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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不上轿 page 2 作者:季洁

  「累不累?要不要让厨子给你煮些夜宵?」

  「奶娘别劳师动众了,这姑娘伤得不轻,熬不熬得过今晚还不一定呢?」瞥向床榻上的人儿,他语重心长地开口。

  「那你也早点去歇着吧!我让丫头准备些热水替姑娘清理清理身子。」不忍他为这杂事操劳,月嫂连忙催促着他回房歇息。

  「您先去歇着吧!孩儿还不累。」走出厢房,项雪沉刚毅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坚持。

  瞧他一反常态的重视,月嫂不禁莞尔开口。「难得啊!奶娘几时见你为姑娘家操心了?」

  时光荏苒,转眼间襁褓中的奶娃儿已是战功彪炳的沙场老将,但他仍对娶妻之事漠不关心,说不担心、不着急是骗人的。

  听出奶娘的弦外之音,没想到话题会转至此,他微蹙眉作出懊恼的模样。「奶娘,我并不认识那姑娘……」

  这些年来他从未动过娶妻的念头,纵使奶娘已不只一次对他耳提面命,甚至自作主张地替他选了几个娴雅美丽的姑娘,他还是无法定下心去思考终身大事。

  长久以来,他的心便以临阵杀敌、护国卫土为重心,他不以为自己还有其他的心思可以被瓜分。

  「好了……好了,奶娘不叨念你,只要你不要忘了传宗接代这事便成了。」

  深知他的个性,月嫂只是爱怜地握住他长满粗茧的大手,抚了抚他粗犷刚毅的男性面容,适时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就在此时,身后杂沓的脚步声传来,睡梦中被唤醒的鲁大夫仍是满脸惺忪的模样。

  打起精神微微作揖,鲁大夫连忙进了客房,替那重伤的姑娘诊治。

  几个时辰过去,在这一灯如豆的深夜中,鲁大夫在接触到病患后睡意尽失,硬是在粗浓眉头上打了好几个结。

  「这姑娘伤得不轻呀!」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鲁大夫放下姑娘的纤纤皓腕,喟然摇头道。

  「那……还活得成吗?」

  「我先开个方子,你派人同我回去取药,回来后把药煎了喂她喝下,成不成就看这之后几个时辰了。」步向前厅,他低垂着头振笔疾书,连用去了四大张纸,边吩咐着。「她的脑袋受到重击,就算醒了,还是得千万留意她的病情变化!」

  微扬眉,项雪沉露出不解的眸光。「会有什么变化?」

  「忘了自己是谁、姓啥名啥、家住何处都有可能忘得一干二净,也有的病人因此失明,总之这伤了脑袋瓜的毛病,可真是让人伤透脑筋啊!」鲁大夫司空见惯地列举出他所见过的病例,语落笔停,方子也正好写完。「那谁同我回去取药呢?」

  「平春同鲁大夫您回去!」在得到项雪沉的同意后,丫头便尾随在鲁大夫身后离开。

  似乎是约定好似地,在片刻间,丫头们拿药的拿药、换水的换水,一下子便让纷扰的室内恢复了宁静。

  杵在床沿,项雪沉放下床幔,才想举步离开,却被姑娘无意识发出的呓语给滞住了脚步。

  姑娘的呓语既轻又软,若不是项雪沉耳力太好,还会以为那声音是出于自己的幻想。

  「不要……哥……武叔……雨儿要掉下去了……救命……

  血……好多血……哥……救命……雨儿好痛……爹……娘……雨儿不想走,别丢下我……」

  那血色尽失的菱唇微张微合,许多话都咕咕哝哝地含在嘴里,即使项雪沉想推测她坠崖的原因,也无法得到完整的讯息。

  当项雪沉目光落在那两道紧紧蹙起的黛眉瞬间,他的心竟也不自觉揪痛得紧,到底她经历了何种不幸的遭遇?

  此刻,他强烈感觉到她的恐惧与不安。

  就像当年项府被灭时,他看着一张张倒在血泊中的脸庞时,纵使男儿有泪不轻弹,也无从克制由眼角滑出的热意在脸上狂窜。

  几百条性命在一夜之间化为尘土,只有护着他的月嫂及广叔得以幸存。

  弹指间,那竟已是十年前的烟尘往事了,杵在床缘,他忽然对这姑娘产生无比的怜惜。「不会有事的,你安全了!」

  在军中他是引领杀敌的将帅,向来扯惯的嗓子一下子学不来如何轻声、如何温柔。

  纵使姑娘仍处在昏迷状况,他仍是不自在地清着喉,一张晒成浅麦色的俊颜竟染上一层薄赧之色。

  「哥……你在哪里……雨儿好怕……你别走……」

  处在茫然若失的缥缈意识当中,她在那其中不断地跑着、追着、喊着。

  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消失了,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留在原地?

  爹、娘不见了,哥及武叔没等她就在她眼前消失了,只有雨儿……仿佛全世界只剩她一人似地,孤独、恐惧、不安全在瞬间揽上心头。

  「呜……不要丢下雨儿……」

  天黑了,她的世界还有等待她回家的温暖烛光吗?

  她的泪顺着秀颊蜿蜒落至绣枕,一滴、两滴……那泪珠似阴霾天空中突落下的雨滴,有掩没天地的可能。

  下意识地,项雪沉伸出手替她揩去泪水。「别哭了……」

  他微蹙眉,细思许久,再开口,还是只有一句别哭了。

  他真的不懂究竟该怎么安慰一个昏迷中的姑娘。

  兀自懊恼了好一阵子,就在他决定不再开口时,抵在她眼窝处的指却不断染上温热的湿意,还来不及撤回手,那氾滥的泪水已彻底让他臣服。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一旦那储藏泪水的闸门一开,势必没完没了,或许他该找条帕子替她擦泪。

  才移开手,他却赫然惊觉自己的粗茧大手竟让姑娘凝脂般的肌肤落下一道道泛红的痕迹。

  看着自己因为经年习武所留下的厚茧,项雪沉蓦地有些恍神。

  是姑娘的脸蛋太过娇嫩,还是他皮粗肉厚的大掌已有风化的趋向?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状况下,他凝着荧荧烛火映着下的柔美脸庞,竟恍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第二章

  辰时过后,丫头将煎好的药让她喝下,或许是人还未清醒,煎好的半碗药竟只有几汤杓是她真正喝下的。

  「将军!」那名唤平春的丫头有些无奈,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向彻夜未眠的项雪沉求救。

  「再去煎一剂,直到她喝到大夫所指定的药量为止。」

  她的状况让他不自觉地猛捏着眉心,在沙场他也未曾如此烦躁过,可偏偏一遇上这攸关性命的事,他却一刻也不敢松懈。

  理应他已仁至义尽,但为何心头却萦回着放不下的思绪?

  仿佛没见她醒来他便无法安心……叹了口气,他对自己为这姑娘产生的莫名心情而感到不知所措。

  「柳絮……翻飞三月天……远山映景雨……绵绵……」

  恍然中,一抹细碎的语音落入耳底,打乱了他的思绪。

  拼凑着她口中的诗句,他竟觉得有几分耳熟,仿佛他曾在哪里听过这首诗。

  「我……好难受……」

  他拼命在脑中搜索,竟发现姑娘秀眸半掩,紧蹙的眉头在痛苦的咽音下显得脆弱无助。

  「别动、别动,你受了伤。」瞧着她秀白额间细布的薄汗,他取来帕子尽量轻柔地替她拭去汗水。 

  「我……受伤?」蹙起黛眉,她仍死白的脸庞蒙着茫然的神情。

  「对。」

  他话才落,她却猛然坐起身,抓着他的肩头道:「对不起……我……好晕……好想吐……」

  「等等……」

  项雪沉还来不及反应,她已痛苦万分地伏在他的肩头大吐特吐。

  翻了翻眼,项雪沉只有任由她吐在自己身上,一双手还温柔地在她曲线动人的背脊上轻拍着。「好些了吗?」

  「对……对不起……」那激烈的动作仿佛折腾掉她的小命,她伏在项雪沉身上,根本没有起身的力量。

  其实她还想同他说话,想仔细瞧瞧让她吐在身上的男子是生得什么模样,岂料那仍不安定的灵魂让她虚软无力,连说话也显得吃力。

  未多时,她的神志再度陷入昏沉,开始变得浑浑噩噩。

  「不打紧,我让丫头进来替你换衣服。」项雪沉感觉到那纤瘦却不失娇软的身躯,他尴尬万分地扶着她躺回床上。

  尽量放柔手中的动作,他想问她关于那首诗的事,却发现她一沾枕,那双澈亮的眸也跟着疲惫不堪地合上,那虚无的气息简直让人感觉不出来。

  「将军,您……」前厅里,初踏进门的平春丫头看着项雪沉一身的狼狈,诧异地连忙搁下手头的东西,转身就要出门打盆水让他梳洗整理。

  「平春别忙了,我自己处理便成了,你看着雨姑娘吧!」婉拒丫头的好意,项雪沉走出厢房才发现,蒙亮的天空已透着薄薄沁蓝,想必今天会是晴朗的好天气。

  沿着石径而行,他舒展着身骨,一进主屋便以冷水沐浴净身。

  孰料尚未来得及稍作歇息,一封突如其来、由边疆发来的军书,迫使项雪沉什么也来不及交代,便飞奔回到军营。

  而那被他救回的姑娘,则在他离开后整整又昏迷了好几天。

  「平春,你瞧这姑娘是不是就这么睡下去,不醒了啊?!」

  替姑娘又灌了些药,名唤夏安的小丫头忍不住睇着那若凝脂般美丽的脸庞,不禁微叹了口气。

  夏安频瞧着姑娘的花容月貌,心想若她就真这么香消玉殒,那着实可惜。

  「呸!呸!童言无忌,姑娘可千万得醒啊!说不准她可是咱们未来的将军夫人呢!」接过夏安递来的药碗,平春担心地皱紧了眉。

  她自小在将军府长大,一瞧当日将军为姑娘彻夜未眠的在乎模样,她还真期盼姑娘能早日苏醒,当她们的主母,为项将军府开枝散叶。

  听她说话的模样,夏安忍不住掩嘴取笑道:「瞧你的口气和月嫂多像啊!平春姐姐,你老了哦!」

  「去!你这可恶的小丫头……」

  两人一如往昔地嘻闹着,却丝毫没发觉床上的人儿已睁开了眼,茫然而静默地盯着前方。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瞥过头望向那两名丫头,轻轻开口道:「请问……」

  那声音虽细且微,但平春却注意到了,她马上欺向那美丽的姑娘问:「太好了,雨姑娘你终于醒了!」

  雨?是我的名字吗?

  眨了眨眼,她的目光落在蹲在床前的丫头身上。「那……你们是……」

  「我是夏安,她是平春。」睁着圆圆的眼,夏安俏皮地接口。「你的身体好些了吗?我们好担心你醒不来呢!」

  「我……睡了很久吗?」

  恍惚中,她的身体一直处在飘荡摆动中,微微煽动覆在眼上的美丽黑色小扇,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呈现一片空白状态。

  平春点头如捣蒜。「是啊!雨姑娘,你整整昏睡了十天呢!」

  「这么久啊!」她轻咬着稍恢复血色的唇,为难地望着她们。「那你们可以告诉我……我是谁?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她突如其来的话让两个丫头面面相觑,就连她自己也为这莫名的问话感到懊恼不已地紧锁着秀眉。

  偏了偏头,夏安思索了好半晌,才指着她道:「你是雨姑娘,将军说的。」

  「我是雨姑娘,那将军是?」重复着丫头的话,她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怪异的是,脑海却掠过一张模糊的男性脸庞。

  「将军是正义耿直,威名远播的平辽将军。」扬起眉,夏安可得意了。

  「平辽将军……」她重复呢喃,却怎么也没办法藉由这几个字,想起任何关于自己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一醒来后,那在迷蒙昏睡时纠缠她的奇怪影象,全都跟着消声匿迹?

  下意识地,她发觉自己的身体因这突来的空虚而颤栗不已。

  「雨姑娘,你没事吧?」平春伸手探向她那布满冷汗,不停颤抖的纤躯,对夏安道:「夏安你去把月嫂和鲁大夫找来,雨姑娘的情况不太对。」

  「好!」夏安微微颔首,转过身便跑了出去。

  拉回注意力,平春不敢大意,拧了帕子替她把汗擦干,又加了几张被子才停下手中的动作,凝神注意她的反应。

  「雨姑娘,你还很冷吗?」

  「我不知道……」

  是否心中阒暗虚无的不安主使着身体的反应?否则她怎么在瞬间有种跌入万丈深渊的错觉?

  脑中辗转掠过千思万绪,好多张脸以她无法掌控的速度在她面前倏然飞过。

  是谁?那些人是谁?为什么他们的表情那么哀怨?

  雨儿……再见……

  杀人凶手……你这妖女……杀人凶手……

  「好痛!我的头好痛!」

  捂着头,她觉得脑中的影像朝她扑面而来,她不自觉地尖叫、嘶吼着。

  她的脑袋似乎快炸开了,耳旁却恍若有抹急切而温柔的嗓音拼命安抚着她。

  天啊!我是谁?

  那在眼前掠过的千百张面孔又是谁?

  「走开!」从梦魇中惊醒,旭见猛然睁开眼,却被床边一张张望着她的脸给吓着了,她努起唇想开口,那拥有慈霭笑容的脸庞却制止了她。

  「孩子,别浪费气力说话了,我让平春去替你熬些粥,让你暖暖胃!」

  伸出手,那女人温暖的手包覆住她的手,恍然间,旭见有种想落泪的冲动……那是一种属于娘亲的温暖。

  为什么她会特别怀念那种感觉?

  敛下秀眉,她的小脸布满无奈。「你是谁?对不起,我忘了……好多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就同大家一起喊我月嫂吧!」月嫂笑吟吟地不断揉着姑娘的手,继而对着她道:「鲁大夫才刚看过你,他说你这失忆现象是暂时的,过一阵子就会没事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别急,知不知道?」

  月嫂温柔的笑容让她松懈了紧绷的情绪,脑海霍地又冲进平春及夏安和善的笑容,她不自觉地安心了许多。

  虽然将军府里全是善良又热心的人,但她又怎能毫不在意的住下?

  身旁全是一些她不认识的生面孔,她的心底总不踏实,又哪能什么都不想,专心当个病人呢?

  咬住唇,她迟疑地道:「可是我……为什么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是我真撞傻了脑子,还是根本不属于这里呢?」

  「傻姑娘,这你就别多想了!」瞧见她的神情,月嫂又迭声安抚着她惶恐的心情。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受伤?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呢?」为什么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望着月嫂,她的眸中有着急切。

  「我们只知道沉儿唤你雨姑娘,其他一概不知,本来想同他好好问问你的事,那孩子却隔天便被急召回边疆去了,临出门前只吩咐丫头们好好照料你。」月嫂不疾不徐地说,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叹息。

  这些年来为了驻守边境,沉儿像只错把家当旅店的归雁,虽然永远不会忘记回家,却也只是匆匆而过。

  倘若有个姑娘能瓜分他一些悬在边疆的心思,那铁定好极了!

  「这么说来是将军救了我吗?」旭见不确定地望向月嫂,心中的忐忑全清楚地显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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