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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情 page 2 作者:颜净

  七年来,方圆师太与她初进寺时相比并无太大改变,仍以慈悲的笑颜看着她;亦和她初进寺时一般,立在大殿中,以不动之姿,面对万变的人世,仍心似明镜。

  或许这就是她之所以被称为神佛转世的原因吧!

  “早课我不是故意未到,但终是未去,但凭师太责罚。”她柔顺地低着头,等待将至的责备。

  “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虽然你早课未到是该罚,但也无需急在一时。知错能改,下次别再犯了。”师太见她颇有悔意,也不再追究。

  “师太,那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君印仍维持着一贯和悦平静的容颜,可眸中早已没了笑意。

  “皇上今早先行启程回京了,他希望这次的法事由我们寺中再派人到皇城举行,我想你也快出家了,这次的事你和师姊们一起好吗?”方圆师太如常地以温文而不坚定的态度,让君印自己决定。

  “嗯……”君印勉强抿出一丝笑来回应,但师太究竟说了什么她其实一点也没听进去。

  “是要到皇城喔……”像是看穿了君印的心不在焉,师太再次强调地问了声。

  君印幼时因故而长住皇城,七年前亦是皇城中的人,决定了君印的一生。为免触景生情,她早已绝口不提那个地方,如今一口答应以修行之身到那儿去祈福,其中心有古怪。

  “嗯”君印犹是无神地答了声。

  “君印,你是怎么了?”师太倏然正声问道,神情亦随之严肃了起来。

  “我犯了色戒,君印知错了,请师太责罚。”君印陡地跪了下来,在佛座前咚地磕了一个响头,白皙的额首登时染上了血痕。

  “色戒?”方圆师太不敢置信地瞪着君印,她了解这个孩子,十多年来她既不曾为谁动心过,亦不曾对情爱有所奢望,这样的君印会犯色戒?

  “怎么回事?”师太心底不由得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这……会不会就是君印此生唯一的情难。

  “我也不懂啊……为什么见着那人的眸子时,心会那么痛?为何我会为了个仅见过一次面的人动心……”君印直直地望着方圆师太。

  “师太,那人……是不是……我……今生的……情难?所以我才会爱上他。”

  君印炽热的眸子,震动了方圆师太水波不兴的心,看来,君印是真的动了情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孩子。”方圆师太长叹了声,原本以为只要君印长住在庵中,不与外界接触,等待日子过去,情难自可不攻自破,没想到……是天意吗?

  听君印之言,君印所喜欢的人她心里已有个底了。能在深夜上山入庵的男人,除了当今皇上御天听岑外,还能有谁。

  “福祸前生定,万般不由人。”方圆师太深深地吁了口气,眉宇间大有为君印惋惜之意。

  君印命中的情难是谁都好,但竟是那个狂邪的君王,唉——

  “是吗?所以我才初次见到他,就像掏尽了永生永世所有的情感,今生只能为他一人动情。”君印的瞳中闪着无助,她真的一生一世就只会爱上那个人吗?

  “孩子,为师的一再说你情障太重,修不成正果,既然如此,为师的也只好放你去了。但你要记住,无论受了多大的伤害,犯了多少罪孽,佛祖是不会舍弃你的。”方圆师太苦口婆心地想把她毕生信奉的理念传到君印心底。

  君印却在瞬间静下心绪,点点头将师太的话听到心坎里。

  她这一生是不会背弃佛祖的,因佛祖不会放弃她,她永远是她休息的依归。

  “我明白,但师太,我还是要剃度出家,一生侍奉佛祖,情爱会灭肉身会灭,唯有佛理不灭,这不是您向来教我的吗?此时又为什么要放我去呢?我会依佛门的信念甚坚,师太何不收我为徒,如此,君印方能早日修成正果。”君印柔声地向方圆师太说道,声音虽柔,眼瞳中潜着难以抹杀的坚持。

  七年前,她从众人捧在手掌心的郡主,变成人人躲避的罪人,人世冷暖诈变,她早看得透了。情爱会死,肉身会死,唯佛理不变,一个情难算什么,今世不得来世再修,她终有忘却小爱脱离轮回之苦的一日。

  家境的剧变后,她变得太过愤世嫉俗,都要感谢方圆师太教导有方,师太其实一直希望她能正式归依佛门,而她又怎能辜负师太的苦心?心痛又算什么,修行的路上总有诱因,她又何必太在意呢?等待日子过去,所有的痛楚都会化为尘土,不复最初的绚烂光彩。

  可为什么,说话的同时,心疼痛得令她几欲死去,是因为她在说谎吗?因为她不要情爱是假的,是因为知道永远得不到,所以她宁愿在最初就放弃不爱,以保护自己无人疼惜的心吗?

  不知情的方圆师太却频频点头微笑,心内高兴她总算没有白疼君印,欣喜于她能在一瞬间从迷惘中省悟。

  “这次到皇城去,只待四日,我想你应能胜任。”师太信任地看着君印隐隐含着悲伤的眸子。“去擦药吧!好孩子。”

  “四日……”她轻声念道,她总觉得那四日怕会像一世般长久。

  第二章

  昕岑独自一人落寞坐在湖畔,无神地将身旁的扁石一颗颗扔进湖中。

  多日来他的心底仍是想着那日的女子,想着她坚决不悔的眼神,想着她无声的悲伤。

  那时他竟想得那么轻松,觉得回宫再找个美丽可人的女子拥入怀中,即可将她忘怀,怎么也没想到,除了她,他对其他人竟再没渴求了。离开越久,越是思念。

  脑海中浮现的,只有包裹在她宽松外衣下的白细肌肤。他曾拥抱过这个身体,温暖地贴合,感觉她的圆润小巧,她的柔软细致。

  当那粉红薄致的唇,微微地张合着,一股热气忽由体内升了上来。他多想紧紧拥住她,狠狠地吮吻着,宣告她是他一个人的。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没有冶艳的容颜,曼妙的身段。

  那张素净的脸……想起了女子的容颜,他不由得怒意上升。堂堂一国之君,为何要受她的蛊惑?

  “我听说你提前回来了,原本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还真的回来了。”一名年轻高大的男子,带着温和稳重的容颜走近昕岑。

  昕岑仅抬眼瞄了他一眼,再度垂下视线,扬手又扔了颗石头进湖。

  “一回来没见你上早朝,也没见你到后宫走动。”昕岑的大哥明王爷铭徽,依然带着微笑在他身侧坐了下来。

  昕岑每年从定国庵回来时,总是先到后宫发泄一番,才发回宫的消息。

  “尚书令张力恒又在逼你成婚了,你怎么说?”见昕岑没有回应,他自顾自地问道。

  “又是那个老家伙吗?”既然他那么想娶老婆,那我下次出游的时候,多帮他物色几个好了,看他想娶几次就娶几次。”昕岑邪眸微抬,透露着嘲讽的光芒。

  他早看那个古板的老头不顺眼了,若不是知道张力恒真的在关心他,且又曾是他的太傅,他早让尚书令换人了。

  “后宫里正式受到册封的,也不过只有许美人和华美人两人,而两人都没有生育,张大人着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铭徽以客观的角度劝解昕岑对尚书令出气愤,亦想劝昕岑早日成婚。他登基时因年纪还轻,所以大臣们不急,可三年来他没有任何立后的打算,外面的女人却一个玩过一个,使大臣们和铭徽都不得不对他的婚事关心了起来。

  “何况你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铭徽中肯地发表己见。

  “若你也想娶的话,我毫无意见。”昕岑漠然地笑了笑,没有感情的眸子令铭徽心底发麻。

  见为兄的不知所措,他瞬间低垂下锐利的视线,换成带着悲伤的黯然。

  眼前又浮现那日的女子,心亦微微地抽痛起来。

  “我有喜欢的人了,除了她我不想册封任何人为后。”他轻然一笑,笑得有些幻然。

  这一生,他大概只为那名女子而悸动吧!遇上她,他才知道自己还有一颗在乎的心,既然如此,他何能立别人为后?

  铭徽顷刻间看得呆然,他不知道他向来狂炙的皇弟,也会有一颗爱人的心。

  “祈福中我遇见了一名女子,不是太美,最多称得上俏丽,身材也不算姣好,可是仅见一面,我就忘不了她。”昕岑低声失笑,他自己也不太敢相信这种玩戏般的事,会真实的发生在他身上,而且,他竟还不知道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去查查不就好了。”铭徽不太了解地提出己见,他不懂向来冷静的皇弟,何以会为了一个女子变成这样。

  “我答应放过她,不去追查她的!如果我没再遇见她的话。”想到她,昕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

  “咦!”铭徽不理解地看着昕岑。昕岑向来只思虑到自己的心情,他从不知道,他也会考虑旁人的想法。

  他和昕岑素来交好,虽然他也曾嫉妒过昕岑的受宠,但早已在岁月流逝中淡化消失,而今他是真心的为昕岑欣喜与烦忧。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她,或许我仍能不考虑到她的想法,可是我确定我是真的爱她啊……她的快乐伤悲,教我如何不去在意。”昕岑勉强苦笑着继续道。

  “但她竟就这么笃定的告诉我,她决心要剃度出家,说什么情爱会死,肉身会死,唯有佛理不灭不改,去她的佛理!若我真要她的人,看她的佛祖如何救她!”他恨恨地说道,语调中难掩愤怒。

  “没想到你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铭徽喟然地说道,摇摇头叹了口气。

  “那又怎样?她要的不是我,是那些不会动不会走的神佛,我爱不爱她,又有何干?”

  体会到昕岑的无奈与心痛,铭徽无言以对。半晌,他打破了沉默。“我听说,方圆师太将派一干女尼到宫中,代替你为天下祈福,你打算将她们安置在哪儿?”

  “后山旁不是有座小庙?就在那儿吧——反正那些家伙不就喜欢和神像在一道。”昕岑意兴阑珊地随口说了个地方,对他来说,这已是莫大恩赐了。

  “怎么说她们也是来为天下苍生祈福的人,住后宫旁怕是不太好吧?”铭徽尽量以婉转的口吻表示他的不赞同,却只换来昕岑冷眼以待。

  “定国庵不是挺好的,她们那儿不住跑到皇城来做什么?我没赶她们回去已经算不错了。”他素来对神佛没有敬意,连带的尼姑也没有好感。“你既然这么关心她们,接待的事宜就交给你去办好了。”

  言毕他返身就走,足尖一点,瞬间已至十丈之外,让想抗议的铭徽,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们明天就到,你总该露个面吧。”铭徽对着昕岑远去的背影大喊,昕岑却没有任何反应。

  他知道昕岑听是听到了,可是人会不会到,他不能确定。

  唉——昕岑失神至此,可见他是真的爱上那个人了。

  ※  ※  ※  ※  ※

  大清早,天未大明,一群女尼,诵着祈福的法语,—踏着平稳的步伐,走入深似海的皇城中。

  君印无言地跟在众人身后,口中犹喃喃念着法语,不带任何感情地步入宫殿。

  她曾在这里生活过,就在这里,决定了她的一生,决定了她的爱恨生死。

  环视四周,巍巍然的城墙高耸依旧;而她却仍如以往的渺小。什么都改变不了,亦没有改变的能耐和立场。

  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微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这些又有何用,她此生的结局已定,今生永世都不会变,她终会在定国庵内削发为尼。

  一行人在掌门太监的带领下,走进备好清茶的小苑中。

  君印随着示人坐于雕花长椅上,无神地垂头不语。莫名的恐惧,令她隐隐感受到,将会有事情发生。

  什么事呢……那日在水泉畔的身影,像个梦魇似的,不住在她脑中回旋。难道与他有关?

  “君印,你在想什么?”长师姊发现她的异样,柔声问道。

  “没有。”君印摇摇头,淡笑着。

  “触景伤情?师太不该让你来的。”长师姊是定国庵中少数几个知道君印身世的人,所以君印的失常她特别能体谅。

  “不!只是没来由的害怕。”君印不自主地紧抿唇办。“就好像……就好像我再也不能回去庵寺了。”

  长师姊微微吃了一惊,正要追问时,却听内侍太监来报明王爷已到,她只好止住问句,起身迎接。

  一阵跪叩声后,明王爷铭徽一身轻装便服,带着彬彬有礼的微笑,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先双手合十,有礼地向众人以佛号问候。

  “皇上先安排你们住在后山的庙中,望各位不嫌弃。”铭徽心中暗自摇头,昕岑居然真的没有来。

  “我先带各位到休息的地方,皇上现在仍在大殿早朝中,不能来迎接,望各位不罪。阿弥陀佛。”最后他犹恭谨地双手合十,向着女尼们称了句佛号。

  “谢王爷。”长师姊弯身清朗地向铭徽道了声谢。

  “请问这位是?”铭徵忽地注意到了君印,在一群灰衣女尼中,身着寻常布衣的她异常的醒目。且修过易理的他,一眼便看出这女子身上的情难太深重,不是个能出家修行的人,她怎么可能真要出家?

  铭徽疑惑地看向君印,她亦在感觉他的视线后,朝着他礼貌地微微一笑。

  “君印师妹明年春天便要剃度。因她自幼住在庵中,未曾离开庵中见过世面,此行是师父想让她开开眼界。”长师姊温文地向铭徽解释君印的事。

  听闻长师姊提及她的事,君印仅是轻轻一点头,便将目光移向他处。眼前的男子,住在这座城中的人,她从不曾真正地认识过他们……

  思绪至此,她的唇际不由得飘过凄然一笑。

  君印,好熟悉的名字,虽说如此,铭徽却想不起来她是谁。只是心底却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他心中暗忖,他一定是认识她的。

  ※  ※  ※  ※  ※

  一下了早朝,昕岑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寝宫之中。随后又翻身上了寝宫阁楼中的书房,他静静地坐在小阁的窗侧,无声地垂下头来。

  思索了多日,他仍是不懂那日他为何要放她走,如果他没有放她走,那么今日他是否能快乐些?

  苦笑一声,他将头埋入膝间。

  他喜欢她又如何,他早已放手了不是吗?

  “你果然在这里。”铭徽微微笑着走近他身侧。“刚刚相国还跟我抱怨你最近阴暗不定得很,他都不知道有些事是该报上来好,或是自个儿解决好。”

  “他能自己解决的事还报上来给我,他是嫌我的事情不够多吗?”昕岑闷闷的声音听不出究竟是说笑,或是真有怒意。

  “你还在为那个女子心烦?”铭徽聪明的不在这事上打转上!刻将话题导入昕岑在意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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