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人不打诳语!”
“那妹子先行谢过姐姐。”
“且慢!咱们胜负仍不明呢。”
“妹子这回是赢定了。”舒婕妍自信满满。
“妹子莫忘世局难定,人心难测。”
“姐姐当知,惟有真情,永世不变!”
“哦?那我倒想瞧瞧何谓真情?但为公平起见,我要取你此刻记忆,妹子以为如何?”
舒婕妍眼一闭,“姐姐尽管取之,妹子绝无二话。”
“那么得罪了。”
仙女姐姐云袖一挥,两人周身立即聚拢一团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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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婕妍自道姑离去后便一直昏迷不醒,且高烧不退。雷奕霆心急如焚,于无计可施下再仔仔细细地将道姑所言细想一遍,忽而发觉道姑似有意要他往天台山一行,便不敢稍有迟延地彻夜驾驭马车赶往天台山。
在几日无眠无休的奔波后,终也来到天台山。
首先映人眼帘的是葱翠郁勃的两座高峰,南北对峙。
天台居南,四明坐北;仙霞岭蜿蜒东来至天台山而奇峰突起。
层层高峰接连天际,宛如少女柔曼的裙边斜拂过东海之滨;莽莽苍苍,矗立在广大的天际之间,显得那么孤寂、那么神秘而幽异。
天台已到,寒泉又在何处?
马车到此已不能再继续前进,雷奕霆下马人轿中,一见婕妍他慌了脸色,不过一夜时间,婕妍又苍老许多,看来药性已经急遽转烈,再也不得耽搁。他弃马车改背婕妍于身后,继续往山中前进。
他对着背后昏迷的婕妍低声细语:“婕妍,你再忍着点,天台已到,只要再找到寒泉之所……”
陡地,淙淙流水声由上方传来。
“婕妍你听,是流水声!”雷奕霆兴奋地施展轻功越过茂盛的树林往上疾奔。
出了树林,眼前是一座长达数十丈的天然石桥,石桥畔苍松成列,高耸人天,取势之态可谓鬼斧神工,蔚为奇观。
雷奕霆施展轻功疾走于石桥之上,石桥下则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
身后的人儿极不适时地于此时醒来,她惊见眼前景观,抖着嗓音询问:“霆,这儿是哪里?”
再度听见她的声音,激动之情顿时令雷奕霆眼眶湿润,他急急安抚道:“婕妍,你再撑着点,咱们现在正在石桥之上,你切勿妄动!”
话甫落下,轰隆一声,石桥于前头断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态将两人双双推人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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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奕霆首先苏醒过来,感到全身一阵剧痛后,方才想起刚刚可怕的景象,他脑中闪进的第一个念头是婕妍可否安好?无视自身剧痛他急急起身找寻婕妍身影,但周遭除了杂草与乱石之外,再无其它。
“婕妍!”他嘶吼着。婕妍绝不会出事,她不能出事,他不准她出事!
又是流水声!不对,更正确的说法是波涛汹涌的浪涛声,可在这深山之处哪来这等声势浩大的浪涛声?
忽地,他发现前方有一巨石,而巨石上正躺着他心系的人儿。
攀上巨石,他来到婕妍身旁又发现另一处奇观,巨石乃立于山崖及瀑布之间,这是一道数十万丈的飞瀑,而他们正处于飞瀑中段。
飞瀑溅上来的水花奇寒无比,“寒泉!”雷奕霆惊喜地发现,原来他们因祸得福找到了寒泉之所。
“婕妍,咱们找到寒泉了,你有救了!”他兴奋地搂抱着她,忽地,又急急放开她仔细地审视她身上可有其它伤势。
还好,除了轻微的擦伤外,并无其它太严重的伤势。再探向她的脉息,与先前微弱的脉息相同,她仍是活着的。
活着,就有救!
他急急舀水让婕妍饮下,但来回几次之后婕妍并未因饮下寒泉而退热,她依旧昏迷不醒。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误解了道姑所言?”雷奕霆心急地来回踱步,细细地推测道姑语中涵义,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
又踅了回来,他定定地盯着仰躺在天地间的人儿,若再想不出办法,婕妍依然难脱死亡的阴霾,既是如此何不放胆一试,说不定另有生机也不一定……
他心一横,脱去衣衫将婕妍抱起,飞身一跃,纵身跳下万丈寒泉,顺着湍急的水流将他俩冲向不可知的世界。
原来,寒泉下别有洞天,那是一处极为隐秘的洞穴,前有飞瀑为帘幕,后有深不可测的洞穴为休憩之地,四周开满了许多不知名的花卉珍果。
“天台一寒泉,养命餐山果,指的就是这些吗?”雷奕霆喃喃自语,蹙眉紧盯着眼前的珍果沉思。这些果子他从未见过,不知其性如何?就这么贸然让婕妍食下,是否太过冒险?可若不食,又怎知这非救命之果?
他取下一粒珍果送人自己口中。若他食后无恙,再给予婕妍,这是不是较为安全?
食下珍果的雷奕霆只觉精神极佳,再无其它异状,于是他又摘一果送人婕妍口中,然后目不转晴地紧盯着她身体的变化。
舒婕妍食下后,须臾便转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睫,对上一对焦灼的黑眸,“奕霆?”瞧了下四周奇异的环境,对于之前发生的事,她全然没有记忆。
“这儿是哪里?”她好奇地观看前头的一帘飞瀑。
多时的紧绷在刹那间解脱了,雷奕霆眼眶湿润,激动之情令他声音沙哑,他含笑道:“这是水帘洞,注定了你寿与天齐。”
“水帘洞?”她不解地重复,尔后失笑道:“你当我是孙悟空吗?”
她举起微皱的纤指轻拭他的泪水。“发生了什么事?你又为何落泪?奶奶呢?她不是愿意接纳我了吗?我们又为什么来到这儿?奶奶又反悔了是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雷奕霆心口疼痛难当,原来这些日子来她昏昏迷迷,根本不知发生于她周遭的一切事情。
他半蹲在她面前,捧起她的脸颊,柔语道:“别问了,全都过去了。现在你只须好好养好身子,早些回去,别误了奶奶为咱们准备的婚礼。”
一股热流袭向眼眶,是吗?这一切不是在梦境当中?
倏地,她瞧见了自个儿停留在奕霆脸上的手指,那是她的手吗?她惊愕地收回,直瞪视着它!
雷奕霆慌忙地以手压住她的柔荑,不给她细看。
没错,她依旧在急速老化,虽然珍果唤醒了昏迷中的她,也恢复了她微弱的脉息,可惟独老化这一项并无任何改变。
眼前的婕妍看起来像个白发斑斑的老妪,苍老的面颜很难看出昔日的绝丽容颜,但这并不改他爱她的初衷。
但他的动作仍嫌晚了,那只布满皱纹的手已映人舒婕妍的眼中。那不是一双正处十六岁妙龄少女该有的柔荑,那该是一双累积岁月而显沧桑的手,更甚连奶奶的手都不及她来得多皱纹。
她伸出另一只手想再瞧个仔细,雷奕霆则以更快的速度将她的手反压于后,深邃的眼瞳望进她含雾的眸子,他柔声地哄她:“依你看,咱们的婚期应该定于何时才好?我真等不及想看你穿上凤冠霞帔的模样。”
滚动的泪水自眼眶滑下,舒婕妍喉头发紧,哑声哽咽道:“会有那一天吗?”
“傻丫头,咱们历尽这么多磨难,为的不就是那一天,你怎么会问这种傻问题!”他哑着声音回答。
原想尽可能地以轻松的语气逗她,却不知此举更凸显欲盖弥彰的悲凉之情。
她混乱地摇着头,一头长发缠缠绕绕地覆住了她的脸,“告诉我,我现在到底怎么了?我要最真实的答案。”她的泪水不停地滑落,遮蔽了视线。
她抖动的身子令雷奕霆肝胆俱裂,他紧紧地搂抱住她,“没什么。”他红着眼眶直嚷:“你不信我吗?都会过去的,一切苦难都会过去的!”
半晌的沉寂后,舒婕妍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般,坚定地开口:“霆,我不怕,真的,你让我再瞧瞧,瞧瞧我现在的模样。”她诱哄着。
盯着她半晌,确定了她眼中的坚决,雷奕霆慢慢地放开她,仔细地拨开她散乱的发丝,捧起她的下颔,燃烧的黑瞳毫不掩饰地望向她,“别慌,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它终将会成为过去,懂吗?”
舒婕妍直点头,缓缓地自他的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再慢慢地将它高举到眼前。
看清楚了后,她扯了下嘴角苦笑,“它好丑。”不争气的泪水依旧成串成串地落下。
她的话使得雷奕霆的心益发收紧。
倏地,他将她的柔荑紧紧地包裹在他双掌之间,再将双掌挪到他的唇畔,一一细吻,“不丑,一点也不丑!这是我所见过最美丽的手指。”
“你说谎。”舒婕妍含泪笑道。
一股暖流缓缓地流向心窝,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牢,紧密地贴向他的胸口。
“真的,我从不骗你。这是一双有着包容、宽恕以及深情的手,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是我雷奕霆最最深爱的,你说,它怎么会丑?”
是怎样的深情?是怎样的爱恋?是怎样的无怨无悔?
就连远在天边的仙女姐姐见了都不免落下泪来!
这就是爱情吗?
人们倾尽所有追求的爱情!
第九章
舒婕妍屏息地任奕霆的唇在她的脸颊及颈项间来回轻吻,若是以前她早已慌乱得不知所措,可现在她只感到惋惜。
她两眼望着洞口的那帘飞瀑,轻叹口气后幽幽地开口:“我曾经憎恨我的容貌。因为它,我遭人排挤;因为它,我背负了十六年的祸根之名;可现在我真希望能再次拥有它,我多希望如今呈现在你眼前的是一个完美的躯体,而非这年逾半百的老妪之身。”她已尽量不掉泪,然而还是没能忍住眼眶那颗豆大的泪珠。
她语中的辛酸以及无奈扯痛了雷奕霆的心,他一边为她拭泪,一边细语:“美丽的事物,人皆爱之,然除却华丽的表象之后,见到的将是更为真实的本质。我爱你,除了美丽的容貌外,更爱的是这儿。”他的大掌停在她的胸前,深邃的黑眸盛满深浓的情欲。
她轻抚他的脸颊,就像两人初见时那般,“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吗?”美丽的回忆令她唇瓣含笑。“那时我还想着,这个人才是真正的祸根呢!瞧,这眼瞳、这鼻梁、这薄唇,无一不慑人心魂……”
说到这儿,她已哽咽得语不成句,“怎么办?你是这般的美好,我不想绊住你呀!你该拥有更好的女子,而不是伴我这老妪度日,可我又放不开你,我好自私呀!”说着,她主动献吻,倾泻满腹的激情以及酸苦,两人的泪水交和着模糊了彼此的面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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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真是看不下去了。”
仙女姐姐两眼通红又是哭又是笑,真是难以道出此刻的心情,看来这个妹子她是注定要失去了。剪不断、理还乱啊!
正当她要施法回复婕妍的容貌时,王母娘娘前来阻止。
“花之荣萎、云之聚散,与汝何关?”
“娘娘!”仙女姐姐急跪于地,心想这下糟了。
“汝私下凡界已触天规,又私定盟约犯其二,倘若汝再干预此事,那汝就在劫难逃了。”
“娘娘,徒儿知罪!可徒儿曾允仙女妹子借寿一事,还望娘娘成全。”仙女姐姐心知这劫数她是躲不过、避不开了。
“汝可知借寿一事乃为仙界中之大忌。天之有规,人之有道,生死簿上早已存名,倘若硬要逆道而行,则须损毁汝千年修行,汝可曾三思?”
仙女姐姐咬一下唇瓣,答道:“徒儿甘心受罚,只愿能为妹子请命,圆她所愿。”
咦?可真奇怪,她怎么不感到害怕,反而有一丝丝欢喜?
偷瞄了一眼凡界那二人,或者,很快地她便能明白那是怎样的感觉。
爱情吗?她有些期待!
王母娘娘轻叹一口气,“尔等心愿,自有天机待解,然汝所犯之戒条,则须由汝亲自承受,咱们师徒能否再聚,端看汝之意念,汝当慎之。”
“去吧!”
云袖一挥,只见仙女姐姐飘落于白雾之间……
王母娘娘再探看水帘中两人,唇瓣噙着一丝微笑,喃喃自语道:“情之一字,仙人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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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阴如川飞逝,雷奕霆与舒婕妍来到天台山已好些时日,两人都已适应了山中闲逸的生活。
“婕妍,你瞧我打了两条鱼,咱们今晚有鱼吃了!”兴奋的声音先传来,而后便见雷奕霆自水帘外疾步进入。
正在打敲果实的舒婕妍抬起头来,朝他一笑迎步上前,“真的吗?这会儿湖面不都结冰了,你自哪打来的鱼?”
她接过鱼放于石案上,急急地为他披上布衫。
雷奕霆反将布衫披于她的身上,拥她至火堆旁。
“是呀!我原以为除了这道飞瀑,怕是再也找不到未冻结的湖泊,可就在我打完柴要回返的途中,发现一处幽隐之地,那儿可不输咱们这水帘洞,明日我领你去瞧瞧。”
雷奕霆兴高彩烈地说着,忽略了婕妍脸上的为难之色,她悄悄地添加柴火,不发一语。
很快地,雷奕霆发现她神情有异,关心地询问:“怎么了,不舒服吗?”说着,修长的手便探向她额间。
舒婕妍偏过头去,雷奕霆直觉她在流泪,只是不想让他看见。
她抬起手轻拭脸颊,而后轻声道:“我这身子,恐怕无法同你翻山越岭。”
雷奕霆这才明白过来,他本着直觉反应将手搭在她肩上,将她扳转过来;两人四目相视,瞧见她眼瞳中最深的哀戚,他能感受到她所承受的痛苦,那几乎超出他所能负荷的范围。
“我背你去。”他轻声说着,将她拥人怀中。
“都是我累了你。”她低低抽泣。
“嘘。别胡说!”
他爱抚她略嫌干枯的发,抚摸她不再娇嫩的双颊,亲吻她眼睫上的水珠,并在她干燥的唇瓣上印上他的唇。
滑溜的舌来回刻划着她的唇型,滋润她的干燥,似想以触摸的方式将他旺盛的生命力贯注入她的体内,免去她多余的烦忧。
他的温柔相待,每每都令舒婕妍感动不已,他让她觉得站在他眼前的自己不是一个半百的老妪,而是一位十六岁有如玉般模样的姑娘,这样的甜蜜与体贴,让她更加的离不开他。
她闭上眼,让泪水泛滥地滑过面颊,让鼓动的心跳沉醉在被珍惜的感觉中,这是她的幸福,只属于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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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奕霆背着她来到这处终年不冻结的湖泊,她只能以奇观名之。
湖泊的四周一片白雪皑皑,此刻狂风正狠狠地肆虐着大地,片片雪花如花絮纷飞;一路走来,四处可见的是深厚的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