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但——发生在她的好朋友身上?
“如果梅生是梅琳皇后,那你岂不是——”
“纳兰诚介。”
夕颜忍不住摇头,"这太玄了!真会有这种事?”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
“如果一一如果真是这样,梅生为什么要恨你?他们两人如此相爱!”
“那是因为历史不知道全部的事实。"他撇撇嘴,仿佛在自嘲,"历史只记得纳兰斌介在梅琳死后郁郁终生,却不晓得他其实就是逼死梅琳的元凶!”
夕颜闻言,陷入一阵怔忡。
如果艾略特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两人就是她的祖先——只有少数人晓得她身为纳兰氏的后裔,是银河历四年五年乔云的父亲发动政变推翻兰奥帝国后唯一幸存的皇室成员。虽然那段在皇宫生长的童年已逐渐自她记忆中谈出,但她仍深深记得记梅园给她的感觉。
忆梅园,是皇宫里最偿炙人口的一座庭园,园里值满一大片梅林,而梅林中夹的拥梅径更令许多文人墨客歌颂不已。
那是纳兰诚介为了爱妻梅琳特别建造的庭园,只可惜庭因尚未落成,梅琳就不幸辞世。忆梅园便成了纳兰诚介下半生最常流连忘返之地,于园内独行,凭吊逝去的妻子。
小时候的她最喜欢一个人到忆梅园里漫步,只因为那里是整座宫廷唯一让她感到爱意与温暖的地方,在那里,她总感觉浓浓的爱恋与沉沉的哀伤。
而现在坐在她面前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纳兰诚介,兰奥帝国的开国君主。
经过两百多年的悔恨与寻觅,他终于找到了让他钟爱一生的女人,而她——竟然不原谅他?
夕颜不能相信,这大令人心酸了,她无法接受。
“艾略特,不管你曾对她做过什么,她一定会原谅你的。"她急切地劝慰他,"你是如此深爱她,她怎能不原谅你?”
艾略特只是心绪低落地垂首,"我对她所做的超过你所能想像的。我不敢奢求她原谅我,甚至祈祷她永远不要忆起从前,但她——"他悠然长叹,"终于还是记起了。”
“不,不要这样,振作一点!"她轻轻摇晃他的肩,知道大家都在为你着急吗?乔、星杨、熏然、韩、忘尘。还有我。振作起来,求你。”
他默然不语。
“振作一点!别忘了你还有一场官司要打呢。周梅生的案子还等着你去解决呢。”
艾略特总算扬起头来,"是啊,我还有一场官司哪。"他喃喃地说,神情恍惚,"我一定要尽我全力为她辩护,绝不让他受到任何伤害。"他忽然站起身,摇摇晃晃
地走着,"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夕颜凝望他因虚弱而站立不稳的身影,怆然地抬头。
第十章
都立第一高等法院,七零一号法庭,第一五七三二号案件
第四场法庭辩论
“——银河历四二六年五月十六日凌晨四点多,我的当事人因为瞥见可疑人物潜入贺宅,遂跟随其后潜入。在发现可疑人物击伤贺天蓝后与他搏斗,夺过其持有的
MF-01后,管家刘礼华恰于此时赶至书房,误以为我当事人是窃贼,以椅子击打她头部,我当事人不支倒地,过可疑人物以另一把备用手枪击中肩部。我当事人以MF-01
还击,却因其以管家为挡箭牌误射管家致死。庭上,各位陪审团的先生女士,我当事人并非有意行凶,是出于自卫的情况下误伤无辜之人;对此,我当事人后悔万分,震惊
莫名,甚至因此造成心理障碍丧失记忆。而在我当事人恢复记忆之后,当晚潜入的人惊恐万分,邀绑架我与我当事人,意图杀人灭口;幸而由国家宪兵总监派往我府监视的
宪兵察觉异样,及时赶到现场营救;我的当事人无罪,如果她有罪,罪在不该深夜在外晃荡,跟着罪犯潜入贺府;罪在不该逞匹夫之勇.以为凭一己之力可以擒下罪犯。”
艾略特停顿一会儿,眼眸-一扫过陪审团每一个人,及于旁听席上早已听果的观众。"各位先生女士,凭着各位理智的思虑与对伸张正义的热情,我希望各位能判委当事人
无罪。真正有罪的是那个私下进行毒品走私与贩卖人口;表面上却俨然一副正义代言人的无耻检察官。我的当事人只是他权谋野心下的牺牲品而且。”
语毕,他深深地一鞠躬,退回辩护席。
法官艾莉敲敲庭棰,瞥了一眼代替安东尼成为控方检察官的中年女子以及陪审团所有人,"我现在宣布辩论至此终结,请陪审团暂时退席做出结论。”
陪审团退席,整座法庭依旧维持静默,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等待最后判决。
终于,陪审国再度人席。
“陪审团做出结论了?”
“是”
“请被告律师站立聆听判决。”
艾路特站起身,陪审团的发言人亦站起身。
“陪审团一致决议,被告周梅生二级伤害罪名——不成立。一级谋杀罪名——不成立。过失杀人罪名——"发言人停顿数秒,微微一笑,"不予起诉。”
他语声方落,法庭内立即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不少人甚至热情地欢呼起来。
艾略特闭上眼.平稳着一直是在半空中的心情。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出法庭。
一出法院大门,他立刻遭受大批媒体记者包围。只是这一次众记者睑上的神情不再满是鄙夷愤慨,全都漾着盈盈笑意。
“艾略特,对如此戏剧化的胜诉心中感受如何?”
“皇帝陛下已宣布恢复你宫廷法律顾问的身分,你的父母与事务所亦重新接纳了你,对此你有什么话说?”
“据说周梅生是为了救你才受的伤,她现在情况如何?”
艾略特选择回答这个问题,"她现在已经清醒了,情况不错。”
另一个记者接着问道;"传言指出侯爵与她关系不寻常,是否属实?”
“你不计一切代价为她辩护,甚至前途界线亦在所不惜,是否表示周梅生在你心中地位不同凡响?”
他微微一笑,"对不起,无可奉告。”
但记者并未轻易放弃,"她是否会成为你下一任情人.甚至成为了一任温莎公爵夫人?”
艾略持沉吟数秒,终于扬起眼眸,澄清的目光直直对着数百架围绕着他的数位摄影机,"周梅生永远不会是我下一任情人。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她成为我的妻子。”
语毕,淡淡一笑,趁着众记者们因极度震惊、冻立原地时,挤开一条路上了磁浮车。
☆ ☆ ☆
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她成为他的妻子,但这是否只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奢想?
她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艾路特对自己苦笑,无论如何,他还是选择立即前往都立医院探望她。
或许她今天会愿意见他。
但当他赶到都立医院时.迎接他的却是一间空荡荡的病房。他瞪大眼睛看着两名护士穿梭来往收抬着病房,意识一时僵凝,身于亦动弹不得。
其中一名护士发现了他,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午安,听说法院已宣判你胜诉了,恭喜。”
艾哈特没有答话,眸光半犹疑地瞥向她。
她似乎家觉他想问什么,主动说道:“周小姐出院了。”
“什么时候?”
“不久前,传来你胜诉消息后她立刻办了出院手续。”
这么快?当得知她已恢复自由之身后一秒钟也不肯多待?她真如此恨他?
艾略特黯然转身,眼眸空空望着前方,脚步却踌躇不前。
他得回了一切,得回了他的事业、前途,得回社会大众对他的支持,得回了好友对他的全心信任,他得回了一切,终究失去了她。
他茫茫然地望着前方的路,无法举步。
他已经不晓得该走到哪儿去了。
☆ ☆ ☆
忆梅园
她扬起一张美颜,凝望着天际,浅浅的灰中抹着深沉的苍蓝。
就像她的眸色一般的天空。
她静静地呼吸,眸光自遥远的无际飘至两旁夹道的梅林,初夏的梅树不见一朵雅梅,只有不分季节总是苍劲的枝干。
“很美吧?”今并夕颜望着她悠远的神情,轻声说道:“这是拥梅径,是忆梅园最令人心弦震荡的地方。”
周梅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环顾着周边景色。
她不明白,不明白这位帝国当今的皇后为何坚持将她由医院拖来这里。她——为什么会知道她与艾略特的过往?她究竟想做什么?
夕颜察觉了她的犹疑,浅浅一笑,"这里是纳兰诚介特别为你建造的,有不少梅树甚至是他亲手移植。”
“亲手移植?”
“这里是他下半生最常流连的地方。”
“下半生?”
“二十年来,他的生活不再有欢笑成悲伤,只有无尽怀念与惆怅。”
周梅生咬着下唇。
夕颜深深地凝望她,"好好感觉,你会感到他的存在。我先走了。”
她根本没有察觉她的离去,只是茫茫然地望着四周,步伐踌躇。
忽然,她感觉肩上落下几点温意。
下雪了。
她仰望无际,迷惑地看着悄然无息、只翩然轻落的白雪。现在是初夏,怎么可能下雪?
更奇怪的,清冷的空气中竟然暗暗浮动着淡淡的幽香,两旁的梅树不知何时开得一片花海灿烂,轻柔的风拂过,扬起漫天落英缤纷。
她不自觉伸出双手,承接着翩然飞落的雪与梅。雪。在地掌心浴了,梅符则随着清风旋舞。
她怔怔地站着,直到一个男人擦过她的肩。她恍然恻过身子,一眼望入男人俊逸但憔悴的脸庞。
是诚介。他一个人,他——没有看见她。
她忍不住跟随他。
他发际微苍,身形憔悴,一个人自拥梅径一路踱向梅湖,然后上了望梅台。步伐迟缓。
他老了,她心痛地察觉这一点,她不曾看过如此落寞的背影;岁月刻蚀着他的脸,更刻蚀他的心。
一念及此,她身子不禁一晃,咬着牙,随他上了望梅台。
望海台的视野辽阔,绿波盈盈的湖泊及落英缤纷的梅径尽收眼底。
可是周梅生注意的并不是美丽的景色,而是他。他背负着双手,若有所思地望着眼前美景。忽然,一阵风吹来,卷起他衣袋一角。
他穿着如此单薄,连件毛皮外套都不加。一阵寒意袭上周梅生心头,她不自觉别过头去,眸光却接触到身旁那面墙上笔劲苍拔的字迹。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这是——诚介的笔迹?她奔过去,伸手抚着每一个字,她抚得如此专注,像要把整首诗都刻在心版上似地。
“半缘修道——半缘君。"她轻声念着最后一句,泪水禁不住沿着双颊滑落,胸口因心脏紧紧纠结而强烈发疼。
“诚介——"她骤然转身,望向那个依然凝视着远方的男人。一股无法克制的冲动让她奔向他,伸出双手自身后圈住他。
但他消失了。周梅生瞪着双臂,他就这样在她面前消失了。
前世的她因为无奈得不到他,今生的她却因为认不清自己真正想要的而硬生生推开他。
你忘了自己吗?你怎么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是啊,她怎能忘了自己?怎能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骤然拔腿狂奔起来。
方才漫天雪片不知怎地变成雨来,一滴滴渗入她,渗入她的眸,渗入她的心。
前世的她得不到真正想要的自我,今世的她却执迷于自己不想要的自我。
人生求什么?求的就是那份我行我素,寻的也不过是那份我行我素。
她爱梅,一向就爱,爱梅那副我行我素的脾气。
因为她从来就做不成真正想要的自己!
我只想到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如果有一天,你终于懂得真正去信任一个人.去爱一个人,我希望被那样的你喜爱上一次。
艾略特他做到了啊。他全心全意地信任她,全心全意地爱她——地为什么还执迷不悟?
为什么还要这样折磨他?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红色的发丝流过她同样冰冷的脸庞,浸湿她颤抖的身躯。
她丝毫不觉寒意,只是一心一意地向前跑着。
为什么?她竟到现在才察觉?诚介早就回应了她的愿望了啊,从两百多年前她抛下他独自活在世上的那一天起到现在,他一直是小心翼翼地将她自在心坎上,一直是像捧
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似地全心全意呵护着她。
他早就回应她了啊,没有守住承诺的是她。
艾略特,艾略特!
她在心底一声又一声地唤着,一面不停地狂奔着。
一个高大的人影拦住她的脚步,她仰起头,望入一双锐利的眼眸。
“纪亚。"她轻声唤着,眉尖微蹙。
“上车吧。"他扶起她手臂,半强迫地将她推入一辆银蓝的磁浮车。
待她坐定后,他开启另一边的车门,坐上驾驶席,车子在他的操控下平稳地起飞。
然后,他打开烘干机,暖风朝她身上袭去,她不自觉地打着喷嚏。
“你全身湿透了,"他抛给她一条毛巾,"擦一擦。”
她用毛巾拧干湿发,抹着同样湿透的衣衫,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你带我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他不答反问。
她低垂眼帘,掩住神色。
纪亚瞥她一眼,"我要带你回你该回去的地方。”
“我不回去。"她静静地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不回去。"周梅生固执地说,"我要留在这里。”
“你已经下定决心?”
“是”
“你应该晓得,如果你决定离开组织,龙头会解除你所有的继承权,包括家族名下所有企业的股份。”
“我明白。”
纪亚侧头望她,"你甘愿为了他放弃所有的一切?”
“那原本就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
“做我自己。"她毫不迟疑,"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
纪亚瞪视她良久,忽然笑了。笑声低沉,带着一点点嘲讽和一点点愉悦。
“知道吗?我早料到你会这样选择。”
她惊异地望他。"你知道?”
他微微颔首,眸中漾着少见的笑意,伸手按了下仪表板上某个按键,她面前的车窗忽然呈现出三度空间立体影像。
“看看这个,资讯网路上的即时新闻。”
她依言凝望影像,是艾略特,他正对着镜头发表着谈话。
“周梅生永远不会成为我下一任情人,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她成为我的妻子。”
纪亚关掉影像,"他当着新闻记者的面对你求婚。”
“这——算是求婚?"她怔怔地说。
“我们还能称呼它什么?”他微波一笑,"看样子你也准备回应他的热情了。”
“纪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