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要拿铁靳所要的刀,他将上身往前倾,又深怕因为前倾挤压到铁靳,不得已之下童仓堤只好一手环抱住她,「来。」
长柄、拇指大小的刀刃散发出令人生畏的森冷白光。没想到她拿来救治人的小刀子也会有用在自己身上的一天。铁靳苦笑了一下,一个深呼吸后,白森森的刀锋对准了臂上两处伤口就是一划。
伤处流出黑血。「啊!」童仓堤感同身受的痛呼。
「阿堤,帮我放血,直到血转红为止。」忍着里外的痛,她无力地递过小刀。
替他放血!「好。」看她大滴大滴汗水滑落脸颊,舍不得的童仓堤为了她,只能狠下心在伤口不流血时补上一刀。
究竟是谁?上次出手未果,还尾随于后?
他们是用了什么手法,能接近铁靳而又让他无从察觉?
黑血渐渐变为正常的红,表面的毒已经控制住,她着实松了一大口气。再来得对付快爬至锁骨间的异物了。「阿堤,取最长的银针来。」解决了伤口上的毒,铁靳不再痛彻心扉到无法忍受,她绽出一抹笑容,安抚眉头深锁的童仓堤。
童仓堤由一排粗细长短不同的针中拉出她所指的。盯着眼前有五寸长的银针,他不知铁靳拿这个有何用意?「你要它做什么?」
「有用。你出去门外看看,我猜害我的人必定像上次一样尾随查看事成没有,若是让他们知道我还没死,他们会下第三次手的。」抓异物,得先支开阿堤,不然她可没法执行。
他不懂铁靳手上的伤需要用到如此长的针吗?那银针的长度根本已经超出铁靳手臂的宽度。
「针拿来,你快去呀!」臭阿堤,可别在这个关头上问东问西了。
下手的人是可能像铁靳所言,趁着他们忙于疗伤、疏于防备时动手,他是必须为铁靳戒备好,好让铁靳专注于治疗。至于银针的用途,身为大夫的铁靳定明白如何使用。童仓堤为她调整好坐姿,擦去她螓首上的汗,凝视了一会儿,走出去当守护神。
时间不多,她得把握。
确定童仓堤走远后,铁靳笨拙的解开衣襟,裸露左边直到腰身,聚精会神地搜寻着那个东西正确的位置。
她一面摸索不明物体,一面发泄性的骂着。
找到了!锁骨下约半寸离心不远处,它走到那儿了。
右手食、中指使力按着它的上下,减缓它的速度,大吸一口气,眼不眨地以左手将银针一鼓作气地刺入它的所在。
刺中了!「刀呢?我把刀放在哪儿了?」刚才使用的那支小刀她还要拿来割开它的所在位置,好用银针将刺中的东西取出。「在这儿。」这是最艰苦的一次医疗,承受者的她就要为自己解除最危急的时刻。「只要抓出你来,我就会知道你是什么东西,竟让我生不如死。」刀深深的没入与针同等的深度内,并割划出拇指长的开口。答案即将出现,她不在乎肉体噬人的疼痛,因为它被她刺到,就要被扯拉出来了。
「砰!」
房门突然让人推得撞向两边。
「铁靳,客栈四周围没有可疑人物──」
该死的阿堤,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回来。「你别过来!」躲缩入床的内侧,铁靳吓得停止拉出半截的不明物,大声警告。
她突如其来的扬声吓阻并未让童仓堤停下脚步,反而使他以为有人潜入房内要胁铁靳,神情忿忿地跳到床沿。
「呃──呀!」两眼所见,半裸露出一边诱人酥胸的人是铁靳?!童仓堤怔楞在当场,连发两声,不敢置信的伸出手欲探触真假。
「走开!」阿堤看到了!他知道她的真实身分了。打掉他伸在半空中的手,拉过床上的棉被,遮盖住半裸的上身,她红透了脸。
童仓堤错愕得无法反应,门、窗接连发出的声响,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动手。」撞门入内的男子凶恶地喝道。
真有人尾随他们!
厚颜无耻之徒,大胆以真面目闯入,无视于他的存在,他不会让他们有下手的机会,连让他们走近「她」都别想。
床上人骗了他十几年,害他误以为自己有问题,面对两个杀手,童仓堤开怀、无畏的朗声大笑。
两个跳入的人操起刀剑,不理会挡在床前的男子,他们的目标是床上的人。
「嘿!她可不是你们能随便动的人。要碰她?凭你们三脚猫的破功夫,还是识相点,夹着尾巴早点跑,免得死在这儿。」空手一弹,架开两边刺来的兵器,童仓堤戏谑道。
夹着尾巴?他看出什么端倪了吗?铁靳的黑眼珠不安的左右飘动。
两个欲欺近铁靳的人瞧见有人挡在床前,谈笑自如的阻止他们,有默契的分别由两边一实一虚的攻击。
一招未成,两人之一朝童仓堤胸口刺去,令他为求自保地闪至床头,另一人则快速从床尾接近床沿,并由腰间取出形状怪异的东西含在口中。
在童仓堤忙于与其中一人缠斗时,铁靳早已提防着另一个不轨之徒。
他果然是同族人。
逼近的杀手送入口中的东西,是族人独创的短圆笛暗器。
体内的东西是这个人培养的活暗器!
得赶在杀手吹笛支配体内奄奄一息的活暗器前下手。她一咬牙,拔出银针,将银针连同刺中的东西重重地往墙上丢去。
「啊──」
短圆笛含在口中,杀手大眼圆凸地望着「同伴」被杀,亲自喂养大的暗器同时成为一滩血水。下一刻,他旋身想要逃时,已经来不及了。
右手一翻一拍,童仓堤打发掉与他纠缠不休的杀手之一,准备回头伺候另一个时,不死心的交手人再度驱近阻挠。
这两个贼东西,敢向老天借胆,想当着他的面杀她!
他不高兴的抢夺下一再阻止他的利剑,以其宰了它的主人,并且一剑射穿了拿着怪东西的人。「解决!」血液澎湃,心情极度高昂,一半是因为替她报了仇,一半是因为发现了铁靳的秘密。「伤口的毒怎样了?」
「清得差不多了。」她多希望阿堤没看到杀手来前的那一幕啊!
「胸前的呢?」他虽看到她的身子,可没忘了她胸口的伤。童仓堤盯着她胸前的被子瞧。
「拔出他施的暗器了。」女儿身被他发现,女儿态也自然的显露。她嘟着小嘴,乖乖的有问必答,「不过身子还虚得很。」
「那──多休息会儿,不要让余毒复发。」女儿身的铁靳──这个认知让他炯亮了瞳眸,恣意迸放出久积的情爱。
她女扮男装与他处于一个屋檐下多年,都未让人识破,是要说他们眼拙,抑或是她掩饰得好呢?
罢了,何必追究以往?谜底揭晓,从今尔后他毋需暗自苦恼、暗自痛恨,才是最值得高兴的呀!喜上眉梢的童仓堤大手支起她的下颚,指腹来回抚着她如玉瓷的脸。
臭阿堤在干什么?不过是瞧见她的女儿身,就像恶狼遇见羊似地想将她生吞活剥?她才不会呆得让他再有机会非礼。缩退闪避他的手,铁靳冷静自持地说:「把那两个死人处理一下,别让他们躺在地上碍眼。」得要阿堤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将他们埋了,不然时辰一过,他们是会恢复原形的。
两具死不暝目的尸体是有点吓人。「我会要这县的官府来处理的。」
「愈快愈好,免得夜长梦多,今天就把他们葬了吧!」
她回家途中遭到暗杀,都备觉惊恐了,那爹和娘多年来所承担的有形无形迫害,不就更加可怕?铁靳为父母不忍地微皱眉头。
铁靳说得没错,是需要速战速决,省得让他们的同党察觉。「把胸口的伤清理清理,我们的问题等我处理完他们、你休息够了,再谈。」唇畔勾勒出一抹欢天喜地的笑容,他不由分说地在她额上亲了一下。
臭阿堤,又来了!抚过留有他唇痕的额,铁靳局促不安、烦心不已。
其实阿堤六年多前回来时,她便发现他有异态,时时眼带炽烈地盯着她偷瞧,那副色迷迷样,早让她担心死了。
经过这一闹,她拿来当挡箭牌的男儿幻象没了,以阿堤的色相,还会自制地仅是远观而不亵玩?她真不敢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令人头痛啊!假寐的铁靳烦闷得拧起眉心。
◇◇◇
凝望熟睡的人儿,浓密的眼睫、小而挺的俏鼻,配上红润饱满的小口,她是令他失心的铁靳,一个不输须眉的女大夫,见多世面的他怎会被耍了多年?!童仓堤淡然一笑的为她拉好被子。
记忆混沌处,在他糜烂于美人窝的那些天,似乎捕捉到一丝丝不对劲。但牡丹和许鸨的三缄其口,还有铁靳的不理不睬,让他无从查询,那时他是亲了谁?
管他是亲了真铁靳,还是出自他的幻觉,反正他不用想破头啰!
从今以后,他想什么时候光明正大的亲她一次、十次、千万次、都不必去理会世俗的眼光,不必去压抑才是重点。呵呵呵!处理完两个杀手后,童仓堤坐于床沿,就这样直勾勾、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休憩中的她。
该拿这个骗了他的小女子怎么办呢?她为何要隐瞒女子身分?铁伯父送她来时,是将她打扮成男装,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如此掩饰?勾勒着她细致的脸蛋,童仓堤忍不住俯身轻啄她的唇,脑中跑过无数的疑惑。
脸上扰人的痒及唇上的压力,烦得让人无法继续入睡。铁靳不悦的撇嘴,微睁开眼找寻是何物打扰了她的睡眠。
迷糊中,瞧见了鼻尖前的大脸,「阿堤,别闹了!」所有瞌睡虫都让近在眼前的他和刚才唇瓣的接触吓跑了。「你在干嘛?」铁靳想坐起身,却让他钉在身下动弹不得。
「看妳睡得好不好啊!」他好笑的看着她拉拢衣领。
「你有病!三更半夜的,快回你的房间去睡。」臭阿堤,白天闹了一整天,晚上还趁人不备偷走她的吻。
早有准备,女儿身被他发现,他定会将眼中的欲念,恣意妄为地肆放,可他的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些吧!
「我是要睡了啊!」
「那就快去睡呀!」她嗔怒地下逐客令。
眼眸带笑,童仓堤脱去布靴,往床上一躺。
「你干什么睡我的床?」铁靳移动仰卧的身躯,转头气恼地问。身上的伤使她不能敏捷的起身,但还可以勉强避开他贴近的身子。
「不是妳要我快睡?」
「我要你回自己的房间,不是在我这儿睡!」
「妳的房就是我的房。」
「啥?」
「客栈仅存这间上房了。」她黑眼珠才一转动,童仓堤就先下手地堵去她想说的。
怎么会这样?要她和他共处一室,还共睡一张床?「你去打地铺。」铁靳右手右脚并用的欲将他推下床。
「你好狠的心,我为你忙了一天,竟还要我睡在硬邦邦的地上。」童仓堤可怜兮兮的控诉。
阿堤是为了她奔波了一整天,她实在不应该狠心的要他睡地上。可是让他上床睡,岂不是引狼入室?「你保持那个姿势睡在那儿,不准过来。」算了,看在他满脸疲惫的份上,移个位置,就当他俩还在小时候吧!
「是。我会很小心,绝不会弄痛你的。」口头对她保证后,再偷得香吻,他高兴的闭上眼,免得被她发现他是有心接近。
在妓院时趁她不备偷走她的初吻,她认了,竟敢又趁她休憩时来一次!臭阿堤。铁靳气恼的瞪着睡了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她眼睛瞪到酸,防他防到累,也不见他有所察觉。
房内一片静悄悄,只闻得他舒缓低沉的呼吸声,她偷偷地将眼眸往下移,盯着刚才那不安分的唇。
先后两次了,阿堤的唇抚过她时温温软软的。
又等了许久,确定他真的熟睡了,她伸手非常非常轻地划过他的唇,想确定手和唇的触感是否相同。
她发花痴了啊!像是遭电殛似的缩回手,铁靳无措的侧着脸。
笨铁靳!快点睡,可别染上了臭阿堤的色。贝齿轻咬着下唇,闭上双眸,她努力找回睡意。
聆听心爱人儿呼吸渐渐变缓,童仓堤张开晶亮有神的眼,深情地凝视佳人,舔划过她碰触的唇。
铁靳啊铁靳,今生今世童仓堤将伴你左右,护你生生世世。
第六章
「不要再笑了。」好羞人啊!自己竟在他的怀中醒来。「你再一副偷腥的恶心样,小心我一辈子让你不能笑。」铁靳从不知道一个男人的身子,能和女人的如此契合地贴附在一块儿。「不要以为你转过头,我就看不见你在笑!」阿堤衣下的身躯没想到是那么的结实,她还以为纵欲过度的人肌肤多半松垮不健康,看来她将阿堤纳入此类是错了。
「来,有伤的人,多吃点。」在他怀里苏醒,就能使她沿途羞愤难当,若让她晓得他趁她熟睡时又偷了好几个香吻,她不是要拆了他的骨、剥了他的皮?还是别被她发现得好。
「我不要你喂了,光天化日之下很难看。」什么嘛!不准他笑,他当成耳边风。吃顿饭,他说她受伤不方便,坚持由他喂,他到底有没有瞧见整间客栈的人都盯着坐在同张板凳上的两个大男人?
一个老羞成怒、气呼呼撇开脸的小女人,他爱煞了她生气的模样。
以往无法光明正大以眼追随,如今即使全天下的人都瞪着他俩看,他也要做他想做的,才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只剩一只手,不让我喂,你怎么用膳?」
「不吃总可以吧?」他愈是体贴,她愈是感到全身不对劲。「桌子有四个边,你坐到别边去,不要和我挤在一块。」就因为发现她是个女的,他就当她什么都需要男人来帮她?臭阿堤。
「不吃?那等会儿上路没力气怎么办?」铁靳一大早就开始无理取闹,童仓堤却始终保持包容的神色,脸带温情的一径笑嘻嘻带过。
「我……」下面的话因他塞入一口饭变得语音不清,她仅能怒目表达不满。
「别气,别怒,我都还没为你隐瞒的一堆事而气恼呢!」再不压压她,小妮子真的不吃,他可是会心疼的。
哇啊!阿堤准备要和她「对簿公堂」了吗?她还没想到搪塞的借口,可不想太早面对。抢回饭碗,认输的坐到桌子的另一边,她以只手蹩脚地用膳。
她不说,他也不逼她,这一路上,他有眼有耳。铁靳女娃儿想和他斗,等上几年吧!童仓堤耐心的替她清理脸、桌上的饭粒。
◇◇◇
「铁靳,咱们这样走对吗?你确定这是回家的路?」离开客栈,因她身上带伤,童仓堤坚拒她赶路,两人走走停停了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