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吃?很香喔!薯条就是要趁热吃才好吃。”
“不用了,谢谢。”她冷冷地道谢,将视线保持着直视前方的角度,尽量不让注意力受到方浩然的影响。
“不要?哦!对了,一定是我忘了沾蕃茄酱所以你才不吃,早说嘛!”
他挤了一大坨鲜红的蕃茄酱在细长的薯条上,再度递到她面前。
“快、快、快!把嘴巴张大,蕃茄酱要滴……下来了。”
鹅黄色的香奈儿套装上即刻沾染了几滴突兀的红色酱料,而黎蜜柔的脸色也因此而蒙上一层霜。她不悦地瞥了方浩然一眼后,才把车子停到路边抽出湿纸巾,力图拭去蕃茄酱。
不能生气、不能动怒,否则就着了方浩然的道,他是故意刺激招惹她的。黎蜜柔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真是可惜了这件套装,看样子是洗不干净了,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可是谁教你嘴巴不快点张大呢?不要害怕让我看见你的嘴巴有多大,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过的呢?瞧!为了顾及淑女形象,白白报销了一套名贵衣服,多划不来啊!”方浩然不怕死地说着幸灾乐祸的话,从他脸上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抱歉的感觉。
黎蜜柔本来是竭力提醒着自己不可动怒,但在听到方浩然的那番话后,掌控理智的那条神经正逐渐分岔断裂中。
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忿斥:“你别太过分,这样不断地挑战我的耐性很好玩吗?”握在手中的湿纸巾都被她揉成一团碎纸屑了。
“是不怎么好玩,但却是让你开口跟我说话的好方法。”自从那一夜后,黎蜜柔虽然因愧疚而送他上下班,但却流于公式化,对他冷淡且回避。
他当然知道这是因为那天他一针见血指出的事实太让她震惊所致,她需要时间思考、理清、分析她懵懂的情愫。
他是很愿意给她时间等她自己想通啦!可是,却受不了她对他视而不见、听若未闻的态度,那可是会让人抓狂的;再说,她的个性好胜他是知道的,再加上幼时父亲所带给她的阴影与伤害,多多少少会让她对男性产生不信任,对爱情这东西没把握,不相信有永志不渝的情爱,如果任由这样爱钻牛角尖的她自由摸索,那他恐怕还有得等罗!
没办法!看来还是要他亲自出马来引导她。第一步嘛……就是要让她对他有反应而非冷冰冰的,最好的方法当然又是使用他最拿手的绝招——激她。
果不其然,有反应了,而且还是火辣辣的反应,嗯!牺牲一件套装是值得的。
“真是幼稚,就为了这样所以你处处找我麻烦?我哪时不跟你说话了?”她面红耳赤地反驳他。
方浩然双眼熠光闪闪。“我指的是你不肯跟我谈那天晚上的事,如何?你考虑得怎样?”
“什么怎样?”她眼神闪烁游移地避开他的注目。
“还装傻?当然是指我们俩交往的事,你应该有答案了吧?”
“我……你……你是在开玩笑的吧?以你的条件随便一招手还怕没有女伴吗?你忘了你曾说过我很不可爱,既然如此又何必来招惹我呢?这该不会是你的另一个游戏吧?”
“诚如你所言,我随便一招手便有女孩等着献身,但是她们都太可爱了,我不要,我只要不够可爱的你,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游戏。”坦然真诚的告白说出口的同时,方浩然自己竟有种如遭电极般的错愕。这不是他泡女孩子时常用的花言巧语,而是不由自主有感而发的告白。
他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而且说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没有经过修饰、没有刻意矫情,仿佛是他打从心底发出的声音。
最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在发抖?身体犹如有了他自己的意识,不听从大脑的控制指挥,兀自颤抖个不停,他可从没这么蹩脚过,他方大少爷何曾在告白时紧张、局促、无措过呢?
答案是——没有。
那么这样异常的反应所为何来?他细细推敲、抽丝剥茧,各方面的线索汇集成一个答案,那竟是他害怕被她拒绝,害怕她断然回绝掉他的真心,将之隔绝于心扉之外。怎么办?这恐惧来得如此强烈、如此莫名其妙,他突然对自己变得没什么把握。
方浩然自嘲地轻牵嘴角苦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曾对爱情认真,向来游戏情场的他,第一次动了真心真情的对象竟是独立自主的女强人黎蜜柔?而不是温柔善解人意、我见犹怜的娇弱小女人?
但令人不解的是,他的大男人保护欲并没有因此锐减反而还与日遽增,他就是不能抑制地想保护她、想将她纳入羽翼之下。恋爱中的男人会产生一种几近于傻瓜的直觉,这种直觉告诉他,黎蜜柔并不坚强、并不独立、并不勇敢,她脆弱无助得像个婴儿,一个亟待须倾注一生呵护的初生婴儿。
黎蜜柔被方浩然露骨的告白震慑得心神不宁。
不会吧!他说他只要她?
要她什么?她当然知道自己是美丽的,但那种冷冷淡淡智慧型的美是不符合他标准的;她既不是清纯娇甜的清秀佳人,也不是娴淑温婉的小女人,更不是艳光四射的妖娇女。
这样的她,哪里吸引了他呢?
她眨巴着疑惑不安的大眼望进他清澈的眼瞳中,却读不到她想知道的讯息,她只发现他好像很痛苦、又很紧张,她感觉得到搭在她肩上的大掌正轻微颤动,也看见他的额角沁着汗珠。
这样眼波交流的状况维持了片刻,车内只有彼此的喘息声和着汽车的引擎声,沉默且暧昧的氛围凝聚成低气压,压得黎蜜柔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恍然间,她好像看见低气压中夹杂着银光闪电,闪电的能源似乎是从方浩然身上发出的,正当她目眩于此景之际,方浩然火热得足以烫人的唇已贴近她的,她惊觉自己就快要被这道由方浩然的情欲所释放出的闪电击中之时,猛然紧闭朱唇,毅然决然偏过头。
方浩然没有及时阻止她的回避,他的唇落在她耳畔,愕然僵住。
“坐好,我要开车,我们已经迟到了。”她说着冷淡无波的话,目视路况、挺直背脊、踩下油门,不曾再正视过方浩然青白交接的森寒脸庞。
仅剩五、六分钟的车程,突然漫长得好似永远也到不了的样子,车内的低气压愈凝愈低,仿佛随时会下起倾盆大雨。
一场融合了挫折、失望、落寞、害怕、不安与抗拒的倾盆大雨,下在方浩然和黎蜜柔的心湖里。第二卷
气势狂悍卓绝不凡
霸道强掠你的情与爱
第六章
方浩然和黎蜜柔走进公司大厅时已经是九点三十分,他们两人整整迟到了半个小时之久。
在经过大楼管理员前面时,憨直的管理员没有察觉异样,兴匆匆地向他们打招呼:“方特助,黎总经理,早安啊!你们俩今天比较晚喔!”继上次夜里看见方特助抱着黎总经理离去后,今天是第四次看见他们俩同进同出。
黎蜜柔不想说话,礼貌性的朝他点头微笑,便加快脚步走向电梯。
而尽管情绪低落至极,方浩然仍强迫自己笑脸迎人地回应对方。
“是啊!不小心睡过头了。”他为迟到胡乱找了个借口。
“没关系!没关系!”笑眯眯的管理员急忙左右挥着双手。“很正常的,小俩口甜甜蜜蜜地难免会忘了时间,玩得太累了,当然会爬不起床。”他自作聪明地把相偕进出的两人联想成同居关系。
呃?小俩口?方浩然哭笑不得地陪着笑脸,他该不该让误解他们关系的管理员知道,他方才在车上示爱时碰了一鼻子灰,差点沮丧得咬舌自尽。在发生这事后,对于管理员的误解,他实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正在等电梯的黎蜜柔听到管理员的话后,猛烈旋过身子,踩着响亮的脚步声,笔直地朝他们走来。
她在管理员面前停了下来,责备的眼光却是瞟向方浩然身上。要不是她胃痛那天方浩然强行抱着她离开,要不是方浩然硬是要她接送上下班,她也不会让人误会成他金屋藏娇的情妇,都是他,这个自大狂妄得无可救药的男人。
“伯伯,我和方特助两人称不上是‘小俩口’,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当然更不会如你所形容得那样甜甜蜜蜜。”她向管理员解释着,极欲撇清与方浩然之间的暧昧关系。
在她说这话的同时,方浩然出乎她意料之外地安静,他没有反驳她的解释,只是缄默不语地凝望她说话时的侧脸。
这样既沉静且灼热的注视让黎蜜柔心跳无故加速,她不敢迎向他,仅用眼角余光偷偷瞥着,但她万万也想不到,这一瞥竟瞧见了深锁不展的眉宇,与一对看似受伤的忧郁黑瞳。
她原本狂跳的心脏在一瞬间丧失了跳动的功能。都是那对受伤的眼神害的,它的主人害得她遭人误解,如今它又害得她心头纠结绞痛。
这是怎么一回事?好陌生、好苦、好涩的感觉,全在那双仿若心碎的眼神注目下产生,弄得她这原该是理直气壮的人反倒局促不安起来。
这时电梯的门打了开来,黎蜜柔眼睑低垂,小碎步跑进电梯里,迫不及待按下关门的按键,将方浩然隔绝于电梯之外。
其实以方浩然的步伐可以轻而易举地追上去阻止她的逃离,但是他没那么做,他只是站在原地,双手插在裤袋里,不动如山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方……方特助。”管理员呐呐地唤着他。“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再笨也看得出这两人不对劲。
方浩然朝他抿唇浅笑。“没事的,只不过吵吵嘴罢了。”
“这样啊!”管理员露出释怀的笑。“我了解,女人嘛!总爱闹小脾气,多哄哄她很快就会气消的。”
是这样的吗?方浩然在心底打了个好大的问号,对付别的女人或许哄骗行得通,但是对象换成黎蜜柔,那可就不一定罗!她是与众不同的,不能用对待一般女孩子的模式来对待她。
方浩然无奈地摇着头思忖,她很棘手、很麻烦、很有挑战性,而这些特质不正是她之所以吸引他的地方吗?
***
王氏企业今天早晨的例行性晨会开得特别久,此乃全拜公司内的两个龙头老大——方浩然、黎蜜柔迟到所致。
好不容易气氛肃杀的晨会终于结束,所有与会的主管全都作鸟兽散,因为大家都清楚看见向来多言的方特助在整个会议于异乎平常地沉默,他阴鸷的眼光不时地跟随着黎总经理打转,仿佛在他的世界里旁若无人,只容得下黎总经理的倩影存在。
到最后,偌大的会议厅内只剩下方浩然与黎蜜柔瞠目对峙着。
“你是什么意思?从头至尾一句话也不吭,让我一个人独撑大局,而你却像个白痴似地直盯着我瞧,你到底在要什么花招?”他的目光瞧得她浑身不自在,害得她在整个会议中如坐针毡般难耐,就连报告时也频频出错,失去了平常精干的水准。
“蜜柔。”他叹了口气,打破沉默开口唤她。“我是什么意思你应该清楚,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答案。”
“我不会给的,如果你要硬逼我给,得到的答案恐怕会令你失望。”她双手环胸、仰高下巴,摆出一副防卫性的姿态。
“失望?”他嗤地一笑。“早上已经失望过二次了,不在乎再多一次。”
黎蜜柔当然清楚他所指的是车上索吻被拒,以及她在管理员面前撇清关系的事。她尽量不去看他深邃得足以教人迷失其中的俊魅眼瞳,故作镇定地收拾桌面上的资料,亟欲离开,明显地抗拒再谈此话题。
“鸵鸟小姐又要逃了。”他斜睨着经过他身边的黎蜜柔,淡淡地吐出一句话。
“你……”她怫然作色转头怒瞪他。“我不是鸵鸟!”她几乎是嘶吼出声的。
“可是你一直在逃。”
“我没有!”
“你有!”方浩然如迅豹般倏地擒住她双臂,将她抵困在墙壁与他的健臂之间。
他以拇指摩挲着她水嫩透明的脸蛋,温热的鼻息逼近她。
“你逃避我的眼光,逃避我的吻,逃避给我答案,这还不够鸵鸟吗?”他指证历历的点出事实。
“我不能给你答案,我给不起,你也要不起。”
黎蜜柔将档案夹抱于胸前,防卫性地挡在两具火热燃烧的躯体中间。这样做当然是无济于事,可怜的档案夹被方浩然粗暴地抽走,散落一地,他厚实的大掌进而取代了档案夹原先的位置,隔着衣衫覆盖住她丰挺的酥胸。
“为什么?”他低哑着嗓音,修长的食指勾起她的下巴,喃喃问道。
黎蜜柔困窘地扭动着身躯,企图摆脱他挑逗的举动。
“因为……”她的话到了嘴边却猝然噤口,她是被脑海里纷杳乍来的念头给愣住了。
“因为什么呢?”他箝住她左右摇摆的脸蛋,逼她正视他。
他其实知道黎蜜柔逃避接受爱情的原因是来自于家庭因素,她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无情的父亲抛弃后得了失心疯,亲眼目睹女人输了爱情后的悲哀,也难怪她会抗拒他、抗拒爱情。但他知道是一回事,由黎蜜柔亲口说出又是另外一回事,他要逼她亲口说出她的恐惧,因为只有敢面对恐惧的人,才有战胜恐惧的希望。
因为我不要只拥有你短暂的温柔、短暂的爱情,要不就是绝对的占有,要不就让一切归零。
这就是方才让她猛然噤口结舌的念头,她讶异于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出现,他要她,她知道,但是她自己也要他吗?她不确定,也不敢去确定,就算确定了那又如何呢?
爱上他、接受他,然后把自己弄得像母亲一样?
不要!她在心底对自己呐喊,她绝不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处境中,这么多年来,她努力培养出独立强悍的性格,用心充实知识、累积财富与经验,跌倒了自己爬起来,受伤了自己舔血,这一路走来的辛苦只有自己明白,而她之所以会那么鞭策自己,为的就是不要和母亲一样成为情感的俘虏,沦陷在痛苦的深淖里。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与你无关,现在请你放开我。”她将紊乱的情绪赶走,改换上冰如寒霜的坚定神情,铿锵有力地下达命令。
如她所愿,方浩然放开了她,但在放开她之前,他深深地印上了吻,封住娇嫩柔软的唇瓣,良久之后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我会让你说的,你早晚都得打开心锁面对此问题,而开启你心锁的人——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