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薇被吼得耳中嗡嗡作响,想也不想的说:「你睡得也不差,中气十足。」
倪子尧气的捏起她的下巴,「就算中气十足,也是被妳气出来的!」
这家伙!他从昨晚开始就一肚子闷气,她竟还敢说他睡得不差?
「什幺?」她弄不明白的挪开他。这个人有下床气,为什幺不睡晚些?
倪子尧一个跨步,伸手按上墙壁,阻去她的路。
「妳到底是谁?为什幺离家?」
季书薇猛然怔住,他怎会突然这幺问她?
「你今天怎幺了……」
「该死!」他粗鲁的抓下她的假发,她一头如瀑布般的黑亮长发,瞬间顺肩滑下。
季书薇骇然变色,「你……」
「为什幺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她惊慌得退后一层阶梯,他不罢休的逼近。
「我……」糟糕,她怎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胸口好闷。
见她又抚胸喘气,倪子尧一把抓过她,不由分说就伸手滑进她衣内……
「你干什幺?」季书薇慌张的推他,小手却被他制住。
倪子尧触摸到她白布条的打结处,利落的拉开它。「妳再这幺缠绑下去,会把自己勒昏!」
「你……你怎幺会发现?」季书薇惊骇的愣望他。
「该死的!妳是女的,却乔装成男的,妳什幺意思?存心耍人吗?」
「我没有,那是情非得已。」她旋身下楼,避开他呼在她脸上的灼热呼息。
「情非得已?」倪子尧不悦的欺近她,将她逼贴向墙壁,「连疼妳的婆都骗,叫作『情非得已』?」
「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是怕被家人认出,我才不会女扮男装,这扮起来很累人耶﹗」她扬扬手中的白布,忽地羞赧的摀住解去束缚的胸口,「你……怎幺识破的啊?」
「妳究竟为什幺离家?」他不答反问。
她低头咬唇,沉吟片刻,低道:「是我爸硬要帮我作主婚事,我不想依他,所以就逃了出来。」
「逃婚?妳倒很有勇气嘛!不过干嘛逃?跟妳爸说清楚不就好了?」
「要是说得通,我会逃?」
「那妳也没必要乔装成男的﹗」谁帮她出的馊主意?
季书薇一把撩起她的长发,「我舍不得剪,可老爸派出来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不乔装,我怎幺逃得掉?」
倪子尧卷起一绺她的青丝在指间缠绕。可不是,这滑软柔亮的秀发,剪掉多可惜。
他的举动令她心跳加快,一时只能呆呆地问:「你做什幺?」
「只戴顶假发,扮成不象样的男人,居然就没被找到,算妳运气好。」倪子尧可恶的拉扯指间的发丝,一想到她的乔装,他就是有气。
季书薇被拉得只能低呼的往他靠近。
「什幺不象样?你放手啦!」她生气的板箸他仍缠着她长发的手。
「子尧,怎幺一大皁就欺负小维?」
余彩绸拿早点从敞开的大门进来,就见小维鼓着俏脸拉扳着子尧的手。
「我哪有……」倪子尧猛地一震,「婆,您知道这家伙是女的?﹗」
季书薇也是大眼圆睁,「阿婆您——」
「子尧带妳回来的那一晚,阿婆就这幺想了。」余彩绸含笑说道。
倪子尧既惊且气,「婆,可您怎幺没告诉我『他』是个女的?」
「婆想小维愿意说时自然会说,而且婆以为你大概也心里有数才是。」
「可恶﹗」倪子尧郁闷的睐向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他心里有数个鬼!
「你别瞪我,我又没告诉阿婆。」人家她以为瞒得天衣无缝耶!怎幺会……
「阿婆,我的破绽在哪儿?」
余彩绸笑瞇一双老眼,「妳问子尧。」
「不知道!」倪子尧粗声的朝瞟向他的水灵大眼吼,拿过婆手中的早点,闷声走进餐厅。
就是!这家伙明明破绽百出——
那老是「走样」的笑声、扑鼻的馨香、不像男人的反应……他竟然没察觉她是个女的,还老被惹得心神混乱、烦闷不已?
季书薇只能苦笑,她都已经说过她不是故意隐瞒身分,他还这幺生气。
「阿婆,我不是有意瞒您,事实上我是叫小薇,只不过是蔷薇的『薇』。」
余彩绸不在意的拍拍她的手,指着她手里的白布条,贴心的问:「妳有没有买贴身衣物?」
季书薇揪向衣襟,尴尬摇头,「我没想到会被识破身分。」
还好此时她穿的是黑色衣服,要不,怎幺见人?
「没关系,秋云……哦,就是阿婆的女儿,我拿件她的内衣妳将就着穿,等会儿秋云要带我出去,阿婆再帮妳买几件回来。」
季书薇急急摇手,「不用了,阿婆,晚点我自己去买,我先用这个缠……」
「谁准妳再用这个缠胸的?」倪子尧一把抓过她手里的白布,「妳真想被勒昏不成?」虽然心里有气,不想理她,但他可不想等会儿还得送昏倒的她就医。
季书薇小脸热呼呼地望着突然又冒出来的他,「我……」
「小薇,子尧是为妳好,那样绑着胸的确不健康,妳等会儿,阿婆去去就来。」
季书薇无话可说的看着阿婆离去,可才一转过头,她脸上又是一热。
居然在他面前谈缠胸的问题,好丢脸!
「真是,妳这模样不是很好吗?」
娇柔腆赧的神韵、水亮澄澈的双眸,那细致秀丽得只属于女人的脸蛋,她却硬要扮成男人,她小脑袋里到底在想什幺?
「嗯?」她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
「吃早点。」倪子尧低道,胸中的气突然消散了些。
「好。」季书薇双眼发亮,嘴角一扬就往厨房走,她肚子早就饿了说。
这家伙……还是一样,只要有得吃,她就什幺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倪子尧看着在餐桌旁吃得满足的小女人,忍不住摇头,没发觉自己心里的闷气,己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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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过阿婆拿来的内衣,季书薇觉得自在多了。她正走下楼,刚好收见倪子尧从卧房出来,他换上衬衫、牛仔裤,一副要外出的样子。
她想喊他,却迟疑起来。之前他发现她隐瞒女儿身的事,才发过好大的脾气,不知道他会不会又……
「啊——」
「老天!」倪子尧一个箭步,接住又从楼梯上扑跌下来的她,余悸犹存的说:「妳到底在干什幺?没摔个满头包妳不死心是吗?」
季书薇尴尬的挪开他,「我只是在想……要不要问你……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山里取景,拍些照片。」倪子尧微怏的答,有人会像她这样,想个问题想到差点滚下楼吗?
季书薇喜孜孜地拉住他的袖子,「我也要去。」
倪子尧微愣的望着她如花的笑靥,「妳也要去?」
「嗯。我喜欢大自然,你要去摄影,那里的风景一定很美,我想去。」她期待的又拉拉他的衣袖,「可以吗?我不会吵你,会乖乖地在旁边看。」
倪子尧有些犹豫。他不是要去玩,他在山里一待,通常就是一天,再说他也怀疑好动的她,明不明白「乖乖」的意思?可是这双渴切望着他的秋水瞳眸……
不忍拒绝的下一秒,他已脱口说道:「随妳,不过我可告诉妳,我会存山里待很久。」
季书薇开心的笑笑,「无所谓,但是你要带吃的上山,我肚子会饿。」
倪子尧不敢恭维的摇头,「妳八成是馋鬼投胎的,就只记得吃。」
「谁说!」她不服的对着他雏鼻子抗议,「你等我一下……」
「干什幺?」他捞回想往楼上跑的她。
「我的假发在楼上……」
「不需要。」他拉着她往屋外走。
山里又没人,乔装什幺?再说他才不要载个「不象样」的「男人」上山!
「喂,你的车在那里。」季书薇指指空地上的轿车。
「去山区不开那辆。」他上前打开车库。
季书薇小嘴顿时张成O字型。好帅气的吉普车,有这车,上山下海也不成问题。
倪子尧好笑的看她不等他开口,便雀跃的跳上驾驶座旁的位子。
「妳不怕我把妳载去卖掉?」他戏谑,踩足油门往目的地出发。
「阿婆会扒了你的皮。」季书薇有恃无恐的说。
「妳放心,我会给婆两成的赃款。」
季书薇愉悦的笑开,「你好诈,只给阿婆两成,我回去要跟阿婆说。」
听见她银铃似的笑声转过头,倪子尧不由得一愣。
随风飞扬的长发、笑意含挂的娇俏脸蛋,这家伙宛如耀眼的一幅画。
「呀啊——车子,小心!」她指着前头就快擦撞上的车子惊嚷。
倪子尧眼捷手快的弯转方向盘避过,暗咒了声:「该死﹗」
季书薇低呼口气,轻拉他的袖子道:「我来开好了,你的技术实在有待商榷。」
他挥开她的手,「还说,也不想想是谁害我闪神的!」
奇怪?他怎幺一跟这家伙在一起,就会出状况?﹗
季书薇疑惑的瞅看他。他是在说她吗?可她什幺也没做啊﹗
「等一下,停车。」
她蓦地急喊,他紧急煞车停在转往山道的岔口。
「妳又干什幺!」倪子尧挑眉低吼。
「等会儿还遇得上商店吗?」她无辜的指着路旁一家便利商店。
倪子尧气馁的吁气,掏出皮包给她,「想买什幺,赶快去买。」
「我有钱。」季书薇笑着下车,走两步,她忽又回头,怕怕地说:「你不能偷跑哦!」
「妳再啰嗦,我就放妳鸽子。」真是败给她!他怎会答应让这麻烦的家伙跟来?
季书薇二话不说就跑进店里,她可不想真被他丢在这里。
好一会儿,见她终于拎着东西出来,倪子尧不由得又是低叹。
「妳以为要去野餐?」
「我觉得我们像要去远足。」季书薇说着,自顾自的笑起来。
这个小女人,怎幺这幺爱笑?
发觉车子没动,季书薇疑惑地望向他,却讶异他炯黑俊眸直看着她。「嗯?」
「笑完啦?」瞧她小脑袋一点,他重新驱车上路。
「你开车跟我笑有什幺关系?」她不解的盯着他完美的侧脸。
「这条路上几乎不会有车,不过岩壁很多。」
开什幺玩笑,他因为她的笑靥而赔上小命,最聪明的办法就是欣赏完她的笑靥,再开车。
季书薇脑袋瓜里全是问号。她问啥他在答啥?
嗯……这里的树木和岩壁是很多啦,可是,那关她什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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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吗?」话才问完,季书薇又脚下一绊,差点跌倒。
倪子尧忙拉住身后的她,「妳的平衡感怎幺那幺差!都绊倒几次啦?」
季青薇索性拉着他的衣襬前进,「是这小山路难走嘛!又是草,又是石子的。」
他停好吉普车时,她以为目的地到了,谁知还得再走一段蜿蜒的山路。
倪子尧好气又好笑的回头,睨看她酡红的小脸蛋,「废话,要不妳还奢望山路像高速公路一样平坦?」
「是、是,那到底还要走几步?」
走几步?他筦尔的将她拉扶上一块高起的大石头,拂上她额际的汗珠。「这不就到了?喏,听见水声没?」
季书薇侧耳倾听,的确听见潺潺水声,凉凉山风中还夹带着清爽水气。
倪子尧轻转她的头,让她向左看,「在那儿。」
「哇!好漂亮。」
不是很宽的瀑布,水流量却很充沛的由山头倾泄而下,溪里清澈见底,水草和小鱼入目可见。四周林木苍苍郁郁,鸟鸣啁啾,还可见野花婀娜绽放在石土间。这个天然的景致,她好喜欢。
「喂﹗小心。」见她放下提袋就朝其它石块跳去,他急急提醒。
她不是很累吗?怎幺才没一会儿工夫竟又活蹦乱跳起来了?
「我知道。」才应声,她脚下打滑,便直直向前摔去,幸好他拉住了她。
「妳想下去洗澡?」他不客气的轻敲她脑袋。
她抚着后脑勺咯咯娇笑,「你没说这里可以玩水,要不然我就多带件衣服来。」
「天啊!妳还当真?」他不放心的跟她跨向另一颗大石子。
她蹲下去嗅闻一株白色的花朵,「你的兴趣是摄影?」
「不完全是。我摄影后,还要将中意的取材手绘成画,然后作成可以纸雕的样品,再慢慢雕刻,将成品框裱起来。」
「你自己取材纸雕的图样?」她眨着盛满佩服和不可置信的眼眸看向他。
「市面上卖的画样我不喜欢,干脆自己动手。」
「你拿成品来卖?」
「没有。纯粹是闲暇的兴趣,只不过偶尔朋友会要就是了。」
季书薇眼睛倏地发亮,「那可不可以送我一张?」
「我们没那幺熟吧?」他瞇眼揶揄。
她嘟了下小嘴,「小气!人家又不是要你送成品,你送我图样,我自己会刻,不过是要收揽这里全部美景的图样哦!」她小手从瀑布那儿开始,划了好大一个圈。
倪子尧看着她贪心圈划的「版图」,心底满是震惊。
收揽这里的全部美景?这是他早就有的打算,只不过因为工程浩大,他一直没着手进行,想不到她居然和他有同样的想法?﹗
「妳这个过动儿,静不静得下来专心雕刻,都还是个问题,竟敢贪心的要那幺繁琐的画?」
「什幺过动儿,你……」她生气的转身,哪知又差点跌倒,只能急忙抱住他的腰。
「就像妳现在这样。」他好笑的推起她的秀额,望着她气鼓的腮帮子道:「站都站不好,妳坐得住?」
「是啦是啦,我是那个脱兔,你是那个处子嘛,只有你坐得住、刻得成。你赶快去取你的景,我不吵你可以吧?哼!小气鬼!」季书薇又娇骂他一句,才去欣赏她的风景。
竟然把「动如脱兔、静如处子」拆开来乱用,还敢哼骂他?
「子尧,这个是什幺?」
倪子尧半跨出的步伐陡地顿住。前半秒还气绷小脸的她,现在竟笑得这样灿烂?
「这个这个,你看。」她兴奋的拉住走近的他。
倪子尧将她的长发撩到颈后,顺着她的小手,看见石缝旁一颗半绿半银色、拇指大的果实。
「婆看过我照的照片,她说这看来像是珍贵的药品,不过她不确定,还说别随便碰,万一是有毒果子就麻烦了。」
「是哦?我还在想这果子吃起来,一定是难得的人间美味,而且说不定还能延年益寿呢!」季书薇直勾勾地盯着那颗罕见的漂亮果实。
「喂!」倪子尧忙扳过她的小脸,真怕嘴馋的她把果子塞进嘴里。「延年益寿?妳武侠小说看多啦?我说这里还有千年人参哩!」
「也许还有千年灵芝。」她两眼晶亮的说。
「是啊,还有千年蟾蜍。」
季书薇开心的直点头。「阁下看的武侠小说也不少。」
「整整一牛车呢!」倪子尧跟她胡扯,在她幽扬的笑声里感染一身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