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要我好好照顾你。”肖鹰飞的眼睛闪过一些绝望。
秋宗实拉起他的手, “他走了,离开了。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
肖鹰飞的手很冰冷,但是他没有拒绝,秋宗实知道自己成功地剌痛到了鹰飞的痛处。
“我今天和万导演说过了,她仍然很坚持用你。这是个好消息。”他加紧握紧了对方的人,“你是最有明星特质的人,就是适合在舞台上发光的,哪怕你残缺了,你仍然是理想的。”
“理想的花瓶是吗?”肖鹰飞冷笑着。
“别介意,现在说你是花瓶还为时太早。重要的是快点养伤好起来。”
“你一定费了很多口舌,谢谢你。不过你也不是没有原因地对我好是吗?”肖鹰飞平淡地说。
秋宗实笑了,“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第八章
出院的那天,秋宗实来接他,车是直接开到秋宗实的一处家里。
肖鹰飞听说过秋宗实的老婆,是曾经是一个很漂亮的歌星,但是很少抛头露面。
房间里装修的很男性,黑白的理性设计,柜壁的把手都是烫金。
谌吉一定不喜欢,他喜欢暖色调的,“看到黑和白,我会硬不起来的。”那个时候自己听到这句话,自己会疯。疯笑,疯一样的激情。
肖鹰飞冷着脸坐着,谌吉和李宪生的影子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晃得他头痛。
是爱上了别人,所以想中止这段感情?都是他毁了自己,都是他。他是怎么又想来看他了的,想怎么来挽回的,还是来同情自己,怎么可以就怎么把自己轻易的地。。。肖鹰飞不愿意再想下去了,他突然站起来,猛然扯开自己的衣服。脱下自己的裤子,笔直地站着。
他以为秋宗实会有所行动,可是对方却什么也没有动。过了一会,秋宗实背过身去,走到酒柜里,倒了瓶酒。
鹰飞困惑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你不是想要我?”
秋宗实不知道想着什么,过了一会转过头来,笑意是轻松的,“你睡吧。”
肖鹰飞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的感受是什么,莫明其妙大过于轻松和警惕。只是心中那些怨气又好象无法释放,他冲动地伸出手,抓住对方的衣领想扯开。但是那一瞬间,他以为他不会犹豫,他以为他想报复谌吉的感情会大于一切,但是,他仍然犹豫了。手在对方的衣领上扣住不动,然后似乎好一会儿,对方的手伸出来,只是轻轻一推,自己的手就滑落下来。如此地软弱如此不坚定的一双手。
秋宗实仍然平静地说,“睡吧。”
肖鹰飞有些羞愧,对于自己的行动,自己的裸体,还有莫名的情结,他也恨对方的镇定。退了一步坐在床上。终于利落地拉上被子倒头就睡了。
灯被关上了。秋宗实却好象没有走远。
被子不是自己习惯的,连味道也不是,鹰飞觉得自己皮肤剌剌的,不知道是哪里扎得难受,但其实明明是很舒服的弹得软软的被子,空气里有着烟味,也弄得自己咽喉痛,想起咽喉,鹰飞突然间咳嗽了一下,自己已经不能再唱了,嗓子就算坏了,又怕什么呢?还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他闭上眼睛,狠不得所有的知觉和嗅觉也都停止算了。
那一两声的咳嗽似乎引起秋宗实的注意,那双手轻轻地帮肖鹰飞拈紧了被子。“冷吗?空调要不要调整一下?”
肖鹰飞不能坚定地装睡,睁开了眼摇了摇头。
秋宗实笑笑往后靠坐着。“你真年轻。”
那双眼睛有无限的感叹,烟云吐雾中,肖鹰飞能够看到对方的眼角的皱纹。“为什么?”
“我老了,不过我大概还要维持一下我的尊严吧。”秋宗实平淡地说。肖鹰飞眨眨自己的眼,似乎从秋宗实的脸上所能读到的讯息就是妒忌。
是因为怕在自己面前暴露走样的身材,还是随着年华逝去失去弹性的皮肤?
肖鹰飞突然想起和谌吉无数次讨论的,有玩笑的,有认真的,说过老了,说过将来。只是现在再没有了,已经不用再担心自己老的时候,他还会不会再爱自己了。眼睛里有些湿润。手指头动了动,好象想在身边握一只手。
一夜都没有睡着,虽然闭着眼睛,似乎有过似睡非睡的时候,可是全身的毛孔都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安适地想睡下来。
一早,肖鹰飞就走了,虽然什么事也没发生,可是他心里却堵着慌,甚至于觉得连身上都带着奇怪的味道。在那间房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愧疚的感觉。不,不,其实我们谁也没对不起谁,我没有对不起你。肖鹰飞很想摆脱那个人。把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想办法埋起来。把那间房子卖掉吧。然后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也好。
谌吉真的走了是因为肖鹰飞虽然宣布歌坛,但仍然会继续拍电影。
杂志上的肖鹰飞,有一些病后的脆弱,反而更符合战俘的人物形象。但是眼神里没有一般的傲慢,却是有一种冷酷的硬气,反而让他在脆弱之余显得更坚强起来。
谌吉看了杂志,对李宪生笑着说,“我为他骄傲,所以我走得放心。”
秋宗实仍然不定期地打电话要他过去,但从来不睡他。肖鹰飞最开始要豁出去的锐气没了,慢慢地是不喜欢,是厌倦。
那间房子是真的准备卖了,来看房子的人很多,肖鹰飞却不知道为什么东挑西捡,或者违约,或者提价,就连肖鹰飞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那么快就觉得自己不恨谌吉了。只是那些思念仍然让自己痛苦,有时他望着自己的手,会问自己,怎么会下得手,怎么会想掐死他?如果这个世人没有他呢?没有呢?
他开始在秋宗实的屋子里想谌吉,然后由着自己象个房间的装饰品被秋宗实看着。有的时候他甚至想骂骂秋宗实,是无能的人吧。这样无聊的关系。
那天晚上他接到秋宗实的电话就拒绝了。
秋宗实的状态有点反常,在电话里苦苦的哀求,一定要他去。天色已经很晚了,肖其实都已睡了一会。后来禁不住,动身去了。
秋宗实家里有些乱,桌子上摆了那些酒。
他第一次看到秋宗实没有形象地躺在床上。被子和床单被揉得很乱,肖鹰飞有种恶心的感觉。
他走到窗边的茶几上坐下来,连这里的杯子都觉得脏。
“肖,你过来,我想抱抱你。”
肖鹰飞坐着没有动。
“我只是抱着你,我睡不着,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
肖鹰飞从来没有象这个时候这样觉得他丑陋。
电话突然打了进来。秋宗实突然受惊一样看着号码,“我不接我不接。”他开掉了电话。
肖鹰飞被他弄昏了,认识了三年的人,今天象个陌生人。
“他自杀了,他死了,你知道吗?”
“我是不可能和他结婚的,除了结婚,我什么都可以给他的呀。他为什么这么傻。”
“我是什么身份和地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不能让他们威胁我,绝对不能。”
肖鹰飞从他语无伦次的话里,听出来一些。
“天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他站起来。
“我是很爱他的。肖,你别走,今天晚上陪着我。我对你是很纯洁的,你别走,我不会碰你的。”
肖鹰飞没有说什么,径直向着门走过去,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自己是不是也是这样,或者自己将来是不是也是这样,把能够给对方的都没有机会给对方,自私到认为他会心甘情愿做自己的影子?他跨着大步向外走去,这里的空气让他窒息。
身后的人歪歪倒倒地跟着他。
“你准备做什么?”
“出去玩,我不要呆在这个屋子里。”秋宗实的眼睛是呆板的。
肖鹰飞没有再问了,看着秋宗实去开他的车,转眼这个人会在夜幕里,疯狂快乐着,然后腐烂,再没有一丝真心。
他向反方向狂奔起来,没有目标的奔跑着。
一直跑到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他变弱的听力,他唱歌了再没有心爱人听的嗓子,他看不见什么,听不见什么,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名字,一个刻骨铭心、时刻不忘的名字。在他心里烧灼过他,沸腾过他的名字,一个多年来在他心里从没有消失的名字。
他忽然收住脚步,用尽浑身的力量,迸裂般地喊出那个名字:
“谌吉!”他的声音冲破了夜空,在整个空间绵延不断的扩散开去,一直冲向那云层深
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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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吉在多伦多已经呆了两年了,习惯了冬天的寒冷,也习惯了一个人的寂寞。
记得看到的文章说,每个人的记忆都是有限的,不学会忘记,就不能记住新的东西,谌吉已经努力不去回想过去了,但是看到关于肖鹰飞的杂志。谌吉会习惯买一本,看完了,为了强迫自己忘记,他会一片片地撕了,丢到壁炉里烧了。
租来的房间有壁炉。房东曾经很好奇地说,现在这年头,年轻人都不喜欢这样老式的取暖方式。象你这样的年轻人一定很恋旧。
谌吉倒是笑着承认了。不过大多数中国留学生不会象他这样奢侈。
不过谁想过他用这个壁炉埋葬眼泪还有思念呢?火是可以把水蒸发的,或者也可以蒸发思念呢。
烧完了那一页就该准备出门了。谌吉发呆地看着壁炉,春天快来了,也许壁炉会用不着了。
这是个周末,一屋子的落幕,不如去买束花吧,迎接一下春天的到来。穿上大衣,出了门在信箱里看看。给自己写信的除了家人,还有李宪生。
谌祥是没有什么耐性写字的。父母的年龄大了,也不习惯用老花眼镜。倒还真觉得李宪生也能习惯这么老的表达方式,信是可以留下来的,然后看着些纸上的墨香,总会慰藉一些寂寞。谌吉从来没有和李宪生打过电话,两个人就好象是笔友一样。
把肩上的大衣抖了抖,谌吉想自己真的是寂寞了。有些想家,他想他也许应该给家里写封信,告诉他们,他要回家了。
车是买的二手车,不算太好,不过这里就是这样,没有车,哪里也去不了的。
快到街中心的时候,车坏了,他手忙脚乱地弄得一手的油黑,一个白人男孩主动来帮忙。
他显然很熟悉车况,车终于打着了火,谌吉才发现他和那个男孩子靠得很近,两个人都趴在车身前象要看清发动机里的状况。谌吉和那人一起直起腰,看到那人脸上的油黑,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猛然想起什么,他拿出钱包,尴尬地不知道要给多少小费才好。那个男孩笑着摆摆手边笑边往后退,退了一会,就转过身跑了。
谌吉站在车边摇摇头笑着,有些惊异自己的好运。不过天色已经晚了,冬天本来就黑得早,当他侧过身子想拉开车门的时候,却看到另一角几步之遥处站着一个人。
几乎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但紧接着是慌乱,怎么会是他。
在对视着那一眼,他在对方平静的注视下畏缩了,拉开车门,他准备钻了进去。认错人了吧,他心里想,是因为思念吗,不,不是的,自己是一直在拒绝思念。
可是他太紧张了,不知道如何发动车子。
“你好象还是和原来一样,很容易讨男人的喜欢。”
这声音真实得应该不象是在做梦。好象一直以来那个男人就是那样介蒂着自己身边的别人,只是今天这话说得温柔而有些无可奈何,倒让人生不起一丝的辩驳的念头。
那个男人自然地绕到一边,拉开了车门,系上了安全带,动作熟练地好象他们不是分手的情侣,“真累,来拍外景,可是一点享受的感觉也没有。小吉我好象迷路了,都走不动了,你能不能带我一程。”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温柔如风,掠开了在谌吉额上的发,“头发有些长了,怎么没有剪一下。”
谌吉的喉节紧缩了一下,似乎前不久以前,同样的手掐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个人的目光马上扑捉到了谌吉一些轻微的动作,手顺着掠下,停在他的喉节上。“还在生气,是不是很疼?”
“不,没有。”谌吉没有办法象他一样,好象是在演戏。这难道就是影帝的魅力?他略微往后缩了一下,定定心神,“你要去哪里,我送你去。”
“不记得了,你顺着街开好吗,也许到了附近,我就能想起来。”
肖鹰飞的眼睛里透露得全是无辜。谌吉也只能叹口气。
“你的手都脏了。”那手又伸了出来,甚至他的人也靠了过来,呼吸就好象是在耳畔。
手差点一滑,车子急扭了一下。
“别这样。”谌吉说不来什么,手有些抖,自己对自己这么容易被影响了,有些生气,对方的名字在口边,可是就是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卡得他觉得喉咙好痛,痛得眼泪都快来了。
“还在生我的气,是吗?”看着谌吉刻意回避的表情,肖鹰飞的脸上也显得沮丧起来,伪装的轻松和笑意退去,沉重又压上来了。这次来,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重修旧好?是不是真的象别人说的,爱情走了,就算再回来,也已经不是当初的爱情了。可是,还是放不开,还是好想来挽回一切。
“不,从来没有生过气,我。”谌吉表情复杂地望着他,把也想问“你有没有原谅我”的话咽了下去。他怕问及了对方的伤心处,很想知道他的听力是不是好一些。两个人靠得近的时候,他看到了对方另一只耳朵带着的助听器。
“平时我都不带。今天是怕错过你和我说的情话。”说着肖把那线头扯下来,胡乱地塞在怀里。“听听歌吧。”说着他的手在车厢里找着。“怎么一盘CD都没有,连我的都没有了。”
“现在我不喜欢听歌了。”忍着心伤,怕剌激着肖,谌吉说。
肖鹰飞的手的动作停止下来,却误会成了另一个意思,是想隔绝过去吗,自己一点保留的价值也没有吗。
“你到底想去哪里?”谌吉有些受不了了,空气里又回复到能感知到对方,仿佛那些气息从这车厢里任何一处存在着,都可钻入自己的毛孔。
“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肖鹰飞望着窗外,左看右看,又摇摇头,“小吉,我可以不可以去你家借宿一晚上?”肖鹰飞终于挑高了眉说。
谌吉一下子踩住了刹车。
“小吉,不要小气。”谌吉看着那熟悉的手抓着自己。“我不想住旅馆,会被记者盯着,在这里的大街上没有人认出我,反正我最多只在你那里呆一个晚上,这个城市,我只认识你,你忍心我一晚上都把时间浪费在街上找我住的旅馆,你看看我,我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