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健若有所思地凝着她。
那天夏于蔚之所以打电话给他,为的也是那件广告案。她不敢直接到公司去,更怕与公司里的任何一个人联络,于是她想到了他。
反正广告案是他的,透过他,她可将企划案交给陈彦,说到底,她挂心的仍是陈彦。
不过,魏子健把那份企划案留下来了,广告公司多的是,他未必定要陈彦不可;但夏于蔚只有一个,他不会为了那些商品,去损失这次难得的机会。
“我很高兴你能来。”他突然说。
夏于蔚抬起头,盯着他。
“而我却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
他凝着她,“你来了,是对的。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魏子健信誓旦旦地说。
夏于蔚摇头苦笑,移开视线去看那片海湾。
“我一直都在做让自己后悔不已的事情。”她说。“从一开始与陈彦认识时,我就错失了先机,我不够坦白,一直都是。看着他与罗曼的恋情由起至落,我的心情也跟着一并起起伏伏,接着他的恋曲终结,原以为那是上苍给了我机会,结果我又再一次把它弄丢,真是活该!”眼眶的泪浮了上来,她倔强地咬住唇不让它落下。
他靠了过去,轻拢着她的肩,安抚地拍着她。
“让它过去吧,既然都决定了离开,就不要再为他继续神伤。”
“很难。”她哽咽地抬起头来,凝着他。“答应我,不要将太多的心放在我身上,我难以回报。”
“也很难。”他笑,用手去拨她的头发。“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追求一个女孩子,叫我不用心,真的也很难。”
夏于蔚笑了,脸部的表情拉扯,让那颗悬在眼眶许久的泪珠落了下来。“那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尽早离开,才不至于带给你伤害?”
“不要急着下定论,生意不到最后,谁都不晓得赢家在哪?”他凝着她,眼中是抹坚信的笃定。
夏于蔚笑容漾得更大了。
“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三句不离本行,每件事你都是用做生意那套来诠释的吗?”
“你不觉得商场就是一个人生的小缩影吗?”他说得理所当然。这些年他不就是靠这些在商界叱咤风云?
夏于蔚认真地审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与陈彦不同,陈彦在决定一件事之前,都会先顾虑其他的人,他一直都是周到而体贴的;而这个魏子健则显得霸气许多,一个会将生活与商场看作等号的人,必定难有容人的雅量。俗话说,商场如战场,一个时时备战的人,如何去替他人想?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走吧,时间不早了,晚上我还要带你去中湾仔,见识一下香港的夜生活。”他说。
“去哪?”她愣了一下。
“海洋公园啊,怎么你又忘了?”
“我不是说了不想去吗?”夏于蔚提醒:“我要整理那份企划案。”
“别管那些了,难得休息,就要好好地利用时间玩一玩。”魏子健不想她再碰那些企划案,凡一切跟陈彦有关的东西,他都不希望她再碰。
“可是我……”
“好了,别争了,需要换件衣服吗?”看了看她,他强势地作着决定:“我看不用了,你怎么穿都好看。”他赞美。
他的赞美一点都不让她产生欣喜,她反而皱起眉来,非常不适应他的强势作风。
不过她还是依言站了起来,她告诉自己,总得让自己努力地试一试,试着去适应陈彦以外的男人,这是她目前必须跨出去的第一步。
第九章
夏于蔚不得不佩服魏子健,他果然是玩乐的高手,在他的带领下,她第一次发现原来香港也能这么好玩!
一整天下来,他将行程安排得恰到好处,不至于让她累到疲惫,但也绝不留空间让她沉思。
夏于蔚觉得这样也挺好,不让脑袋空着,心就不会那么沉痛。她虽然不能说玩得尽兴,但至少让她见识了香港的另一面。
坐在露天的咖啡座里,夏于蔚端着一杯卡布其诺轻啜着。
魏子健看着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还得先换套衣服才行。”
“换衣服,为什么?”夏于蔚放下手里的咖啡杯,不明白地问。
魏子健笑。“到了香港,不去看看香港人的夜生活,那就算是白来了!”
“那跟衣服有什么关系?”夏于蔚还是不太了解。
“走吧,去了不就知道了。”他神秘地说,为她拉开了椅子。
又是这种强势作风!夏于蔚有些失笑地想。
首先,他带她到一家精品店挑选礼服,夏于蔚对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华丽礼服皱起眉来。
“这些都不适合我穿。”她直接说。
“不会啊,小姐身材高挑又均匀,很好挑衣服的。”精品店的服务小姐马上取来好几款晚礼服。“这几套的款式都不错,小姐要试试吗?”
那些晚礼服不是露胸就是露背,要不就是镂空的纱质装,夏于蔚实在是不敢领教。
她有些为难地看向魏子健:“一定要这么穿吗?以前我在台湾参加酒宴,也不穿这些的。”
魏子健笑了笑,搂着她的肩,由服务小姐的手中替她选了一款礼服。
“于蔚,女孩子穿礼服赴宴,除了是一种礼貌外,对自己也是一种犒赏。哪一个女孩不希望穿得漂漂亮亮,成为众人的焦点?”
她迷糊地看着他,忽而想起她好像也曾和陈彦讨论过类似的话题。不过显然的,同为男人,他们两人的观点却完全不同。
夏于蔚还是去换了衣服,不过换好衣服后,她却没有勇气走出更衣室那道门。
瞪着眼前的镜子,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那个女的身材曲线惹火撩人,紧贴的高领设计让胸线看来更丰挺;后背镂空的大洞露出一片雪白,连胸罩的带子都遮不住;臀部里得紧紧的,裙子的下摆开了一个高叉,将一半的腿露了出来。
老天!这比睡衣还夸张,她真的要穿这样走出去?
夏于蔚愈看愈羞,愈看愈不自在……
外面的小姐却已经开始催促了。
“小姐,换好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不用了,我马上出去。”拉拉裙摆,又扯了扯上身,深吸了一口气后,她鼓起勇气拉开门……
“哇,真漂亮,小姐你的身材这么好,怎么会不喜欢穿礼服?”
夏于蔚的脸上一阵燥热,服务小姐的惊叹与赞美,及魏子健猎食侵略的精亮目光,都令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感受过的优越感!感觉有点飘飘然的,像走进了梦里似的,她扮演起一个连她都感到陌生的夏于蔚。
魏子健靠近她,将手搭在她的腰间,由镜子里看上去,两人还蛮登对的。
“真美!”他看着镜子对她赞美。“等会儿,你一定会惊艳全场!他们一定会追着我问,这是由哪迸出来的美人儿?”
他突然靠近她的耳朵,目光则紧锁着镜中她的眼神:
“但是我不会告诉他们,我只会说,这是我找到的宝,只归我一个人的。”他在她耳畔呢喃。
夏于蔚全身窜起一阵疙瘩,她说不上来此刻是什么感觉,惟一知道的是她也抗拒不了眼前的诱惑。
似乎每个女人自小就会怀抱着当公主的梦想,即使像她这种偏向男性化的女人,亦摆脱不了这种潜在的想望。
服务小姐笑眯眯地说:“就决定要这件吗?如果是的话,那小姐要先把胸罩脱掉……”
夏于蔚惊得猛回头。
服务小姐似乎一点都不讶异夏于蔚的反应,她靠近她,魏子健则退开了身。
服务小姐帮她调整着衣服道:
“第一次穿礼服都会有点不太适应,不过习惯了就好了。这些礼服都是名家设计的,线条的剪裁都一级棒,穿着胸罩反而会破坏了它的线条;还有你看,后面镂空的部分会将胸罩的带子露出来,那反而会贻笑大方。”
夏于蔚愣然地看向魏子健求证。
魏子健朝她点头,表示服务小姐所说的完全是正确的。
“可是……可是……”老天,不穿胸罩……她想都不敢想!
服务小姐笑眯眯地说:“如果小姐不习惯,可以贴胸贴。”说着,她就去柜子取东西。
夏于蔚就这样在被半强迫下又进了更衣室。她依服务小姐所教的方法后再穿上礼服,果然,礼服的线条更柔和更具美感,只是……她仍然在意,在衣服底下只贴了两片薄薄的纸片,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她扭捏的神态让魏子健大笑了好久,他说现在的女孩子很开放,贴胸贴不穿胸罩已经是很平常的事了。
他还说国外现在最流行的是贴乳峰样式的胸贴,它可以修正乳峰过大的窘态,让胸部看起来尖挺诱人,说得夏于蔚恨不得眼前有个地洞让她钻下去。
真是糗死了!这么隐私的话题,他怎么会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要是陈彦……陈彦……
她低下头看着一身华丽的装扮,再由车子的后照镜里看到化了妆、作了发型后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自己,心想,如果陈彦看到了她这个样子,又会怎么说?
他也会像魏子健一样,赞她漂亮吗?
陈彦……
方雅笛的一句话,让陈彦仿佛在黑洞中见着了一束光线般,他急急忙忙地打电话找魏子健,这才知魏子健早在一个月前已经匆匆离开了台湾。
这下他更急了,心中似乎已经笃定了于蔚果真与魏子健在一块儿,然那又是一阵刀刻般的挣扎。
如果于蔚已经作了选择,那么他是否应该尊重她的决定?
不,他做不到!
对于蔚,他没有办法像对罗曼那样给与祝福,他的心没有那么宽大,也没有他自以为的潇洒。
闭上眼,他看到的是于蔚那张倔强却带着个性美的脸庞;睁开眼,所触及的一切更是充满了于蔚的影子。
她就像在他心头扎了根似的根本拔除不去,这些没有她的日子,让他深切地感受到失去她就等于失去了生命的光采,所以说什么他也不能就此放弃。
他要找到她,他要告诉她他最真切的感情!
糊涂了这么多年,他不能再糊涂了,他更不能见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她是他的,这辈子她只能是他的——他的于蔚!
四处透过关系才打探出魏子健在香港的住所,于是他又急急订了机票,直奔香港……
夏于蔚很快的发现,她无法适应这身华丽的装扮,更无法适应他们所谓的夜生活。
一股寥落感袭击着她。
她觉得自己与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她穿成这样,自己老觉得不自在,好像男人的眼光不时落在她的胸前似的,整个人别扭极了,走到哪儿都无法抬头挺胸。
连魏子健与她共舞时,她亦紧张僵硬地与他保持好几寸的距离,就怕不小心身体与他碰触上了;那就更不用提其他男人来邀舞了,她简直像乡巴佬似的,躲都来不及。
魏子健对她的反应很不能理解。
“你为什么要觉得不自在呢?你看,这里的每个女人不都是这样穿?美丽是女人的本钱,懂得善用自己本钱的女人才有魅力,才能赢得男人倾慕的目光。难得你有这么雄厚的本钱,为什么要刻意掩藏它?”
她茫然地盯着他。
她为什么要利用她的“本钱”?她的“本钱”宁愿只留给她心爱的男人欣赏,她干吗要像交际花似的,到处招蜂引蝶?
突然,陈彦所说过的话在她耳边重响:“你根本不需要靠美色去引诱男人,那么肤浅的行为一点都不适合你。”
顿时,眼眶涌上一股温热,她偷偷地别开眼眨了眨眼睛。
陈彦懂她,在这世上大概也只有陈彦,能懂得她这种女人了!
魏子健又带来了一群人为她作介绍。
她表面上撑着和他们应付性地说说笑笑,在魏子健的鼓励下,又交际性地和几个男人跳了几支舞,然她觉得内心五脏里简直像加了油在燃烧似的,只想赶紧离开这儿,形容不出是怎样痛苦的感觉。
魏子健大概也感觉到了她的不适应,终于领着她先行离开了。
坐在车上,她故意按下车窗,让外头的风迎头吹着。
整个心闷得发慌,空空洞洞的,想念陈彦的情绪也跟着高涨,她好想哭,好想偎在陈彦的怀里大哭它一场……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魏子健实在不能明白,以往每个与他一同赴宴的女人,总是玩得非常尽兴。
女人一向喜欢派对,喜欢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而这些他都为她办到了。无疑的,她今天这袭亚曼尼的春装惊艳了全场,多少女人对她投以羡艳的目光,但为什么她不开心?
为什么夏于蔚的表现就这么反常?
夏于蔚不语。
他不懂她,说了也没用。
“你是见过世面的女人,像这种交际性的场合你应该不陌生,但是怎么会表现得像个乡巴佬似的,真是让我吃惊!”他的口气有点冲,大概也是憋了一个晚上了。
我也很吃惊。夏于蔚在心里回着,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她觉得她承受了莫名的委屈,心里直想着陈彦,如果陈彦现在就在她的身旁,多好。
原以为她应该是可以逐渐适应魏子健的,但是经过了今晚,她已经看出了两人之间观念上的大不同,她是没有办法和他谱出什么恋曲的。
夏于蔚的漠然,惹恼了魏子健。
他故意加快油门,让她一个不稳,失去重心地往后仰又冲地向前倾!
她急急地抓住扶手稳住自己,侧过头瞪着他看。
而他看也不看她,故意要让她清楚地发现他的愤怒。
车子像火车头般的速度在车阵上纲窜,夏于蔚整个心提吊到了喉咙,像块骨头梗在那儿,痛得她整个心像快炸开来似的。
她想陈彦,好想、好想……
嘎一长声,车子在魏子健的别墅前停下。
夏于蔚要开车门准备下车,这时魏子腱突然锁上中控锁,夏于蔚惊得猛回头,即对上魏子健一双闪着忿怒及欲火高涨的猎眸。
“你……快开门,我要下车。”夏于蔚紧张地吞着口水。
蓦地,他突然倾身向前仆上去搂住了夏于蔚的腰,将她猛地拉入怀中。
“你干什么?!你放手!”夏于蔚挣扎着,恐慌极了。
“我要帮你忘了他!”他吼,强索地将她的唇往他的嘴上压。“这是最快的方式,你太死心眼了,我要让你知道,这世上不只有陈彦一个男人!”
他忍了一个晚上,此时正在气头上,他从来没有那么费心去追求过一个女人,但夏于蔚却让他饱受挫折。
夏于蔚用手捶他,他将她锁得死紧,她好恐惧,心底一阵发冷。
“陈彦救我,陈彦……”她胡乱地狂喊着。
这时已经在魏宅大门守候了一个晚上的陈彦,突然听到了隐隐有人唤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