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来平静的上野,富甲一方的唐家,今夜的气氛格外的凝重。
“有胆你再说一遍?”唐父拍桌而立,怒瞪对座之人。
那人正是前不久在武林中因神秘消失而引起轩然大波的白虎楼少主,裴颀。年仅十来岁的他,面对气势严厉的长辈,态度依旧从容不迫。
“我要解除裴唐两家的婚约!”
“为什么?”沉默已久的唐母说话了。
“不为什么,我只是想主宰自己的终身大事!”裴颀不卑不亢地。
其实真正的主因,是因为白虎楼的镇楼之宝“白虎”,乃是武林中人垂涎欲得的五大秘宝之一,势必会引来无限的杀机。所以,他才会想要跟唐家解除婚约,为的就是不想连累他们。
“荒唐!”唐父驳斥,“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岂容你这小娃儿胡来?”
“小侄并非胡来,此事家父亦深表赞同!”
“哦?那你叫他自己来跟我说!”唐父根本不信。
“家父有事在身,不克前来。”裴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又说:“不过他曾吩咐小侄交一封信给世伯,相信世伯看了自会明白。”
唐父狐疑地接过信一看,愤怒的神情渐渐平缓下来。
“好!既是如此,我答应你!从今以后,裴唐两家再无瓜葛!”
唐母惊讶的望着唐父,正想说什么,却被他制止了。
“多谢世伯!”裴颀高举一盅酒,先干为敬。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闯进数名蒙面杀手。
“诸位不请自来,不知有何贵事?”裴颀神色自若,一派从容的模样,似乎早已预知他们会出现。
蒙面杀手们不发一语,直接针对裴颀猛下杀招。
只见裴颀单手应付,身手闪躲敏捷,蒙面杀手们非但未能伤其一分一毫,反而被他只手打得落花流水,惨不可言。
“好耶!”清脆的声音从大厅的帘后传出,紧接着跑出一个年约八岁的小女孩,一直拍手叫好。
“璇儿?”唐母紧张的叫唤,
这个小女孩就是她唯—的宝贝女儿,唐晶璇。
“啊!你要干什么?”唐晶璇冷不防被杀手头儿抓住,拼命的挣扎着。
“你给我安静一点,否则老子就宰了你!”杀手头儿威吓道。
可是唐晶璇还是一直动个不停,嘴里一直嚷着,“放开我啦!你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你还说?”杀手头儿气不过,正要痛下毒手时,裴颀说话了。
“喂!你打不过我就找个小女孩当盾牌,丢不丢脸啊?”裴颀边说边替自己斟了杯酒喝,态度十分从容。
“住嘴!”杀手头儿自以为人质在手,有恃无恐的说:“如今有她在我手上,我倒要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裴颀哈哈大笑,讥诮道:“你以为抓了个丑丫头,我就会怕你吗?”
丑丫头?谁是丑丫头啊?“臭裴颀……”唐晶璇额冒青筋,气得想冲过去找他算帐。
亏她刚刚还觉得他好帅,以后嫁给他一定很幸福呢!
“叫你别动你还动!”杀手头儿把她抓得更紧了。
“放开我!”唐晶璇气得用力咬了杀手头儿的手臂一口。
杀手头儿哀嚎一声,一个不注意竟让她给逃了。
“可恶!”杀手头儿恼怒地大喝一声,一出手便是狠招。
唐晶璇蓦地感觉背脊一阵寒意,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倏地陷入某人的怀中。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的耳边同时听到父母的惊呼声与杀手头儿痛苦的哀嚎声。
“连小孩子都敢下重手,留你何用?”裴颀一手护着她,另一手的掌心正凝聚着骇人的内力蓄势待发。
唐晶璇抬头一望,见他的面目森冷,鬼魅般的神情让人打从脚底发冷。
裴颀原想当场了结杀手头儿的性命,不意瞥见唐晶璇盈亮的眸子,一时间竟然迟疑而心软。
“算了,今日暂且放你一马,还不快走?”他放弃杀人的念头,只因不想让这么漂亮的眸子看到血腥的画面。
蒙面杀手们连声道谢也没有,一个个仓皇逃离。
甫从惊讶中回过神的唐晶璇一看到蒙面杀手们即将逃走,立刻着急地扯着裴颀的衣袖,“他们要逃走了,你快追啊!”
“要追你自己追!”裴颀将她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回到刚才的座位上继续喝酒。
“你——”唐晶璇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用手指着他骂了一句,“胆小鬼!”
裴颀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迳自斟着酒,喝了一杯又一杯。
对于他的漠视,唐晶璇感到一阵恼怒。
什么态度嘛?简直没把她放在眼里!感觉脸上无光的她怒气冲冲的想上前理论,却被唐母硬生生的拉出大厅。
“娘……你拉我做什么?”她还没跟裴颀算帐呢!
“住嘴!”唐母声色俱厉地喝叱。
唐晶璇顿时像只乖顺的小绵羊,静静的站着不敢动。
“平时娘是怎么教你的?”
唐晶璇低头不语、眼泛泪光。她又没做错什么,娘干么这么生气?
“你是女孩子,又是个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要表现出端庄娴雅、得体大方的样子。可是看看你刚才的样子,跟外面的野孩子有什么两样?”唐母板起脸来训人。
她就快要被这个女儿给气死了,一天到晚活蹦乱跳,一点女孩家的样子也没有,全叫她爹给宠坏了。
“可是……”唐晶璇委屈的噘起红唇,嗫嚅地想辩解。
“住嘴!”唐母双手叉腰,生气地指责她,“娘不是说过,大人讲话,小孩子不准回嘴。”
不公平!唐晶璇好生委屈地将话硬吞回肚子里,晶莹的泪光中闪着许多的不满。
为什么裴颀可以骂她丑丫头,她却不能找他讨一个公道?
“就因为你这么野,所以人家才不要你!”唐母一手叉腰,一手戳她的额头。
什么意思?唐晶璇睁着不解的大眼望着唐母。
“真是丢死人了,竟然让人亲自登门来退亲,你叫咱们唐家的脸往哪搁?”唐母愈说愈生气,拖着唐晶璇回到房间,将她锁在里头。
“你给我在里头好好的反省!”
唐晶璇无语,孤零零的坐在床边,斗大的泪珠在此刻不受控制地倾泄而出。
可恶的裴颀,这一切都是他害的!
她发誓,今生今世无论如何都要找他算这笔帐。
第一章
清风不断,衣袂不歇,飘动的白衣牵引出主人复杂的心思。
“时间过得可真快!”身穿白衣的裴颀望着高空明月,若有所思地自语。
自从上次到唐家解除婚约,至今也已经过了八年。在这段时间,他完全断绝跟唐家的联络,全心全意跟四位拜把兄弟一同为建立“五神堡”的威名而努力,好不容易才在最近这两年闯出名号,打响他“西白虎”的盛名。
即使如此,他还是跟八年前的处境没有多大的差别,顶多只是多了四名同生共死的结拜好兄弟。
“大哥说过你近日犯女难,奉劝你还是自己当心一点。”说这句话的人正是他的结拜五弟,雁少云。
正是因为他刚刚在麒麟楼说的这番话,裴颀才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唐家的事,尤其是那对晶亮的眸子。
“女难?指的应该不会是她吧?”裴颀虽然从不信算命,可是偏偏他的结拜大哥洛紫的占卜术准得吓死人。
“启禀三当家,上野的唐家刚刚派人送信过来。”
裴颀听到属下的话,心里暗自吃惊——不会真那么准吧?
他将信接过手,并且打开来看。
信一共有两封,一封是由唐父执笔,内容大意是说唐晶璇留书出走,尽管两家的婚约已经解除,但是她出走之因毕竟是为了他,因此希望他能帮忙寻找。第二封就是唐晶璇留书出走的原稿,瞧她写得多么义愤填膺,仿佛他是个薄情寡义之人,负她甚多的样子。
裴颀无奈的苦笑,怎样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
当初他是因为不愿让唐家卷入武林纷争中,才会坚持解除婚约,没想到,唐晶璇竟然因此恨他。
“这下麻烦大了!”裴颀哀叹一声。
他并不是担心要去哪里找人,反正他“西白虎”的名号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唐晶璇一定会听到传闻,而直接找上五神堡。
他比较烦恼的是,等她真的找上门的时候,该怎么应付她才是。
就在裴颀苦苦思索之时,突然听到位居五神堡北方的玄武园发生骚动。
话说五神堡共分五栋建筑物,居中的麒麟楼是排行老大的洛紫樟的住所,东方的青龙苑是归属排行老二的柴檠,西方的白虎庄就是他的地盘,南方朱雀巢则是幺弟雁少云的窝,至于发生骚动的北方玄武园,就是排行老四的尉仲凯居住的地方。
“莫非是仲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正当他想要过去一探究竟时,洛紫樟却翩然到来。
“唷……大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该不会是……玄武风吧?”裴颀打趣道。
这是因为尉仲凯的名号正是“北玄武”!
“这回你可猜错了!”洛紫樟神秘的一笑。
“什么?”裴颀吃了一惊,“可是玄武园那边不是出事了?”
“是出了一点事,但无妨,我相信仲凯自己可以处理得很好。”
“是吗?”裴颀总觉得放心不下,“你确定?”
“大哥什么时候骗过你?”洛紫樟信心满满的笑着。
“那你又是为了何事而来?”
裴颀深知大哥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个性,他会亲自前来必有要事。
“巴郡的神医世家你听过吗?”
“神医世家?”裴颀定心思索一番,“你是指这一、两年突然兴起,一直跟百毒门处于对立的神医世家?”
百毒门乃是为了武林传说秘宝而与他们明争暗斗、相互抗衡的派门之一,其门主百里善于用毒,行事无所不用其极,是个狠角色。
“没错!神医世家是由神医少主文禹然所创,号称能解百毒门所有的毒。”
“这我听说过,此举无异是公然与百毒门为敌。”裴颀对此做法相当不以为然。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希望你到神医世家一探虚实。”洛紫樟说出今晚到此的重点。
“大哥的意思是……”裴颀狐疑地细审洛紫樟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寻线索。
可是,洛紫樟的脸上却不见任何情绪的波动,只是淡淡的说:“真相正等着你去挖掘!”
又来了!裴颀最痛恨他老是说这些玄得可以的字眼,让人听了更加迷惑。不过,他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动身到巴郡去看看!”
“嗯……”洛紫樟微微点头之后,突然又露出诡异的笑容。“对了,刚刚有个人在外头嚷着要找你算帐,我派了一个人去接他,可能待会儿就会过来。”
“算帐?”裴颀陡地一惊。
该不会是唐晶璇吧?哇!她来得可真快!
“大哥……”他还想问一些问题,可是洛紫樟已经消失踪影。
可恶,大哥每次都这样,真是气死他了!
不过气归气,他还是得先冷静下来,想好等会儿该怎么应付唐晶璇才是。
过没多久,果然有个属下进来通报说有个人想见他。在得到他的应允之后,那人进来了,可是竟然是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
奇怪,不是唐晶璇吗?
正当裴颀心中疑惑之际,这名少年已经抽出手中的宝剑朝他猛攻,嘴里还大喊着,“裴颀,纳命来!”
“等等……”莫名其妙遭受攻击的裴颀在闪过一招之后,反身迅速的夺下少年的宝剑,将他压制在身下。
“放开我!”少年气呼呼的大喊。
“为何要杀我?”裴颀问出心中疑问。
“问你自己啊!”尽管单手反制在背后,少年的口气依旧是桀骜不驯。
“问我?”裴颀愣了一下。“我根本不认识你!”
“那梁月芽你总该认识吧?”少年气闷地说。
“芽儿?”裴颀放开他,改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抓起来跟自己面对面说话。“你认识芽儿?”
芽儿是仲凯最宝贝的妻子。该不会刚刚玄武园的骚动就是跟芽儿有关?
“对!而且我刚刚还从你的手下那边救了她。”少年狠狠的瞪着他。
“我的手下?”裴颀愈听愈迷糊。
“少装蒜!你的手下都已经说出来了,就是你下令要他们追杀梁月芽。”
“胡说!”裴颀大吼一声,“你知道芽儿就是我的弟妇吗?我怎么可能下这种荒谬的命令!”
“可是……”少年被他这么一吼,胆子突然畏缩起来,气势也比原先弱了许多。
“说!是谁告诉你的?”裴颀的神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如果这件事属实的话,那么五神堡很有可能出了内奸,所以才会有人在芽儿的面前搬弄是非,好让她离开五神堡,目的就是想抓住她用以威胁仲凯。
“我……我……不知……道……他……他是谁……”少年结结巴巴的说。
“你不知道?”裴颀简直是啼笑皆非。“你就这样听一个陌生人道听途说?”
“才不是呢!”少年理直气壮的说,“他明明称呼你为三当家,肯定是你的手下没错。”
“此话当真?”裴颀神情再度变得严肃。
“当真!”
“那芽儿现在人呢?”
“她现在正跟你的手下在附近的一处树林里等我!”
“好,你现在马上带我去?”裴颀二话不说的押着他走出白虎庄。
可是,他们并未在树林里找到任何人,只发现一些打斗过的痕迹。于是裴颀决定带少年到玄武园一验他话中的真假。
当他们到达玄武园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手下在处理一个尸体。
“就是他!”少年指着尸体说,“就是他跟我说的!”
‘罗昊?”裴颀有些惊讶,转头间其中一名手下,“是谁杀了他?”
“是四当家!”
闻言,裴颀的脸色更显沉重。
罗吴是玄武园的总管,为何仲凯会杀他?
“到底是怎么回事?”少年也是一脸困惑不解。
裴颀不语,只是专心地注视着尸体的脸部,不久,他像是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子把覆在尸体脸上的一块面皮撕下来。
“唉!”他突然重叹一声,“芽儿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为什么?”少年又问。
“你知道他是谁吗?”裴颀指着尸体问。
少年摇头,表示不知。
“他乃是鹰帮的副帮主,张海。芽儿若是被他抓走,依照鹰帮往常的作风,芽儿的生存机率是零。”裴颀语气万分的沉重。
难怪尉仲凯会直接对张海痛下毒手,想必他应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怎么会?不可能!”少年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不停的喃喃自语,“是我……是我害了她……要是当时我留在她身边的话……”
“结果是一样的!”裴颀安慰他。
要不是因为他够笨,被张海支开,光靠他那一身烂功夫,只怕这会儿已经没命在这边说话了。
“不……”少年嘶吼一声,连退数步,神情显得有些激动。“她一定还没死!我要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