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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奏 page 3 作者:丁榕

  我皱了皱眉,感到有些不太自在。不管了,先找到班主任再说。

  “请问哪位是一年一班的辅导员,我来报到。”

  “啊,我就是。”出来一个年龄看上去也大不了我几岁的家夥,他紧紧地盯著我,“你……”

  本来签个名就能走人的事情,现在怎麽变得那麽诡异?看来还是赶快离开的好,我迅速在报到册上签了名字。

  “那麽我……”正要告辞,忽地好几个人扑上来。

  “请你救救我们吧!”

  什……什麽啊?趁我吓了一大跳的空挡,那所谓的辅导员紧紧地抓住我。

  “你,叫狄健人是吧?狄同学,我知道现在拜托你这件事可能有些唐突,不过事出突然,我们也没有办法,只能请你帮帮忙了!”

  “这……究竟怎麽回事?”

  稀里糊涂地被人逮去做事一定不好玩,我得确定一下。

  “是这样的,医学院,就是我们系啦,这个学期有一位讲师从国外回来,我们要去迎接,时间是今天下午。可是原本负责这件事的同学不知怎麽忽然拉肚子,一时之间实在找不到代替的人,所以可不可以请你顶替一下?”

  “迎接国外回来的讲师?不过是讲师而已,干嘛那麽劳师动众?你们这麽多人还不够吗?”我不解地问。

  只见他们面面相觑,那个辅导员干笑两声。

  “说是讲师,实际上他在我们的学校地位是相当高的,之所以没有晋升,一来年龄不够,二来他也没有那个意愿。另外我们虽说也跟著去迎接,但其他事务的打点需要由一个专门的人负责,这里的人包括我都预先有别的任务在身,你是一年级的嘛,开学还不会很忙的,所以……”

  他身後的人听了都猛地向我点头。

  “打点?还需要打点什麽?”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又说不出在哪里。

  “就是他的起居啊,放心啦,会有一定补助给你的,就当作打工好不好?拜托了!”辅导员努力地说服我,“也没有多久的,就一星期,等那位讲师的工作一切步上正轨就行了。”

  听起来好像还挺麻烦的,我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可你们别忘了我也是新生,很多学校里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呀。”

  “这没关系!”有一名学生忙站出来说,“我是生活委员,我会抽空帮你熟悉一切事务,若有什麽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没课的时候我多数都是待在系学生会办公室。”

  “拜托你了!就当作帮老师一个忙吧!”辅导员大力地恳求道。

  我沈思了几许,终於点了点头,怎麽说一开学就不给老师面子似乎说不过去。

  “真是太感谢你了!”辅导员和其他的人都欢呼起来,末了才道,“啊,不好意思,我都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柯卿远,今年24岁,虽说担任一年级的辅导员,但实际上我也还是个见习教师啦,请多多指教!”

  ***

  三个小时後,我意识到我被骗了。说什麽找不到替补的人,根本就是没人愿接的CASE,难怪那个生活委员有意无意地在最後提醒了我一句:

  “那位讲师比较有个性。”

  原来有个性是这麽个意思。

  “你愣在那里干什麽?还不快把东西放好?”

  一个叱喝在耳边响起,我极力克制住想要把东西往地上摔去的冲动,忍声吞气地照那人的吩咐将行李摆好。

  “喂!你有没有常识?那些药品放到冰箱去!”那可恶的声音再度叫嚣起来,“医学院是怎麽回事?难道不能派个利落点的家夥来吗?”

  忍住!忍住!我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脑中已自动把陷我於万劫不复当中的柯卿远大卸八块。

  这个所谓从美国镀金回来的香蕉尊名叫陶宇桓,现年才26岁却早早混完了博士,顶著一堆闪闪发光的头衔,美国那方面千留万留都没能阻挡他回母校的决心,此等报效祖国的诚心使得全校感动不已,欢呼雀跃,热烈欢迎──当然这是资料上写的,在我看来,十足是一个恃才傲物刻薄刁蛮人面兽心的自恋魔,有才没有德,那个死老头瞎了眼才会请他回来执教,依我看,待他上岗不到一星期,绝对会闹个鸡飞狗跳,识相的话不如现在就一脚把他踹出去。

  我一边在心里碎碎骂著,一边不情不愿地整理那些大大小小的药瓶。回来就回来,干嘛还带一堆瓶瓶罐罐的玩意?出於好奇心,我拿起其中一个瓶子看了看标签。

  ……不懂!一连串的英文字母看了就头痛,更不晓得怎麽念。算了,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这些研究性的东西,正想把它放好,不料手一滑。

  啪啦!

  惨了。

  这是我脑中在一瞬间闪过的念头。果不其然,下一刻一阵恶毒的叫骂迎风而至:

  “你的手是残废的吗?还是那个瓶子重得叫你拿不起来?该死的你知不知道这个药品有多昂贵?你赔得起吗?况且这里根本没得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的脑子是靠什麽养的?塞的是豆腐还是稻草?”

  就在他嘴里不停吐出伤人的话语的同时,我愣了个几秒锺,随後隐忍许久的怒气也逐渐上升。

  “你做什麽?”

  他总算停止叫骂,瞪著走向门口的我。

  我回头对上他的目光,要比眼神,我也绝对不会输给他!

  “你自己收拾,我不奉陪!”

  咬牙切齿地迸出这几个字,我就要向外走去。

  “站住!”身後立刻传来一声狮吼,然後是又快又重的脚步声。

  砰!

  我瞪著那被踢回去的可怜门板,再把目光上移到面前这张怒气腾腾的脸,极力忍住不口吐秽言。

  “小子!你的态度有待纠正!”他恶狠狠地瞪住我,一字一句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

  我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死老头子,你的言行举止也有待改进!”

  虽说称26岁的他为老头子似乎不太妥当,但管他的,比我大五岁以上的,统统往老年归类。

  “你……”他的眼中射出一抹杀人的精光。

  不等他说话,我又迅速地道:

  “我管你是什麽博士还是特邀讲师,不过是个破烂药瓶,你没那个资格侮辱我!我是来这里念书,不是来打杂兼受气的!”

  说罢径自一摔门,砰!可怜的门板总算隔断我与他的空间。

  什麽尊师重教?什麽视师如长,我呸!我狄健人向来不吃这一套!今天算是给足了那个魔头面子,换做别人,早两脚过去,外赏两记黑轮,哪轮得到他对我动辄叫吼。

  本打算直接回寝室,一想不行,还有某个不知死活推人下水的家夥等著我去秋後算帐。

  一看到我,柯卿远就已猜到我是为何而来,他心虚地笑了笑,试探地问道:“那麽快就整顿好了?”

  整顿?没错,我是被整顿得很惨!我忿忿地将目光砍向他:“整什麽?我看最该整的是他的脑瓜子!”

  柯卿远的笑容僵了僵:“你……该不会是把陶老师一个人丢在那里就回来了吧?”

  “那又怎麽样?”我白了他一眼,“什麽陶老师?根本是魔头一个!要不是看在初次见面的份上,我铁定让他好看!”

  “什麽?”柯卿远大惊失色,“陶老师的脾气是不怎麽好,你不会和他动手吧?学生打老师会违反校规的!”

  “我还想揍你呢!”违反校规算什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谁是罪魁祸首,我可没有忘记。

  柯卿远似乎现在才想到自己的危机,也许是自知理亏,他没在我的语言上挑毛病,只是一个劲地傻笑著赔罪。

  “那个,那个实在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是有意的,当时实在是没有人愿意去,所以……”

  “所以找我当替罪羊?你们明明知道那个王八蛋有多麽恶劣,为什麽还要给他那麽多优待?让他拽个半死,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以为所有人都围著他叫万岁是不是?”我咄咄逼人地道。

  “你……你先别生气,”柯卿远忙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受了不少委屈,可他确实是我们学校不可忽视的大人物,我们不能不……”

  “我管他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总而言之,先前说的什麽打工一笔勾销!”我还没有贱到看人脸色赚钱的地步。

  “那怎麽行?”柯卿远急得失声惊叫,“我现在去哪里找人替补啊?”

  “那不管我的事!反正人我也已经得罪了,不爽的话你可以亲自上马。”说完我扭头就走,今天的事实在太多,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再混下去。

  一提脚,居然走不动。原来是那姓柯的小子死命拽著我不放。

  “放手!”我努力没使自己大吼出来。看来经过一个暑假的修行,我的脾气是越来越好了。

  “不放!放了我就死定了!”表面看似斯斯文文的柯卿远此刻很没有教师形象地乱叫著,“你不知道那个陶宇桓有多麽恐怖!他确实又暴躁又挑剔又没有口德,更没有师品!可是惹上他的人没有一个好过,你就这麽走了,到时候他找上门我就完了!”

  看吧,连你自己都承认了。我心下想著,一边企图挣开他拽住我衣角的手,一边说:

  “你写个报告把他的恶行上报给校长不就行了。”最好是快快把那个魔头驱除出校!

  “校长先生对我的人品非常了解。”

  一个沈稳的声音突兀地插进来,把正在拉扯中的我们吓了一跳。

  “陶宇桓?!”柯卿远吓得松了手,又惊觉失言,“啊!不!陶……陶老师!”

  他来做什麽?我整了整被扯乱的衣服,理直气壮地与他瞪视。陶宇桓似笑非笑地瞄了噤若寒蝉的柯卿远一眼,又把目光扫向我。

  “你,狄健人,”他的口气傲慢无礼得令人拳头发痒,“我命令你现在马上回去整理我的房间,在我晚饭回来以前一切都要弄好!”

  “凭什麽我要听你的?我又不是你的佣人!”我从牙尖挤出这两句话。

  “很不幸,你就是。”

  那不屑的目光差一点就让我的拳头不自觉地挥了出去。

  “笑话!我有卖身契给你吗?”我讥讽地道。

  陶宇桓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却没有丝毫的笑意,看得旁边的柯卿远瑟瑟发抖。

  “你想知道被你打碎的那瓶药物的价格吗?以你一个穷学生的经济能力除了卖身根本还不起!不对,这麽说也太高估你了,你的身价还没那麽高,所以只能给我做苦力以示赔偿!”

  “赔偿?”我瞪大了眼,怒涛随即滚滚而来,势不可挡,“我他妈的还没叫你赔偿我精神损失,你叫我做苦力?”

  吼声之大令柯卿远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同时不可思议地望向我,眼中似乎夹杂著佩服恐惧等不知名成分。

  陶宇桓太阳穴上的青筋抖了一下,但没有即时发作。他缓慢而又危险地扫了我一眼:

  “你没有置喙的余地!或者你希望我直接登门跟令尊讨债?”

  “你!”我没想到他会这麽说,一时间气冲脑门,差点淤血。不行!要冷静,不能著了他的道。我压下怒火问道:

  “赔偿多少?我拿现金给你!”我就不信那瓶破药罐值那麽多钱!

  他微微牵起嘴角,刻意慢字慢句地道出:“液状MKWVJ,100毫升瓶装,三万九千八。”

  怎麽可能?我愕然。他显然很满意我的表情,又淡淡地加上一句:“我忘了补充,是美金。”

  两秒锺後。

  “开什麽玩笑?你当我是白痴!如果真是那麽贵重的东西,你干嘛随随便便要人帮你收拾?所以说打碎了也是活该!要我赔偿,门都没有!”

  我气不过地咆哮出声,雷霆万钧,震耳欲聋。三万九千八,还是美金,不如抢劫银行比较快。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毫不客气地道。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诓我?”我火冒三丈地吼。

  陶宇桓下巴一指,指向可怜的炮灰柯卿远:“你告诉他。”

  忽然被点名,柯卿远紧张得吞了吞口水,小小声地问我:“你真的打碎了一瓶液状MKWVJ?”

  “什麽KMMK的,我哪里知道?”听都没听说过这种破烂玩意!吼声之凶横,吓得柯卿远後退了几步。

  确定与我保持好安全距离後,他惶恐不安地说:“MKWVJ是用於研究的新药,市面上还没有引进,而且造价不菲,大多都从国外进口,一般只在实验中使用……”

  “说重点!”罗里八嗦的跟我说这些做什麽?

  “重点就是,”柯卿远畏惧地望望陶宇桓又看向我,“它很贵。”

  “很贵?贵多少?难不成真像那魔头说的有三万九千八?”我挑起眉毛,大有他敢说是就把他骨头拆了的气势。

  到底老师和老师是一丘之貉,柯卿远还是不怕死地点了点头,看来他比较怕那个魔头。

  “具体价格我不清楚,但确实有这个价钱。”

  我抿紧了唇,冷冷地瞪著他。此时此刻,我非常非常地想揍人!

  “明白了还不赶快去收拾?”陶宇桓的声音很不合适宜地响起,他仿佛乐见我铁青的脸色道,“我再说明一点,这个苦力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完结的,一切看你的工作质量,好的话大学五年之後我就可以放过你,如果你敢摸鱼或肆意搞破坏,就算你毕业了我一样可以找上门要债!”

  说罢便扬长而去。

  我青了一张脸站在原地。那个魔头的意思是,这大学五年我都得免费给他当苦力?

  “狄同学,你还好吧?”

  柯卿远举起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随後被我一把打开,痛得他一边吹气一边委屈地说:

  “对不起,我应该早跟你说的,得罪了陶老师的人都非常的惨,我……”

  “你早说晚说有个屁用!”

  我不耐烦地吼了他一句,转身就走。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再待下去我不保证柯卿远会不会变成熊猫。

  “你……你要去哪?”

  我缓缓地转身,怒极反笑。

  “你以为我还能去哪里?”

  那个魔头居然拿家里人威胁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最好祈祷不要有一天栽在我手里!

  ***

  晚上九点半,月黑风高,灯火迷离,鬼影幢幢,我踏著极度不稳的步子半死不活地回到寝室,一头就载倒在床上。从中午到现在,我半粒米半滴水未进,又被抓去连续做了将近六小时的体力劳动,差点就倒在路上等著明天校报刊出头条“大一新生离奇饿死公寓楼前”。

  不甘心!不甘心!抓到机会一定要报仇!想起方才的情形,一肚子火再度熊熊燃烧起来,我狠狠地揪住枕头,想象这是陶大魔头的颈子。

  “阿健!阿健!”

  敬辉不知何时跑到身边。

  “你去哪里了?怎麽这麽晚才回来?你的辅导员打了好几次电话问你回来没有,可我问他你去哪里他又不说。呀!你的脸色好差!吃过晚饭没有?阿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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