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造成了她心境转变。
她明白。但——多可怕!难道地甘愿成为一个男人的附属品了?就像两百多年前那个梅琳-样,为了一个男人抛弃自己独立自主的身分,到最后只落得让历史记住她身为纳兰诚介皇后的身分,绝口不提她也曾领导过一支舰队,也曾领导过历史。
她一向最轻视那种女人的,不是吗?难道她真甘愿像她一样?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己原来拥有的一切,放弃自己的独立自主?
不,不会的。她紧握住邓攀,抑制因心绪激动而抖颤的身子。她不容许这种事发生在她身上!
“你还好吗?少主。”
一个低沉毫无起伏的嗓音惊醒了正陷入沉思中的她,她立即旋过身,灰蓝色的眼瞳随之放大,"是你,纪亚,你什么时候来的?”
“好一会儿了。”纪亚淡淡地说,"少主的警戒心似乎不如以前了,竟然连有人闯进房间都没发觉。”
她听出他语气的不以为然,"父亲派你来的吗?”
他摇摇头,"我在圣荷行里得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
“连你都晓得的话,父亲不可能不知道,"周海主惨然一笑,"看样子他是真的放弃我了。”
“跟我回去吧,少主,我想龙头只是一时气不过两三天就会原谅你的。”
她摇摇头,"我了解他的脾气,他不可能原谅我的。他以后一定会羞于承认他有我这个女儿。”
纪亚凝视她良久,"那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记得了。”
“怎么会有这种事?"纪亚蹙眉,"你还记得所有的一切,就偏偏忘了那晚!”
“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会不会真是你杀了人?”
周梅生面色-阵惨白,"不,我想不是——”
“会不会是你第一次杀人,太过震惊所以才下意识地想忘掉一切?”
她心跳立刻剧烈跳动起来。有可能吗?因为她真的动手杀人,所以才刻意选择遗忘?要真是这样,如果事真是如此
天啊,天啊!
纪亚注意到她不自觉抖着的白唇辩,"何必如此担忧,就算你真杀了人又怎样?你早该动手了!”
“不要说了!"周梅生骤然用手掩住双耳,拼命地摇着头,额前冷汗直冒,"我没有,我没有杀人!我不可能杀人!”
“怕什么?现在就跟我走吧,少主,就不信他们神通广大到能逮到你。”
“我不能,现在还不能——我不能走。”
“你说什么呀,"纪亚无法理解,"难道你真要乖乖待在这里接受审判?”
“我不能走,我走了,艾略哈特会成为众矢之的。”
“艾略特?你是指那个律师?我就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角色。"纪亚咬着牙,"只可惜刚才没杀了他!”
“你说什么?”周梅生猛然扬起头来,眼阵盛满惊慌,她紧捉住他胸前衣襟,"你对艾略特?他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少主——”
“快告诉我究竟将他怎么了?”周梅生神色激昂,语气濒临歇斯底里,"你没伤了他吧?”
“他没事,少主。他跟他那个皇帝朋友在一起,有太多人看着他们了,我没办法接近他们。”
“他——设事。"周海生像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松开他的衣襟,长长吁了一口气,"他没事就好。”
“少主似乎很关心他。"纪亚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异样。
“不,我只是——"周梅生低垂眼,掩饰眸中神色,"他是我的辩护律师。”
纪亚冷哼一声,"你根本不需要辩护律师,我们随时可以离开这里,他们抓不着你。”
“不行,我若是逃走,人家会以为我真是凶手,艾略特也会因此万劫不复。”
“原来你是自愿留在这里的?"纪亚瞪视她,"我一直以为是他软禁你,甚至还在外面放了那许多哨?”
“他们是负责保护我的安危。”
“你什么时候堕落到需要那些人渣的保护了?”纪亚嘲讽地轻笑一声,"你的枪法比他们任何一个都准。”
周梅生咬牙不语。
他瞪视她良久,"你变了,少主。从前的你不是这样柔弱,像个女人似的,从前的你除了不杀人,脾气有时候比男人还烈上几倍,才一阵子不见,你变成了软脚虾了。”
“不是这样的。"她软弱地辩称。
“那是怎样?”纪亚厉声道:“我只问你一句,你究竟跟不跟我走?”
“现在不能。”
“你要是现在不走,怕龙头一辈子不会原谅你了。”
“我会回去,等这件案子结束。”
“你——"纪亚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听闻一阵急促奔上楼的脚步声,"有人上来了。”他迅速移向窗边,一面将一支超微中于光束枪抛向她,"如果他想对你不利,就杀了他!”
周梅生本能地接住光束枪,一面扬声低喊,"纪亚!”
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外的纪亚回过头来,"什么事?”
“谢谢你想到我。"她语声暗哑,满溢真情;"你是我真正的朋友。”
纪亚没说什么,撇撇嘴角,一个纵跃,迅速在她视界内消失。
第八章
“原来方才那一切果真是你策划的。”
她听见艾略特冷冷的语言自背后响起,从来没这么冷,他从来不曾以这种口气和她说话。
周梅生勉力转过僵直的身子,在暮色中显得苍黯的蓝眸茫然的望向他。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把枪,"他如她手中握着光束枪微微颔首,"是MF-01吧?最新开发的终极杀人武器?你的手下要你用它杀了我?”
她随着他的目光里向不知不觉握在手中的枪,接着忽然像烫了手般将它抛开,枪掉落在一旁的床上,"这不是MF-01,只是一支普通的光束枪——"她喃喃地说。
“现在才掩饰不嫌太晚了吗?”艾略特撇撇嘴,金色眸子泛起冷冷波光,"我看见了那个先我一步离去的人影,也听见了你们最后交换的那几句话。”
“你误会了,艾略特,"她喃喃地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他是你真正的朋友。你当他是朋友,那你当我是什么。”
“你——你是——”
是朋友吗?像是,但又好像不仅于此。对她而言,他是十分十分重要的人——今早他对她说他不能没有她,而她现在亦恍然察觉她也无法想像没有他的日子了。
但周梅生无法将心中的想法诉诸于口,她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而后者在见她毫无反应后更加无名火起。
“我对你一片真心,竞换来如此下场!你想杀了我吧?”他骤地朝她逼近,"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你命令你那个手下前来暗杀我的吧?”
“不,我没有,那是他自作主张——”
“那么方才那一枪果然是他射的?"艾略特瞪视她,忽然仰天长笑起来,激狂的神色直令人胆战心惊,"你竟然真想杀我?真的想杀我!"他猛然捉住她双肩,五指之力道直透她的骨髓,"你要杀我也就罢了,我认了!但你竟然在我朋友在场的时候下手,刚才你手下的那一枪差点射中乔,你知道吗?MF-01P这种可怕的武器,只要射中人体立刻致命,你难道不明白?你要我的命我可以给你,你要是敢伤我朋友一根汗毛我绝不饶你!你听清楚了吗?”他用力将她推倒在床上,以身体压住她,一字一句皆自齿缝逼出,"听清楚了没?”
“你误会我了。我不想要你的命。”
“不想要我的,难道你想要的是我朋友的?你敢!”
她瞪着他暴怒的神情,脾气终于升起。
“我说过那与我无关!我从来没想过要伤你或你的朋友,那是纪亚自作主张。"她用力挣扎,摸索着她方才抛向床的光束枪,用右手举起它,对准应外百公尺外一棵果树扣下扳机,一颗还未成熟的果子应声而落。"看到没?这就是我的枪法!准到可以打断一百公尺外的果实。而且还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凭我的枪法,要是想解决你随时都可以。用不着命令手下去做,还特地挑选你跟皇帝在一起,四周还站着一大群守卫的时候!"她瞪视他,蓝眸燃着戚戚火焰,"我想要杀你的话,有多少夜晚可以下手,还用等到今天?也不需要用到MF-01,随便一把刀就行了。”
她激烈爆发的模样震慑了艾略特,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脾气竟也如此狂烈。
她说得有理,但他仍有一丝疑虑,"难过你不是因为自己不敢杀人才要派你的手下?”
地倒抽一口气,"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以为你说过会全心信任我!”
艾路特全身一震。
“对不起。"他终于放柔了语气,"我想我是因为一时失去理智才会日不择言。”
她凝望他良久,终于面无表情地低低开口,"可以放开我了吧。”
艾路特一惊,这才注意到自己是以一个十分令人尴尬的姿势压在她身上,他的胸膛紧贴她柔软的乳房,而她的双腿则夹在他双腿之间。
他用双手撑起上辛身,却没有意思要离开她。
“你还想做什么?”这次她不再面无表情,双领淡淡染着动人的玫瑰色。
他没有答话,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替她拂开贴在颊上深红色的发丝,然后停留在她莹腻的耳际。
“那个人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
“哪个人?”
“纪亚。”
“他——是我父亲的手下,我们是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
又是一个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不论是拿尔斯或纪亚.难道他注定得跟她的青梅竹马争夺她?
“只是朋友?他只当你是朋友?”
他向她耳边吹气,"他是否爱上你了?”
“不可能!你别胡乱猜测。"她试着想挣脱他,"放开我。"她的语音不自觉娇细起来,胸口不能自己地急速起伏。
他没有开口,氤氲着雾气的金色眼阵紧紧圈住她,圈住她双眸,也圈住她整个人,你下了魔咒一般。
周梅生丝毫无法移动半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唇朝她落下。
“闭上眼,宝贝,"他柔声诱哄道:“只管好好享受。”
她轻轻吐气,不自觉地依言合上眼帘。
艾略特缓缓掠过她的唇,诱惑地分开,当她终于投降迎接他长躯在入时,他一只手如同时前她胸前进攻,正想技巧地解开她在扣时,一个不速之客的声音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温莎先生,我刚刚看见房里射出一道光束。”
艾略待转过头,神色满是好笑与无奈,"路易调查官,你不能挑一个更好的时机出现吗?”
路易双眸一转,立刻明白自己打断了什么,他立刻反手带上房门,阻止手下冲进来看见这一幕。
“这不太好吧?先生,"路易捏了捏帽檐,压低噪音,"和自己的女委托人胡槁,尤其对象还是她。虽然侯爵风流名声早就不迳而走,这样也未免太过分了。”
“我想你是误会了什么。"艾略特立刻站起身子,理理衣衫,"我和我的委托人只是因为意见不合而有一些小小的肢体冲突,没啥大碍,请你毋需挂心。”
“是吗?”路易挑了嘴角.似笑非笑,"只要侯爵不怕有一天牡丹花下死,在下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告辞。"他打开房门,深棕色的风衣一角在房门又迅速关上时微微飘了起来。
对他的警告,艾略特似乎不以为意,只对梅生微微一笑,"下来吃饭?”
周梅生没有口答,只愣愣凝视着他。
“怎么啦?”
“他看见了。”她喃喃地说,"你怎能还若无其事?”
“管他呢。”
“他也认为我会杀死你——究竟有多少人认为我会杀了你?”
“你会吗?”
“你!"她几乎从床上跳起来,"明知故问!”
“既然如此,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想呢?”他淡然地说,"只要我们彼此信任就好了。”
“你——真不在意?”
“现在可没时间在意?”
“如果、如果——"她困难地吐出这个一直盘旋在她心中,压得她几乎窒息的疑问,"如果最后证明我有罪——”
艾略特用一个吻堵住她后,"信任我,宝贝。"他低声呢喃,金色眸光专注,"信任我,也信任你自己。”
☆ ☆ ☆
她睡不着。
用过晚餐后她便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回房就寝,却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怎么也睡不着。
整夜,她一直神智清醒地望着天花板,而现在已是凌晨四点了。
他已经人睡了吧,她知道他大概是十二点左右回到位于她隔壁的房间,临睡前还悄悄前来探视她,就像之前的每一夜一样。
他总会在她入睡后悄悄来到她房里,屏着气息凝望她,却什么也不做。第一次发现有人站在她床旁,她几乎要喊出声,在偷偷打开眼帘,知道是他后整个人安定下来。
十几分钟后,他便再度悄悄退出她的卧房,然后她会听见他上床的声音。夜复一夜,都是如此。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在临睡前来到她的房间,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好像期盼他会做些什么,最后总是有一股隐隐失望。
她究竟在期盼什么?
她翻转个身,想起今晚他在餐桌上对她说的话。
他今天和那个皇帝朋友打架了。
周梅生简直不敢相信,虽然他与皇帝是好朋友,但——打架?就算现在是君主立宪的时代,这样也可以算是仵君犯上吧?而他——是为了维护她,才会和那个皇帝争论起来的。
一念及此,心头不禁涌上一股既是甜蜜,复又忧愁的感觉。他待她如此情深义重,她如何承受得起?
更怕的是,如果她真是有罪在身——
信任我,也信任你自己,只要我们彼此信任——
只要那样就行了吗?
她悠然长叹,合上眼,努力想让自己沉入梦乡,却因隔壁房里传来一阵闷响,再度张开眼帘。有什么事发生了?!她警觉到这一点,立刻回身下床往艾略特房间奔去。
“梅儿,不要,别留下我一个人!"他放声狂吼,悚然自梦中惊醒,坐在身子。
好一会儿,他只是茫然地望着一片漆黑的周边,不知所以。接着,米黄色的壁灯亮了。
周梅生亭亭玉立于他床前,凝向他的眸光带着点不忍,"你作梦了。”她幽幽说道,递给他一杯开水。
他怔怔地接过杯子,怔怔地饮了一口,又怔怔地看回玻璃杯。
“你在梦中叫的是我的名字吗?”她低声问道。
梦?是啊,他记起来了,他是因为那个恶梦而醒的。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做那个梦了,自从她住到他家以来。为什么今晚他再度人梦了?那个可怕的,"令人心痛万分的梦、那个眼睁睁看着梅琳在他面前逝去的梦——他以为他终于摆脱它了.但为什么今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