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说吗？”他啜饮了一下刚送来的咖啡。
我果然问了不该问的。
“可以，这是你的权利。”骆劭农不想说就算了，我没有探人隐私的意思。
他的眼神望向窗外，眸光变得幽深，不发一言。我想我是误触了令他不快乐的事情。在如此沉默的环境下，我不想再待在这儿，还给他一个独自的空间。
“你应该没别的事了吧？我要走了。”我礼貌性告知他。
他的目光回到我身上。“是吗？你要走了？”
我点头。
他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从他身上拿出一张名片给我。“有事可以找我。”
“谢谢。”我没有多看，就将名片收好，我起身想离开了。
“你的帐单我来付，就当是谢谢你。”骆劭农冒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不用了，我自己付就好了，我不喜欢欠人家。”我讨厌欠别人钱或人情，这会让我觉得受制于别人。
骆劭农似乎不满意我的回答。
“你没有欠我什么，我只是想表示我的一点心意。何况又没多少钱，你大可不必耿耿于怀。”骆劭农仍想说服我。
我不想多说什么。“我坚持自己付帐。”
他突然笑了起来，我疑惑地看着他。
他停止了笑，用一种我无法解读的眼神凝视着我。“你很特别。”
特别？我不懂他为何言出此语。
“既然你坚持，那我也只好顺着你的意思了。”骆劭农微笑地说。我没有多说话就起身离开了。
想不到，我和他竟然因这件意外而产生了交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 ☆ ☆
中午，一下课心彤就拉着我往餐厅去。
“呀呵！还好教授提早下课，否则我们肯定找不到位子坐。”心彤说完话，又拉着我去买午餐。
买完午餐，我们回到位子坐下，我开口了。“有什么事快说吧！我待会儿还要打工。”
心彤不满地大叫：“你很无情耶！我只是‘再忙也要跟你吃顿午餐’而已，瞧你把我说得像是有什么目的似的。”心彤嘟着嘴指责我。
什么“再忙也要跟你吃顿午餐”，心彤还会自己改广告词呢！不过看来，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连忙向她赔不是。
“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的。”我诚心地向心彤道歉，不过我想心彤也不会跟我计较的。
心彤原本嘟着的嘴，咧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算了，你也不是故意的，谁教我素行不良，你才会如此以为。不过……”心彤突然变得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心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
“嗯……我对昨天失约的事感到很抱歉，你一定觉得我是个见色忘友的人，虽然你说过不生我的气，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你。”
我还以为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原来是这件事啊！看心彤一脸愧疚的样子，我想她是重视我这个朋友的，那样就够了。
“心彤，昨天是突发状况，你也不愿意失约的，不是吗？所以你不用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而且你也没有对不起我，懂吗？”
瞬间，心彤近身抱住了我。“耶！我就知道江雪对我最好了。”
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是好。老实说，我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我对每个人都是保持着疏离的态度。由于我的冷淡，别人向来不敢越雷池一步，唯有心彤……和骆劭农。该死！我怎么想起他了？
我推开心彤，借以打断我的冥想。“大家都在看我们了。”餐厅仍有一些像我们已下课或没课的学生在。
“怕什么！他们爱看就让他们看好了。”心彤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乖乖地坐好。
“快吃吧，否则我打工会来不及。”我提醒心彤，怕她根本忘了我还要打工的事。
“不会来不及的。”心彤看了一下手表。“现在才十二点，喏，你看，大家才正要吃饭呢！”心彤指了一下门口。
学生们正鱼贯进入餐厅，刹那间，整个餐厅变得闹哄哄的，所有的位置也都被占满了。有些人仍然不死心，来来回回地找位子或等着接收别人的位子。想不到吃一顿饭这么不容易。
“江雪，我再次感谢教授提早下课，让我们能舒舒服服地吃饭，不用像那些人一样到处找位子坐。”心彤笑咪咪地说。
我睨了心彤一眼。“难道我们不曾这样过吗？我们应该快点吃完饭，好把位子让给别人使用。”
“好啦！说说不行吗？干嘛那么正经？真搞不懂你。”心彤随口念了我几句。
原本以为我可以安静地吃完这顿饭了，谁知心彤仍然不肯放过我。“江雪，你看，是骆教授耶！”心彤高兴地大叫。
一下子我意会不过来她说的是谁，竟引起她这么大的反应。“谁啊？”
“你看那边。”
顺着心彤所指方向看过去，我愣住了，是他。
“上次我们还到企管系去旁听他的课，你还记得吗？想不到能够在这里遇见他……”心彤滔滔不绝地在我耳边说着他。
骆劭农真的很受学生欢迎，打从我看见他时，走过他身边跟他打招呼的人，只能用“络绎不绝”来形容。他到底有何魅力能收服这些学生？若说他的英俊潇洒、翩翩风度吸引了女学生，我能理解，但是连男学生都折服于他，那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了。
“江雪，江雪，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心彤不耐烦的声音传入我耳中，我才收回对骆劭农的注意力。
“什么事？”
心彤气鼓鼓地向我抱怨：“你果然没在听我说什么。我看你也被骆劭农给迷去了。”眼睛还不时瞟向骆劭农。
是吗？我真的也被骆劭农掳获了吗？曾几何时，我竟然开始注意起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我不愿去深思这个问题。
“没有的事，你不要乱说。”我否认心彤的话。
心彤诧异地朝着我笑。“别瞒我了，瞧你刚才一直盯着他看，还敢说没有？”
望着心彤那贼贼的笑容，我不禁失笑。“我只是奇怪骆劭农有什么好，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他如此罢了。”
“那是因为他人长得帅、讲课又棒——”心彤正要口沫横飞地向我宜扬骆劭农的好，不知怎么回事竟停住了。
“怎么了？”
只见她瞪大眼睛：“哇！骆教授往我们这边走来了耶！”
没错，他往我们这边走来了。我低下头猛扒饭吃，不想让他看见我，我心里祈祷让骆劭农走到别处去。不过，我为什么要怕他发现我？
“嗨！两位同学，我可以坐在这吗？”低沉有力的声音从我上方传来。唉！天不从人愿。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不可否认的，他的声音相当迷人。
“当然可以，骆教授，你请坐。”心彤立刻将我们的背包从椅子上拿起，让给骆劭农坐。
心彤再一次“见色忘友”，我只好眼巴巴看着他坐下与我们同桌。
“这位同学，你怎么知道我姓骆？”骆劭农问着心彤。
只见心彤心花怒放地说：“骆教授，是这样的，我和江雪曾经去旁听过你的课，所以知道你的名字。”心彤又补上一句：“江雪就是她啦！”心彤指着我。
忽然间，焦点变成了我，坐在我对面的骆劭农直勾勾地看着我，我觉得我的脸热了起来。我向他敷衍问候了一下：“教授，你好。”
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我身上，我恼怒地瞪他一眼，他才收回他那灼热的目光。我暗斥自己，为何一遇上他，我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旁听？你们是什么系的？”骆劭农又问了问题，不过回答他的，依旧是心彤。“中文系，我们大四了。”
心彤和骆劭农无主题地开始闲聊起来，而我始终默不出声，只想快点解决我的午餐，好离开骆劭农这个危险人物。至于心彤，我想她十分乐意一直陪骆劭农聊下去。
不一会儿，我收拾了自己的餐具。“心彤，我先走了。”我打断他们的谈话，向心彤道别。
“你要去打工，是不是？”心彤问我。
我点了个头。“教授，我有事要先走了，不好意思。”我仍维持学生对师长应有的礼仪。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个头。于是，我拿起背包，急忙地离开了。
呼！终于远离那窒人的氛围了。想不到这一顿饭吃下来，有如世纪般漫长，我得赶快加紧脚步，否则打工肯定会迟到。
☆ ☆ ☆
“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什么？”
现在是下午三点，我正在帮客人点餐。不晓得为什么今天生意特别好，打从我一换上制服，就一直忙个不停。
帮客人点好餐点，我返回吧台，将单子交给负责人员，才得以喘一口气。
“是怎么回事，今天人特别闲，都跑来喝下午茶了吗？”芷菱怀疑地问着。
“就是说嘛！害我们累个半死。”回答的当然是芷菱的拌嘴好伙伴李晴。
李晴靠在墙柱上休息。“江雪，你累不累？”
“嗯，有一点。”不累才怪，想到晚上还要上家教就更累了。不晓得我撑不撑得住？想想，我何苦这样为难自己？早上上课，下午到咖啡店打工，晚上还有一份家教工作，只为了不向家里伸手要钱，我都快变成神力女超人了。
“唉！真希望客人少一点，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芷菱有气无力地说着。
李晴赏给芷菱一记爆栗子：“身为员工，说这种话？”
“说说也不行啊？”芷菱抚着头。
李晴白她一眼。“被老板听到了，你就惨了。”
“不会那么倒霉的啦！”芷菱觉得李晴太大惊小怪了。
看着她们一来一往地吵嘴，我真是服了她们了。她们可说是一对活宝，每天就看她们嘻嘻哈哈地斗嘴皮子，一点也不嫌累。我心里明白，要不是有她们，我在香榭大道的日子就变得枯燥无味了。
“别吵了，有客人要结帐了。”我提醒正在拌嘴的两人。“我去收拾桌子。”
我拿着抹布去清理客人使用过的桌子，并将杯盘收回。孰料，一转身竟见骆劭农站在我面前。
“是你！”我十分讶异，他不是不来了吗？
他仍然是带着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温柔笑容：“我们真是有缘，又见面了。”
“是这样吗？”对于他的说法，我并不赞同。我肯定他是故意的。
“不然，你说呢？”
老天！他干嘛又用他那热烈的眼神直视着我？
“不知道。”我看着我发抖的手。“我手酸了，请你找个位子坐下，待会儿会有人为你点餐的。”
“好，我等你。”
把东西拿回吧台后，我就告诉李晴，请她去服务骆劭农。谁知她们两个都不愿意，硬要我去。她们的理由是：“他是你学校的教授，所以你去。”
我就知道不该告诉她们骆劭农是我学校的教授，她们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拿起menu，往他走去。
“要点什么？”我尽责地做好我的工作。
这次他很快就做好了决定。“一杯卡布其诺。”
“嗯。”
我正要离开，他叫住了我。
“小雪。”我定住了脚。他笑了笑：“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他的声音充满浓厚的请求。
“随你。”之前陪他演戏时，他不也这样叫我？现在才问，是否太迟了。
听到我的回答，骆劭农似乎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下班？”
“有什么事吗？”我反问他，不回答他的问题。
骆劭农没有立刻回答我，过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要紧的事。”
我感觉得出他心情急转直下，因为他的笑容不见了。
“既然如此，我想你也不需要知道我何时下班了。”
“是吗？”有一点失望意味。
我不理他，继续我的工作。
☆ ☆ ☆
晚上六点半，我匆匆换回我的衣服，然后打卡下班。步出店门口，发现还在下雨。下午突然下起大雨来，原本以为一下子就停了，谁知……唉！怎么办？
今天人多，我已经晚半个小时下班了，七点半还要去上家教，虽说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但下雨天肯定会塞车。进去借一把伞看看好了，希望会有。
正当我如此想着时，一辆车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从车里走出来的人是骆劭农。
他以西装外套当遮蔽，快步到我身边。“上车，我载你一程。”
“这……”我在考虑要麻烦他吗？他却把我拉上车。
车子缓缓在街道上行驶。
“去哪？”他开车专注的样子，不禁让我多看上一两眼。
我报上了家教地方的地址给他。
“你住的地方？”他仍然没转头看我。
我摇摇头。“不是，是我家教的地方。”
“什么？你还有兼家教？”他忽然转过头，与我的视线相遇，一时之间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继续与他对望。不过，他看起来似乎不高兴。
我提醒他正在开车，要他小心。“你为什么那么讶异？学生打一、两份工很平常啊。”我觉得他大惊小怪。
“做两份工作，你不累？”
“还好。”
“你缺钱用？”他关心地问。
“算是吧。”我草率带过。
骆劭农进一步问我：“为什么？”
我开始不高兴，他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追问我的私事？“我想我没有必要告诉你。”我冷冷地说。
他笑了笑，柔声地说：“生气了？”
我不答话。
“真的生气了？”他趁红灯时转过来看我，并将掉落在我额前的一绺发丝拨到耳后。
我对他如此亲密的动作感到心跳不已，有些慌乱，为了不让他发现我的异样，我撇开脸看向窗外。
绿灯，他将视线移回，专注在路况上。
“你不说，我也不勉强。别生我气，好吗？”他语带恳求。
我依然沉默。他见我如此，也不再开口了。整个车里陷入一股静谧的空气中。不久，他停车在一家便利商店前，丢下一句“等我”，就下车跑进便利商店了。
他可能要买什么吧。我利用这短暂时间小眯一下，虽然不济事。
片刻，他开门进来，我便睁开眼睛。
“小雪，你还没吃晚餐吧？”不待我回答，他就递给我一袋东西。“我买了一些面包及饮料，你先吃些。”
想不到，他竟是替我张罗晚餐去了，这种举动，让我感到些许窝心。虽然微不足道，却令我有备受呵护的感觉。
“那你呢？”
“我还不饿，而且我在开车也不能吃东西，你尽管先吃，不用理我。”他如此说道。
“那，谢谢你喽，我就不客气了。”我随手从袋内拿出一个面包就吃了。
“嗯。”不一会儿，我就解决了一个面包。突然，我想到……
“对了，下午你不是走了，怎么又出现在店门口？”我问他。
“等你啊。”他立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