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愿意做吗?”
“没问题。”韩荫抢先回答。殷忘尘转头看他,眸光满是疑问。
“我有钱。”他简单一句。
“还有──”医生继续说道:“执刀的医生也是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
“目前银河系只有三位医生曾经做过类似的手术。”医生解释道:“一位已经死了,一位主在圣保罗共和国的首都,还有一个在圣荷行星。”
“那我们该找哪一位?”
“我建议你们找今井夕颜医生,她的医术高超。”
“今井夕颜!”韩荫听到这个名字蠢地一震。
“这位先生认识她?”韩荫迅速摇头,“不认识。”他虽然不认识她,可是却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她是纳兰氏皇朝的亡国公主,也是命乔云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女人。
“我们该如何联络她?”
“她是圣荷王国首都医院的外科主任。”韩荫微微领首,“我知道了。”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吗?”殷忘尘语气略带焦急。
“她目前意识尚未恢复,不过你可以进去陪她。”一得到医生的允许,殷忘尘立刻走进加护病房。
韩荫町着她的背影,“究竟发生什么事?”他问着医生。
“据送她来医院的目击者描述:她是在走路时,被一辆地上车以高速撞上翻落之后,又不幸被另一辆车压过。”医生紧蹙双眉,“真不晓得这些人是怎么开车的?竟然将这么美的一个女孩子撞成这样。”
“那位目击者呢?我想见见他。”
“被警察带去问话了。”韩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光森冷。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那两个肇事的人付出代价。
☆ ☆ ☆
当韩荫推开加护病房的大门时,最先看见的是殷忘尘凝立在病床旁的身影。她神色哀伤地凝睨着她躺在床上的妹妹。
“她竟然被撞成这样。”她悲伤地瞥了韩荫一眼,语音沙哑。
韩荫随着她的眸光望向殷无忧,也不禁一惊。原本细致如瓷的脸颊划上了几道擦伤,手臂绑着绷带,右腿自大腿以下已不见踪迹。一股炙热的怒火自韩荫心底迅速燃起,他一定要让那两个肇事者生不如死,抵偿殷无忧所受到的折磨。
“姊姊,姊姊──”殷无忧轻轻转着头,低声呼唤着。
“我在这里,无忧。”殷忘尘连忙抹去脸上的泪痕,迅速握住她的手。
“姊姊。”殷无忧紧紧抓住她的手,缓缓扬起眼帘。
殷忘尘抗拒着想要尖叫的冲动,无忧的眼眸竟然是一片空白!
“姊姊,”殷无忧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恐惧,“我看不到你。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另一只手摸索着,“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无忧!”
“姊姊,这是怎么一回事?”殷无忧语音颤抖地,“我是不是……瞎了?”
“别担心,”韩荫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要再动一次手术你就能看见了。”
“韩大哥,”殷无忧认出了他的声音,“你在哪里?”
韩荫走近她,握住她另一只手,“我在这里。”
“韩大哥,我瞎了对不对?”韩荫默然不语。
殷无忧双唇颤抖,她明白这阵沉默所代表的意思。她呆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抽出被两人紧握的双手,搜寻着她的右腿。
“不见了!”她喃喃地,“它不见了!”像是突然自梦中惊醒一般,她开始放声大嚷:“我的右腿不见了,姊姊!”她直起身子,疯狂地摸索着,“它不见了,不见了。”
“无忧,无忧!”殷忘尘看着妹妹几近疯狂的模样,感到心如刀割,她紧握住妹妹的双肩。
“姊姊,我的腿断掉了!”殷无忧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落,“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不会的,无忧!”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不能了!”她歇斯底里地狂喊,“我还活在世上干嘛?不如死了算了。”
“无忧!”
“让我死、让我死!我不要活了!”她语音凄凉,使劲拨开殷忘尘搭在她肩上的手。
“无忧!”殷忘尘忽然打了她一巴掌。
殷无忧蒸地安静下来,怔怔地抚着疼痛的脸颊。“姊姊?”
“安静下来,无忧。”殷忘尘语音低柔,“听我说。”殷无忧怔怔地点点头。
“无忧,你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受到相当严重的伤害。瞳仁全毁,右腿也被完全截肢了。”她这番低低柔柔的话不仅让殷无忧完全呆怔;韩荫亦不敢相信她竟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告诉殷无忧,而且语调相当冷静,和方才她哭倒在他怀里的脆弱判若两人。
“所以你现在看不见,而且也无法走路或跳舞。”段忘尘沉静地继续说,“可是这只是暂时的情形。”
“暂时的?”“我们会替你安排一场细胞再造的手术,请来银河系技术最高超的医生为你执刀。她一定有办法让你完全复原的。”
“完全复原?”
“对!你会有和从前一样的眼睛,一样的右腿,完全和受伤前一样。”
“完全一样?”殷无忧似乎不能相信。
“没错。”殷忘尘语气坚定地强调。
“有可能吗?”
“相信我,无忧。”她再次紧握妹妹纤细的双肩,“这是我的承诺。姊姊曾经对你食言过吗?”殷无忧轻轻摇头。
“好,那你答应我。”殷忘尘帮助她重新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多想,这些事就交给姊姊来办。”
“好。”殷无忧柔声应道,顿了一会才唤:“姊姊!”
“嗯?”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殷忘尘偷偷拭去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没事的,快睡吧!”
“嗯。”殷无忧乖乖地合上眼帘。
韩荫望着她安详的睡容,再瞥了一眼一旁的殷忘尘,黑眸若有所思。
她不能用他的钱。这几天殷忘尘在心里挣扎许久,仍然得到同一个结论。他们非亲非故,没理由接受韩荫的金钱援助,更何况是一笔如此吓人的巨款两千万!对一般市井小民而言,这是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钜额财富。
殷忘尘曾估算过还他这笔钱的可能性,发现机率极为渺小。既然如此,就更加不能向他借这笔钱。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筹这笔巨款。
“姊姊在想什么呢?”半靠在床上的殷无忧语声轻快地问。她今天的心情较前几天开朗许多,因为方才自圣荷行星赶来的今井医生告诉她,这次手术成功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她就快要重见光明了,而且可以继续跳舞。
“手术一定会成功的,是不是:姊姊。”
“当然。”殷忘尘肯定地回答,“今井医生可是奥斯丁联盟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嗯!”殷无忧微微一笑,丝毫不怀疑它的承诺。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殷忘尘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姊姊,是谁?”
“是我。”那个男人的语声带着浓重的笑意。
“嘉斯?”
“没错。”嘉斯.基尔曼捧着一束娇美的百合,轻轻走向她,“送给你的。”殷无忧接过花束,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是百合吧?”
“你的鼻子顶灵的嘛!”嘉斯微笑道。
“没办法,现在我的眼睛看不见,只好靠鼻子了。”殷无忧自嘲地。
殷忘尘微笑地望着他们。嘉斯就是那天救了殷无忧的年轻人,是个相当幽默活泼的男孩子。
他每天都会来探望无忧,短短数天,两人已培养出深厚的友谊。
“姊姊,嘉斯就是那一次把威士忌半价卖给我的人哦。”无忧曾经这样告诉她。
世界真奇妙,有缘的人似乎总会以各种方式相遇。
殷忘尘微微一笑,静静地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她该走了。今晚,她将在芙洛莲思俱乐部举行一场拍卖会。
又是一个天气诡异的夜晚。
韩荫一边穿过芙洛莲思俱乐部的大门,一边瞥了一眼头顶奇特的天色。
没下雨,但沉厚的乌云却遮蔽了满天星光,刺骨的狂风怒吼着,不时的轰然巨响伴随着几道青色的闪电,整座黑帝斯城笼罩着阴森的气氛。
韩荫直觉地知道又有事情耍发生了!
仿佛已成了恶魔的诅咒一般,每当韩家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时,总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天气。
三十四年前,他在这样的夜晚出世;二十六年前,他的父亲在这样的夜晚举枪自杀:十年前,他的租父亦在这样的夜晚结束了他呼风唤雨的一生。
今晚,又会发生什么事呢?韩荫原本不知道,但芙洛莲思的一通Tv电话让他有了眉目。
“你想过来吗?”芙洛莲思若有深意地对他这样说:“这里即将上演一出好戏哦。”她黄玉般的双眸闪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什么好戏?”她并未正面回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和殷忘尘有关。”就是这一句话,让韩荫丢下了一整间从各个星球前来韩氏集团总部开会的高级主管,匆忙赶来“芙洛莲思”。
他痛恨自己如此沉不住气,像个浮躁的小毛头,但他就是无法忍住想一探究竟的冲动。只要是有关殷忘尘的事,他似乎就无法不插手。还未走出玄关,他使清清楚楚地听见正厅里传来激烈的争辩声。
“她是我的,你休想和我争。”一个高亢的声音喊道。
“既然如此,你就开一个更高的价码啊!”另一个声音带着讥剌。
“可恶!你不过是一介平民,竟敢招惹我?”“这可是公平的拍卖会,价高者得,不论贵贱。”“二十万!”“二十一百万。”竞价的声音此起彼落。
韩荫微微皱眉,里面究竟在搞什么?
当为他带路的侍者掀开一道朦胧的薄纱后,韩荫终于看清了跟前的景象。
而这个景象令他相当相当地不愉快。
他看见穿着一袭白衣的毁忘尘,她神色漠然地坐在一座高超的平台上,底下则是一群男人在疯狂地竞价。
这女人在搞什么?
芙洛莲思脚步婢婷地迎向他,“你果然来了。”它的嗓音低低柔柔地。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轻轻一笑,“本俱乐部有史以来最大的拍卖会。”韩荫望向她,“拍卖什么?”
“一个女人。”她慢条斯理地说,“一个出色的女人。”芙洛莲思直直地盯着韩荫,似乎想抓住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牵动,但他的黑眸依旧深得不可见底,面无表情。
“出价最高的男人可以得到她一年的陪伴。”芙洛莲思紧盯着他,有些失望他的镇静。
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将一对幽深的黑眸紧紧地凝住台上的殷忘尘,仿佛一头町着猎物的豹子。
殷忘尘似乎亦察觉他的眸光了,紫灰色的眼眸忽然往这边望来。
当两人的眸光交接时,她微微偏过头,垂下眼帘。
韩荫轻扯嘴角。
“你不想出个价吗?”芙洛莲思递给他一杯矿泉开水,漾着一抹奇特的微笑。
他瞥她一眼,“你认为我应该用钱买一个情妇?”“她值得高价购买,不是吗?”芙洛莲恩将目光投向台上神情镖纱的女人。
围绕着殷忘尘的男人仿佛在为她这句话下注脚,转眼间价码已喊到四千万。喊出这个天价的是一个棕发的中年人,他是黑帝斯城的市长。
“那家伙不怕政敌以此攻击他吗?”芙洛莲思摇摇头,“竟然在这里公然出价买女人。”韩荫只是微微一笑,饮了一口冰水。他看着市长挂着一脸得意的笑容走上台,伸手拉起殷志尘。她并没有拒绝他,任由他握住她的手,脸上毫无表情。
芙洛莲思望向韩荫,轻声说道,“再不出价,她可要被那个家伙买走了哦!”韩荫仰首将冰水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一抛。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瞬间吸引了俱乐部里每一个人的注意力,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拍卖会结束了。”韩荫淡然地宣布,毫不在意众人的惊愕。
“什么意思?”一个男人问道。
韩荫没理会他,迳自走向平台,森冷的眸光直直射向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市长。在他充满寒意的眼神逼视下,市长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放开殷忘尘的手。韩荫则将她一路拖下台。
“等一下,你凭什么带她走?”挡住他的是芙洛莲思,她紧盯着他。
“我买下她了。”韩荫淡淡地。
“可是你并未出价。”芙洛莲思依旧挡住它的去路。
韩荫轻撇嘴角,语气嘲讽,“如果我要买她。这里会有任何人出价比我高吗?”芙洛莲思扫了四周一眼,所有人都默然不语,静静地看着他们:显然没有任何人敢跟冥王作对。这些懦夫!
“说说着你开的价码。”芙洛莲思依旧不气馁,她今天邀他来这里可不是要让他如此顺利地带走殷忘尘的。
韩荫凝视她数秒,“韩家的画。”他顿了一会儿,扬高声音向众人宣布,“我用韩家拥有的每一幅画买下她了。而且不只一年,我打算买她一辈子。”他懒洋洋地扫视四周一圈,“有自信出价比找吏高的人不妨开口同我竞价。”没有人说话,而且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极度震惊的。
“这样的价钱可以吗?”韩荫将眸光调向面前的女主人。
芙洛莲思没答话,只默默地测开身子。她凝望着韩荫带着殷忘尘扬长而去的背影。用韩家所拥有的画来买下殷忘尘。看样子,真正不计一切代价想得到她的是韩荫。她轻轻扯开一抹自嘲的微笑。她完全输了,输得彻底!
“放开我。”当两人走出俱乐部后,殷忘尘静静地开口。
韩荫不理会她的抗议,继续拉她上了他那辆性能一流的磁浮车。
他关上车门,沉声问道:“为什么?”
“我需要钱。”“为了无忧的手术费吗?我不是告诉你我会付的吗?”
“为什么?”殷忘尘突然扬起眼帘,直直地望向他。“我们非亲非故,我凭什么用你的钱?”
韩荫一怔。“所以你打算自己筹出这笔钱?”
“没错。”
“用出卖自己的方式?”他的语气充满嘲讽。
“那是唯一能赚到两千万的方法。”她依旧平静。
“为什么?”韩荫瞪着她,“你不足曾说过你不是用金钱能买到的吗?”
“就像你曾经说过的,每个人都有个价码。”她尽量使语气淡然,藉以掩饰难堪。
韩荫有一股冲动想摇晃她,使她清醒;自从方才他发现她竟然在俱乐部公开标售自己时,他就忍不住自心底泛起这股冲动。
而当那个不值一哂的家伙牵起她的手时,他更有股冲动想杀人。
“我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它的语气似乎在指控她。
“难道你认为我用你的钱就比较有骨气吗?”她静静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