯一的兄弟,上官雨的心便软下了。

  「既然外公这么说,那慕天就下去准备启程了。」

  「咦?雨哥哥来了?」向绿意从床上跳起,一脸的慌张。

  「是啊,表少爷来了。」嫣儿说道。十年前她唤他少爷,现在她只能唤他表少爷了。

  「那、那、那……」那他与雪哥哥合计的事,不就要被戳破了吗?

  「少爷,你那什么表情呀?表少爷这是关心您的病情来了,而且你们也十年没见过面了,您应该开心才是吧?」不过,最开心的还是她了,等了十年,少爷终于想起她了吗?

  「这……」这有什么好开心的?他可没忘了十年前,那雨哥哥答应了要陪他,结果还不是无声无息便走了,还留下一个嫣儿。

  算了,都到这地步了,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乍一见到向绿意,上官雨只有惊艳的感觉,可是再一细看,居然产生一种熟悉的感觉。至于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上官雨也说不上来。这小表弟,长得好象女人吶,而且还像个天僊美人……

  「雨哥哥?」这一声呼唤倒叫回了上官雨的理智。

  雨哥哥?这表弟,认识十四岁以前的他?

  「表弟,你叫我什么?」上官雨挨近病床,遮去了大半的阳光。

  「雨啊,当年我们初见面,你就是这样让我叫你的呀。」

  当年?那一定是十年前的事了。

  「那你就照以前叫吧,那我以前都怎么叫你呢?」

  苍白的向绿意掩嘴笑了出来,「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呢,你都直接叫我绿儿啊。」向绿意直感到疑惑,只不过十年的光景,真能让人忘了这么多的事情吗?

  绿儿……上官雨在脑中搜寻这个名字,却有一团雾挡着他,让他看不真切。

  向家老爷的尸体运回乡了,却不摆在大厅中,反倒潦草地摆在柴房中,就连灵堂也没设。

  上官雨拧眉,这是什么情况?

  「这是谁下的旨意?」

  一旁绿园的老管家上前答话。

  「表少爷,这是老爷生前的旨意,他说人死了不过就是一副臭皮囊,没必要大肆铺张的举办丧事,也没必要在大厅摆灵堂,只要把遗体摆在柴房,让家人祭吊即可,遗体也不用摆上七七四十九天,只需摆上七天就要下葬,免得生臭生虫。」

  哪有人这样交待自己身后事的?为什么要这样草率?

  「老爷有没有说什么原因?」

  「没有,老爷只让我们照吩咐办,说是任何人当家作主都不可以改变他的遗嘱。」老管家继续回答表少爷的话,老脸却忍不住偷偷觑了眼这青年才俊,唉,真像啊。

  怪不得老爷要这样安排。

  上官雨的手抚上那早在第一时间就让官府贴上封条的棺盖,听说凡是猝死他乡的都要这么做,就是怕盗匪连尸体也给盗了。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什么时候下葬?」

  「就是明天了,地点就在夫人的墓旁。」

  连地点都选好了?

  「你们都下去吧,今晚我来代替表弟守夜。」

  老管家闻言一惊,却没敢把疑问说出口来,他吞了口唾沫,「表少爷,需要老身留下来吗?」

  「我方才说了,让你们都下去休息,老管家,你也累了,就不用再陪着我了。」

  上官雨背过身去,不再理会任何的进言。

  他倒要看看,今晚会发生些什么怪事。

  等不到还魂的姨父,反倒等到了要来偷尸体的盗贼?

  上官雨闭上眼,假装已被迷香给迷晕了,实则眯上一条缝看那些人要做些什么。

  「快点,把老爷的遗体给换了,别惊醒了表少爷。」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不是那老管家还是谁?

  那老管家准是料想他没有武功,能够轻易地就给迷晕了。谁又知道他的武功虽不算好,可是十年前老爷子让他服了那千年人参,早就百毒不侵了。

  官府贴上的封条被拆了,棺盖也移开了,就在老管家叫人把尸体给换过时,上官雨「正好」醒了。

  「老管家,你在做什么呀?」上官雨笑着一张脸,看着眼前那些脸一张张发绿。

  「老身、老身……」老管家的眼睛骨碌碌的转着,突然一亮,「老身是在给老爷擦身换衣服,您知道的,官府那些人在处理尸首时有多马虎,要是让老爷不干不净就入了土,那多不敬。」

  「喔?那你身后那一具尸首又是什么呢?」

  老管家遣退身后那一帮家丁,来不及将假尸体也给带出去。

  「喔,那是纸人,是要烧给老爷当仆人用的,不过现在不烧了,留着明天烧。」老管家陪笑着一张脸,他心里明白这表少爷嘴上虽不说,但是一定早已看透他的小把戏。老爷也真是的,生的孩子都那么聪慧,偏生他的头脑又不太灵光,怎么骗得过那些古灵精怪的孩子呢?

  「老管家,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我知道你想换掉姨父的尸体,为什么要换掉呢?是因为我来了所以才要换吗?」

  「……」老管家哑口无言,真相都已经让上官雨说出一半了,另外一半就算他不说,上官雨也会自个儿察觉的。早知道是知道,晚知道也是知道,反正都是要掀底儿的,不如就趁现在掀吧!

  「少爷,我老实告诉你了,其实要换尸体也是老爷的主意,他说不能让您看到他的脸,即使死也不能,主子隐藏的真相嘛,老身想,您只要看到老爷的真面目就会晓得了……」

  「真面目?」上官雨讶道,「难道说你们老爷还易容不成?」

  老管家没有答话,上官雨只好自己寻求答应,他走近棺木,入鼻的是一股淡淡的腐肉味,找了一会儿,才终于发现脸部旁边有一小块皮掀起来。

  上官雨顺势一掀——

  呆若木鸡。

  因为那藏在假脸下的真脸皮,竟和上官雨的脸长得一模一样!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溃堤而出。上官雨跌坐在地上,想起了十年前那段不堪的往事,想起父亲那雄浑的一掌,母亲的背叛。

  全都不见了,为什么存在他记忆里头的那些人都不见了?

  上官雨苦笑,泪水从眼眶中奔逃而出,从他十四岁成为水慕天之后,他一直汲汲营营想找回的记忆原来是如此的不堪……当初为什么会忘?是因为他想忘记?还是因为外公想要他忘记?他不是上官家的孩子……他只是母亲与绿园之主所生的野种……那一张相同的脸已经告诉他所有的事实。

  还有那个人,那个对他推心置腹又三番两次救他的男人……他居然忘了他,一忘就忘了十年。

  「雨,早点回来啊,可别忘了我在等你喔!」熟悉的声音从脑中传来,那是他小时候最常从东方傲口中听到的对话,然而现在却恍如隔世。

  上官雨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到向绿意时会觉得特别面熟,小时候他没看出来,但是现在向绿意那张长大的脸与他的母亲居然有七分相似,虽然他们是不同母所出,但是他们的脸已经告诉世人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有多浓厚。

  他和向绿意是兄弟。

  而躺在棺材里的那个人,是赐给他骨血的人……

  外公要他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用意?

  老天爷没有给上官雨多余的时间细思,一群黑衣人趁着夜色悄悄潜入绿园,在上官雨陷入痛苦的记忆时,黑衣人早已破窗而入。

  他们的目标是上官雨。

  因为上官雨感觉到了杀意。

  面对那绵如剑网般的攻势,上官雨危急之间及时抽出腰间的九铃剑格挡开直逼他颜面的长剑。

  十年前上官凌风的那一掌废了上官雨的武功,当时他不仅内力全失,就连想要重新修习内力也不可能,至今也只能学一些花拳绣腿来防身,一点反抗的内力也没有,如今面对这群夺命杀手,如果没有奇迹出现,他也只能坐以待毙。

  黑衣杀手层层包围而来,上官雨反复思索着这是哪一个门路派来的,为什么会知道他在这里,他来到绿园的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而已。眼见其中一人的刀剑就要往上官雨的身上招呼,立时又有一人从暗处出来替上官雨挡掉夺命的攻势。

  「傲?」仔细一看,居然是前几日才刚分手的东方傲,上官雨一分神,背上立时吃了一刀。

  「小心!」东方傲使出全力逼退所有的黑衣人,用软剑卷走上官雨,下一刻,柴房已经看不见任何人的踪影。

  东方傲背着上官雨奔出绿园十数里才停下,他将上官雨安置在自己暂时安身的草屋中。上官雨背上的伤血流不止,看得东方傲心惊胆跳。

  「怎么这么不小心?」东方傲忙着处理伤口,拨开衣服看见血肉翻开的伤口,惨不忍睹。

  「你忘了吗?十年前那一掌早就将我的内力轰得荡然无存,单靠那一些花拳绣腿是怎样也无法小心的。」

  听出上官雨话中的痛苦与无奈,东方傲感到怀疑。

  「雨,你想起来了?」对了,方才跟刺客对峙时就隐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当时他还在想应该是自己听错了,没想到竟是真的!

  「是啊,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想起来了。」上官雨苦笑。

  虽然上官雨恢复了记忆,但是东方傲却没有时间高兴,现下最重要的,是替他疗伤。

  「……疼吗?」东方傲想用清水洗清上官雨的伤口,在丝巾触及伤口时,他明显的感觉到上官雨在发抖。

  「……很疼。」不管是身体,还是心。

  东方傲误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粗鲁,连忙道歉。

  「抱歉,你忍着点,很快就会结束的。」

  知道东方傲误解了,可是上官雨并不想解释,他依照东方傲的指示趴着身子,眼角不意间看到了屋梁上停驻的大鸟。那大鸟原也没啥稀奇,可是那大鸟的羽毛吸引住了上官雨的注意力,那大鸟的尾巴长了一束美丽的蓝羽毛,那羽毛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

  每年他生辰之日,民信局都会送来一根那样的羽毛,风雨不断。

  「傲,那大鸟是你养的?」浑然不觉背上的疼痛,上官雨的双眼紧紧盯着那俯瞰而下的大鸟。

  「是啊,它是我在十年前捡到的,没人知道它是什么品种,只知道它好象来自关外,裘裘给它取名叫英雄,怎么了?」

  「每年我生辰之日,都会有人送来一根蓝羽毛给我,那蓝羽毛是你送的吧?」

  没想到,让自己摆上心头十年的人居然会是故人,更想不到居然是他……那个从来都是玩世不恭的男人居然也会那么细心,倒是让他意想不到。

  「……」东方傲停下手中的动作,回想起十年前的一切,这十年,将他们划分成两个世界的人。

  就算十年未曾谋面,他依然能够一眼就认出雨,因为他始终忘不了他。

  「是我寄的。」当时的想法他也忘了,也许只是不想断了音讯,也许只是想留个纪念,不管是为了什么,那几根羽毛成了他们这十年间唯一的联系。

  「你还留着那些羽毛?」东方傲的视线也随着上官雨看向那只大鸟,那悠然自在的大鸟仿佛不觉窥探的视线,依然故我。

  「你绝对想不到,我将那些羽毛串起来,请人做成了一把羽扇,现在那把羽扇还留在我的房中。」

  上官雨回过头来望着东方傲,那眼神中的笑意恍如隔世。

  「你不会知道我有多珍惜那些羽毛,这十年来,唯一被我放在心上的,只有送羽毛给我的人……」

  就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般牵肠挂肚,也许就连失忆时,他的心也不想忘了十年前的事吧?毕竟,回忆里充斥的不只是痛苦而已。

  方才危急时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浮出十年前他们相处的种种……其中还包括了自己的百般逃避,记得当时他是很喜欢这个男人的,只是喜欢这种感情……是不能发生在他们身上的。

  东方傲追得辛苦,他也躲得痛苦。

  十年后的今天再忆起前尘往事时,他突然觉得过去的两人好傻,傻到去执着一些身外事。

  有时候,人要失去过才会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就不知过了十年,他们对彼此的感觉是否依然如昔?

  东方傲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他心底是高兴的,毕竟得知心上人在乎自己这种事任谁都会高兴。

  「傲,当年你若没走而我也没有失忆,其实我很想问你一个问题。」上官雨叹了口气,十年前的事对他而言虽然遥远,却又像是昨天才发生过。

  那时他其实已经对以往的决定有所动摇,也许是想寻求安全感,也许只是想找个依靠,不管为什么,他都不想再让东方傲离开自己。

  只是,命运的捉弄往往让人错失太多,十年后的重逢情况又是大不相同。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个问题,其实没有问人的意思,因为答案早已在他心底。

  当年的自己,总是自以为是的替两人想好未来、找好出路,每当难过不已时总会想着这对彼此都好……

  真的好吗?十年后的今天,他却后悔当时做了那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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