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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上轿 page 3 作者:季洁

  「是他带你回来的……」话才到嘴边,月嫂却赧然地打住了话。「唉呦!都说让你好好歇着了,才一转头却又净扯些无关紧要的事,有什么话想说,等你身体复原了再说吧!」

  笑着站起身,她的目光却仍在姑娘的脸庞上打转。

  瞧她那双清澈若湖的水眸,一眼便可看透眼底反映的思绪,月嫂对她的好感又更添了几分。

  人说眼睛可看出一个人的灵魂,而这孩子有双纯真无邪的漂亮眼睛,由此她更加坚信眼前的姑娘有颗纯正善良的心。

  「不要走!」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旭见感受到她身上如娘亲般的温暖气息,竟不自觉想与她多说一点话。

  「怎么了?」绽开笑颜,月嫂的眉目慈祥和霭。

  「如果您不忙,可以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或许是药发挥了作用,她的头已经不晕也不痛了,或许也就因为如此,她想多听一些关于恩人的事。

  这些日子来,除了梦魇、呓语外,还有张男性面庞总会不请自来冲入脑海,然后伴随着那过分低沉的嗓音萦回在耳边,给她安定的力量。

  一得知救她的人便是大家口中的将军,她更加好奇了。

  他会不会了解自己多一点?他会不会帮她找回那些失去的记忆?

  究竟她是怎么受伤的呢?

  太多太多的疑问增添了旭见想见他的渴望。

  「傻丫头,这么快就怕闷了,鲁大夫都已经说了,你身上还有伤,没有十天半个月你是别想下床走动了。」以为姑娘耐不住烦闷,月嫂不禁取笑地开口。

  微微牵动唇角,她没否认,却鼓足了勇气问:「那……我几时可以见到将军呢?」

  「呵!这事可没个准,那孩子领国家奉饷,镇守边境可是克尽职守,咱们能盼得他一年回来个三、四趟已叫人惊奇!」月嫂扬起眉,外表看来豁达,心底却难免有些舍不得。

  「原来,他是不回家的……」一听到这答案,她竟感到有些失落。

  「或许为了你,他会回来也不一定。」目光落在姑娘脸上,月嫂对她投以一抹了然的笑容。

  孰料旭见却是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为什么?」

  「这月嫂也没法给你答案,搞不好你是他带回来的媳妇也说不定!」

  话一说完,旭见随即爆出羞赧的绯红,一双眼竟因这句话失了焦距,瞬间她根本不知自己的眼睛该往哪瞧。

  瞅着她害羞的模样,月嫂心底踏实了许多。

  说不准……说不准这美丽的小姑娘就是他带回来的媳妇啊!

  掩不住的心花怒放,月嫂明白地握住她的小手道:「若你能当咱们家的媳妇也挺不错的,除了出入战场较危险外,沉儿可是让你挑不出半分毛病、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啊!」

  「月嫂……」

  「好啦!你歇着,待会平春会替你送粥过来,我先替你去打点几套衣服,别下床知道吗?」

  「我知道了,谢谢您。」

  她微微牵动唇角,那笑容为她更添几分惹人疼惜的羸弱气质,月嫂愈瞧愈满意,噙着笑容出了门。

  微微叹了口气,她望着窗外早发的梅蕊,竟不自觉茫然了。

  虽是初春时分,但一练完兵,那浑身的汗水已轻而易举濡湿了项雪沉身上的衣衫。

  在九镇将军中他之所以会被皇帝器重,乃因他强调纪律与武艺并重。

  一来是因他以身作则的行为足以表率,二来他认为士兵在作战时若可以发挥平日所学,在战场上除了自保外亦可杀敌,继而立功。

  项大将军纵横沙场的威名便是因此建立的。

  只是无奈朝政腐败、外敌又不断,总给他一种沉重无比的无力感。

  近来他更时有想离开军队,甚至撒手不管的想法。

  细想自他十八岁接任以来,已有整整十年的光景是在沙场上度过的。

  那杀戮让他不厌倦也难啊!

  脱去上衣,他徐步走回主帅营帐内,却被系在腰际的玲珑小剑给分去了心思。

  是「旭情剑」,听那铸剑师傅说是「碔释」的余烬所铸成,因为费时九日,所以称它做「旭情剑」。

  又因两剑皆是短时间所铸出的剑,因此于双剑鞘口处可相嵌合为一剑,互补其不足。

  「碔释」与「旭情剑」是一对。

  当他细看着那造型精巧的青铜短剑,脑海不禁浮上一张美丽细致的脸庞,一颗心竟不自觉地微微发热。

  自回营至今已十多天了,不知道那姑娘熬过难关、醒了没?

  倘若醒了,会不会如鲁大夫所说,发生失忆的现象?

  又或者她已痊愈,离开了呢?

  千百万个猜想揣测在脑海中翻掠,还来不及理出头绪,理智已率先制止了他满脑子的妄想。

  不知怎地,留在脑海的竟是那日她伏在自己身上狂吐的狼狈模样。

  当她柔弱无骨的娇软身躯伏在自己身上时,心口那突然的悸动足已教他心慌意乱。

  他无奈叹了口气,为自己心头浮上的莫名思绪感到烦闷。

  这是他第一次为一个姑娘牵肠挂肚……

  想再见她一面啊!

  瞅着自己映在木盆中微赧的脸孔,项雪沉尴尬地拨去那倒影。

  项大将军,你在想些什么?该以军事为重啊!

  对一个初识的姑娘产生如此绮思是好?是坏?

  他已无法断定,只是心底有一抹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情感骚动不已,久久无法平复。

  第三章

  风挟着微凛的寒意,吹得人忍不住哆嗦,唯有厢房外的新梅不畏寒意地绽放出属于它的美丽。

  打量着自己在铜镜中的模样,旭见这才满意地走出门,往大伙聚集的地方走去。

  「嘿!雨姑娘,你真早。」绕过前庭,正在门口扫雪的家丁平顺抬起头对她打招呼。

  俏皮地吐了吐舌,她轻喃:「被窝太暖和了,险些起不来呢!」

  「和平顺一样,哈!」不知是因为天冷还是害羞,平顺那张稚气的脸竟带着几分宛若新梅般的绯红。

  扬起瑰色红唇,旭见轻掩而笑,脚步则不自觉缓了下来。「要不要我帮忙?」

  她话一出口,平顺惊讶不已地连忙挥着手。「不成!不成,这粗活是我们的工作,你是客人,哪能让你做这事呢!」

  就算他向天皇老爷借胆也不敢让雨姑娘做这杂事,虽然将军一直没再回府也从未言明,但在将军府中的人几乎都把她当成未来主母般对待。

  偏偏这雨姑娘在能下床走动后,竟直嚷着要和大家一样分担做事,搞得大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她努了努唇,笑容隐去,那美丽的脸庞有着深深的落寞。

  其实她并不是和大家抢着做事,而是她不想让自己有可以胡思乱想的时间。

  有事可做是她目前唯一可以让自己安心的方法,可是这将军府的人却一个个把她当娇客,半分活也不让她沾手。

  「再不找些活做,我就快变成大肥婆了。」无奈地吐出这句话,她往厨房走去,虽然早预料到平顺会拒绝,但失望还是在所难免。

  「雨姑娘……」瞧着她孤寂的背影,平顺抓了抓头,有些愧疚,最后还是只能低喃:「其实你这么瘦,想吃成大肥婆也很难……」

  他转过头,暗叹了口气,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没听见平顺的咕哝,她往厨房走去,心想就算没活可做,至少找个人说说话也好。

  若有所思地踩着步伐,平春的惊呼落入耳底。

  旭见回过头瞧见平春,一张发愁的小脸立即亮了起来。「平春!」

  「雨姑娘不听话。」一大早瞧见旭见的身影,她不禁皱起眉头。「被月嫂看到又要叨念你了。」

  「平春,你是最了解我的,再这样下去,我会被自己弄疯。」

  在她卧病在床那段期间,平春不间断的细心照顾让两人逐渐熟稔,年龄相仿的两人开始互倾心事,成了手帕交。

  「我才会被你给气死!」瞧她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一大早就起床找事做,平春又气又同情地翻了翻眼,一副快晕倒的模样。

  旭见扯出笑容,视而不见地问:「你要忙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我去鸡舍里捡蛋,让厨娘做早膳。」话方落,平春便一脸了然地道:「早知道你会这么说。」

  「就当帮我一个忙喽!平春……」晃着她的手,旭见耍赖着,反正她黏平春黏定了,怎么赶她都不走。

  「鸡舍里臭死了哦!你确定你要去?」

  「去!我当然要去喽!」旭见哪管臭不臭的问题,一知道自己有事做,她可开心了。

  这怪人!暗暗瞅了她灿烂的笑容一眼,平春就算有气也提不起来了。「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怎样?」

  美人就是有这点好处,朱唇一抿、秀眉一压,她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只能任由她摆布。

  穿过厨房边的小径,两人徐步走向那养着鸡的小屋子,在手忙脚乱的状况之下,平春终于完成任务捡完鸡蛋,相对的两人也沾了满身的鸡毛。

  「天啊!我怎么会带你来做这种事!」看着旭见凝脂般的手臂不小心被鸡抓了道伤口,平春既懊恼又自责地不断咕哝着。

  「不打紧啦!这和我前些日子的伤比起来算小伤,不碍事的!」替平春及自己拣去沾在身上的鸡毛,旭见不以为意地道。

  「真是猜不透你在想什么!」平春嘟嚷着,眸光不自禁地往她身上打量。

  大家都在猜,失去记忆的雨姑娘铁定是家道中落的官家千金。

  瞧她那落落大方的言谈举止,以及无形中流露的优雅气韵,便让大伙更加肯定了臆测。

  然而平春无意间说出的话却让旭见不自觉微顿了下,心里那被刻意隐藏的不安竟顺着平春的话,蔓延至四肢百骸。

  失忆的不安又重新浮上心头,但瞬即她佯装不在乎地扬高音调应道:「就只是一片空白呐!」

  「对不起,雨姑娘我不是有意的。」听出旭见那刻意佯装的不在乎,平春愧疚不已,为自己的唐突懊恼万分。

  微微掀起唇,旭见朝她绽出一朵笑花。「不用在意,这是事实。我是真的连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啊!」

  那笑容虽美,却仍不自觉透露出她的无奈,因为她的眉眼间染上的不是笑意,而是些许的微愁。

  「唉呀!瞧我嘴拙又惹你伤心,我真是气死自己了!」虽然善良的雨姑娘没有责怪她,平春却为自己无心的话惹雨姑娘伤心而自责不已。

  「别恼了,再不把蛋给厨娘送去,大家都得饿肚子了。」

  旭见挽住她的手,望着那渐亮的天色,这才明白,她压抑了多少自己未察觉的情绪。

  因为夜里挥之不去的梦魇,因为失忆而摸不着边际的惶然,让她总是期待黎明的到来。

  她不明白,就算是失忆,又怎会忘得如此彻底呢?

  只要一思及此,她便会忍不住想,项雪沉几时才会回来,她几时才能找回自己遗失的记忆?

  她敛下眉低头盯着鞋尖,任由百转千回的思绪在脑中拧转成结。

  「原来等一个人的感觉是这么难受……」轻喃出声,待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此刻的话有多不合宜。

  想收回话却又发现平春睁着眼,饶富兴味地瞅着她。

  「你、你……怎么这样看人呢?」明知道自己不该心虚,她却抑不住结巴,一张美丽的脸则拼命躲着平春的视线。

  那举止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嘛!

  「哦!我终于明白了。」掩不住心中的得意,平春暧昧地扬高了语音。

  「你明白什么啊!」她扬起下颚迎向平春的目光,不愿让她有任何联想。

  「你在等将军,挂念着将军对不对?」平春神秘地附在她耳畔,一字一句清楚地跟她说着悄悄话。

  当那些话语清楚落入耳底时,旭见竟蓦地绯红了颊。「谁、谁挂念着将军……我……我才没有呢?」

  垂下螓首,她连话也说不清了,分明她是可以告诉平春她等他回来是要问清自己的事,可怎么……怎么一瞧见平春促狭打量的眸光,一切都变得暧昧了起来?

  咬着唇,她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脸红与心悸感到心虚。

  「你有、你有!雨姑娘脸红了!」在平春看来,一提起将军,雨姑娘女儿家的娇怯便无所遁形,不用说也明白雨姑娘心里是挂念将军的。

  噙着笑,平春开心极了,将军果真是雨姑娘的心上人,虽然雨姑娘什么都不记得了,但至少喜欢的情绪是隐藏不了的。

  「你……你在想什么?我才没有……」

  没有什么呢?她是在等着将军回来没错啊!但她等待的是一个答案,才不似平春想得那般暧昧。

  她急着想解释,平春却了然而贴心地握住她的手道:「好啦!你不用说了,这种心情我明白的。」

  落下话,平春倏然转进厨房,把旭见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置之脑后。

  还来不及开口,平春又探出头道:「我要忙了,你先回去,待会咱们再一起用早膳。」

  「我可以帮忙!」

  敛下眉,平春沉声道:「你不准再帮忙了。」

  「为什么?」无辜地轻拢着秀眉,她语带抗议地反问。

  这该怎么说呢?转了转眼珠子,平春显得十分无奈。「没有为什么耶!总之我要忙了,待会见!」

  瞧她缩回身子,旭见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外移动。

  望着悬在晴空中的雪白棉絮,她暗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又像一抹身无所归的幽魂,茫然不知所归。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当她回过神时,发觉自己正杵在一座小亭前。

  除了积雪,放眼望去四周没有什么特别的造景,只有亭檐处悬着一块上书「善至亭」的匾额。

  是心善而至的亭子吗?

  她没细思,只是缓步拾阶而上,却发现有一只筝置在石桌上。

  微侧首,她打量着那造型雅致却陈旧的古筝思忖着,这筝似搁置已久等着修整,却又似准备丢弃。

  素手不经意地抚过琴弦,那清亮的弦音竟随着指间的滑动而跃动出美丽的乐音。

  诧异于古筝发出的清亮音色,旭见情难自己地低喃:「你好美啊!」

  轻拨动了几条弦,稍试了试音色,她抑不住心中的冲动,索性拍去石椅上的薄霜,坐正在石桌前开始抚筝。

  原来自己会弹琴啊!随着宣泄的琴音,她的思绪融入弦中,发出了一声声充满生命力的醉人乐音。

  心底的不安虚幻,全都落在指间传递到冷冷清空中。

  低幽的琴音仿佛风卷珠帘,似幽如怨;高亢时却又似行云流水,悠悠扬扬,没有花俏的琴音,只是自然地倾吐她心间的想法。

  「好美的琴音啊!」

  她浑然不知此时正值用早膳时分,自己所在之处又是将军府的中间地带,那优美的乐音已让府中的众人如痴如醉地忘了手中的动作。

  「可在将军府,除了月嫂外没人会弹琴啊!」

  当众人疑惑之际,一道正准备驱马进府的高大身影,竟因那琴声霍然弃马,飞身翻入墙内,直奔往「善至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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