噘着小嘴,雪湖一路上生着闷气。
「我都跟妳说抱歉了,妳还生什么气嘛!」珞儿跟她坐在一辆马车中,好言劝着。
「早知道妳会这么不识好人心,打死我都不会请人去救妳,也省得看妳的脸色,吃妳的气。」
「妳还好意思说。」雪湖犹未气消的娣了她一眼,埋怨的道:「如果不是妳多事,他又怎么会那么快猜到我的身分,逼我跟他一起走呢?」
想不到十年不见,齐秉禹的武功又进步了许多,竟会使用强迫的手段逼她到京城。
早知他会如此强硬,当初再见到他之后,就应该想办法逃下山去,让他永远找不到她。
「妳还敢怪我?」珞儿也埋怨的噘着嘴。「妳也不想想妳被杜伦抓走,我有多着急,不找个人帮忙,难道要眼睁睁的看妳跟花太岁拜堂成规,让他占便宜不成?想不到我好心救妳还被妳怨!」她万分委屈的垮下双肩。
雪湖心中当然明白她的好意,只是此举破坏了她一切的计书。
原先她是打算以雪湖的身分拒绝齐秉禹的相认好逃回苗疆报仇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齐秉禹一旦发现她就是兰娜,岂有轻易放过之理?以他霸道专横的个性,断然不会放她离去,他一定会尽一切力量来阻止自己。
「算了,反正他那么聪明,即使妳不告诉他,他也很快就会查清楚的,所以咱们也别再谁气谁了,就此打平好不好?」再怎么说也犯不着为了这事而损失一个朋友吧,那多划不来呀!
她轻轻推着珞儿,算是跟她谈和了。
「不好。」珞儿满倔的,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妳说好就好,说气就气,那我苏珞儿算什么东西,是妳的奴才还是妳养的小狗?」
雪湖一叹,秀巧的双唇微扬起来,「好嘛!那妳想怎么样?」
「除非妳让我骂回来。」珞儿一脸孩子气地嘟嘴说着。
为了求和,雪湖无奈的点头,「好吧!如果这能让妳开心点的话,我愿意让妳骂回去就是了。」她闭上双眼,一副认命等着挨骂的模样。
许久,不闻辟沥咱啦的骂声,反倒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得了吧,瞧妳那是什么表情,活像是被后娘虐待的小媳妇。妳想当小媳妇,我可不想当后娘。」珞儿笑得花枝乱颤。
「妳骗我。」雪湖一知道自己被骗上当,就扑到她身上搔她的痒,谁教她要骗自己呢?
「哇,住手!求求妳住手,雪湖,别闹了。」弱点被袭击,珞儿无法招架的笑倒在车上,她笑不可止的哀声告烧:「对……对不起嘛!哈……哈……妳不住手,看……看我也不饶妳……」
她反身将两只禄爪伸向雪湖,习过武功的她很快就反败为胜,搔得雪湖无处可逃,直到她缩在车角喘着气,伸出双掌投降告饶为止,她这才大发慈悲的放过她。
两女之间的斗气、嬉闹,让在外驾车的韩柏安跟齐秉禹笑弯了嘴。
他们原本以为这两个人要呕上好几天的气,没想到才出苏州城,她们就已经释怀和解,还如孩子般的玩闹起来了。
齐秉禹苦笑着摇头,原以为雪湖在山上十年会有所改变,结果,她还是一样倔强、好强。
「你真的打算带苏珞儿一起回京?」韩柏安开口询问。不知为何,打从见到珞儿开始,她就一直吸引自己的视线,牵引自己的心。
齐秉禹早看出他的情意,却佯装不懂的凉凉回道:「我已经给了珞儿她爹一笔钱了,当然要带她走;更何况雪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需要有个人陪陪她才行。」
这个奸商。韩柏安暗暗骂道。
「她的卖身钱我还给你。」他可不能让珞儿变成丫环的身分。
齐秉禹狂野的纵声大笑,「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一点钱吗?」想不到他这个朋友做得如此失败。「我是个生意人没错,可是,我还没市伧到去做贩卖人口的勾当。」
不然,他也不会将人千里迢迢的带往京城,干脆在路上挑个好价钱卖了。
不管齐秉禹是不是故意开他玩笑,韩柏安一旦执拗起来也是满吓人的。他坚持:「钱我一定要给。」
齐秉禹无所谓的耸耸肩,反正每个人都有其原则,既然韩柏安的原则是不愿受人恩惠,那他又何苦强人所难?毕竟能不给心上人留下一点遗憾,也是他对珞儿的爱意表现嘛!
只不过,若是依照原价让他偿还,这未免太便宜他了。「好,不过要加十倍还我才行。」谁教他要误会自己是市侩的奸商。
十倍!一百两的十倍是一千两白银,这太狠了吧!
狠狠的一咬牙,韩柏安心痛的道:「好,十倍就十倍。」谁让他有眼无珠的拿生意人当朋友呢?
没想到这笔生意那么好赚。齐秉禹乐弯了,笑得也更猖狂。
他得意洋洋的将缰绳交到韩柏安的手上。「麻烦你了。」随即转身钻入车内。
韩柏安不置一词的接过缰绳,用劲一挥,把对齐秉禹的不满都发泄在可怜的马儿身上。
无辜的两匹马只得乖乖的扬蹄狂奔。
「哇!你驾车的技术真好,教我行不行?」活泼开朗的珞儿来到他身旁。
原本一脸不甘心的韩柏安一见心上人出现,立刻露出和煦的笑容。一定是齐秉禹收他太多银两,良心发现地为他制造机会,想让他们俩独处。
「好啊!」他回答。
将手中的缰绳交给珞儿,看她满脸兴奋的模样,他心里不禁舒畅起来。
仔细的为她讲解过马的习性跟控制的要领后,他嘱咐道:「我们必须让马儿加快脚步,不然就无法赶在日落之前进城,而得夜宿荒外了。」以她玩票性质的驾车方式,只怕到半夜都还赶不到下一个城镇。
齐秉禹坐在车中,将目光由外而那对情侣身上调回车中的冰山美人上。原本宽敞的车篷被他顽长的身躯塞满,显得狭窄许多。
「你进来做什么?」雪湖冷漠地问。她甚至负气的挪开目光,不望他一眼。
对于她特别排拒的态度,齐秉禹只有淡容以对。「十年不见了,妳不想和大哥哥谈些话吗?」也许是十年的山中岁月让她未被尘世污染的关系吧!在他眼中,她仿佛是一朵清莲般高洁,完全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情谄媚。
雪湖冷然的瞅他一眼,闷不作声。
齐秉禹没有想到她对自已那么生气。原以为那夜在废庙中,她或多或少会对自已存有一点爱意,结果却是从出杜府开始,她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过。
奇怪的是,韩柏安算是他的共犯,为什么她就能笑着与他谈天,而独独对他冷淡呢?就连跟珞儿吵架,她说的话都比对他的还多。
「或许妳连桑夫的下落也不想知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打扰妳休息了。」
他说着就要移出车篷,吓得雪湖赶紧开口叫住他:「等一下。」
他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讲话,人家一赶就轻易离去?
「哦!什么事?」齐秉禹故作一脸不解的回头,「是不是想起什么要跟大哥哥说了。」
又是那抹可恶的笑容。
雪湖微微蹙起黛眉,她不喜欢他左一句大哥哥长、右一句大哥哥短的,仿佛她是他的亲妹子。她喜欢那次在庙前见面的情景,那时他并不把自己当妹妹看,反而是用一种惊艳而痴迷的眼神望着她。
突然间,她的双顿一陴排红,她怎么会想到这种事呢?她不是早已决定好要疏远他、拒绝他的吗?
更何况,以他的人品、财势,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又怎么会一见面就看上她,甘愿拜倒在她裙下呢?
说不定他早忘了对她母亲的承诺而另娶妻妾了呢。
「你为什么要将我丢在山里十年,直到现在才来接我?」她淡淡的问出多年来积压在心底的问题。她想知道他既然答应娘临终前的托付,又为何要食言而肥的遗弃她。
「因为我不想冒险让妳被仇家找到。齐庄这个招牌太醒目了,要找到我是轻而易举之事,如果我将妳留在身边,那无疑是提供给他们狙击的机会,不出多久,妳就会到阴曹地府和妳爹娘团聚了。」
与其被他家累赘般的丢弃,她倒宁愿选择阴曹地府去与父母团聚。
「那也不需要等到十年后才来接我吧。如果师太不死,你是不是就打算将我禁锢在那里一辈子,永远不让我出来?」她目光幽怨,声音清冷。
「不一定。」齐秉禹直言说出她心中最害怕的可能。「如果没有净明师太的那封倍,或许我会将妳藏在那里一辈子,直到对方放弃找妳为止。」没有告诉她的是,桑夫一直没有放弃杀她的念头,他们的人一直在齐庄的四周活动,也不止一次夜探齐庄本院,但是都被他打退了。
雪湖闻言粉脸一寒。
原来他真的打算将她一辈子禁锢在庙里。虽说这些年来师太一直待她很好,但是要她一辈子活在山上,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好个回报我爹娘的代价。」她冷哼一声,别开脸望向窗外,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
她受伤了!
这个想法让齐秉禹没来由的心一痛,手不知不觉的握紧着。他想抚去她颊上的伤痛,却又怕她如剌猬般的防卫自己。
雪湖再回首时,眼眸已经恢复原先的澄清,仿佛她的心从未激荡过。「那你这次如何安排我呢?是带我到五岳之巅,还是想把我囚禁于山谷之底?」她嘲讽道。
「不会了,我这次要接妳回京与我同住。」
「如果我不去呢?」她挑衅的直视他的眼眸。
齐秉禹瞇起眼回望着她。如果这是她选择的相处模式,那他愿意以强悍的力量留住她,直到她忘却仇恨为止。「那……我就只好用『强请』的了。」
一个危险的警告窜向她全身。
「如果我坚持不接受你的『强请』呢?!」她咬紧下唇,「你是不是就用绳子绑我?」
「绑妳?」齐秉禹的喉间发出一阵沉沉的低笑。「不,我不会绑妳,但是我会点住妳的穴道,让妳动弹不得,听凭我的安排;这比起绑妳要容易多了。」
「什么?」在她还弄不清楚他的意思时,他就倏然出手点住了她的穴道。
剎那间她便动弹不得,只能愣愣的瞪着他。
第四章
行走快一个月,他们一行四人即将抵达京城了。雪湖的心中也越来越焦急。
见识到齐秉禹说到做到的蛮悍态度,她聪明的不再与他正面抗衡,只是默默的与他保持距离,等候逃走的机会。
可是机会似乎是极为渺茫,因为齐秉禹几乎都守在马车内,让她连松懈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是逃走了。
「妳的脸色很苍白,是不是又晕车了?」望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庞,齐秉禹关心的想靠近询问,却被她戒慎的躲开了。
叹了口气,他放下手坐回到位子上,这一个月来她始终防卫着他,不肯与他亲近。
「妳不需要那么怕我的,毕竟我们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要相处。」
打从退回京城的路上不久,她就因为晕车而显得悴憔、食欲不振。为了让她不那么难受,他已尽量减低马车的前进速度跟赶路的时间。
「不要你管,呕……」胸口一阵翻搅,雪湖赶紧以手巾掩口,吐出一些黄色的唾液。
见她如此难受,齐秉禹英俊的脸也跟着难看起来。他轻拍着她的背,让她依靠在自己胸前,希望藉此纡解一下她的难受感觉。
「别动。」当她又想挣扎着离开时,他低声喝止她。
雪湖无力的垂靠在他身上,她是需要有个依靠,因为颠簸的路况让她的胃痛苦到了极点,就连头都感到晕眩不已。
「舒服一点了吗?」他冷凉的手抚上她发胀的额头。
「嗯。」她轻点着头,不敢太过摇晃。
有时他的细心温柔真的教她心动,如果不是为了报仇必须离开,她一定会留下来接受他的感情。
她低声抱怨这:「车里的空气太闷了,让我的呼吸很不顺畅。」
不过,从肩上传来的男性气息似乎有定神的作用,使她不再那么难受了。
齐秉禹看看车宙外的景色,他们已快接近京城了,如果能加快速度的话一定能赶在今晚进城。可是……望着怀中美人如此娇弱难过,他心中一阵不忍。
「那就下车走走,呼吸一点新鲜空气吧。」他向篷外驾车的韩柏安吩咐一声,没多久马车就停下了。
扶着纤弱无力的雪湖下车,看她追不及待地汲取清净的空气,齐秉禹的唇角扬起了疼惜的笑。
「妳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跟柏安到前面看看有没有干净的水喝。」
来不及等她启口向他致谢,他就转身走去,让雪湖好生惆怅。
「喂,干什么看着人家的背影出神,不会是爱上人家了吧?」珞儿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
雪湖瞟了她一眼,啐这:「妳这个人重色轻友,还敢站在我的面前说话。」随即拂袖而去。
这一个月来,珞儿眼中就只有意气风发的韩柏安,几时记起她这个朋友来着,而且也不管她在车篷里吐得要死要活,只顾着与韩柏安在车外打情骂俏,怎不令人心伤?
「冤枉啊!」珞儿露出委屈可怜样,边追边解释:「哪是我不去照顾妳呀?分明是齐庄主霸着妳不放,不让我接近妳。」她拦在雪湖的面前喘着气,「妳不知道齐庄主有多在乎妳,深怕别人照顾不好让妳更难受,所以才会坚持亲自看顾妳。」
「所以妳就乘机和韩壮士在一起,增进感情了。」
「妳那是什么语气,好象我是青褛姑娘在招客人一般。」珞儿不悦的獗起嘴来,以往雪湖是不容易生气的,怎么才下山不久就变了个样呢?
不但冷冰冰的,说话还连讽带刺,一点都没有从前柔顺有礼的样子。
日后到了京城,我就只认识妳而已,妳现在如此冷落我,那将来京城的日子教我怎么待嘛!」珞儿自怨自艾的在一棵倾倒的树上坐下,眼眶难过的泛着泪水。
雪湖心软的走近她,她实在不应该把不快的情绪发泄在她身上。「对不起,珞儿。还有,多谢妳一路陪着我到京城,我忘了妳现在也跟我一样,没有半个亲人在身边。」
为了陪她,珞儿答应齐秉禹的要求一起赴京城同住,离开她生长十几年的家园跟亲友,光是这份情谊她就应该感激不尽了,又怎么能怪她忽略自己呢?
「别说得那么凄凉,至少我还有妳呀!」珞儿破涕为笑的耸耸肩,拭去微湿的双顿。「以后到京城我们就是相依为命的姊妹了,所以妳可别再不理我哦。」她拉起雪湖的手左右摇晃。
「是啊,我们两个应该要相依相亲才是。」雪湖柔柔地笑道。反握住珞儿的手,她仔细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又道:「不止要相依相亲,还要同心合力。」她决定告诉珞儿自已的逃亡计书,希望有武功底子的她能保护她到苗疆为父母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