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想自夸,但……真的好漂亮喔……
这个领口的巧致蝴蝶结和她手腕系上的紫丝带,天作地合地搭衬,既讨喜又可人,裙摆轻飘飘的,叫人好想转圈跳舞。
“太好了,好像很合身。”夏天松了口气,说:“起初我还担心会买错Size呢!幸亏有班上同学帮忙。”
班上同学?喔……那天和夏天一起逛街的女孩子吗?
“谢谢啊……我很喜欢。”即使夏天置身在她背后,即使她是借着镜像面对夏天,若莲仍然紧张地无法和他四目交接,“一定很贵吧?你哪来的钱买呀?”
“放心,平常我领的薪水都存下来了。”
“其实……不用特地送东西给我的,应该把钱省下来才对。”
“真的没关系,这件洋装你自己一定不肯买,我送你,看你那么高兴就好了。”
于是她微微地抬起明眸,不仅瞧见脸蛋红扑扑的自己,还有夏天一贯的笑靥,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绚烂如昔,自她身后的近距离、自两人共存的镜面,暖暖照耀着他。
他们一高一矮,落差二十五公分,站在一起的时候还挺合适的,如果撇开兄妹、姐弟不提,而且就算离男女朋友还有一段差距,他和她,看起来像正在谈恋爱……应该也可以吧?
第四章
水若莲,水家的小女儿,今年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个子娇小、脸蛋水嫩、声音甜如软糖,目前是俪人宾馆的老板娘。
“早啊!张阿姨。”
隔壁张太太活见鬼地铁青了脸。这……这么不巧,一早就遇到这小妮子。
“你……你也早啊!溜狗呀?”
“是啊?”若莲拍拍狗狗的头,想起了什么好事,“对啦!张阿姨什么时候到我家玩?早说过了,您来,算您八折喔!”
基本上,她本性善良亲切。
张太太勉强呵呵干笑三声,一面不露痕迹地往自家门口退去:“改天,改天,多谢你啊?”
哼?她一定要搬家!虽然打从半年前认识这家的女儿们就许下这心愿,但迄今仍然未能实现,三十年房贷哪……不然她老早就想离这水家怪小姐们远远的。
“嗯……我大姐很厉害喔?从小就是才女,医学院毕业的呢!现在是泌尿科医师。”
“我二姐嘛……了不起的女性,我一直都很崇拜她,她是砂石车司机。”
“三姐就更要给她拍拍手了,竟然敢帮死人化妆,没办法,她喜欢礼仪师这工作嘛!”
夏天听她半骄傲半得意地介绍完自己的三位姐姐,含笑问她:“你呢?还漏说一位奇女子啊!”
“呵呵!我呀……我是爱情宾馆的当家啊!”
她上头有三位姐姐,各有自己的事业,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团聚。
“水老板,你这家宾馆经营得真好,怎么样?偶尔也以客人的身份陪我开个房间吧!”
若莲笑眯眯将肩膀上的手拿开,反将林董的背重重挥拍一记:“哎呀?跟我去可不合算,不打折的。不如林董带尊夫人一起光临,看您一家的面子,收一半价钱我也乐意。”
面对类似的骚扰,她总能巧妙应对,为自己解围的同时也不得罪客人。
“你!你怎么会来这里?”琪琪抓起柜台上的计算机,一股火就往刚进门的男客人身上丢,“死没良心的!瞒着我偷腥,竟然还敢跑到我这边开房间!你不要命啦?”
老周见状,赶忙把路过的若莲拉进走廊:“又开战了,回避为妙。”
“搞什么嘛!这个月已经是第三次了耶!”若莲气忿忿拿出笔记本和笔,一边抱怨大厅的男女战争,一边写下一串数字:“又丢滑鼠,还有印好的新名片……啊!讨厌!那个花瓶很贵的!可恶,我一定要从琪琪的薪水扣掉。”
免不了的,她当然也会有生意人势利的一面。
“那,我去台北处理土地买卖的事,应该晚上就会回来,今天一天,这家店就拜托你们了,记住,有事情一定要马上通知我。”
见她已经准备好要只身北上,夏天不放心地问道:
“要不要我陪你去?”
“夏天说的对?四小姐,Taibrei耶!你肯定会迷路的。”
又有点路痴的特质。
“真……真失礼,我台北的朋友会来接我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们可不要想趁机偷懒啊?”
夏天挨了警告,万分无辜:“我的意思是担心……”
“糟糕!我快赶不上火车了!”
连听也没听,若莲拦下一部计程车就跳上去,望着排烟管喷出的废气,老周表示同情地拍拍他:“唉!四小姐的心里除了俪人宾馆之外,就容不下其他事情了。”
是的,水若莲,经营了五年的宾馆,男友数: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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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棒了!太棒了!谈判成功?杀掉将近三成的款项,啧啧!她真是杀价天才呢!
前往台北火车站的路上,她还不忘精打细算地估量着:“这么一来的话……还有多余的钱放在设备的预算上,品质最重要嘛!”
人来人往的车站外,她小不隆咚的个子常常有被行人忽略的危险,若莲小心张望之余,蓦然撞见一个讨厌的人影,套句老周常用的话:Human渣。
“真是冤家路窄……”
选择尽量靠右走,刻意地将自己藏身在前进的人群中,也不去看对向走来的冷傲身影,暗自期盼等会儿的擦身而过大家彼此都不会照面。
好,愈来愈接近了,那个人的脸还是那么臭!不对……是脸色不太好,很苍白哪!等等,他慢下来了,为什么?不可能发现到她啊!咦咦?他要昏倒了?!
关少冬晕眩一下,整个人无力瘫倒下来,对面的若莲闪避不及,被他高挺的身躯大军压境,连同不支倒地。
“好痛喔……”
她生气地将动也不动的他自身上推开,揉揉屁股,等搞清楚一切状况,这才凑近去摇动他,没反应?天啊!真的昏倒了?她第一次看到有人昏倒!
急忙叫来救护车,关少冬被医护人员抬上去后,若莲也了一桩心事地松口气,姓关的在自己跟前晕过去,虽然值得窃喜,但一想到曾被他压倒在地却是个梦靥。
幸好,可以摆脱他了,哈哈?
“小姐?你是他家属吧!请跟我们上车?”
啊?
不由分说,她三两下就被两名大汉架上救护车。
“你说谁是他家属?我不是啦!让我下车……”
“小姐,请你冷静,这里有一些表格需要你帮忙填写。”
“什么?我很冷静啊!刚刚不是说过我不是这个人的家属了!啊啊!你开车干吗?让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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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过大、睡眠不足、营养又失调。”医师推推眼镜,念完病历大纲,堆起职业性的笑容,“放心吧!打完点滴,回去再多休息、多调养就没事了。”
干吗要她放心?她从来就没担心过!
“那么……”咦?一气之下她连说话都走音了,“咳!请问打完点滴要多久啊?”
“这个嘛……一瓶是三小时,要打两瓶而已。”
六小时?她哪有那种美国时间啊?
若莲抓起皮包就要夺门而出,如果她没再回头,应该走得成,然后当天就可以返回俪人宾馆,可是天不从人愿。
手机接通了,是夏天的声音。
“喂?夏天?怎么会是你在柜台?”
“琪琪心情很差,把自己关在房间,我来帮她代班。”
“又来了,你跟她说,再赖着不上班我就不客气了。”
“但是,琪琪刚失恋,难过是一定的,让她休息一下不要紧吧?”
“你不懂,她三天两头就换男朋友,闹分手是家常便饭了。”
“……我想,是四小姐不懂得琪琪的心情,再怎么说,分手都不会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若莲匪夷所思地拿开手机,不可思议瞪住上面显示“通话中”的字眼,夏天是怎么回事?又用那种教训人的口吻跟她说话,坦护的人还是那个偷懒的琪琪。
公私本来就要分明嘛!
“总之,在我明天回去之前,店里一定要安然无恙?运作也要一切正常?”
气忿忿挂掉电话后,她才发现手机刚好没电了。
而另一头的夏天还来不及问清楚,就听见话筒“嘟嘟”的断讯声音。
“明天才回来……奇怪,不是说今天晚上就会到家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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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一点,她立刻从不舒服的坐姿惊醒,惺惺忪忪睁开眼,昏黑的病房、浓厚的药水味、时钟……指着凌晨一点。
若莲打完一个大呵欠,顺便瞧瞧床上插着点滴的关少冬,喔?睡得还真熟呢!都几个小时了,医师该不会在点滴里加安眠药吧?
眼看两瓶点滴已经漏完,她叫来护士做处理之后,又回到床边探视熟睡的他。
啊……仔细一看,这个人真有几分憔悴的倦容,工作太忙了吧!哼哼?活该,谁叫他平常那么大费周折地找俪人宾馆麻烦。
“爸……”
若莲吓一跳,当下就跳开床边,等一会儿,才发现关少冬根本还没醒,只是眉头紧蹙,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睡梦中也能皱锁如此深沉的忧郁。
“我会……努力……我不会……让你失望……”
后来就听不清楚了,只是她更能确定,这个人平日一定背负着她所无法想象的压力。
“记得关少冬是海顿总裁的儿子吗!那个总裁会给自己儿子这么大压力啊……”
怎么办?才刚下定决心不给予任何同情要,可为什么偏偏让她听见了那样的梦呓呢?
若莲看看时间,重新坐回板凳上,还是别叫醒他,等他睡足了……再说吧!
而翌晨,当关少冬终于清醒过来,一见到床边的若莲,他拨拢头发的手瞬间僵滞,怔怔然与带着两道黑眼圈的她面面相觑。
“你没看错,就是我。”
她淡淡说完这些话,就将其他的故事始末交给医师来说明。
从办完出院手续到离开医院大门,两人之间的气氛都冷到没人肯先开口说话。
关少冬招拦一部计程车,打开后座车门,忽然侧过身对她说:“你要……回俪人宾馆吗?”
“唔?嗯!”
“上车吧!我正好也要去那附近一趟。”
什么?和Human渣一起坐同一辆车回去?
若莲抬头搜寻一下,看看天空有没有下红雨,还是太阳是否打西边出来了。
“不用了,我搭火车回去就可以。”
“搭火车麻烦,更何况我们两个顺路。”
真不亏是有钱人耶!动不动就搭计程车,好吧!反正是他出的钱,何乐不为?
当计程车驶上高速公路,他们之间的沉默也持续到第三十分钟,就在若莲快要对着窗外单调的风景打盹之际,关少冬又先出声说话,依旧是缺乏一分热情的语调:“你为什么……会在医院陪我?”
“你昏倒了啊!我又不知道应该联络谁来照顾你。”
不用勉强打破沉寂也没关系啦!她好困喔……
“我只是认为,就算你不理会我这个死对头也是理所当然的。”
“好人做到底呀?换作一般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嘛!”
“是吗?我就会。”
哈哈!你冷血嘛!跟我们这种热血澎湃的人哪能相提并论。
话不投机半句多,若莲懒得再搭腔,关少冬也转向自己那边的窗户,安静目送路肩指示牌上的地名一个个往南下替换。
十分钟又过去了,一道重量,毫无预警地加诸在他身上,关少冬掉头一看,若莲早已睡得不省人事,随着车身摆晃,最后将头斜斜地靠在他肩膀。
他诧愕了些,对于她散乱的麻花辫、孩子气的睡脸和身上的淡淡清香,都显得招架不及,然而若莲已经熟睡得浑然无觉,他没辙的望望前方专心开车的司机,再看看身上的女孩,伸出手,缓慢慢把她的头推开,若莲整个人顺势倒向另一边,额头撞上车窗,“咚”!好响亮的一声,连司机也回头看个究竟。
“嗯……”
谁知,若莲嗯哼几下,挪挪身体,继续靠着车窗呼呼大睡,眼睛睁也不睁。
“好厉害,这样也能睡。”
司机摇头笑笑,关少冬没理会他,事不关己地打开手机,拨出几通重要电话,交待行踪后,不禁再偏头打量起身旁熟睡的女孩。
他摔抵着太阳穴,静静凝瞅若莲脸上那看似遥不可及的安详,方才那散乱的麻花辫、孩子气的睡脸和身上的淡淡清香,此刻忽然再鲜明不过。
俪人宾馆到了,她下车之后,关少冬将车窗放下,若莲支吾半天,按按睡出两道印痕的半边脸,就是硬ㄍㄧㄥ着不对他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再见了。”
“谢谢。”
她踉跄一脚,回过身,关少冬再次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让车窗渐渐上升,于是再看不见他孤僻冷漠的脸,而车子也驶离了俪人宾馆门口。
“我回来了。”
“四小姐……”
一进门就看见夏天从柜台中站起来,她纳闷进前打量他脸上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黑眼圈。
“你……整晚都没睡?”
“是啊!”
就这么体贴琪琪啊!愿意帮她连着两天看柜台……
若莲心情复杂,沉默不语,夏天当然不懂,只是关心起她昨天的去向。
“昨天都还顺利吧?我以为四小姐昨晚就会到家。”
“嗯……遇上一点事,不过已经没问题了。”
“是吗?那就好,我一直担心呢!以为四小姐找不到火车站可以搭车回来。”
“……”路痴,真可怜哪?
若莲细细地从夏天恬静的笑脸上寻觅一丝无法言喻的情感,更甚于对琪琪的体贴,只能会意、不能言传的,夏天不眠的原因。
“四小姐?你回来啦!Welcome home!”
老周又准备出门买菜,身后跟着琪琪,别别扭扭地从楼梯下来,从头到尾只投给若莲一道生怯抱歉的眼神。
如果,关少冬都能向她道谢,而夏天熬夜等她回来,那么,她为什么不能对琪琪体贴一点呢?
“老周,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租个影片、买些下酒菜,琪琪喜欢金凯瑞的电影,我们一起陪失恋的人看片子、饮酒作乐。”
“若莲……”琪琪当场受宠若惊地泪水盈眶,扑上去将她一把搂住,“若莲呀!你感动死我了!”
“放!咳咳?放开我啦!不能呼吸了……”
她在争闹中,别见夏天浅薄的嘴唇,像一弯小船,无声无息滑过即将满溢的喜悦。
“这算什么嘛……”琪琪臭着脸,停止摇控器的快转键,“真是不够意思。”
“哈哈?他们这个画面不是也挺好看的吗?”
老周啃着香喷喷的鱿鱼干配啤酒,不时对他们发出啧啧的赞许声。
广告刚播完,正片正要开始,若莲和夏天已经双双睡着了,头倚着头,肩靠着肩,宛若两个玩累的孩子坐在沙发上呼呼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