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抵御月圆之夜的阴气,晨曦柔若无骨地依靠在独孤寒的怀中,笑道:
“你进步了,不再像以前一样任人宰割。”
见她身子虽略有不适,却仍媚眼含笑地出言嘲讽他,独孤寒不甘示弱地还以一个神采飞扬的俊逸笑容:
“这全是拜晨曦姑娘所赐。若非姑娘的‘敦敦教诲’,在下也不会进步如此神速。”
独孤寒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眸,唯独在凝视晨曦时才有的深情目光,令晨曦情不自禁地心跳加速,双颊绯红。
这种异样的感觉……
是心动吗?
难道这就是人间男女的情爱?
可是她分明就是碧雪剑的原灵,并非真正的女人,她怎么能对人间的男子动情?
他们早注定是无法结合的悲剧。
更何况,她现身的目的只是为了报恩,不是吗?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温暖的手轻抚上她冰冷的粉颊。害怕那轻柔温暖的抚触会令她陷得更深,晨曦不自然地躲了开来。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而已。”
看着她摇摇欲坠的娇躯,柔弱得令人心疼,独孤寒忍不住想趋近相扶。
“玄冥水的药效还没全退,还是让我扶你进房休息吧。”
“不,不必了!我自己走就行了。”
晨曦轻靠在桌边,缓缓地步向厢房。
独孤寒不放心地看向窗外,见那群恶徒早逃得不见踪影,才道:
“既然你累了,那咱们就早点歇息。明天晚上有场很热闹的庙会,那儿一定有许多新奇的玩意儿你没见过,不如明晚我陪你去逛逛吧!”
“好。”
晨曦虚柔的嗓音,软软地融入了冷凝的夜色之中。
独孤寒只能无限唏吁地凝望着她清灵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他深藏的满腔深情,何时才能让她明白?
第八章
晚上的市集十分热闹,独孤寒与晨曦并肩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突然身后有人猖狂鲁莽地朝着他们跑了过来,一时情急之下,独孤寒一把将晨曦拉入他的怀中,她这才没被那人撞倒。
他温柔地伸手轻掬起晨曦绝美嫣红的容颜,柔声问道:
“你没事吧?”
“没事。”
在被他拥入怀中的那一刹那,她的心跳得好快,甚至连这具还没完全修成的人身都觉得浑身发热,这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形。
她修行几近千年,在与独孤寒相遇以前,未曾有过如此脸红心跳、既甜蜜又兴奋的异样感受。
难怪人间有云:“只羡鸳鸯不羡仙。”
原来人间男女的情爱竟令人如此地惊心动魄、牵肠挂肚。
这也是她始终放不下对主人依恋的原因吗?
可是人“剑”殊途。她既非人,又只是一把尚未完全修成人身的剑灵,一旦她化为人形的灵气开始耗弱,便须立刻回到剑鞘修养灵气,否则一旦灵气完全耗尽,便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况且她先前为了救独孤寒,早损耗了百年的灵气,如此一来,修成人身之日已遥遥无期,至少在独孤寒的有生之年,他们注定相守无望。
数天前她因白日无法化作人形,曾与他分离一日,她亲眼目睹他那一日间为了见不到她,因思念而憔悴,因相思而更显得孤寂的模样。一旦她真的必须回归剑鞘,须长久的与他分离,那他又该如何承受?
不!她不能这么害他。
她不能爱上他,更不能让他陷得更深。
因为他们早注定了——没有未来。
否则一旦刻骨铭心的情火在他们之中点燃,那毁天灭地的狂情激恋,会令他们更离不开彼此。
而待分离的时刻到来,只会害他更痛苦。
她不愿见他为了她而受苦。
就算这么做要牺牲她等待了漫长的千年,好不容易才萌芽的感情,她也愿意。
她已受够了孤寂空洞之苦近千年,她不要他也步上了自己的后尘。
独孤寒陪着晨曦逛遍了一摊摊的胭脂水粉、首饰发簪、各式小吃的摊贩,见她似乎没多大的兴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柔声问道:
“怎么了?有心事吗?”
“嗄?没有!只是看了这么多东西,不知选哪样好。”
他温柔地一笑:
“若有喜欢的,都买下也无妨。”
“不必了,我只是太久没有出来见识这个花花世界,忍不住想出来逛逛,见见新奇的玩意儿罢了。”
“你跟我来。”独孤寒慧黠的眼眸流转,露出一抹俊逸神秘的笑容,牵起了晨曦的手就走。
“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你去看件新奇好玩的玩意儿。”
他牵着她的手,绕过了一摊摊卖小吃、童玩、胭脂水粉的摊位,突然在一家五彩缤纷的摊贩前面停了下来。
晨曦兴奋地睁大圆亮灵动的双眸,看着眼前五彩缤纷、晶莹美丽的琉璃纸所制成的各种鸟兽,及各式奇形怪状的东西。
“这些漂亮的玩意儿是做啥用的?”
“这是点亮之后放到水里飘流的水灯,你选个最喜欢的,我带你去河边放水灯。”
两人开开心心地选了两个五彩缤纷的美丽水灯,独孤寒便带她走过一座优雅的小桥,到清幽宁静的对岸河边去放水灯。
他点亮了两盏水灯,看着五彩的光芒自灯中散发出来,那摇曳璀璨的辉煌灯影,更是将这淡银月色下的幽静河边衬托得更唯美、浪漫。
晨曦学着独孤寒将光芒四射的亮丽水灯往河中一放,水灯便顺着河流,缓缓地向东飘流而去。
向对岸望去,似乎也有不少人陆陆续续地放下一盏盏光芒耀眼的水灯。
望着河中五光十色、绚丽缤纷的各色水灯交相辉映,那美丽动人的月下奇景,令两人都沉醉在这美丽的夜色与温馨浪漫的景象之中。
“水灯愈漂愈远了。”
看着水灯在河面愈流愈远,晨曦突然童心大起地追着水灯而去。
两人追到人烟稀少的远端,望着水灯那明亮而璀璨的七彩光芒,逐渐远去、黯淡。
晨曦突然若有所感地叹道:
“这些美丽的水灯似乎是注定要顺着河流愈漂愈远,再也不能回头。就像我们一样,也必须顺着人生的轨道,不断地向前走去。”
他捧起她苍白且怅然若失的容颜,柔情万千地问:
“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感慨?”
晨曦不敢直视他深邃多情的目光,只能双眸半合地说:
“没有。”
“看着我,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不敢说对不对?你放心,如果你真的不想说我不会逼你,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愿意为你承担、永远守护着你,就像你一直守护着我一样。”
见他深情的眼眸闪烁着灵澈灿烂的光芒,她害怕地想逃避。
但他却将她冰冷的玉手握得更紧,认真地对着她说道:
“而且我也不认为人生只有二条路能走,只要这一生能和你携手并进,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也绝不怕无法回头。”
“你……你……”
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他分明是她的主人,她最敬重,也一心一意想守护的人。
可是他却不再将她当成一把剑,而是……而是一个可以共度一生的伴侣?
“晨曦姑娘,我……我……”
从未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做如此赤裸坦诚的表白,独孤寒一时之间也口拙了,不知该怎么表达出心中对于晨曦那股浓烈的爱意。
凝视着她慌乱的神情、迷惑晶莹的目光,和诱人的菱瓣,他一时意乱情迷之下,低头轻吻了她柔软的红菱。
感受着他柔软温润的唇瓣,轻轻地摩掌着她的,晨曦情不自禁地朱唇半启,让他失控的热情狂野地进驻她的口中,与她缠绵。
他再也压抑不住满腔热烈浓密的情焰,激情忘我地与她甜美的丁香交缠,双手更不自觉地将她玲珑的娇躯拥得更紧。
他让她冰凉窈窕的胴体密密实实地紧贴着他壮硕挺拔的身躯,一手揽着她的纤腰,将她牢牢地扣在他怀中,另一手轻抚上她的粉背,款款柔情地爱抚着她流泄在背的乌黑发丝。
“晨曦……你是这世上……最美好的……”
他低语的轻喃,断断续续地自两人热烈交吻的口中逸出,道出他无言的轻叹,和最甜蜜的满足。
意乱情迷的晨曦,早迷乱在他阳刚温暖的男性气息之下,小鸟依人地贴靠在他的身上,任由他多情的抚触、拥吻,点点滴滴地占据她的心、她的灵魂。
“寒……”
独孤寒霸道而热辣的舌,既温柔又狂野地席卷着她,令她酥麻欲醉,内心不断地进出璀璨眩人的狂喜火花。
浓情蜜意的狂欢火焰愈烧愈浓烈,在两人之间迅速地蔓延开来。
眼看着深情的烈火逐渐焚蚀微不足道的理智,独孤寒在激情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抚上她诱人的浑圆之前,立即悬崖勒马,不敢妄动。
他依依不舍地轻轻放开怀中吐气如兰、微微娇喘的佳人,退后一步。
但深情的双眼始终未曾离开她。
“我们……成亲吧!”
望着独孤寒热情未退的双眸依旧深情迷离,晨曦难以置信地问:
“你说什么?”
“晨曦,我们成亲吧!我这一生部会好好照顾你,绝不负你。”
晨曦迷惘的双眼,闻言突然漾满了无言的恐惧。
“成亲?我……我跟你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独孤寒小心翼翼地问:
“为什么?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还是我所过的那种淡泊名利的平淡生活,你不喜欢?”
“不!不是这样的,只是……”
他紧紧地握住她娇嫩的柔荑,深怕他一放手,她就会离他而去。
“只要你不讨厌我,也不讨厌过平淡的生活,那咱们大可以回到笑尘居,过着宁静快乐的生活,一生一世长相厮守。我发誓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如今你在担心什么呢?”
“可是我……我不是人,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
晨曦不是人?
这句话让独孤寒听得一头雾水,方才他明明还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忘情地品尝她一切的美好,她怎么会这么说呢?
晨曦激动地挣脱了正陷入沉思的独孤寒的大手,迷蒙美丽的双眼流露出前所未见的惊恐与害怕。
忧心忡忡的晨曦,为了不让独孤寒爱上她的悲剧更恶化下去,只能含泪狂奔地逃离他温暖、令人依恋的怀抱。
“晨曦,你要去什么地方?晨曦,别走!”
独孤寒见她神色有异,立刻担忧地追了过去。
可是晨曦飘忽诡魅的身影,竟像片无法捉摸的飞羽,忽远忽近。他想运气施展上乘轻功,却因内力未能恢复,反而伤了自己。
他体内真气的激荡令他剧烈地咳着,他只能悲哀地望着晨曦忧伤的倩影,慢慢地消失。
她临走前只是以无限悲哀凄楚的眼神望着他,喃喃地说道:
“寒……忘了我吧!……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第九章
自晨曦消失那日以来,已过了三年。
独孤寒在这三年之中,就像疯了似的到处寻找晨曦的踪影。
但他浪迹天涯三年,却始终未曾探听到任何有关她的一些蛛丝马迹,仿佛她已在人间蒸发,完全消失似的。
或许因为曾深爱过,所以更加明白分离之苦、相思之痛。
在浓烈的相思情愁折磨之下,独孤寒一日比一日憔悴。那杂如乱草的鬓须,已完全遮掩住他俊秀的容颜;削瘦的身躯,已不复当日健美魁梧。
现在的独孤寒只是个历尽沧桑的流浪汉,不再是当年叱咤风云的玉箫公子。
这日,满身情伤、失意潦倒的他,无视风雨地在倾盆大雨中踽踽弛行,终于因身染风寒,而昏倒在路边。
此时,似乎心有灵犀似的,晨曦自三年前心碎地割舍情缘、带着灵气耗弱的元灵自行封锁在碧雪剑中,已昏睡了三年。
没想到她一醒来,却见到独孤寒那憔悴得令人心疼的模样。
晨曦多想不顾一切地立刻现身与他相见,但却在她现身之前,出现了另一名身着鹅黄色云纱的美丽女子,来到独孤寒的身边。
那名黄衣女子好奇地看着独孤寒那颓废憔悴的样子,便将昏迷不醒的独孤寒背走。晨曦见那女子似乎想将他带回她的住处相救,便不出面阻止。
那女子似乎颇有武功底子,否则一弱女子,怎么背得动一个高大的男人呢?
晨曦冷眼旁观着她将独孤寒带到一个偏僻的小屋,让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然后亲自抓药、煎药喂他喝。
夜晚,染受风寒的痛苦,令独孤寒双眉紧皱地低喃着晨曦的名字,那女子仍是温柔体贴地在旁照顾。
隔天,病体初愈的独孤寒一醒来,见到黄衣女子,立刻想起身告辞。
“多谢姑娘的相救之恩。在下不宜留在此地叨扰过久,现在该告辞了。”
她见独孤寒勉强起身时摇摇晃晃的模样,不放心地说:
“你染了风寒,身子还在复元阶段,怎么能勉强地离开呢?你还是安心地在此养病一段时间,等病好了再走也不迟。”
就在她趋近相扶时,独孤寒无意中发现她有双和晨曦十分相似的眼睛,那么地灵动、清澈。
他几乎要脱口叫出晨曦的名字,但在下一瞬间,理智阻止了他这个失态的举动。
“既蒙姑娘不弃,在那下就再留一日。在下独孤寒,请问姑娘芳名?”
“奴家姓庄,名语嫣,你叫我语嫣就行了。”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地,跟晨曦的声音一样的好听。
“不知道我这么问是否有些唐突,不过我猜,阁下是不是曾有过什么伤心事,所以才会成为一个浪迹天涯的浪子?我看你有好些天未净身了,不如我准备一些加了药草的热水让你泡泡身子,这样你的风寒也会好得快些。”
独孤寒闻言低头看见自己憔悴狼狈的模样,确实有些脏乱、不修边幅,如今既暂住在别人家里,实在不该如此失态,便点头应允。
他泡在温热的药水中,将自己脸上的胡渣剃得干干净净,净身之后再穿上一袭洁白的雪衣。
庄语嫣一看出现在自己眼前面目一新的独孤寒,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竟比她想像中还要俊美得多。
那一身雪白的衣衫更衬得他俊逸出尘,随意扎起的发际还有几簇湿发,低垂地散在他温文俊逸的脸庞上,那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引人注目。
“你……你就是独孤公子?”
他温柔地一笑:
“庄姑娘认不得在下了吗?”
几乎抵挡不住他那温柔得令人如沐春风的一笑,庄语嫣粉颊微红地低下头去。
“厨房里还有一帖药,我已经帮你煎好了,再喝下这一帖,我想你的病就会好多了。”
“多谢庄姑娘。”
看着温文俊美的独孤寒和她错身而过,消失在她的眼前,庄语嫣心中突然升起某种念头,希望他可以永远留在她的身边,不要离去。
次日,正当独孤寒打算告辞离去,独自踏上他继续寻找晨曦的孤独旅程时,不巧正要为他饯行的庄语嫣却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