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殷忘尘可以肯定他就是她那天在“幻影”撞上的黑眸男子。
因为这世界上,不可能同时有两个人拥有他那种奇特的阴鹭气质。
她静静地望着他,无法将眸光自他身上挪开。两人的视线交缠许久。然后,他朝她微微领首,转身离去。
殷忘尘凝睬着他修长的背影,怔怔地出神。
在后台,“黑帝斯芭蕾舞团”的团员们个个面上都是愉悦的笑容,相约要去餐厅庆功。
“是窦加的名画呢。”殷无忧用双手举起画展现着,唇边漾着天真的笑容,“冥王真好,居然送了这么一幅名贵的画给我。你想,这会是真迹吗?”
“当然。”殷忘尘微微一笑,“冥王可能送膺品吗?”
“说得也是。”殷无忧吐吐舌头。
“不过你不能接受,”殷忘尘柔声道,“这幅昼太名贵了。”
“要把它退回去吗?”殷无忧的语调是失望的,“如果他送我的是普通礼物就好了,那我就可以高高兴兴地收下。”她无奈地叹口气,喃喃道,“偏偏他要送这么贵的名画。”
听到妹妹不经意的埋怨,殷忘尘禁不住一笑,接过她手中的昼,“我拿去还给他。”
“你要直接还给冥王本人吗?”殷无忧惊异地扬眉,“听说他很难见到的,不是吗?”
“见不到也无所谓,请饭店经理代转就好了。”
“是吗?”殷无忧沉吟着,忽然扬起眼帘直盯着殷忘尘,“姊姊,我们请他吃一顿饭,好不好?”
“什么?”殷忘尘一愣。请冥王吃饭?请那个传说中冰冷无情的男人吃饭?殷忘尘摇摇头,“无忧,这太荒谬了。”
“为什么?”殷无忧不解地反问,“难道我们不该答谢他吗?虽然我们拒绝了他的礼物,但是总要对他的心意表示感谢啊。”
殷忘尘一窒,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妹妹天真的论调。无忧的想法并没有错,只是她从不曾主动邀请任何一个人一起用餐,更何况是一个男人,一个据说极端厌恶杜交活动的男人。
但最后她还是点点头,不忍拂逆妹妹渴切的愿望。
殷忘尘指指桌上的画。“我想退还这幅画。”
笙原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瞥了桌上一眼,“为什么?”他讶异地。
“无功不受禄。”她淡淡一句。
竺原若有所思地凝视她数秒,“我恐怕无法代你将这份褛物退还给韩先生。”他直截了当地拒绝。
“或者你可以安排我见他一面,亲自退回这份体物。”
“你们何不就收下呢?我想韩先生不会高兴送出去的东西被退回来的。”
“我可以见他一面吗?”殷忘尘固执地问道。
竺原摇摇头,“韩先生不喜欢人家打扰的。”
殷忘尘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那么请你转告他,我们谢谢他的美意。有机会的话,舍妹想请他使餐。”
“便餐?”笙原愣愣地重复,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请转先生便餐,这女人在作梦吗?韩荫从不参加杜交活动,尤其是来自女性的邀约。他忍不住一个嘲讽的笑“我会转告他的。”他倒很想看着韩先生听到这件事的表情。
殷忘尘点点头,“谢谢你。”语毕,她旋身就走。
“殷小姐,你的昼!”竺原在她身后喊着。
她伫足回眸,“请你务必将画还给韩先生。”然后转身以一种独特的飘逸步伐翩然离开了这间豪华的办公室。
当她走过“幻影”主体建筑与大门间一条灰白色的石板步道时,几公尺外被黑帝斯城的人们戏称为“忘川”的河流旁,一对出色的璧人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虽然现在已是入夜时分,天色相当黯淡,但殷忘尘依然藉着微弱的星辰光芒看清了他们的五官,以及那个身材高大修长的男子一双在黑夜中反而显得更加明亮的黑眸。他就是今晚坐在包厢中的男子,在他身边的女人是美艳的芙洛莲思女爵。
殷忘尘静静地盯着他们。她看见芙洛莲思轻轻拉下那男人的头,玫瑰色的樱唇挑逗地经擦过他的唇,一双美丽的棕眸妩媚地凝悌着他。
男人微笑地伸手抬起她细致的脸庞,性感的双唇轻轻点过她的眉心、鼻尖、红唇,以及线条优美的下巴。
芙洛莲思沙哑地经笑出声,柔软的娇躯偎向他怀里,两人戏谨性的轻吻亦热切了起来。他们吻得如火如荼。
不知怎地,在一旁观看这一幕的殷忘尘竟觉得心跳微微加速,一向不起波澜的心湖似乎亦漾起一圈逻漪。
她收回视线,勾起一丝自嘲的微笑,重新举步。
她现在知道那位黑眸男子是谁了。他就是冥王韩荫。是出借场地给她们的男人,是送她妹妹名画的男人,也是芙洛莲思女爵为之迷恋不已的情人。
她轻甩着一头柔克的秀发,毫不犹豫的走入深沉的合黑当中,丝毫没察觉到身后有一双深邃的黑眸在跟随着她的背影。
第四章
据说,俱乐部的男人将赢得她注意力的赌注又提高了。
一名女侍在经过她身旁时,以一种神秘的语气将这个新闻告诉殷忘尘。但她毫无反应,甚至连轻挑一下眉毛都没有。
她继续让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洁白的琴键上舞动着。
今晚地弹的曲子总是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哀伤,让聆听的人都禁不住感到一阵微微的帐然。
一首b小调更以一种令人低回不已的方式轻柔地流泻于室内。
所有的人都不禁将眸光定定地凝在她身上,一个小时前发生的骚动早已被他们遗忘。
一个小时前,芙洛莲思的现任情人冥王光临了此地。
人们以复杂的眼神直町着冷例漠然的冥王。男人们看他的目光是微微带着忌恨的,女人们则不自觉地流露出一股渴求。
芙洛莲思热诚地欢迎他,有人甚至注意到她拿着酒杯的右手微微发颤。
冥王被迎入位于最隐蔽角落的座席,芙洛莲思女爵亲自为他端来了一杯冰矿泉水。
不是任何一种顶级名酒,只是一杯冰水。
许多宾客对芙洛莲思如此的待客之道感到不解,但冥王似乎不以为意。他饮了一口冰水,漠然地接受众人的注目。
宾客们悄悄地议论了一阵子,但不久后男人们的注意力重新被殷忘尘吸引,只有几个女人仍旧以充满兴趣的眸光直盯着冥王。
终于,殷忘尘结束了这首哀伤的b小调。她轻扬起头,紫灰色的星眸扫过人群;所有的宾客都明白她的意思,下一首曲子将是她今晚弹奏的最后一首了。而且根据芙洛莲思女爵在一年前订下的规矩,最后一首她将以歌声伴随旋律,演唱的曲子由出价最高的人指定。
所有的男人开始疯狂地竞价。对他们而言,能让这位拒绝融化的冰霜美人为他们演唱一首曲子,是相当值得夸耀的一件事。尤其是当得标的男人点歌时,她会用她那双从不停留在任何男人身上的眼眸看着他,那种无法形容的眼神往往会让被注视者感到一阵奇异的战栗。因而,他们千方百计只为让她看他们一眼。
目睹其他人奇特的举动,韩荫微一扬眉,“怎么回事?”
“他们在竞标。”坐在他身边的芙洛莲思微笑道,“希望得到指定琴师演唱某首曲子的权利。”
“什么?”韩荫的语调是讶异地。
“你不晓得,来到这个俱乐部的男人,有三分之二以上是为了看她。”芙洛莲思举起酒杯,优雅地经咦一口,“他们用尽各种手段只为博得佳人青睐。”
“所以你想出了这个竞价点歌的方式?”韩荫静静地凝视她一会儿,“你是个相当有生意头脑的女人。”他举杯向她嘲弄般地致敬,眸光转向群众。
今晚的叫价已经到了五万帝国币。
“又创纪录了。”芙洛莲思轻声道。
喊出这个价码的是一个具有子爵爵位的年轻贵族,泛着红光的脸庞上有着志得意满的神情,他十分确定今晚殷忘尘将为他演唱。
“十万。”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轻易地粉碎了他的自信。他转头寻找着这个一下子将价码提高两倍的男人。
冥王挪双冷例的黑眸嘲谨般地迎向他。
“你疯了吗?”芙洛莲思号珀色的眼眸盯着他。
“你说呢?”韩荫毫不在意地反问。
“我无所谓,反正你这笔钱将成为俱乐部的收入。”
韩荫唇色轻撇,眸光转向坐在乳白色演奏钢琴后的殷忘尘,她紫灰色的眸子亦正凝望着他。
“点歌呀!”芙洛莲思敏感地察觉到两人眸光的不对劲,禁不住催促着他。
韩荫朝殷忘尘打了个手势,示意她随意演唱。
这个男人花了十万帝国币,却不指定任何曲子。他只是单纯地想向人炫耀他无法估计的财富吗?殷忘尘凝思着,现在她的脑海里似乎只回荡着一首曲子,她忽然渴切地想演唱它。
这首流传于民间的歌谣虽为众人所熟知,但他们从未听过有人能将它诠释得如此令人忧伤,就像歌词中的主角是她自己一般。充满无奈的歌词,在殷忘尘轻柔低哑的歌声中显得更加凄凉。
有些感情丰富的女人忍不住眼眶含泪。
当整首曲子在一串琶音中结束时,他们甚至忘了鼓掌,只是怔怔地望着演唱的女主角。
殷忘尘亦怔怔地出袖。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喝了这首民谣,她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泄漏了一直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情感。她怎会如此反常?
殷忘尘将眸光转向坐在最角落的韩荫,他正以一种充满深思的眼神直盯着她。她连忙收回视线,无法解释自己突然的一阵心慌意乱。她起身合上琴盖,迅速离开俱乐部。
韩荫盯着她的背影。
“你以乎对她很有兴趣。”芙洛莲思嗓音沙哑地。
韩荫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反问,“什么意思?”
“上周末晚上你送了殷无忧一幅名画,”她吭了一口白兰地,慢条斯理地,“窦加的“芭蕾女伶”。”
“没错。”
“为什么?”她直盯着他,仿佛想看透他的心思,“你真那么欣赏她的舞技,还是为了讨好她姊姊?”
“讨好殷忘尘?”他嘲讽地掀掀嘴角,仿佛觉得她这个念头很可笑。
“你甚至知道她的名字。”芙洛莲思的语气酸涩。
韩荫轻轻挑眉。
“这个俱乐部的男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她顿了一会儿,“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得知的?你们认识?”
“不认识。”
“那为什么——”
“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吗?”
他冷淡的语调令芙洛莲思微微一惊,她知道白已逾界了,在他们“亲密”的关系中并不包括过问对方的私事。
她知道韩荫对情妇唯一的要求是,绝不过间不该过问的事。但今晚她却在一阵莫名其妙的醋意中犯了他的大忌。
“对不起。”她极力想弥补。
韩荫微微领首,举起矿泉水一饮而尽。
“我该走了。”他起身披上质料良好的黑色长大衣,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芙洛莲思痴痴地凝睬着他,心里泛起一阵轻微的酸楚。她明白韩荫的意思,他们之间结束了。她终究还是无法征服这个出众的男人。
殷忘尘独自穿过大门。通常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总会有一大群男士抢着要护送她回家,但今晚却反常得一个人也没有。
他们都被她脸上那层足以使地狱结冰的寒霜给慑服了,没有人敢上前打扰她。
当她正要开门上车时,面前出现的一道阴影让她凝住脚步。
她迅速抬起头,“是你。”语调是冰冷的,紫灰色的眸子射出两道寒咧的光芒。
“好久不见,要找你可真不容易。”男人以不怀好意的目光回靓她,“你倒是越大越漂亮了。”
她不理会他的问候,“让开。”
“听说你在“芙洛莲思”工作,真有一套,赚了不少钱吧!”
“和你无关。”
“怎么会无关呢?我们多少也算有点关系吧。”那个男人泛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无忧呢?
她还好吧!”
殷忘尘冷冷地瞪着他。
那男人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没想到这小鬼长大后变得真美,还成为芭蕾新星,风靡翟座黑帝斯城。只可惜当初我没”
“你说够了没有?”殷忘尘忽然无法保持平静,激动地打断他,“你究竟想做什么?”
“何必这么生气呢?我只是想看看你们啊!”
“我们和你毫无关系,请你用不着费心。”
那男人忽然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还是这么高傲。”他评论道,目光是猥琐的。
殷忘尘用力甩开他的手,打开车门就要上车。
“等一下!”那男人猛然抓住它的手臂,用力将她拖离车子,“我话还没说完呢!”
“放开我。”她扬声喊,“我要叫了。”
“尽管叫吧!就像你以前一样,”男人迸出一阵狂笑声,“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放开我,放开我!”殷忘尘急切地想挣脱他的手,无奈力气不够。她开始真正地惊慌起来,脑海里不断掠过可怕的记忆。
“不要,不要!”她嗓音尖锐地呼喊着,“走开!离我远一点。”她剧烈地挣扎着,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男人对她激烈的动作感到相当不耐烦,他用力甩了她一耳光。“你给我安静一点!”他威胁她,“否则看我等会儿怎么对付你。”
她依旧使劲挣扎着,男人冷然用力将她往地上一堆。她应声跌倒在地,抬起双眸无神地看着他。他拉她起来,双手紧紧地定住她的身子。
殷忘尘忽然停止挣扎。
“这就对了!”他气喘叮叮地,抚了抚她红肿的右颊,“反抗我是没有用的。”他仰头大竹夭。
“放开她。”一个低沉却清晰的声音压过了他的狂笑。
他转头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穿着一身黑的男人冷咧地盯着他。
“你是谁?我劝你少管闲事。”
黑衣男子漠然地瞪着他,自他身上流露出的阴森气息令他不禁微微打颤。他不自觉地放开殷志尘,转身迅速离去。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后,韩荫将一双黑眸转向殷忘尘。她软倒在地,脸上仿佛陷入魔障般的种情令他一惊。“你还好吧?”
她毫无焦距的眸光仿佛不具生命的娃娃,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清明。
“你的脸”韩荫惊异地发现她莹润的脸颊上浮现正道清楚的红色指印,心中燃起一股莫名的怒火,“是他打的?”
她没有回答。
韩荫仲手拉她站起来。在他放开她的手之后,她的左腿惊地一软,半跪在地上。
“怎么了?”
“我站不起来。”她轻声道,“脚踝扭伤了。”
韩荫蹲下身子检视她的脚踝,他试着触碰她受伤的地方,她紧紧的蛾眉令他亦忍不住微微蹙眉。
“请你——”她犹豫了一会儿,“扶我到我的车上。”
他却将她整个凌空抱起。
殷忘尘一惊,“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