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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安,子青 page 7 作者:阿夸

  同性相吻的话……自己和罗椹不是也干过?而且绝对不是这样浅浅的碰触嘴唇,而是近乎情欲地索取彼此的唇舌。对着手中的小玩偶如此栩栩如生地回忆,使方子青的脸部猛得燥热起来,连身体也跟着异样地不安,他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这对小玩偶,连忙递给售货小姐:“就这个吧,给我包起来……” 

  小姐嫣然一笑,接过东西走向包装柜台,方子青兀自留在原地,掏出手帕抹了一把额汗,今天的天真的很热吗?现在可是初冬的天气啊。 

  拎着包装华丽的礼物,在“谢谢惠顾”的甜美声音中步出店门,他没有因为已经完成任务而显得轻松起来,脑子里百无聊赖的胡乱猜测搞得自己昏昏沉沉,连温和的阳光也变得刺目起来。 

  **** 

  刺目的白色…… 

  罗椹睁开眼看到用石灰新刷过的天花板,立即有疼痛的感觉,重新闭上眼,等稍微适应后方才缓缓睁开扫视白得泛光的四壁。

  天还亮着吗?当然不可能,他记得踏进这里时天色已经放黑了。 

  顶灯开着,照着陈设简单的屋内更是一片惨白。

  被褥凌乱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小呈!”撑起身体,叫了一声这房间的主人。可是应答他的只是冷清空气带来自己的回声。 

  躺回床上,罗椹用手抚着自己的额头,搓揉太阳穴,安抚着由于激烈纵欲带来的疲惫眩晕。身下的床单仿佛还带着潮湿的触感,温热而粘腥,连味道也是熟悉的,熟悉到让他直打寒噤。 

  空寂的身体让脑子不由自主地回忆着不久前的事,本是好好地谈着话,然后就是吵架,小呈还激动地动手打了自己,正想拂袖离开之时,他却慌张地堵在门口拦住了人,然后把头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喃呢着对不起实在是情深难却之类的话,所有的理智和防线就一点点地瓦解,直至全线崩溃,连前面激动地吵架都不再被记得,心和身体本来就是寂寞的。 

  小呈脱光了衣服的胴体让他再也无法全身而退,也许压抑太久根本经不起诱惑,明知道这样发展下去又要不知如何收场却不知如何克制,自暴自弃地把人粗鲁地扔上了床。连接吻都嫌浪费时间,强奸似的作爱使双方彻底失去理智,不知道小呈是不是后悔引诱了正处于情感干涸期的野兽。想起这点,除了现在对着天花板苦涩地微笑,还能怎么样?小呈会找来也许是出于同情吧,他一贯如此的好心。

  比起刚才的自暴自弃,现在更是发泄后的空虚演化成了绝望,罗椹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外表上的洒脱和不在乎只是被过分伤害后自己研磨出来的厚重保护壳,用来对付所有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人,内心却更加敏感到不堪一击,所以才会干出想要报复没有直接伤害罗桑的方子青的事。 

  也许正如所有人认为的那样,自己有病!想到这里,他的心情更灰暗了,惨白的四壁挤压着心中的阴影,几乎影响到呼吸。撩起身边被揉成一团的被子把自己包裹起来,赤裸的身体在冷清的房间里是不能抵挡寒意的。 

  房门被悄然无息地打开了,然后一双暖和的手伸进被子里摸索着他的身体。 

  “椹哥,你醒了吗?” 

  罗椹从被褥里钻出脑袋,凝视着站在床前的小呈,男孩短硬的头发湿漉漉地粘在头皮上,挂着水滴,皮肤隔着干净的衬衫散发着清爽的柠檬香皂的气味,脸色有些灰白,抑或是灯光的关系。 

  “肚子不饿吗?”小呈如天使般的微笑柔软得像一张棉纸,空泛地把表情涂在上面。 

  捉住暖和的手,罗椹用力把人搂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抱,闭上眼贪婪地呼吸着对方身上的味道,心却迷茫地像跌在浓雾里分不清东南西北。 

  “为什么要来,小呈?”他闷声闷气地问,像是质责。

  小呈轻轻地反问:“椹哥,我们是不是应该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罗椹抬起头,迷茫地盯着期盼的脸好半晌后答非所问。

  “我得回去了。”没有过开始,何来重新?

  回到方子青的寓所,迷茫还没有从心中褪净。

  被小呈湿润的眼睛睇着,他差点就想取了行李跟着回去算了,但站立在这间屋里时,念头在心里摇摆不定。 

  难得的,一进门就看到方子青坐在客厅的窗前,手里握着一杯没有热气的咖啡,目无焦点地游视窗外的风景,脚上没有穿鞋,赤裸的双足像两只瘦小的白猫蜷屈在一起取暖。 

  听到开门的声音,方子青回头扫了一眼推门进来的人,淡薄地点头:“回来啦?” 

  没想到会得到招呼的罗椹面露惊讶:“啊……哦。”被看惯的目光扫过竟是怦然心慌,使脱鞋子的举动停顿了一下。 

  方子青不再理会他,转过头吞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轻啧着嘴,皱紧眉头继续看着窗外,窗外只有在忙着落叶子的梧桐和寂寞的街灯,没有什么值得专注的美好风景。 

  “我……”罗椹慢腾腾地趿着拖鞋向方子青走去,边走边抓头,想着说些什么话冲淡怪异却又道不明为什么的僵滞气氛,“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拉你出去的,结果遇着老乡就……” 

  “没关系。”方子青快捷地打断道歉,颇有不耐烦的味道。

  罗椹被堵得思想停顿,不知再说什么好,加上消散不去的迷茫,难免失落,脚就调个方向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他想立刻换去身上的衣服,上面皆是小呈的味道。

  他被这种久违的味道搅着心头一团乱麻。 

  “那个男孩,”方子青在他想移步的时候又迟疑地开了口,“真是……是你的同乡?” 

  “嗯,是啊!”罗椹点头,侧头看向方子青,不解他为什么有这种疑问。 

  方子青话说出口才发觉问题不妥,尴尬地笑了笑,心里骂自己多管闲事,就算有些好奇也不应该用这种怀疑的口气。

  眼见罗椹的目光由混沌转向清澈,又犀利起来,连忙进行补救:“我想说的是……他长得还真可爱。”

  该死!在说些什么啊?!惊觉自己言语间的暧昧,方子青马上拿手指按向自己的嘴角,欲盖弥彰地让人失笑。 

  挑起眉头,罗椹的眼珠随着他的举动而滴溜溜地转动,不一会儿就浮上圆滑的笑:“是蛮可爱的,在床上时更可爱。” 

  咖啡杯差点跌落到地上去,按在嘴角边停止不动的手突然指向罗椹的鼻子:“原来……原来……你果然是那种那个……” 

  “什么真的假的那个这种的?我的确是gay,怎么样?”大大方方地证实了对方的猜测,罗椹双臂交叉抱胸,对这种不良反应冷眼相待,保持绝佳风度的微笑,胸口却陡然戗闷得厉害。虽然他早就料到如此反应,甚至还预想过更糟糕的,但真实地演在面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细想是再正常不过,会感到尖锥般的心痛却不是正常反应。 

  两人一时无语僵持相对,冷漠对冷漠躲避着躲避。窗外的梧桐树一片片地飞叶而下,仿佛能听得到落地的声音。

  “你根本不正常,有毛病,变态,你这个没有原则的家伙!” 

  方子青被对方漫不经心地反应给激怒了,也因为证实了某种想法后的震惊使他有些不知所措急于发泄,把杯子往窗台上一放,口不择言地开骂,用力推了一把挡在面前的罗椹。 

  “原则?!哪来的原则?”罗椹展开双臂拦住人,怨极生怒。

  “你你你怎么可以男女都……”方子青满口的忿恨不平。

  “女人?”罗椹立即忆起上次的事,嘲弄地撇了撇嘴角,“如果你说的是我们打架的那回啊,是我从酒吧里钓来的同道中人,明明是你连脸都没有看到却定要误会人家是女人,可怨不着我呀!”

  “你你你居然在我屋里和男人……”方子青更是气急败坏起来,憎恶地把自己快要接近对方手臂的身体向后移了一步。

  “做爱!那又怎样?”被吵闹弄得有些疲惫的罗椹不耐烦地替他做完害羞的句型填空。

  “你们……你们你们会得爱滋的!”方子青并不是完全不懂常识,不过在羞怒交加的情况下思绪混乱到开始胡说八道。

  “放心,我们有用安全套,没问题的。”罗椹懒懒地挡回他的怒气,即而又意识到对方的语病,讥诮地泛开笑意。

  “难道你的房子和你一样是处子没有见过什么叫做爱,必须介意这种事吗?”

  被强压至下风的羞耻让方子青气到浑身发抖,他抬起手指向着门口。

  “你……现在就给我搬出去,就现在!”斩钉截铁的口气,毫不留情。

  “行!”

  脱下身上脏了的外套,罗椹慵懒地回答。 

  话音落定,两人同时一震,又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屋内寂静,连落叶的声音也听不到,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 

  “你为什么这么生气?这种事本是与你无关啊?”罗椹又开口,用身体拦着方子青,并不强硬,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脱的。 

  “我没有生气,但不想和你这种人共处一间屋子,就这么回事!”方子青冰冷地回道,侧身避开那双臂,躲病菌的样子。 

  罗椹怔了怔,不再有什么举动去挽留人,只是等人走开了,才轻吁了口气:“明白了。”又补上承诺:“我这就走。”口气还是轻柔却又是十足地肯定,连负气的感觉也没有,好象答应一件本就约定的事情。

  方子青心有戚戚,恶声哼道:“请趁早!”踢开自己的房间又把门关上,然后静听自己的心脏快速地鼓动着。 

  他听见他说“好”,那是真的要走了。将近半年的烦躁生活总算走到尽头,自己又可以一个人拥有这片本应独享的空间,恢复以往平静的生活,多好啊,值得手舞足蹈庆祝一番的好事啊!侧耳倾听厅里的动静,即将要离开的人在打电话,说了几句后就挂掉了,然后隔壁的房门被开启,有拖鞋迅速走来走去摩擦地板的声音,看来是在收拾行李,还有箱子被放在地上的压迫声。所有迹象表明,方子青期盼的生活将再次降临。 

  他拿枕头塞住耳朵,不想再听隔壁杂七杂八的声音,它们为他带来一种古怪的虚脱感。

  也许是太高兴了吧?他对自己说,好久没有高兴了,简直快忘了高兴这感觉应该怎样被正确地表达出来,绝对不应该是现在的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到恨不得冲过去,按住那只忙碌不停的手,让它不要发出声音来。 

  忍耐。他对自己说,即将结束了。

  果然没过多久,声音停止,门被敲响,很是小心翼翼。 

  “方先生,我走了……”熟悉又客气的声音响起,“谢谢多月的关照,桌上的钱是房租,请收下。”然后,长久的静默。 

  就这些?方子青半支着身体,脑子被这几句普通的话搅得一团糨糊,竟不知反应。 

  “再见。”一句低语后再也没有声息。 

  完了?!忽然惶恐……方子青吃不准门口的人是不是走了,呆愣着,好半天,才觉得这样任他离去有些不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早不见人踪。他急急忙忙地冲向大门口,当然也没有人,跑出家门,还是不见人。 

  真的走了?巷头巷尾都是空寂,他怎么走得这么快……这么不留情面? 

  不可置信,以前怎么气他都不走人的……站在家门口,方子青莫明有股被遗弃的无助感,堵得他鼻头发酸眼眶发痒。 

  “混蛋,今天吃错什么药了……”不自觉地伸脚踢了一下旁边的墙壁,立即痛得叫出来,才发现自己原来没有穿鞋子,赤足踏在肮脏的地面上,脚趾头里还夹着一小片枯焦的叶子,看着可笑。 

  好痛!脚趾头充血,踢得太重了吗?实在忍不住,眼眶里的东西快溢出来了。已经有久到遗忘眼泪的时间,顺着皮肤爬下的奇特触感还是让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哭,慌张地抹去,匆忙折回屋内,怕被别人看到。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站在家门口哭,总是件让人脸红的事。 

  痛得慌还是喜极而泣?牵强地替眼泪找理由,明明知道心里的欢喜从刚才的那一句“好”开始就没有出现过。桌上有一张信封,内有不薄的一叠纸币。没有心思去点,他木讷地坐在一旁,对自己的眼泪耿耿于怀,白色的信封让人心烦意乱地摊在眼前,里面的钞票更让他觉得有样脆弱的东西“叭——”地跌碎在脑海里,碎片刺得脑神经疼痛难忍,急需用眼泪来止痛。

  太熟悉的伤痛。他记起几年前的某一晚,自己独自在停尸房里面对罗桑支离破碎的身体簌簌发抖,然后失声恸哭,无关于悲痛,而是一种不能对别人叙说的恐惧。

  如果罗椹看到这一幕,定会惊讶不已。

  可惜他没有看到。走出半年来熟识的小巷就有些后悔却也不甚难过。应该走了,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的益处,他为自己的退缩找着理由。所谓始乱终弃,大概也能用来形容自己做事的风格吧,他无奈地苦笑着。 

  回到小呈身边的想法是卑劣的,利用小呈的感情作受伤后的避风港,好象是一种本能。方子青承认自己在心神不宁的情况下是最容易被伤害的,就如刚才,如果不是被刺得痛到难以控制住情绪的情况下,他还不至于这样容易缴械投降。或许,没有结果的事情本来就是一场错误。他提着行李,一步步地游荡在街头,脑海里浮起罗桑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方子青的情景来。 

  那是罗桑上大学后第一个暑假,要好的姊弟俩许久不见,能聊的事一大堆。罗桑的优秀出众让身为弟弟的罗椹觉得骄傲,还带点没有欲望的迷恋,他对试图接近罗桑的男生保持不屑一顾的轻蔑,这点和罗桑一致,两人总是满怀恶意地在背地里嘲笑被毫不留情地拒绝的男生们,直至罗桑考上了遥远的艺术学院,去新兴的世界里吸引更多惊羡的目光。 

  在第二个暑假里,一个陌生男人的名字频繁地出现在罗桑的嘴中,她不加掩饰地表达对他的倾慕。 

  “他的眼睛很清澈,看得到底,性格有些懦弱,但很可爱。”她微笑着对弟弟说,像所有恋爱中的女人,浑身散发着柔和的甜蜜芬芳。

  弟弟认真地听着,眼睛里依旧透露着不以为然的神情。 

  “但他不怎么注意我,”罗桑颇为沮丧地用白皙的手指撩起一丝头发,放在自己的鼻尖轻拭着,“可以说他根本看不见我。”罕见的不自信出现在高傲的脸上,有点不太相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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