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昊面无表情的把食物放下。
“怎么了?”杨灵霜眨了眨眼问。
“饱了。”已经气饱了。
“哦。”
不知为何,她看到司徒昊的脸色,总觉得有些奇怪,她……她说了什么刺激到司徒昊的事了吗?是提到大表哥的缘故?不对呀,不过是说大表哥很会煮饭,也没提到剑术方面的事……司徒昊应该不会在意剑术以外的事吧?
算了,反正他本来就是那张死人脸,虽然这几个月跟她在一起,受了点影响,不过所谓的本性是改不了的,大概只是回复原来的模样而已吧。
这天晚上,杨灵霜也没把司徒昊的异样放在心上。但从那晚之后,她就深深的后悔当时的粗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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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要死了,男人闹起别扭比女人还严重的!
杨灵霜坐在马上,司徒昊则是骑马在前头领路,一路上一句话也没吭。
司徒昊这家伙真是小鼻子小眼睛,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他了,居然连着六天不跟她说话!
杨灵霜浑然忘了自己六天前也曾经莫名其妙的发了一顿脾气,累得二人后来没有客栈可住,只能露宿荒野。
那时候的她对司徒昊的脸色可也没好到哪去,只不过现下情况变了,换成司徒昊与她冷战。
其实司徒昊倒也不是完全不说话,只是开口时往往只有一句话,同时眼睛绝不会看着杨灵霜。以前杨灵霜在一旁说话时,司徒昊就算不出声也还会点个头,如今连点头摇头都没了。
现在换成杨灵霜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司徒昊到底是为了哪桩事跟她发这么大脾气。
难不成,真是那天晚上说的话?她不过是提了一些大表哥的事呀!还没在他面前夸赞大表哥的剑法,应该不致于刺激到司徒昊身为剑客的自尊心吧?
还是……那晚她烤的兔肉不好吃?可是司徒昊明明说好吃了……
杨灵霜嘟着嘴,越想越烦,越烦越气,想到最后索性瞪着司徒昊的背,在心底暗暗的骂:莫名其妙的男人!
司徒昊在前面哪里看得到杨灵霜的表情,只是板着脸,拿出手上的地图对照了一下方位。
应该快到了。正当他心里这么想时,前面路上竖了一块路牌,上头写的“铁家村”三字让他知道自己已到了目的地。
“铁家村到了!”杨灵霜也看到了,喜出望外的说。
原本预定十天才会到的路程,竟只花了七天不到的时间,完全是因为两人一路上冷战,只顾着赶路的缘故。
“走吧。”
司徒昊看也不看杨灵霜,只抛下这么一句就骑马进村。
杨灵霜叹了口气,乖乖的跟上。没办法,是她自己要跟来的。
铁家村是个小村落,平时难得见到外人来,突然见到一男一女骑着马进村,引来许多人的注目。
司徒昊趁机拦了一个人问:“请问铁先生住在哪里?”
被拦住的是一个约莫五、六十岁的老人家,他瞧了司徒昊一眼,才忍着笑问:“年轻人,我们这村里的人都姓铁,你找哪个铁先生?”
“呃!”司徒昊语塞。
杨武锜当初交给他的信函上只写了铁先生三字,他也不知道杨武锜找的是哪个铁先生。
“司徒昊,你把信笺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好不好?”杨灵霜在一旁听了,便这么向司徒昊要求。
司徒昊默默无语的拿出怀里的信递给杨灵霜。她见了上头的署名,也不由得皱起眉头。
死老爹,只写了铁先生亲启几个字,谁知道你找哪个姓铁的呀!
瞪着信函,心思忽然一动,杨灵霜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问:“那……你们村里有个姓铁名先生的人吗?”
“有啊!我们村里除了叫先生的,还有叫后生的喔!”那长者笑眯眯的说。
马上的两人几乎绝倒!
这是什么无聊的玩笑呀!搞了半天,原来他们要找的人真的就叫铁先生!这铁先生的父母当初不知道是怎么取名的,取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名字。
“那么……请问铁先生住在哪里?”司徒昊有些无力的问。
“我就是喽!”老人家笑眯了眼,指着自己。
“来来来,进来坐。”
铁先生招呼两人进了自家客厅,倒了茶水。
“不好意思,开个小玩笑。我们这村里少有人来,尤其你们俩又是一身江湖人打扮,一时兴起,所以就……嘿嘿!是武锜叫你来拿东西的吧?怎么,还派了女儿陪着你来?艳福不浅喔,小伙子。”铁先生对着司徒昊挑了下眉头,一副羡慕不已的模样。
是她自己跟来的。司徒昊在心底这么回话。
这个铁先生看来不大正经的样子呢!杨灵霜暗暗的想着。
“你怎么知道我是我爹的女儿呀?”猛然一想,这位铁先生怎么知道她是爹的女儿呢?杨灵霜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个看来似乎和善,但实则喜爱开人玩笑的家伙。
铁先生坐在客厅上座,笑嘻嘻的看着她,“以前你爹娘年轻的时候,就是在这里认识的。你不像你娘那么爱哭,不过长得倒有六成像,很容易看出来的。”
“你说你们村里还有叫后生的,是不是你弟弟呀?”
“是呀!我们是双胞胎,因为我先出来,所以叫我先生;他后出来,就叫后生了。”
你爹娘好懒惰,取名字这么随便,那万一是三胞胎,不就是先生、中生、后生了?
杨灵霜想到这里,忍不住噗哧偷笑出来。
“铁先生,这是杨庄主要我交给你的信。”
趁着谈话间的空档,司徒昊将信拿了出来。
铁先生慢条斯理的除去火漆,只看了一眼,就将信搁在桌上。
“不用看信我也知道武锜叫你来做什么。”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司徒昊,好半晌才说道:“嗯,不错。”
不错什么?司徒昊及杨灵霜两人都有疑问。
“武锜要你带回去的东西,我放在后山上,现在上山已经有些晚了,今晚你们就先住在这里,明早清晨再上去吧。”
看看外头昏黄的夕阳,铁先生二话不说,下了结论。
“你们……要不要同睡一间房?”
铁先生突然看着二人,露出了一口白牙,笑着问道。
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司徒昊拉沉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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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低垂,司徒昊向铁先生说了一声,借了后院的场地练剑。
平刺、斜削、斩击、直劈、横砍,每一剑都是那么的快,使将出来,司徒昊身边似乎围了一圈浮动的银光。
杨灵霜坐在一旁看着,念头一动,随手拾了一根树枝往司徒昊身上丢,唰唰数声,那根细枝三两下就被截成六、七段,落在地上。
杨灵霜心想这下司徒昊总会开口抱怨了吧?好歹说声“做什么”,因为她打扰他练剑了。
她知道这个认真的家伙最不喜欢别人在他练剑时干扰他。
谁知道司徒昊竟只是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又自顾自的练了起来。
“司徒昊!”
杨灵霜有些气急败坏。他居然无视她到这种程度?!
蹙起眉尖,司徒昊有些心烦的看着她。这几天他一直忍着不跟杨灵霜说太多话,深怕只要说多了,就会失控吐出些不该说的话。
他不愿跟她吵,尤其是为了一个他连面都没见过、如今已经失踪的男人吵架。
偏偏杨灵霜这几天见他不说话,为了想办法冲淡冷凝的气氛,路上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其中难免又听到韩景天这三字,于是成了恶性循环,他的心情只有越来越糟,好不容易能靠着练剑来发泄一些心中烦郁,她又来打扰。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呀!”杨灵霜抱怨。
司徒昊难忍心烦,看了杨灵霜一眼后,索性跃出院外,打算到外头去找块空旷的地方再练剑。反正今晚星月的光辉极亮,即便是晚上也还看得清路。
杨灵霜见他这样,连忙赶上。她心里好慌,司徒昊似乎真的非常生气,她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
她挡在司徒昊面前,司徒昊也不说话,打算直接绕过她,杨灵霜再试着挡了一次。
“让开。”他垂下目光,依旧不肯看着杨灵霜说话。
“让开以后你要干嘛?”
“练剑。”
“在院子里练就好,干嘛到外头练?”看到司徒昊瞄了她一眼,杨灵霜连忙再说:“我保证,不会再吵你练剑了。”
“……我的剑术不好,不敢让你在旁边看。”司徒昊此时心口的烦躁已快压不住了。
杨灵霜闻言怔楞了片刻,“原来……你真的是在介意我之前说的话?我提起大表哥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就像是一记重槌准确的击在心上,但司徒昊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
“司徒昊……”杨灵霜扁着嘴,委屈着脸。
像是蝶群在啃咬,心里涨满了又酸又痛的感觉,一股无名火突然从胸口绞上,司徒昊终于忍不住说了:“我没有你的大表哥那么厉害,是一个只懂剑的粗人,也不想时时刻刻看你的脸色,忍受你的大小姐脾气。”
杨灵霜霎时白了脸,一双美目睁得大大的,不敢置信的看着司徒昊。
他……他怎么会说出这么刻薄的话?!
他觉得她很任性,是在耍大小姐脾气,无理取闹,一无是处,是个很惹人讨厌的女人吗?
当初背上被砍了一刀的痛楚她还记得,那时她几乎晕了过去,如今她觉得心口的痛远胜当时,她巴不得现下就晕了算了,偏偏做不到!
而司徒昊话才说完就已经后悔了。他怎么会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呢?偏偏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
就在下一刻,他更懊悔自己刚才竟一时冲动的说了那些话。
杨灵霜就站在他面前,眼泪扑簌簌的从脸上流下。
隐隐约约的,脸上的泪痕在月光的映照下泛着淡淡银光,在黑夜中看来格外醒目。
杨灵霜感到眼底一阵热气袭上,眼前的司徒昊看来有些模糊,伸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哭了,拼命的抹脸,告诉自己不要哭,却还是止不住泪水。
“呜……哇!”心里越来越感到委屈难受,她最后索性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别……别哭呀!”
被她这一哭,司徒昊慌得连忙把剑放在一边,心里有什么气也都暂时忘了,想伸手去搂搂她,却又搂不下去,生死搏斗时都没此时的慌张。
“我……我就知道……你……根本……就不……喜……喜欢……我……”
哭得太过厉害,杨灵霜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连语调也高高低低,得仔细听才听得清她在说些什么。
“什么……要娶我……的话,全……都只是……为了……负责,谁稀……罕……你负责……了!餐馆……那个老板娘……向你抛媚眼……你在我眼前也……不回避,还……还帮着她……来骂我,说我……任性,想……跟你赔罪……特……地……烤了东西给你……吃,你……最后也……没吃完……就……放着了。我看你……不说话,……闷得……紧,就自己……说话给你……听,只是……提到大表哥的事……你就跟……我……不理我,说……我任性……耍小姐脾气……我不要……你负责……娶我了……”
杨灵霜哭着说起话来,一抽一抽的,司徒昊听了好半天才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真有男人会为了负责就拿自己的婚姻开玩笑吗!”他气急败坏的说。
“你就……是呀!你……那时……说……你会……负责……就……”
杨灵霜抬起头来,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
“不是喜欢你那时又怎么会情不自禁?”
“男人……都是……看到女人……就……扑上去了……”
杨灵霜吊着嘴哭:“那个……老板娘……对你献……殷勤,你还……对她笑,……她……长得……还没我好看……呢!”
言下之意就是阁下你连那种姿色都看得上眼,当时对我不过也是男人的冲动罢了。
司徒昊被她这番话气得额冒青筋!“我根本没去注意那个老板娘长得是圆是扁,只是觉得你当时太过刁难人家,点些不可能在那里吃到的菜,所以说了几句。”
“……你还要……住在那里……”杨灵霜渐渐停住哭泣。
“你的伤口还没全好,怕你睡在野地里受不住露水透骨,老板娘又刚好提供了房间,为了你妤,当然是说住下来了。”
“那……后来……你不理我……”
要算帐吗?我又岂会输给你!
司徒昊咬牙切齿的道:“换我问你!你三番两次在我面前提韩景天是什么意思?以前说他的剑术比我好,他煮的药你就回味无穷,我煎的药就是打死不喝!他教你武功,教你炊食,还教了你什么?他是玉树临风、医剑双绝,我不过是个流浪剑客,没钱没势的,只能苦练家传剑法在江湖上闯名声,跟那俊美的天下第一公子比起来,我算什么?既然你心里想的是他,我也不敢高攀!”
杨灵霜楞楞的看着司徒昊一口气将心里话全说了出口,那端正的面孔在说完话后充满了懊丧的神色。
是后悔在杨灵霜面前把这些话说出,司徒昊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
这是他一直压在心底的结。杨灵霜对他来说太好:她娇俏动人、她是千金小姐、她家是武林上名声响亮的御铁山庄。
而他不过是一介剑客,虽然近几年凭藉着家里传下的剑法,一边挑战知名的武林人士一边改进自身的剑术,闯出了一些名声,但他依然是个两袖清风的剑客,这是事实,无法改变。
再者,韩景天在杨灵霜心中是个他人难以比拟的人物,听着她总是在他面前说韩景天如何如何,尽管他再有自信,慢慢地也起了一丝惭心。近几日他的心情又不是很好,今晚被杨灵霜这样一哭,他内心的话也就被逼出来了。
他始终介意着,不仅仅只是家世,同时更介意的是:杨灵霜心里究竟有没有他?她所承诺的婚约只是随口说说,还是因为心里对他有那么一丝喜欢而做下约定?
堂堂一名男子汉居然在女子面前这般示弱,司徒昊低头咬牙,满心懊悔。
不愿再让杨灵霜见到他如此模样,也不想去看杨灵霜听到适才那番话后的表情,司徒昊旋身提了剑就走。
“司徒昊!”听了司徒昊的话后,杨灵霜一时间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等到她回过神来,司徒昊早已走远了,她大喊了一声,但司徒昊连停也没停,依然大跨步往前走。她看着那背影,只觉得心痛。
她不知道原来司徒昊心里是这样想的,是她太不注意了,居然总是在他面前称赞另一个男人的好,难怪他会生气。可是……不一样……他们两人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