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别哭,别哭,你还有蜜柔啊!”黎蜜柔小小的手轻拍着母亲的背,心疼不已地安慰着泣不成声的母亲。
她的母亲,蓝玉凌,一个年方三十出头的少妇,原是个有着优雅气质与成熟女人风韵的美妇,现下却因涕泗纵横的狼狈哭相而弄得自己神形颓然,看来似乎老了十几岁。
“我不甘心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蓝玉凌任由汹涌的泪水流出而没有伸手擦去,嘴里除了不断发出呜咽的啜泣声之外,还喃喃地念着心有不甘的话。
话中的“他”指的正是蓝玉凌的前夫,也就是黎蜜柔的亲生父亲,黎尚仁。
黎尚仁与蓝玉凌年轻时曾经历过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进而携手共进礼堂,然而曾在上帝面前许下坚贞不移的誓言、立誓将永世相扶持的爱侣,却在今天早晨正式于律师事务所签字离婚。这段婚姻维持的时间不多不少,刚好七年,正好符合了男人“七年之痒”发作的时效。
没错,她的父亲黎尚仁就是因为另结新欢所以选择抛妻弃女,与中途杀出的第三者另筑爱巢。
这对她那向来柔弱的母亲无疑是一项重大的伤害,蓝玉凌向来都是安于现状的,她相信爱情不死、相信丈夫的忠贞、相信家庭的和乐与温柔的小女人足以挽留住丈夫的心,所以一直以来她都扮演着小家碧玉、温吞无主见的小妻子,一个以夫为天、以家为地的家庭主妇,浑然不知在她的一小方天地外正在上演着背叛的剧码。
电视上不都是这样演的吗?丈夫有了外遇,最后知道的永远都是老婆与小孩,而且当他们知道时往往都已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黎蜜柔和她的母亲蓝玉凌正是这种三流脚本里的悲情主角,只不过她们似乎比电视剧上更悲了点。
黎尚仁不但无情地与蓝玉凌斩断夫妻之情,就连唯一的女儿黎蜜柔也不打算认,因为他即将再婚的对象已为他育有一名三岁男婴。这说明了黎尚仁的外遇并非最近之事,而她们竟傻到在上个月才知道第三者母子的存在。
被傻不隆咚的蒙在鼓里还不算是最惨的,最凄惨的莫过于黎尚仁的翻脸无情,他在事迹败露之后不但立即办了离婚手续,且打算在一个月后立即再婚,以便冠冕堂皇的让第三者入主黎家;而她和母亲势必得搬出这儿,落得流落街头的命运。这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及年仅七岁的小女孩来说会是如何难熬的日子啊!
再加上蓝玉凌的低学历及自从结婚后就不曾外出工作谋生,现下她们除了要面对旁人同情怜悯的眼光外,最该担心烦忧的便是经济问题。
果不其然,蓝玉凌自从离婚一个多月来找过无数次工作,却没有一次能顺利胜任,原因不外乎是她软弱吃不得苦的个性所害,致使她每一次的工作最多都维持不过三天就被辞退,眼看着下个月的房租没个着落,年幼不懂事的黎蜜柔不禁也跟着锁紧了眉头。
在这种环境下,黎蜜柔不禁产生了偏激的想法:可恨的父亲!无情的父亲!男人怎能翻脸无情得如此狠心,完全罔顾她们母女俩的生计。他曾是那么慈蔼和祥的将她呵疼入怀的好爸爸啊!为何一旦与母亲断了爱情之后,连同该给她的亲情也一并断了呢?
这就是大人世界里至死不渝的情爱吗?为何她感觉不到其中的甜美?充斥在她世界中的就只有母亲的泪水。像是永远都流不完的泪水模糊了母亲的视线也模糊了母亲的心智,母亲几乎整日沉浸在自我的悲哀中怨天尤人,忘了将多余的心思放在她身上。她忘了女儿也跟她一样无依无靠,她虽然失去了丈夫、婚姻,但最起码还有女儿啊!但可怜的黎蜜柔,失去的除了父亲的关爱、家庭的温暖之外,还得照顾一个心魂俱创的母亲。
无情严苛的环境逼得小小年纪的黎蜜柔走上街头卖玉兰花,她在车水马龙的台北街头提着篮子,躲在马路中央的分隔岛上,等待短暂的红灯时刻来临,然后冒着可能葬生车轮下的危险来回穿梭在车阵中。
这样的生活维持了二个月,直到某天她遇见王拓后才有了改变。
“伯伯,买玉兰花好吗?”黎蜜柔顶着恶狠狠的大太阳,在红灯时敲着王拓的宾士车玻璃。
王拓疑惑地按下车窗开关,蹙眉地看着眼前瘦干巴的小女孩。她沁着汗珠的脸颊上贴着几撮发丝,晒得红通通的鼻头上有些许脱皮的痕迹,由此可见她外出卖玉兰花肯定不是一天、二天的事。这样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娃该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上着小学才对,怎么会在这如虎口的马路上卖玉兰花赚取微薄的收入呢?
“小妹妹,这时间不用上课吗?怎么在这儿买花呢?你家大人呢?”王拓不舍地问着,他向来是个恻隐之心丰沛的人。
“我……”黎蜜柔的眼底翻飞过一抹受伤的情绪。“我必须卖花才有钱吃饭。”细弱的嗓音有如蚊鸣。
“啊——”这么惨,王拓禁不住暗叫了声,他体内多管闲事的因子又在隐隐作祟了。
“你卖一串玉兰花能赚多少钱?”王拓关心之情溢于脸上。
“扣掉本钱赚五块钱。”黎蜜柔一板一眼地回着话,只求能给眼前的伯伯一个好印象,让他跟她买花。
“啊——五块钱?”又是一声惊叹,王拓的眉心拧出了一道沟痕。
太可怜了,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小妹妹,伯伯买下你篮子里所有的玉兰花,但是你要告诉伯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抛开学业在外卖花?伯伯没有恶意只是想帮助……”
叭——叭——绿灯亮起,后头的车主已不耐烦的猛压着喇叭。
“董事长,先让小妹妹上车再说吧!马路上谈话太危险了。”司机提醒王拓他们此时所处的地点。
“也好,小妹妹快点上车吧!在车上把你的事说给伯伯知道。”王拓笑容可掬地邀黎蜜柔上车,就怕吓着了她。黎蜜柔防卫性的抓紧了篮子,脸上是明显的防备神色。她不敢随便上陌生人的车,可是——对方说要买下她手中所有的花耶!
后头传来的喇叭声又快又急,让她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咬了咬下唇,她决定为钱铤而走险。她忐忑不安地踏上王拓的座车,也因此踏上了改变她未来命运的路途。
王拓在循循善诱套出黎蜜柔的话后得知她的处境,一时之间慈悲心大发,当下决定收黎蜜柔为干女儿,不但安置好蓝玉凌,还供黎蜜柔上学读书的所有开销,最后甚至还大手笔的送她到日本留学深造,为她创造了不一样的未来。
第一章
第一卷
不苟言笑冷若冰霜
却奇异撼动不定的心
01
王启文正埋首办公桌前,聚精会神地凝望着手上的报告,那是一份人事资料,资料上洋洋洒洒地记载着黎蜜柔的丰功伟绩——
黎蜜柔
芳龄二十六岁
未婚
日本东京大学企业管理系毕
中、英、日文说写流利
大学期间即在日本东峰企业担任业务开发部特助,毕业后直升该部门经理,曾数次拿下单月内业绩榜首——
在文字资料的旁边还附有一张半身照片,照片是黎蜜柔还是学生时代时所照的,细致的瓜子脸、桃腮杏脸上有着挺翘的鼻梁及不点而朱的小巧唇瓣,而她整个轮廓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该算是那对眼眸。
翦水双瞳里蕴藏着女孩子中少见的炯然光彩,那不像是一般不识愁滋味的女大学生该有的,那活灵大眼中传递出的不是柔媚秋波,而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喂!老兄,你也未免太认真了吧!明天就要出去度蜜月的人了,今天还待在公司里办公,真是可怜了如茵独守空闺,唉!”
说话的人是方浩然,王氏企业的总裁特助,同时也是王启文的私人特助兼好友,专门负责王氏企业大大小小的事,举凡在王氏企业内发生的事没有一项是他不知道的,或者该说是没有人敢不跟他报告;如果说王启文是王氏企业的龙头支柱,那他几乎就等于是王氏企业的灵魂。这两个生死至交好友,相辅相成的为王氏企业创下一片天。
“如茵不会等我太久的,因为我马上就要回家抱娇妻,而……”他扬了扬手中的资料,交到方浩然手中。“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方浩然疑惑地翻开手中的资料,映入眼帘的正是黎蜜柔的玉照。
“哇!你太过分了吧!才刚结婚不到两天就躲在公司里看美眉的照片,我非得要马上向如茵打报告,免得可怜的她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情。”方浩然嘻皮笑脸地捶打着王启文的肩。
“我根本就不是在做你所形容的那件事,你少在那边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再说,如茵也绝不会轻易相信你的话,她对我很有信心,不是你所能挑拨离间的。”一提到新婚的小妻子,王启文就笑得喜孜孜的像个愣小子,一点也没有平常身为公司总裁时该有的稳重威严。
“唷——”方浩然忍不住嘘了他一声。“瞧瞧你,喜不自胜的像什么样子?爱情的魔力真是教人不容轻视啊!”
“你说得没错,爱情确实拥有意想不到的神奇魔法,也许你也该试一试,便能体会其中的奥妙。”王启文以一副过来人的身份建议着。
“爱情?”方浩然啐了一声。“有啊,爱情这玩意儿我天天在试,怎么就感觉不出你说的神奇魔法在哪儿?”
竟然唬弄他?也不想想他在情场上留有多少伟大事迹,而王启文才只不过谈那么一次恋爱而已,虽然最终他成功抱得美人归,但也不需要太得意嘛!说什么爱情有魔力?拜托!骗他没谈过恋爱啊!
“我倒不认为你身边那些来来去去的莺莺燕燕能称之为爱情,在我的观点看来倒比较像是杂交。”王启文不以为杵的调侃他。
“什么?杂交?”方浩然瞠大了眼,大惊小怪的嚷着。“敢情你是把我当公狗看待了?”
“不,我们王氏企业怎么可能用一只公狗来当总裁特助呢?我看你比较像男公关。”王启文俊逸的脸庞上满是揶揄。
“就算是男公关又怎样?我这个男公关可是总裁夫人特许的,她让我待在你这个总裁身边负责挡掉在你面前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个任务可不是谁都可以胜任的。”方浩然显然对自己的魅力自得意满。
“哇!我怎么不知道我的老婆是个醋坛子,还专程重金礼聘你来当我的守护者。”王启文笑着陪他一搭一唱的胡诌。
“没办法!我的能力太强了嘛!不论公、私事交给我,保证包君满意没问题。”方浩然露出了一排白牙,笑得皮皮的。
“哦?太好了,我现在正为了一件亦公亦私的事想找个能力强的人来办,你可有兴趣?”王启文开始撒下诱饵。“没问题,放马过来。”
“我明天要出国度蜜月,偏不巧有个人明天要回国,我希望你能帮我去接机,并且帮忙将她带去见我父亲。”
“见王伯伯?”
“嗯!是我父亲的干女儿,间接的也算是我的干妹妹,同时也将会是王氏企业的新任业务部总经理。”
“是她?”方浩然心不在焉的翻阅着手中的人事资料,不以为然的问道。
“没错,就是黎蜜柔,我父亲的干女儿。”王启文点点头。
“你这么大胆地任用一位年仅二十六岁的女流之辈来担任总经理,该不会是王伯伯的主意吧?裙带关系?”他挑高的剑眉略含些许讥诮。
“嘿!别用那种看待花瓶的眼光看她,她的实力与对工作认真的态度可是不容小觑的。王氏企业用人向来重人才,我这是内举不避亲。”王启文对黎蜜柔的能力相当有信心。
“在你的角度看来是内举不避亲,但对其他觊觎此职位的人来说,平白无故空降来一名与老董事长有关系的年轻女总经理,你想,他们会那么好心的放过打压与蜚短流长的机会吗?”
方浩然不禁为照片中的黎蜜柔感到忧心,可怜了这么一个粉黛佳人,要在男人堆中求生存实属不易。
“这正是我找你来的原因,我要你在我去度蜜月的这段期间帮忙关照她,诚如你所言,我担心会有人恶意中伤她、扯她后腿,随时等着看她下台。”
“敢情你要我当小妹妹的保姆?”方浩然从没想过向来是大野狼的他有一天得担起这样的责任。
“错!不是保姆,是护花使者,就当是帮我和我父亲一个忙吧!”
“当然,既然你都开口了,我没有理由不帮忙。”
方浩然瞟了黎蜜柔的照片一眼,爽快的应允,保护美女这种好差事他岂有拒绝的道理呢?
***
台北松山机场
方浩然举着写有“黎蜜柔”三个字的牌子在接机的人群中引领企盼着。
其实举这个牌子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他有绝对的把握能一眼认出对方,即便是他只见过黎蜜柔的照片,且又是大学时代所摄的,不过那不成问题,只要是美女级的人物他就是有办法过目不忘,不过只限于美女哦!其他不符合他标准的,他自是有另一套过目即忘的本事。
不知道这个黎蜜柔是什么个性的女孩子?应该是柔媚入骨、娇嗲迷人那一型的吧!光是看她的名字“蜜柔”就可以猜得到,一定是人如其名像蜜糖一样温柔的女子。
“你迟到了。”就在方浩然径自幻想之时,一个清脆但却不带任何感情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
方浩然顺着声音的来源旋过身子,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时代都会女性打扮的女子,由下往上打量看去,细跟的深咖啡色高跟鞋、修长匀称的玉腿、深咖啡色的A字窄摆短裙,包里着丰腴适中的臀型,同色系的上衣剪裁出挺立的线条,再往上看去,是一张精雕细琢的芙蓉面……方浩然愕然发现她岂不就是他要接机的人——黎蜜柔。
只是,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耶!启文给的资料上说黎蜜柔今年芳龄二十有六,而眼前的女子虽然容貌与照片相仿,但散发出来的感觉却像是三十岁,他不是指她的容颜苍老,事实上她拥有润泽白皙的雪肤,就算是十八岁的青春少女也不见得能与她相媲美。
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方浩然细细端详着,蓦地,他豁然击掌。是打扮上出了问题。
深色系的套装显得暗沉、梳得一丝不紊的发髻显得老气、金框眼镜减弱了美眸粲然的光彩、没有笑意的唇瓣更是年龄的致命伤。奇怪了,除去这些她应该可以是风姿楚楚的,为什么非得这样包装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