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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颜 page 4 作者:茱雷

  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干嘛要跟着她,明明对她没有私心,却不由自主的注意她,为什么?他真的迷糊了,向来清明的心不知在何时笼上一层乌云,连脑子也开始不清楚了。

  无艳走到镇外的一个小池塘,望着在月光下的波光粼粼,眼神木然而孤绝。

  她早发觉他一直跟着自己,只是他不开口,她也没有打破沉默。自从受伤后,她才听闻啸天盟组正义旗攻打落鹰殿;但直到昨日,她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才知道无情跳崖的消息。 

  为了爱情,她又失去一个姐妹,这次,不只是生离,更是死别。她不懂,为什么大家都会被男人迷惑,心甘情愿牺牲未来,甚至生命?她真的不懂。

  邢念众走到她身边,偏着头看她,半响后才温和的说:“生死有命,你不要难过了。”

  “死生之事,我早有准备,只是不了解她怎么会选择自尽这条路。”她一开口,才发现邢念众竟然问出她心底的疑惑。

  “我不认识她,但是人有时太过脆弱,因而失去了求生意志,在那一刻,死亡是最接近的一条路。”他望着他因风而轻贴住脸的面纱,隐约显露出美好的脸形。

  “对!她犯了大错,让男人支配自己,让自己的感情变得脆弱,这才会害了她。”她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愤怒。

  “你认为她的脆弱是因为男人?”他呆了一会,明白她的意思。

  无艳咬着唇道: “她爱上一个男人,一个欺骗她、利用她的男人,所以她死了。男人,可恨!该杀!”

  “你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是男人,可是我从不骗人,更是温柔和善,难道也可恨,也该杀?”邢念众摇头道。

  “只要惹女人伤心的男人就是坏东西,你敢说你没有让女人流过泪?”她冷声道。

  一句话问得邢念众结舌,他是没有存心伤人,但无意的伤人总是有过,若真照她的定义,那全天下真没有好男人了。

  “那如果是女人伤男人的心呢?你也会认为女人该死吗?”他反问。

  无艳一怔,默然以对。

  邢念众扬起笑脸道:“其实人总有七情六欲,爱恨痴情,也因此难免会伤心或伤人,所以不论男人、女人,只要不是存心蓄意伤人,其实都是可以原谅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世间就是如此,太多不好的事反复在发生,不只男女之情,人与人之间也常发生偷抢拐骗的事,但若因此就对人失了信心,就会产生怨怼,人一旦有了偏见,行事就会偏激,不是吗?”

  “你相信人,是因为你没有被人背叛过。”她不以为然的嗤笑。

  “没有人水远不被人欺骗,我也不例外,不过我有个长处,就是不去想别人对我的坏,而是想对方的好,这样自然能够活得快乐自在。”他自得的笑。

  “在我眼中,你这种人只是逃避现实。”她冷讥道。

  “我倒不觉得自己是在逃避,因为这是我做的选择,而且看得明白。”他不在乎的笑。

  “你喜欢人?”

  “嗯,我是喜欢人。”

  “女人呢?你有喜欢的女人吗?”她挑眉问,

  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种私人问题,他不禁有些尬尴,但却依旧老实的回答:“没有,”

  “为什么?”

  “这大概是没有遇上有缘人吧。”他搔搔鼻笑。

  “是吗?你不是救了不少姑娘?那些姑娘没有一个人得了你的眼?”她凉笑道。

  “我救人没有私心的。”他连忙澄清,若要真有邪念,他早不知左拥右抱多少女子了,可是他就是不曾动过心,甚至连那种念头都不曾有过。

  无艳盯了他半晌,淡淡地说:“若你是那种人,我早杀了你。”

  邢念众圆睁着眼看她,暗叹了口气,这姑娘开口闭口都是杀字,杀念着实太重。

  “如果我要求你做一件事,你答应吗?”他突然说。

  “要求?算是报恩?”她眯了眼看他。

  “如果你要这么想也行。”反正他本就不想她为他做什么,但若能以报恩为由让她同意他的要求,那也无妨。

  “什么事?”

  “不要再杀人了。”他提出他的要求,为了收敛她的杀气,他只有利用她想报恩的念头让她答应。

  他认真的眼神让无艳一愣。

  “我知道要求你这件事很难,但至少试试看好吗?”

  “我只能说,在你面前,我不杀人。”若回落鹰殿,她不可能不杀人,所以仅能承诺他,在他面前不取人命。

  “你能这么说就够了。”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简单的就答应,不禁乐得眉开眼笑。

  他灿然的笑容使得那张不甚英俊的脸意外的迷人,无艳僵硬的移开目光,不解胸口那股奇特的紧缩。

  忽然间,静谧的夜被极不协调的追杀声划破,空气中弥漫着呛鼻的血腥味。

  他们两个人同时望向右方的树林,邢念众眼一眨,瞬间就消失在林间,无艳嘴一抿,缓步跟过去。

  她走到林中,不必特意寻找,就看见邢念众和几名黑衣蒙面人交手,几条人影在黑暗中交错,她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邢念众对付那几人游刃有余,也没有兴趣去凑热闹,又将目光移向靠着一株大树而露惊恐,手抓着被撕破的衣服的女子。

  女子睁大眼看着无艳,清丽的脸上沾着泪珠,有种我见犹怜的气质。

  无艳没有任何的动作,更没有开口安慰她,只是轻哼一声,又将注意力转回和黑衣人交手的邢念众。她冷笑一声,若非邢念众手下留情,依他的身手,早该解决那几个黑衣人,岂会让那些人不知进退的死缠烂打?

  时间一久,那些黑衣人也发现邢念众根本没有尽力,这一惊,自己就心虚了,其中一人撮口吹哨,众人动作一致的撒手撤退,连看都不看女子一眼就逃离林中。

  邢念众在那些黑衣人离开后才走向无艳,当他瞥见女子衣衫不整时,连忙转过头,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抛盖住女子的身子。

  女子苍白的脸上浮上一丝血色,腼腆地将自己包好。

  “奴家秋初莲,多谢两位相救。”轻柔的嗓音让无艳没来由的不舒服,她向来讨厌女人自称什么奴家、妾身、小女子的,更看不惯那娇弱的好似风一吹就会倒的样子。

  她还在想,这个名唤初莲的女子就笔直地朝她的方向倒下。

  她本想侧身闪过,但想到自己一闪,她就会倒向自己身后的邢念众,那念头让她不由得心一紧,遂伸手接住那纤细的身子。

  “她昏倒了。”无艳冷冷的声音引起邢念众回过头,一见秋初莲包得紧紧的才松口气。

  邢念众探探她的脉,眸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位姑娘的脉象极弱,看来身子很糟。”

  无艳不用想都知道他又动了善心,莫名的一恼,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秋初莲往他身上推。 “你救的人,你自己解决。”

  邢念众呆愣的看着无艳将人推给他,然后纵身一跃飞离林中,不解的眨着眼喃喃自语:“她又怎么了?”

  *  *  *

  “你出去一会儿又拣了个女人回来?”邬夜星瞪着邢念众和他怀中的女人,心里开始后悔不该让他出去滥用他的善心。

  “不是拣,是救。”邢念众将人放在床上后立刻退了几步。

  “她呢?”

  “她叫秋初莲,被几个黑衣人追杀……”

  “我不是在问她,我是问司徒无艳。”邬夜星不客气地打断他的叙述。

  “我不知道。”邢念众摇头道。

  “不知道?你不是跟着她出去吗?”邬夜星轻挑眉道。

  “是啊,可是她把人扔给我就走了。”

  “人是你们一起救的?”邬夜星讶异地问,她不像是会救人的人。

  “是我们一起发现的,可是她没有出手喔,她答应我不杀人了。”邢念众想起她的承诺,又笑开了。

  邬夜星发怔的看着他,过一会才问:“她答应你不杀人?”

  “是啊!啊,这么说也不太对,她只说在我面前不杀人,不过她能这么说我就很高兴了,这表示她的杀气虽重,但并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邢念众愈说愈高兴,一张嘴大大的咧开。

  邬夜星半张着嘴,难得的露出说异的神情,邢念众看见他的表情,笑得更开心,跳到邬夜星身边笑着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惊讶、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很崇拜我?”

  邬夜星扯嘴淡笑,扬眉道:“我是很惊讶,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我不崇拜你,反而是在为你担心了。”

  “担心我什么?”邢念众不明白地问。

  “担心你又要欠下情债了。”邬夜星不怀好意地说。

  “哎啊!什么欠情债,说的真难听,那些姑娘只是错将感激当成感情,只要时间一久,她们自然会忘了我。而且无艳姑娘是为了报恩才答应我的要求,可不是你想的那样。”邢念众虽然看采总是笑眯眯的,但那可不代表他笨,必要时,他的敏锐还会让人吓一跳呢。

  “不可能。”邬夜里摇头,要他相信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只为了报恩,就答应邢念众不杀人,那比叫他相信乌鸦是白的还不可能。

  “事实就是如此,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别人有可能,但她不可能。”

  邢念众愈听愈迷糊,什么可能不可能,司徒无艳和其他女人又有什么不同。嗯……仔细一想,她和一般人的确不太一样。

  “先不谈她了,这位姑娘身体极弱,我要去请大夫,就麻烦邬兄照顾一下了。”邢念众也不等他的回答就冲出房门,留下邬夜星冷着一张脸呆站在原地。

  要他看顾一个病得快死的女人?他邬夜星何曾有过这等善心,不管邢念众的交托,他转身正想离开时,就看见无艳走了进来。

  邬夜星邪眼眸光一闪,淡笑道: “我以为你不会来。”

  无艳轻哼一声,走到床边,盯着秋初莲,冷淡的问:“他呢?”

  “去请大夫了。”邬夜星的回答同样的冷淡。

  无艳面纱下的脸一沉,早知道他一定为这女子忙碌去了。

  “听他说你答应他不杀人?”

  “只有在他面前不杀人。”

  “你是杀手,为什么会答应他这个要求?”邬夜星双臂环胸,真的有些好奇。

  “报恩。”

  “多久?”

  无艳转头望向他,冷冷的说:“直到我觉得够了。”

  “那表示你还会跟着他一段时间?”邬夜星扯唇淡笑。

  无艳没有回答,又转向秋初莲。苍白、脆弱、优雅、清新,果真是朵秋莲。

  “如果跟着他,这种情形会常发生,你能忍吗?”邬夜星忽然笑问,眼神诡异难测。

  无艳横睨他,冷声道:“他的事与我何关?只要这些人不要惹我,就无所谓忍不忍。”

  邬夜星从她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突然对那躲在面纱之下的脸有着极度的好奇,若有可能,他想亲眼看她的表情,而不是由话中猜测她的情绪。

  “不管他救多少人,这些人永远不会在他心头上留下任何的记号,他看似博爱,实则无情。”邬夜星盯着她,忽然说道。

  “他是博爱还是无情,与我无关。”无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这些,只是反射性的捍卫自己。

  “告诉你是要警告你,不要对他动情。”

  无艳身子一僵,冷硬的回道:“我不会。”

  “是吗?”他不以为然的淡笑,惹恼无艳,但她只是握紧手中的剑,忍了下来。

  “当然。”她紧咬下唇道。

  邬夜星眸中闪过一抹令人费解的光芒,慢慢地说:“一个异寒的人渴望的是温暖,你是这种人。”

  无艳愕然的呆立原地,半晌,倏地转身离开,直到站在院中,才尝到唇边的血味。

  邬夜星的话像雷般打醒她,她这才发现自己果真如他所说,在寻求着温暖,渴慰着火光。

  受伤那日她就是被那火光吸引,昏迷之前就是那双荡着温暖流光的眼眸迷惑住她,拉扯着她倒向黑暗中,泥足深陷而不自知。

  不!既然她发觉自己走向偏路,就绝不容许自己继续错下去,她会回归正途,因为她是冷情剑,是落鹰殿的勾魂使。

  她的心是冷的,血是冷的,又何需温暖呢?

  “无艳姑娘。”

  无艳听到这句呼唤,身子猛地一震,只觉得胸口被重重一击,如果没有刚才邬夜星的那番话,她不会知道心动原来是瞬间的事,而明白自己心已动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罢了。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为什么会为他对秋初莲的关心而生气,更因为秋初莲的柔弱而不安,原来全是因为她心中有他啊!

  一旦明白自己的感情,心中的火苗就像是加了油般的怒烧起来,整个人全陷人情感的波涛之中。

  “无艳姑娘,你怎么了?”邢念众见无艳动也不动,觉得奇怪。

  “没事。”明知他看不到自己的神色,但无艳却还是心慌意乱的别过头不敢看他。

  “没事就好。大夫,到了,病人就在里面。”邢念众转头对着身后的大夫,指着房门道。

  大夫点点头,跟着邢念众走进房门。

  无艳盯着邢念众的背影,忽然间胸口一股妒意升了上来,这陌生的感觉又让她一惊。

  “我是落鹰殿的勾魂使,不需要男人,不需要感情。”她咬紧牙对自己说,硬将心中才浮现的情感重新压人心底深处,决意让自己回复成一个不识情的冷情剑。

  *  *  *

  不管她说服自己多少次,但每当看见邢念众喂食秋初莲伤药那种呵护、细心的模样,她的心就像被虫噬,痛楚一日重过一日,直到她对自己承认,感情一旦付出,就再也收不回来,她也做不回全然无情无爱的冷情剑了。

  秋初莲清醒后,他们才由她口中得知她是当朝翰林秋如方的女儿,因为身体因素而南下别庄养病,不意在途中遇上劫匪,险些失身丧命。

  她这一说,邢念众过人的同情心又泛滥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送她回别庄吧,你们说好吗?”邢念众睁着黑白分明的眼,来回的看着邬夜星和无艳。

  邬夜星瞪着邢念众,没有回答,无艳则是轻哼一声,同样没有说话。

  “你们都没有意见,就表示赞同了。”邢念众高兴的笑道:“秋姑娘,你可以放心,我们会护送你安全回到别庄。”

  “三位的大恩大德,初莲无以为报,愿来生结草衔环——”秋初莲美目迷漾,轻咬下唇朝他们盈盈跪了下去。

  邢念众被她的举动吓得自座位上跳了起来,连忙避开她的跪拜尴尬地叫:“不要这样!我们受不起的。”

  秋初莲摇着头,清丽的脸上充满坚定。“恩公对初莲有救命之恩,当然受得起。”

  “这……”邢念众看着面无表情的邬夜星和不动如山的无艳,只觉自己的慌张很可笑,但他最怕的就是别人对着他跪拜,就好像有数万只的蚂蚁在身上爬似的,坐立难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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