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地,他脑里闪过一道念头,脚下油门一踩,便往她上回突然冒出来的那个路段疾驰而去。
希望她在那儿,不过她可别又像上回那样杵在路中央,对,就像前面那团黑影……黑影?﹗
倪子尧寒毛直立的急踩煞车……
「该死!」来不及了!
车子轮胎发出刺耳的嘎叽声,整部车直直朝那人影冲撞过去——
车子终于打住,他急急下车,只见地上躺着一名几乎和车子贴上的女子。
天啊!千万别是小薇。
他浑身抖颤地扶起软绵的身子,在车灯照清怀中人儿的剎那,倪子尧脑门一轰,全身血液骤地冻住。
「小薇,小薇——」他焦急拍唤,她却仍紧闭双眼。
「小薇,醒醒,听见没?」他搂紧她,心慌意乱。没看见伤口、没看见血迹,可小薇为何半点响应也没?
季书薇听见了。只不过她全身虚软,连眼皮都没力睁开,还在努力叫回被吓飞的三魂七魄。
弄不懂这老天爷在搞什幺?要安排「巧合」也不要用这种吓死人不偿命的方法吧!竟然让她两次都险些丧命在子尧车轮下?
「小薇,该死的!别不说话。」倪子尧不由更加搂紧她。
「放……放开我,我喘不过气。」他抱得好紧,就算她没事,也会教他抱得只剩半条命。
意识到自己的手劲,倪子尧稍微松手,混乱的脑子忽地一醒,他立即抱起她。
「子尧……」
「我送妳上医院。」
「子尧——」季书薇微拉扯他的衣襟,在星稀的夜空下望见他黑黝的深眸,「我只是吓到,不用上医坑。」
「只是吓到?」他难以相信的望进她晶莹的瞳眸。
「嗯。我没想到会有车子突然冲来,所以吓得浑身发软。」
「我不信,妳站着,」他将她缓放在地,「我再检查……小薇!」她身子直往下滑,他忙不迭的揽住她,「还说没事?连站都站不好,妳到底哪里受伤?」
她倚着他的胸膛摇头,「我真的没事,大概是真被吓坏,一时还使不上力而已。」她扯扯他的腰际道:「我们先回阿婆家再说好不好?」
倪子尧略作犹豫,随即抱她上车。
大半夜的,待在这路上也不是办法,就先回家,也好让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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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服的泡在阿婆家的浴缸内,季书薇忽地叹了好大一口气。
她刚刚被子尧骂得好惨。
其实她很无辜耶!她不是「该死的又」出现在马路中央啊!是她跑得很累,刚好停下来休息嘛,谁知会那幺凑巧,遇上子尧。
「如果不是遇上我,妳这条小命可能早就一命呜呼了!」
想起子尧的怒吼,季书薇不禁缩了下脖子。
也对啦,如果今晚遇上的不是子尧,她可能早就被撞得一命归西了,这点算他吼得有理好了。不过……
「妳就这样子出来?没乔装、没掩饰?该死的妳知不知道妳是个女的?夜晚一个人跑到僻静的路上,万一遇上坏人怎幺办?」
这点她就有点意见。不是她不乔装,而是时间紧迫,她连戴假发都来不及,更别提缠胸了。她解释了呀,可是……
子尧还是很生气。他今晚真的好凶。
她还被他逼着打电话回去报平安,要不是阿婆帮着她在电话里跟妈说,暂时让她住在这儿,而且还留了这里的电话给妈,她大概早就被抓回季家了……
唉!轻叹一声,季书薇用毛巾沾水擦往肩后,右后背一痛,她不觉低呼出声。
她微侧个身照往落地镜那头,惊讶的看见一片殷红。
是在马路上跌倒时弄的吗?她还是起来跟阿婆拿药膏擦擦的好。
穿戴完毕走进厅里,季书薇没看见阿婆,倒是讶异子尧仍坐在那儿。
「洗好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倪子尧站起身问。
季书薇心口微微一悸。他……等在那里,就是为了问她有没有受伤吗?
「阿婆呢?」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不好意思,只好微低小脑袋问。
「找婆做什幺?」倪子尧质疑的站到她跟前。
季书薇下意识的后退,「我想跟阿婆拿药膏。」
倪子尧心下微凛的托起她的下巴,「哪里受伤?」
「呃,背部,我跟阿婆……」
「婆有事到王婶那儿去了。」倪子尧提过置物柜上的医药箱,拉着她就往她的卧房走。
季书薇猛地一惊,他该不会是要……「那个……应该只是擦伤,我等阿婆回来再……」
「坐到床上去,把衣服脱下来。」倪子尧关上房门,挪过一张椅子,将药箱放在上头,拿出消毒用品。
季书薇惊愕的揪住领口呆在那儿。他……他……
「小薇!」见她没动静,倪子尧便伸手向前……
「呀!我……我自己来。」季书薇羞窘的退了一步,她要不答应,固执的他真会动手解她衣服的。「你……你转过身去。」
见他皱眉背过身,季书薇才羞窘的脱下衬衫,再把双手套回衣袖里。
「好了没?」没听见响应声,倪子尧径自转身,双眼瞬时瞇下……
「背后……是解开的,可以擦得到药。」季书薇按着胸口,红着脸急急说道。
「怕羞先前就不该杵在马路上。」他叨念着,坐上床缘,伸手拉过她。
「你——」她被揽得整个人贴进他怀里。
「别动,我要上药。」
他让她伏靠着他,轻轻拨开她背后反穿的衣服,在瞧见她雪白背上的那片红时,他胸口紧了下。
「该死!妳还说只是吓得腿软,没受伤?」他不由带气的数念,右后背瘀红一片,她之前都没感觉吗?
「我不知道有擦伤嘛!那时背部有一点痛,我以为只是……啊!」背部一阵刺疼,她忍不住低呼出声,不自觉的紧抱住他。
倪子尧教她的娇喊惹得心头一凝,连夹捏药水替她消毒的右手都停滞下来。
「消毒一下再上药比较好,忍着点。」他放柔声音哄着她,柔着手劲再为她的伤痕消毒。
「以后离马路远一点,听到没?」见她右背微微颤动,倪子尧不忍的环紧她,想起她稍早前差点就让他的车迎头撞上,他的背脊便泛起寒冽冷意。
季书薇在他怀里微噘了下小嘴,「就说人家不是故意的,你还要念人家。」
他换拿药膏替她涂抹。「不念,妳这傻瓜会清醒?」有人会连着两次站在路中央等人撞的吗?
「什幺……」她低哝的在他怀里摩蹭一下。很温暖的怀抱,有属于他的气息。
「虽然擦伤不严重,不过如果怕疼,妳今晚就趴着睡。」
该回声的她没有半点声响。
「小薇?」倪子尧低头一看,不禁顿住。
不会吧?睡着了?
倪子尧实在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前不久才怕羞又怕疼的她,现在竟然在他怀里睡得这幺安稳?
轻轻帮她扣好背后的扣子,倪子尧仍搂着怀中的柔软娇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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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黎明浮现,屋内透进薄粉似的亮光,是个让人有好心情的夏日清晨。
倪子尧走进小薇房里,他要带婆去爬山,想问还在睡大头觉的她跟不跟?
走近床边,他随即扬起唇角。瞧她,睡觉竟然抱着枕头?
不过她熟睡的脸庞好恬美,可以肯定的是,她不是个会认床的人。
坐下床缘,他不由得撩起她披散在床上的柔亮长发。他喜欢她的发丝在他指间洒下的滑凉触感,很舒服。
「喂,起床啰。」他轻拍她的脸,她懒懒地动一下身子,没有醒来。
他莞尔一笑,拉过手上发丝,搔向她小巧的鼻尖,「起床了!」
「哈啾!」她打个喷嚏,揉揉搔痒的鼻子,将脸埋入枕头,恍惚低哝:「你别吵,我还要再睡会儿。」
倪子尧唇边的弧度加大,扯开她抱着的枕头,索性将她拉抱起来,「今天是我固定带婆去爬山的日子,妳去不去?」
她犹带睡意地闭眼往宽阔的胸怀里偎去,带点晨醒时的鼻音说:「好,等一下。」
倪子尧好气又好笑,还没清醒的她,居然赖床赖到他身上了。
「背部的伤不痛了吧?睡觉时会难受吗?」他凑近她的秀发,嗅闻她发上的幽香。
「不会。阿婆有再帮我擦药,不要紧了。」她带着残存的睡意,慵懒的说。
「说得也是,若是还严重,妳会一直趴着睡才是。」他不由自主的往她颈项凑去,想汲闻更多好闻的味道。
季书薇歪着脖子缩躲颈间痒痒的感觉,「阿婆也要我暂时先趴着睡,可是我不习……」她说着抬起头,却在对上眼前的俊逸脸庞和深邃双眼时愣住……
季书薇圆圆大眼眨了眨,然后——
「哇﹗」她尖叫的抓过枕头遮住脸,「你怎幺会在这里?」
「老天﹗妳还真是睡迷糊了,都跟我说了那幺多话,还问我怎幺会在这里?」倪子尧摇摇头,扯下她仍抓覆在脸上的枕头,「干嘛?妳想闷死自己?」
「你没听说女人早上醒来时都丑丑的,我当然要遮……」
「不用遮。」他一手压下她又想拉过的枕头,一手挑起她滑细的下巴道:「妳的五官都还在,哪有丑丑的?」
季书薇心头小鹿猛地乱撞起来。
耶?不对不对,他只是说她「哪有丑丑的」,又没说她「美美的」,她的心脏乱跳个什幺劲儿?
「我怎幺觉得妳这两天好象常常脸红?」
季书薇的心忽地怦跳得更厉害,小脸又晕红一层。
她会脸红也不是她愿意的啊﹗她每次一见到他,就会想起他替她上药的那件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受伤,这两天他好似对她特别好,几乎没发什幺脾气……
「你……你有什幺事?」止不下胸中的怦乱,她干脆抢回他手里的枕头,一骨碌由床上跳到床下,忸怩的说。
「妳又脸红了,是因为那晚我帮妳上药的事吗?」
季书薇心脏猛力抽震了下,拿起枕头就往脸上遮。他怎幺这样?知道人家会脸红他还说?
「喂!」倪子尧啼笑皆非的上前扯开她掩面的枕头,「只是上个药,妳有必要别扭到现在吗?」
「你又说﹗」她不依的娇瞪他。
「好,不说不说,妳快点准备,我们要出发了。」他顺了顺她微乱却添带妩媚的秀发。
「出发?」她乌黑大眼染上一层迷惑。
倪子尧无奈的摇摇头,耐心的再说一次:「我要带婆去爬山,妳要一起去,还是要看家?」
「我要去。」
「那就快,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
「那你还不出去,我要换衣服!」她抱紧枕头,娇睇着仍站在她跟前的他。
倪子尧微微一怔。可不是,自己怎幺还站着不动?
略略皱眉,他挪动身子,不经意瞥见她光裸的小脚丫,他随口说道:「妳的脚指头很可爱。」小小圆圆的,还白里透红,煞是细致。
季书薇反射性的翘翘脚指,下一瞬间,她迅速蹲下去,慌张地用枕头盖住双脚。
倪子尧没料到她会有如此稚气可爱的反应,弯下身,他噙着掩不去的笑意捉弄:「不是丑丑的才遮?怎幺这下连美美的也遮?」
「你……」她红着脸瞅他,无措的喊:「你出去啦﹗」
倪子尧忍住笑,轻柔扶起她,「好啦,赶快准备,要不然我和婆可不等妳。」说完他轻快的离去,替她关上房门。
季书薇不再延宕地更衣准备,脸上始终热热的。
这个房间现在好歹也是她的「闺房」,他怎幺可以一大早就进来?
可是,好奇怪,对于他的「擅闯」,她为何一点也不讨厌?﹗
第六章
偷了个空,倪子尧在二楼和室绘画要制作纸雕图样的草图。
流泄的瀑布,参天的林木,飞翔的群鸟,加上波光粼邻的溪湖,还有位立在溪中拾起菱形小石子的女子。这幅图他画来得心顺手。
不知是不是因为图中那个开心的笑靥,整幅图看来有种难以形容的蓬勃生气,他很满意。
不过……他原来没打算将小薇画进画里的,怎幺她竟就从他笔下勾勒出来?
「这个半刻也不得闲的家伙,连在我的画里也要插一脚。」
倪子尧浅笑的踱到窗边,眺向婆的住处。没听见那随时都会响起的银铃笑声,他微微蹙起眉峰。
小薇不在?还是午睡到忘了起来?
此刻,季书薇正带着来找她的小叔,在田园里随意兜逛。
「这都是阿婆种的菜,很好吃哦!」季书薇雀跃的指着绿油油的菜圃说。
季崇礼笑着打趣:「妳该不会就为了这些好吃的菜,舍不得回家吧?」
季书薇笑呵呵地挽住小叔的手臂,「可能哦,阿婆的手艺很好。」
「就算阿婆的手艺再好,妳总也不能老在这儿叨扰人家,妳爸对于妳又偷跑离家一事,可还气着呢!」季崇礼把话引入正题。
季书薇笑脸顿凝,「现在连妈都附和老爸要把我嫁掉的主意,我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哪有那幺严重,再说妳到最后是要嫁掉没错。」
「那不一样!自己心甘情愿的找对象,跟被逼着相亲,差很多耶!」
「也许妳的真命天子,就是妳爸有意介绍的那位总经理也说不定。」季崇礼试着安抚小妮子,虽然他并不相信事情会有那幺戏剧性。
真命天子?她自己找到的岂不更真命?﹗
「世上优秀的总经理多的是,难不成要我每个都嫁?」季书薇嘟嘴低哝,脚将脚下泥块踏得粉碎。
季崇礼哭笑不得的看着小妮子找泥巴出气。
「就算这样,妳还是得有心理准备,妳是非得依妳父亲的意,和对方见个面的不可。」见她小嘴又翘高一吋,季崇礼忙又哄道:「别不高兴,人家对方说不定也反对这件事,妳有什幺好烦恼的?」
季书薇听得心中一喜,忙停下即将蹂躏另小块泥土的动作,「也对,说不定这整件事,就只是老爸和对方那个老爹在一头热而已。」
「没礼貌,人家是堂堂大集团总裁,什幺对方那个老爹?」季崇礼老实不客气的敲了丫头脑门一记。
「我已经很有礼貌了,有人可能会说『对方那个老头』哩。」她说着忽地咯咯娇笑起来。子尧可能就会这样说。
「胡扯,谁会那样说。」季崇礼白了乱笑一通的丫头一眼。这丫头还是一点没变,丁点小事就可以自得其乐的笑上老半天。
季书薇贼贼地栽赃;「小叔。」
「小薇!」
「好嘛、好嘛,不是小叔,是别人。」
季书薇撒娇的摇着她小叔手臂,全然没发现田园小路那头,倪子尧正站定在那儿,满脸不悦的朝她这边遥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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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