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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亲小可爱 page 6 作者:古灵

  他依然无法自满坑满谷的痘痘中看清楚她的五官,却可以充分感受到她目光中的狂喜,她的笑容是如此灿烂,灿烂得寒意都被驱定了,他不觉也跟着泛起温柔的笑容,直至听到她下一句话。

  「我还没有画到你的裸体呢!」

  「那个就不必了!」

  「胡说,一定要,不然教授不给我通过怎么办?」

  「自己想办法!」

  「叫我们教授脱给我画?可是他的身材完全不成比例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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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毕宛妮回弗莱堡时,安垂斯才知道她并不是住在那个顺子阿姨家里,而是住在顺子开的学生宿舍里,由于免费,所以住的是阁楼的小房间,除了一张单人床,其他空间全放满了绘画用具,标准艺术家的房间——像垃圾堆一样杂乱。

  他放眼环顾四周,有点惊讶,女孩子的房间如此杂乱还真是少见。

  「你不怕老鼠跑来跟你同居?」他喃喃道。

  「我这边又没有食物!」她嗤之以鼻地哼回去。

  也对,她的房间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食物,除非是嗜吃颜料的老鼠,不然蟑螂也会饿死。

  「你的生活费不够吗?」安垂斯轻声问。

  一般女孩子的房间里多少都有一、两样零食,譬如他妹妹房里不但有零食柜,还有小冰箱呢!

  她的房里却什么都没有,这只有一种可能:她买不起。

  「你知道我为什么到德国来留学吗?」毕宛妮反问,一边把床上的画纸搬到地上,挪出位置来给他坐。「因为德国大学免学费。为什么到弗莱堡大学来念?因为这里有顺子阿姨让我免费吃住。」

  「那么……」安垂斯收回视线来放在她干瘦平扁的身材上打量。「你的三餐究竟是如何解决的?」

  「顺子阿姨会事先准备好,我只要到宿舍对面的顺子阿姨家拿就可以了,不过超过一个钟头没去拿的话,顺子阿姨会收走,我就没得吃了,而我又常常会画图画到忘了时间,所以……」毕宛妮耸耸肩。

  她就得饿肚子。

  安垂斯微微蹙眉。「你母亲没有另外寄生活费给你吗?」

  「有啊,不过……」毕宛妮目光转注画架,「光是买颜料和画纸、画笔就不太够了……」再转回来。「你知道,我老爸只是一个小小的副理,负担妈妈的奢侈消费和四个孩子的养育费刚刚好,我只能尽量节省,免得增加老爸的负担。」

  所以她才会这么瘦,对画家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肚子饿不饿,而是有没有颜料和画纸。

  安垂斯了解的颔首,暗暗决定下回来时要替她准备一些食物。

  「走吧,我请你吃晚餐,之后我就得赶回慕尼黑了。」

  「你下星期会来吗?」

  「下星期可能不行,不过下下星期一定可以。」

  「你保证?」

  「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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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后,安垂斯果真履行了他的保证,之后,他继续实现他的承诺,每个周末都到弗莱堡探望毕宛妮,带她去吃美食,让她缠着他给她画裸画,离开之前也总是会留下一大堆食物给她,免得她又挨饿。

  十月底,他特地带她去斯图加特参加啤酒节。

  在这种嘉年华狂欢节日里,不了解的人终于明白,原来德国人冷漠归冷漠,严肃归严肃,其实那只是因为他们有他们独特的德国式思维,而事实上,德国人也十分爱笑,也喜欢在酒馆里消磨时光,也会狂浪地玩个痛快,只不过要按照他们的规矩来罢了。

  于是,毕宛妮惊奇的发现,啤酒如何令安垂斯变得热情,变得狂放。

  「安垂斯,你不是醉了吧?」她睁大明亮的眼,好奇地观察他。

  「胡说!」安垂斯豪迈地再举起另一杯一公升的啤酒。「这是德国人的哲学,从享受啤酒到享受人生!」

  「是喔!」毕宛妮两眼愈睁愈大,狡诈光芒隐约闪现。「那么,安垂斯……」

  「嗯?」

  「脱光给我画裸画如何?」

  「想都别想!」

  「啧,果然没醉!」

  可惜,啤酒节一过,安垂斯又恢复成原来那个严肃拘谨的德国人了。

  「你在喝啤酒的时候比较好玩!」毕宛妮抱怨。

  「其实德国人多半都是这样,」安垂斯莞尔。「你来那么久了还不知道吗?」

  「是啦,是啦,我来那么『久』了,」毕宛妮不以为然地咕咕哝哝。「但是除了你,从来没有人带我这样深入去了解德国人呀!」

  安垂斯微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我们德国人也会狂欢,只是要在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场所里。」

  「适当的时间?适当的场所?」毕宛妮翻了一下眼。「所以说,你们德国人就是一板一眼!」

  「不过……」安垂斯有点困惑地沉吟。「我以前并不曾如此放纵过。」

  「为什么?」

  「我不习惯那样放纵自己。」

  「可是昨天你像个疯子一样跟人家一起爬到桌子上大声唱歌,我可一点都不觉得你有什么不习惯。」毕宛妮咕哝。

  所以他才困惑呀!

  以前他绝不可能那么做,但昨天他却好像已经那样做过成千上万次似的,狂肆得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是因为喝太多啤酒了吗?

  安垂斯皱眉思索片刻。

  「或许是因为我的心情特别好吧?」

  「你的心情为什么特别好?」

  「……天知道!」这是实话,他自己也想不透,以前他无论喝任何酒都不会过量,更不可能藉酒装疯,昨天他却破坏了自己一贯的行为准则,原因为何却一点头绪也没有,究竟为何会如此呢?

  「可是,」毕宛妮歪着脑袋打量他的表情。「你不会因此不再喝啤酒了吧?」

  「当然不会,不喝啤酒就不算德国人了。」

  「那就好!」毕宛妮松了口气。「虽然我不喜欢喝酒,但要是以后再也没机会见识到你那种疯样,真的很可惜耶!」

  「我不会再那样了。」安垂斯啼笑皆非地说。

  「你不再带我去参加狂欢节庆典了吗?」毕宛妮两眼期待地瞅着他。

  「你想去吗?」他摸着她的脑袋问。

  「当然想!」

  「那么,我会带你去。」

  于是,十一月,他继续带她去参加万圣节大游行;十一月底,顶着五度以下的气温,身穿厚重的大衣、围巾和手套,两人一起钻进圣诞市集里寻宝。

  圣诞节,他请她吃圣诞大餐,又送她圣诞礼物;这年最后一天午夜前,他陪她到咖啡馆和其他德国人一起倒数计时;元旦第一分第一秒,在炫丽的烟火下,她兴奋得在他唇上重重啵了一下,他不知所措地愣住。

  「你……为什么这么做?」

  「大家都这么做呀!」毕宛妮笑得好开心。「告诉你,那是我的初吻哦!」

  莫知缘由的,一听她这么说,安垂斯心中忽地泛起一阵异样情怀,使他一时无法呼吸。

  现在他又是怎么了?

  一月,窗外飘着细雪,天气委实太冷了,他都陪她在阁楼房间里画油画,头一回见识到她画画时的专注,跟她说话她听不见,推她她也没感觉,用力把她转过来,她竟然……

  啪!

  安垂斯愕然捂着自己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若无其事地又转回去挥洒她的颜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但脸上热辣辣的痛告诉他,他的确被甩耳光了,而且非常猛力,多半用上她全身的力气。

  只因为他好心要提醒她用餐时间到了。

  于是,他学乖了,她想饿肚子尽管让她饿,等她饿够了自然会吵着要吃,届时再带她去吃双份。

  「好饿喔!」

  自厚重的经济学书本上抬起头来,安垂斯勾起淡淡的笑。

  「终于饿了,想吃什么?」

  「猪脚,双份!」

  「你吃得完吗?」

  「我吃给你看!」

  她就爱吃那些容易长痘痘的食物。

  但不知为何,她脸上痘痘长得再多、疮疤再烂,牙套的闪光再刺眼,身材再瘦削平板,他也不觉得她难看。

  他只注意到她的声音柔嫩得如此甜美悦耳,个性迷人得教人无法不喜爱,时不时出现的幼稚举动总令人不自觉地绽开笑容,只要见到她那双清灵的杏眼顽皮地骨碌碌乱转,他就知道她又在想鬼点子企图拐他脱衣服给她画裸画了。

  然而,最使他感到心疼的是每当他要回慕尼黑时,悄然隐现于她眼底的寂寞。

  于是,他愈来愈困惑,这些种种感受早已远远超出对妹妹的关爱,而他无法理解为何会如此?

  他是冷漠的德国人,怎么可能关怀别人比关怀自己的亲妹妹更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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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尼黑的初雪在十一月中降临,圣诞节时更是漫天飞舞,一月时冷得结冰,如果没有暖气,夜里都睡不着。

  「妈妈,寒假我可能也不会回去。」

  「可是圣诞节和元旦你都没回来呀!」

  「我知道,但……」安垂斯有点不自在地把电话筒换到另一边耳朵。「呃,我和……呃,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去滑雪。」

  「……几位朋友?」

  「一位。」

  「女的?」

  不知为何,安垂斯突然觉得脸上莫名其妙泛起一阵热度,不自觉地又把话筒换到原来那边。

  「妈妈,只是个朋友啦!」

  「是吗?」

  话筒另一端传来一阵瞹昧的笑声,笑得安垂斯背脊直发凉。

  「真的是朋友,妈妈,你别乱猜!」

  「我什么都没说啊!」话筒另一端的笑声更诡谲,还有一点邪恶的味道。「没问题,没问题,安垂斯,尽管和你的,咳咳,朋友去玩吧,爱玩多久就玩多久,反正看你看了二十多年我也看烦了!」

  安垂斯的脸更烫了,「谢谢你,妈妈。」他呐呐道,咳了咳,又说:「对了,麻烦你转告爸爸,我愿意接手他的工作。」

  「你确定吗?」

  「我确定,妈妈,毕竟那并不脱离我所学本科,我想我会工作得很顺手的。」

  「既然你确定了就好,我会转告你爸爸的。」

  又交谈几句后,安垂斯便挂断电话,悄然起身走向窗边拂开窗帘望向外面,但见漫漫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毕宛妮提着大袋子在雪中步向学校的影像。

  希望她不是饿着肚子上课。

  放下窗帘,他转身到厨房去,打算煮点热汤来喝,但中途又意态阑珊地止步,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做任何事,心里老是想着:

  还要两天,他还要上两天课,才能到弗莱堡去看她!

  好漫长的两天,他几乎每个钟头都要看一、两次手表,奇怪时间为何过得如此缓慢?

  明明每个周末都有见到她,为何每回一转身离开她,就开始想念她?

  甚至有时候她已经在他眼前,他却觉得这样还不够,为什么不够?哪里不够?他却一点概念都没有,只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心焦使他愈来愈烦躁,愈来愈定不下心来写论文,再这样下去,他也别想拿到文凭了。

  有谁能告诉他,他究竟是怎么了?

  第四章

  「我想看看真正的雪景。」

  因为毕宛妮这一句话,安垂斯决定带她到阿尔卑斯山去感受一下真正的雪地风情,而一趟整整八小时的冰河列车,就让毕宛妮如痴如醉的差点耍赖不肯下火车。

  「是的,是的,这种景致不亲眼见到,怎能画得出来呢?」

  她贪婪得不肯错过窗框外任何一幕如诗如画般的美景,一见到那玉洁冰心的纯净冰河,更是兴奋得几乎抓狂,沿着山坡而建的木屋群披上白雪的童话画面是如此美丽浪漫,那高挂山巅如同瀑布冻结的景象是那样壮观,对她而言,这绝对是永生难忘的独特经验。

  「不,这种景象只能感受,怎能画得出来?」毕宛妮喃喃道。

  「你感受到了?」安垂斯低语。

  她严肃地颔首,他温柔地揉揉她的脑袋。

  「那么,你就画得出来。」他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这么说。

  她认真地注视他半晌。

  「你这么认为吗?」

  「我不是认为,我是确定。」

  她又凝睇他片刻,然后慎重地点点头。

  「好,我会把它画出来!」

  之后,他们来到瑞士的格林德瓦,一座被雪地活动爱好者视为天堂乐园的小山城,在这里,不会滑雪的人照样可以玩雪橇玩到叫破喉咙。

  两天后,毕宛妮果真叫哑了嗓子,差点说不出话来,安垂斯硬逼她休息两天,她便拿出随身携带的素描本到阳台上去画画,不久,安垂斯被邻房的人邀请去酒馆喝啤酒。

  他并没有去很久,回来时却发现毕宛妮已经不在阳台上画画,竟然躲在房里发呆。

  「怎么了?」他关心地问,注意到她的表情很奇怪。

  毕宛妮勉强勾了一下嘴角。「没什么,我……呃,饿了。」

  但是她根本没吃多少。

  翌日,她又在阳台上画画,而邻房的人又来找安垂斯去喝啤酒,而且这回还多了两个女孩子同行,很明显的对安垂斯有意思,照惯例,安垂斯敷衍她们几句后就找借口落跑了。

  无论如何,他就是应付不来女孩子的追求。

  但回来时,他同样在旅馆外面就发现毕宛妮又不在阳台上了,疑惑的进入旅馆,上了二楼,在转角前,他下意识止住脚步,眉峰轻皱,凝神静听自走道上传来的对话,不,那不是对话,那是好几个女孩子在攻击同一个目标,而那个被攻击的目标则一声不吭。

  「安妮塔,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知道,去年暑假你能到蒂蒂湖度假是教授帮的忙,现在呢?现在又是哪位教授请你到这里来度假的?」

  「不可能是你自己来的吧?」

  「既然你有能力度假,应该不再需要我母亲让你在我家的学生宿舍里白吃白住啰?」

  「真是的,就是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像乞丐一样请求人家让你白吃白住,却自己偷偷跑来度假,你真的不感到羞耻吗?」

  「瞧她向教授谄媚讨好的样子,我看是根本没有羞耻心!」

  听到这里,安垂斯再也听不下去了,他毅然迈步转入走道,在那几个国籍各不同的女孩子尚未发觉到他之前,便来到毕宛妮身边将她一把纳入怀中。

  「你们是谁?」他以最冷漠的语气吐出问句,紫色瞳眸深凝得几乎化为黑色,表情流露出最严酷的怒意。「凭什么在这里羞辱我的女朋友?是我请她来这里度假的,有什么不对吗?」

  那几个女孩子顿时目瞪口呆,不可思议的看看毕宛妮那张可笑的痘痘睑,再看回安垂斯那金发灿烂,紫眸迷人的俊挺外表,怎样也无法把他们两个凑在一起。

  「你……」一位最矮的日籍女孩呐呐道。「是她的男朋友?」

  「我是。」安垂斯不假思索地承认。

  「不可能!」另一位波兰籍女孩失声道。

  「但我是。」安垂斯的口吻更肯定,谁也无法怀疑他是否在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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