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一一好痛!
白皙的纤细玉手隐隐抽痛,不堪痛意折磨的女子辗转苏醒。
这、这是哪里?
白色的墙壁,加上阵阵刺鼻的消毒水味充斥鼻息,面貌秀丽的女子当下明白她身处医院。
只是,为什么她会在医院?
缠绕着一圈圈绷带的嫩滑玉手冷不防地又抽痛起来,她秀眉深蹙,正想往那痛处触摸。
突地,一道细嗓急忙喊住她:“别摸,小心伤口感染细菌呀!”
甫推开病房房门的柳吟江在惊见床上人儿的骇人之举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向前制止她。“想活命就乖一点。”
她们的感情好得如同亲姐妹,说起话也来总是大刺刺地,从不多加修饰,所以害怕她感染细菌的柳吟江虽用词严厉,但业陵裳仅是回以淡笑,明白她是关心自己。
笑容微敛,业陵裳略显干涩的唇随之开启,道出自己的不解:“吟江,我、我怎么受伤了?”
伤口隐隐约约持续抽痛着,教她说起话来倍觉吃力。
“陵裳,你……忘了吗?”柳吟江清澈的双眸忽地罩上怜惜与犹豫之色。
她是说好,还是不说好呢?
忘?忘了什么啊?
“我真的想不起来,你……”身子孱弱的她意识仍显恍惚。
“陵裳,你醒了!”
业陵裳满腹疑问的话语教匆匆赶来的应时君给打断。
只见应时君惊喜万分地冲向床沿,好生端视着她,“伤口还疼吗?”
“疼。”
“那我去叫护士来。”
“不用了,这点疼我可以忍耐。”她轻笑着,心里感到暖暖的。
岂知她的忍耐、她的逆来顺受看在应时君眼底,让她为之光火,不禁怒声斥骂着:“该死的男人真可恶,要不是那小人恶劣地想强留你,为了换取自由的你也不会割腕……”
“君君!”柳吟江狠狠瞪视她一眼。
她认为此时此刻自鬼门关前走一遭,捡回一条小命的业陵裳需要休息,那些伤感的事还是暂时别提的好。
割腕自杀?
不甚清晰的记忆随着好友一句又一句的怒骂斥控,缓缓拼凑出一张俊颜,唤醒她意欲尘封的痛苦回忆。
倏地,她想起来了!
是的,手上的伤口是她以死逼迫他放了她,让她得到自由的激烈行径所遗留下来。
思及令她心痛的男人,业陵裳的水眸不禁黯然一沉,幽幽地问:“爹地呢?”
应时君和柳吟江对看——眼,只是沉默以对。
“你们怎么了?”不见疼爱她的父亲守在病床旁,恐慌霎时盈满了胸口,教她好生焦虑、不安。
“呃……陵裳,你、你要沉住气,好吗? ”
见她轻点螓首,带着心疼、怜惜口吻的应时君轻声道出一个令她无法相信,却也得接受的噩耗。“在你、你昏迷的这三天里,伯父他、他也因积郁成疾,于昨夜去、去世了!”
轰!
如五雷轰顶般的噩耗震得业陵裳脑袋一片空白。
“陵裳?”
见她一脸怔然,柳吟江好生焦急地紧握着她冷冰冰的手,慰藉的话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唉——
短短数日,遭逢至爱之人利用,昏迷三天醒来后,谁知疼爱她的至亲又骤逝,这怎能不教人为她心疼、为她掬一把怜惜的泪啊。
业陵裳毫无血色的唇角轻轻一扯,颤抖地轻斥:“吟江、君君,你们玩笑开得太过火了。”
她不信身子骨一向健朗的父亲会去世,等她身子好转,非得教训教训她们不可。
“是真的,陵裳。”应时君希望她能接受这个事实。
天知道她就是忙着伯父的后事,所以现在才得以抽空来探视她。“伯父的后事我已经帮你办理好了.现下你就安心地调养身子。”
“不! ”
忽地,业陵裳情绪转为激动,失声叫嚷着:“你们骗我、你们骗我,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爹地、爹地他最疼我,他不会只字未语,就这么狠心丢下我走了,不会……不会的、不会的!”
在疯狂嘶喊后,她瞬间又陷入昏迷。
“陵裳, 陵裳! ”
应时君见她再度陷入昏迷,慌乱地压下墙上的急救铃。
而柳吟江也只能无助地流着泪,一滴又—滴。
须臾,两三名身着白色医袍的男女神色匆匆赶至病房。
第一章
暗夜寂静,细雨迷蒙。
细绵的小雨虽不至于会淋湿身子,倒也教人沁凉人心,更使得街头平添——股凄冷美感。
一双修长白皙的腿缓缓步行于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上,小心翼翼绕过那大小不一、些微积水的小窟窿。
忽地,女子下意识回头张望,警戒地环视着四周。
“谁?是谁在那里?”强压住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业陵裳壮声喊问。
回答她的是一片静默。
没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深夜独行时,总觉得背后永远有一双窥探的眼睛,如影随形地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但她却又从没发现过任何可疑之人。
秀眉微蹙,真是她多疑吗?
不!
如果只是一时多疑,她又怎会如此不安?
两年了,已整整两年了,女性的直觉告诉她,的确有人暗中跟踪着她、观察着她,而这感觉令她毛骨悚然。
愈想她心底愈是害怕。
业陵裳不禁加快脚步,直至不远处一栋十层楼高的大楼出现在眼前时,才总算稍稍减缓心底那抹不安和恐惧的感觉。
漾着一抹亲切甜美的笑容,她没人大楼并同管理员打声招呼后,按下电梯直达六楼,也就是她租赁的住处。
就在她没人大楼电梯的同时,一抹颀长身形于黑暗中自转角处走了出来。
原来业陵裳的直觉是对的,真的有人在跟踪她。
如子夜般黯黑的瞳孔里骤失倩影,男人神情怅然地叹口气。
她还是美丽如昔!
烫过离子烫,她平贴却不失利落感的中长发完全将她独特的都会女性韵味展露出来,瘦削白皙的瓜子脸同时也衬着她一双灵眸和一张令人垂涎的嫣红菱唇。
她的美果然得天独厚。
霎时——
男人的脸庞掠过一抹几乎不可察觉的复杂神色;他的头缓缓低垂,半眯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诡谲光芒。
是时候了!
* * * *
“哈喽,我回来了。”
带着一脸笑意,甫进家门的业陵裳笔直走进厨房,自冰箱里取出一颗鲜红苹果,随意往身上滚擦几下,小嘴跟着就这么一张,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嗯, 好吃,
这苹果真香、真甜,汁多味美啊!
受不住嘴馋诱惑的她又连咬两口,这才一脸满足地走出厨房,挑了张正对电视的椅子落座。
因为,大小姐她正打算边看边吃,好好享受一下。
只是,她似乎把人生想得太美好了哩。
一落座,业陵裳这才发现:桌上摆着好几罐啤酒,
而她的两位室友呢.—个愁眉不展、心事重重,另一个则显然是不知如何安慰对方,一副手足无措样。
这……君君该不会是失恋了吧?
水眸一个溜转,她扫视端坐一旁,一脸茫然的柳吟江,红唇努啊努地,做着无声的探问。
然柳吟江能响应给她的只是摇头,再摇头,还是摇头。
笨女人喔她!业陵裳忍不住在心中暗骂。
同人家坐了老半天,柳吟江却连个边也摸不着,真是……畦!看来,她老身还是得亲自出马,探一探原委喽!
“君君,心情不好吗?”
“我、我……”
哪知不问还好,经她这么一问啊,隐忍多时的应时君霎时红了眼眶,晶莹泪水眼见就要夺眶而出。
她那模样煞是可怜,惹人心疼。
“别、别哭啊你!”业陵裳一惊,急得将苹果随手一搁,往她身边挨坐过去。“告诉我,是不是那个‘封’男人欺负你?”
“封”男人取谐音等于“疯”男人,她这是摆明拐着弯骂人。
“是啊,君君,我们、我们会为你复仇的。”呃……说复仇二字好像有点给它夸张些。
“我……”
不能哭,她不能哭的!小巧挺直的鼻头动了动,应时君硬是将泪水往肚里吞。
“对嘛,对嘛!”业陵裳拍拍她的肩,“这才像是我们认识的君君,坚强又勇敢。”
坚强又勇敢?
这是自欺欺人的说辞,因为世间没有几个女人失恋了还能坚强、勇敢;她业陵裳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说到失恋……
应时君胸口忽地一窒,无法自主地泛着痛意。
“凶手是不是封毅尘?”柳吟江跟着问。
凶、凶手?
“真是够了你,柳吟江。”业陵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一会儿复仇的,一会儿凶手的,你到底会不会用形容词啊你?”
看她傻呼呼的,却净用些腥风血雨般的形容词,真服了她!
“对、对不起嘛。”柳吟江吐吐小舌。
口误,是口误啦!
懒得再搭理她,业陵裳转而问着应时君:“说来听听,好吗?”
犹豫了一下,应时君深吸口气,终于道出那令她心情郁闷的真相。
半晌——
只见听完真相的业陵裳随手拿起桌上的啤酒罐,一脸“早知道”模样的说道:“哎呀,早看穿你和他是‘无效恋爱’了。”
无效恋爱?
挑挑秀眉,应时君一脸不解。
拉开拉环,咕噜咕噜喝掉半罐后,业陵裳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痛处。“呐,所谓的‘无效恋爱’意指的是,不管男女恋爱共同经过了多少个春夏秋冬,或是历时三年五载之久,就是不会开花结果。”
开花结果?
是呀,虽然和封毅尘交往不到三个月,可是对真心付出的应时君而言,仿佛已过了一世之久。
可惜别说是开花结果了,就连“平等对待”的好运她也从未拥有过啊!
微微牵动唇角,应时君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见她一脸苦涩,轻松喝完手里啤酒的业陵裳继续批判着:“单方面的付出,恋情除了拖还是拖,从爱情变成亲情,从热情变无情。”
爱情变成亲情,热情变无情……
是的,这感觉就像封毅尘给她的感觉,说得很贴切。
拉开第二个啤酒拉环的业陵裳仰头又灌了两口,这才指着应时君的心窝,继续数落着:“等到傻瓜完全掏心挖肺时,他可能还是那副莫测高深的样子;随着春去秋来,青春小鸟——去不回来,而傻瓜永远是傻瓜,只能苦闷地喝着别人的喜酒,自己的婚事却永远只能是‘昏事’。”
“对对对,男人就是喜欢耽误女人的青春。”柳吟江频频点头附和着。
“没错!这正是男人最可恶的地方。”也不知是醉意渐浓,还是怎么着,业陵裳忽地重拍了桌子,语气激动地怒骂着:“虽然他们可能心地善良,也可能温柔体贴,更可能爱上了你,可是却没半点担当,无法也不愿背负爱情的包袱,永远都那么的自私。”
“陵裳,你还在恨他吗?”应时君小心翼翼地试问着。
原以为逝去的爱情早已教她尘封起来,可是如今耳闻好友气愤难平的言词,应时君不得不怀疑原来业陵裳并不是忘了对方,而是不愿再提及罢了。
“恨!当然恨,我恨死他了!”
“我以为你……”
业陵裳的红唇勾起一抹浅笑,自嘲着:“以为我早忘了他?”
闻言,应时君和柳吟江不约而同地点头。
霎时,一抹心伤的感觉掠过了心房,令业陵裳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语带惆怅地道:“时君,女人永远、永远也忘不了她的第一个男人,一个她深深爱过的男人。”
一个深深爱过的男人……
是啊!她不正是如此吗?
痴心守候、无怨付出,换来的却是无情的伤害,她都不禁觉得自己可怜又可悲。
想忘了,只怕是难上加难。
“既然忘不了,你们何不试着再挽回对方?”眨着一双水眸,柳吟江一脸天真地追问:“难不成你们认为感情这档事,女人只能是被动的一方?”
挽回!?
啧!如果对方也有心的话,她们何尝不愿意呢?
应时君和业陵裳心有同感地发出嗤笑。
“我说错了吗?”指着自己的鼻头,柳吟江不解她们为何同时嗤笑,只能以一双满是疑惑的眼眸来回地扫视着她们。
“大错特错。”毫不犹疑地,应时君送了她这四个字。
“怎么说?”
忽然间,柳吟江发现自己变笨了,因为她还是不懂应时君的话。
“说穿了,还不是男人对许一个未来过敏、对天长地久敬而远之、觉得说承诺太沉重,懂了吗?”
“哇!”冷不防的,柳吟江打了个冷颤,一脸惧意地说:“那我还是不要谈恋爱的好,免得步人你们俩的后尘。”
“笨吟江!”应时君怅然一笑,“没有爱过,你如何能体会爱情的个中滋味儿呢? ”
虽然她和业陵裳的情路走得坎坷,可是她也不是个思想消极、行为偏激之人,没道理她们的感情路不顺遂,就要柳吟江也不碰触爱情,否则对柳吟江就太不公平了。
“可是你们两个……”
“放心!爱情不会只有苦涩啦,其实它真正吸引人的地方当然是那甜酸的滋味儿,让世间男女情不自禁地陷入了嘛。”
“说是这么说,你们两个以身试法的专家还是打算不再触碰爱情了吧?”
业陵裳和应时君相视一笑,“嗯!”
“那么,咱们是不是该干一杯?”柳吟江此时竟邀起酒来。
“对,要干杯! ”
“那要庆祝些什么呢?”
“庆祝、庆祝君君下定决心,要远离那负不了责任的臭男人。”
“好,吟江说得好极了!”举起酒杯,应时君也大喊着:“来,干杯,庆祝本姑娘重生!”
“干杯! ”
几杯黄汤下肚后,应时君心里顿时觉得舒坦多了。“哇,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有你们在身旁真好。”
“所以说,人绝对、绝对不能没有朋友。”业陵裳笑着为她们斟满酒,“失意之人往往是脆弱的,连带的,求生意志更形薄弱。”
“对啊,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略带酒意的柳吟江搭上应时君的肩,“记、记住,你、你还有我、我们喔!”
“谢谢你们。”
“来来来,再干一杯。”
“嗯, 干杯! ”
今朝有酒今朝醉,将痛苦的回忆抛诸脑后吧!
U U U
酒过三巡,回到房里的业陵裳无力地将身子抛向那柔软的大床里,双眸迷蒙而茫然地仰望着天花板。
两年了!
整整七百多个日子,虽然他曾经深深地伤害过她,可是她仍然忘不了那个她用尽生命去爱,他却是有计划性、有目的接近她的男人。
一个亲手毁了她的幸福家庭,害死她爹地的男人!
思及此,她的心又隐隐抽痛。
天知道,为了彻底忘记他,她忍痛将她:爹地临终前留给她,惟一、仅剩的公寓给狠心变卖。
之所以狠心卖了房子为的是什么?
因为她要时时刻刻地警惕自己,她的一无所有全是那心机深沉、狡猾残酷的男人一手造成!
然经过两年,她却没能忘得了他。
酒人愁肠愁更愁,天啊,她想醉,她真的好想醉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