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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红颜 page 14 作者:茱雷

  邬夜星轻蹙眉,看着自己手上的百年白貂,这是他守了近一夜,才在刀岭捕获的战利晶,也是能够维持邢念众生命的药材,他本该在到手后就立即赶回古刹,但是司徒无艳可能身怀解药的消息,又让他改变主意。

  他捉住白貂,开始跟着前方的足迹前进。

  不一会,他就追上前方的四个人,不发声响的保持距离尾随着他们。

  “大哥,前面有间破庙。”红衣女子指着前方道。

  “嗯,大家噤声,老三和老四从前面走,我和老二由后面绕过去。”灰衣中年人分配任务后,四人有默契地分成两队。

  邬夜星继续跟着红衣女子和壮汉由破庙的正门奔去,他冷眼看着前方两人冲进破庙,半晌才见四个人又会合着一起步出破庙。

  “可恶!又被她逃了。”壮汉用力捶着墙壁,气恼地叫。

  “看地上的血迹,她应该伤得不轻,我们再追下去,一定会把人摘到手。”灰衣中年人沉声道。

  “是。”四个人一阵交谈后,又开始提气奔了出去。

  邬夜星高踞在树上,直到四个人走远,他才轻轻地飞落地,走进破庙。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靠近门边的那一滩血水。

  “就算受了伤,她也精得很,应该不会被那些猎人抓住。”他扬唇淡笑。

  邬夜星瞥头看向渐暗的天色,决定先将白貂送回山上,至于司徒无艳的性命,就由她自己去捍卫吧。

  他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开破庙,施展轻功回转碧雪山。

  一个时辰的急奔后,他终于看到立于深山中的巍峨古刹。连门都不敲,就径自跃过高墙,直人寺内,直走到一间禅房外才停下脚步。

  “夜星,是你吗?”一个苍老的声音自房内传出。

  “是我。”

  浑房门倏地大开,一个脸色疲惫但眼神却炯炯发亮的老人站在门边,急忙问:“到手了吗?”

  邬夜星捉高手中的白貂,老人一看到白貂,立即露出欣喜的神情,一把抓下白貂就往房里走。 “太好了!有了这只白貂血,那小子的毒就有希望了。”

  “师叔,你找到解法丁吗?”邬夜星闻言一怔,连忙跟丁进去。

  “找到了、找到了,我神医‘阎王恨’要救的人谁敢死,只是制解药需要花些时间,这几天,你必须早晚两次以内力助他御毒,一定要让他熬过这两天,知道吗?”老人边说边利落的以一把小刀在白貂颈上一划,将貂血滴人一只钵中,又加了不少药材,开始捣起来。

  邬夜星见师叔一头钻进制药中,也不再吵他,安静的退了出去。沉思了一会,他转向中庭。

  果然,邢念众又站在梅树前,眼神温柔的凝视着梅树,甚至还伸手轻抚一枝低垂的枝干。

  “我师叔已经找到解方了。”邬夜星盯着他的背道。

  邢念众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向邬夜星,有些呆愕的问:“找到解方了?”

  “我说过你不会死,不是吗?”邬夜星扬眉道。

  邢念众傻傻地笑了起来,“是啊。看来老天还不想让我死,否则也不会让我遇到你那个来去无踪的神医师叔。”

  一句有解,就像是有人拿走压在他心上的大石,又像是在即将撞到墙壁时却发现前而变得开阔明亮,整个人瞬时轻松多了。

  看着邢念众露出爽朗的笑容,邬夜星原本想到有关司徒无艳的事,硬是说不出口。

  “邬兄,你怎么了?是不高兴我死不了吗?”邢念众看着眉头紧皱的邬夜星,仍不住笑道,

  “现在想想,如果你真死了,我的耳朵或许会比较清静一点。”邬夜星瞥他一眼,故意讥道。

  邢念众笑着摇头:“我知道你是言不由衷、口是心非,其实我若死了,最难过的大概是你吧?”

  邬夜星没有答腔,只是轻哼了一声。

  “我终于能够遵守对你们的诺言,不会失信了。”邢念众眼神移向梅树,轻轻地说。

  邢念众的低语,又让邬夜星眉一皱。

  “你……”

  “邬兄,你今天很奇怪,是有什么事想说吗?”邢

  念众微偏着头,盯着邬夜星,敏锐的察觉他的欲言又止,

  邬夜里沉默一会,才开口道:“我从刃岭回来的路上,经过李家镇时,听到司徒无艳的消息。”

  邢念众的笑容倏地隐没,神情有些紧张地问:“什么消息?她……好吗?”

  “她离开落鹰殿丁,而且,她的右手……废了……”

  第十章

  邢念众望着邬夜星,半晌才轻笑道:“邬兄,你是在开玩笑吧?鬼罗刹不可能放她走的。”

  “她离开落鹰殿,而且不能再拿剑了。”邬夜星见他不信,再次重复地说。

  “不可能!”邢念众笑着摇头,他不相信她会离开落鹰殿,更不可能不能拿剑。

  “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一个不能拿剑自卫的杀手,江湖可能是她的坟场——”邬夜星冷冷的刺破他粉饰太平的企图。

  “不!”邢念众白着脸,再也笑不出来。 “我不相信。”

  “不管你信不信,她的仇家正在追杀她,而且听说她受伤了,我跟着她的仇家追到一间破庙,看到满地的血,血渍未干——”

  “有可能是别人的血,不一定是她的!”邢念众打断邬夜星的形容,大冷天的,他的额上竟然流下汗,全身的血液忽地四处乱窜,心脏开始抽痛。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要你否认那不是她的血,只是希望你能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什么?”邢念众眼角抽动着,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无血色。“你是想说她会死吗?”

  “没错,如果不赶快找到她,她就有可能会死。”邬夜星直视他说。

  “我会找到她的。”邢念众说着就往外走,然而才走几步路,他就忽地张口喷出鲜血,身子一软,随即倒在雪地上。

  邬夜星一惊,连忙扛起他往房间走。

  “放……我下来,我……要去找她……”邢念众虚弱地说。

  “现在你都自顾不暇了,还想怎么找人?”邬夜星狠狠瞪着他道。

  “我很好——”

  “好个头!”邬夜星咬紧牙叱道。

  推开房门,他将邢念众放到床上,低吼道:“快点运功护住心脉,如果你死了,司徒无艳也必死无疑。”

  原本还挣扎着要下床的邢念众一听到这句话,忽然间安静下来。

  他依言盘坐运气,但无奈体内紊乱的气息四处奔窜,他稍稍提气就头晕脑胀,张口又是吐血。

  邬夜星不发一言,直接坐到邢念众的身后,伸掌抵住他的背心,将一股强大的内力灌注到他身上,瞬时压制住邢念众体内疯狂乱窜的真气,将他的真气导回脉络中。

  一炷香后,邢念众的脸色才恢复正常,神情也平静许多。

  “你只要再忍耐两天,两天后你解了毒,就可以下山去找她。”邬夜星收了功后,看着他冷静地道。

  “两天?如果她真的不能用剑,不用说是两天,可能一刻钟对她都会是致命的危险。”邢念众痛苦的捂住脸道。

  “就算不能用剑,她的武功还是在,仍有自保的能力,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的。”邬夜星不仅是在安抚他,也是真的如此认为。

  “如果只有一、两个人,或许她有办法逃走,但要是遇上结伙而来的仇人,她根本无路可逃。”邢念众哑声道。

  “既使如此,你又能怎么办?以你现在的状况,就算下了山找到她,也只是累赘,根本帮不了她,”

  邢念众握紧拳头,神色抑郁,却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邬夜星所言虽然残酷,却是事实。

  “再忍耐两天,到时你就可以见到她。”

  邢念众未发一言,只是合衣倒下,盯着墙壁发呆。

  邬夜星眉头紧皱的盯着邢念众,如果他早知道邢念众会这么激动,说什么他都绝不会将司徒无艳的事情告诉他。

  “记住,你不先救自己,就不用想救司徒无艳。”邬夜星对着他的背,不厌其烦地再次叮嘱。

  “我知道。”邢念众仍是盯着内墙,低声地回答。

  邬夜星见他平静下来,才舒展眉头,开门离开。

  邬夜星一走,邢念众倏地翻身下床,拿了一瓶神医为他调制的御毒丸,接着轻轻地推开窗子跃出房间,疾步朝山下奔去。

  虽然他明白邬夜星说的全是对的,但两天内可能发生的事情太多丁,一想到无艳,他就无法冷静地枯坐在旁,等着她死亡的消息传来。

  因为她,他有了执念;因为她,他失去了平素的平静自在,变得都不像他自己,但这种有人能够扰乱他的心、让他牵挂的感觉真的很好。

  他喜欢这个自己,如果失去无艳,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甚至,他连想都不敢想。

  *  *  *

  疾行中,他屡次因为毒血在体内翻腾的痛苦而停下脚步,从未想过自己会如此虚弱,若非邬夜星以内力助他御毒,只怕此刻他早已陷入昏迷,寸步难行,更遑论尚存二分功力。

  虽是走走停停,他还是在入夜前进人李家镇。

  寒冷的冬夜街道,除了冷风、弦月,和街角一个卖着消夜的摊贩外,根本看不到行人,邢念众一个人踽踽走在寂静凄冷的街道上,心境上是前所未有的寂寞。

  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停下脚步,没有目标的他就像是无头苍蝇般的四处瞎撞,想遇到无艳的机率是小之又小,

  无艳带着伤,又遭人追杀,照理说是不会寄宿客栈,而且这种天寒地冻的气候,她又不可能露宿野外,最有可能是躲藏在废弃的房舍……

  这么一想,他忽然想起邬夜星曾提到镇外一间破败的土地公庙,虽然邬夜星说无艳已经离开那里,但终究是个目标,有了目标,邢念众的脚步就显得轻盈多了。

  他找到抖缩在一旁,等着客人上门的摊贩老板,问了土地公庙的确切地点后,不顾体内翻涌的恶心感,一步一步的向前走。

  一盏茶后,他终于在摊贩老板指示的地点看到黑漆残破不堪的土地公庙。每走近一步,他的心跳就愈快。透着昏黄的月光,邢念众看进庙堂内,仍旧是一片寂静。

  忍住涌上心头的失望,邢念众踏人庙中,搜寻着每一个角落,当他看到地上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时,心蓦地一窒。

  是她的血吗!是她的吗!

  邢念众在血渍前蹲下,望着那令人怵目惊心的暗红色,喃喃地自语: “无艳,你在哪里?这血是你的吗?”

  就在他低喃之际,一个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邢念众眼神锐利地望向发出声响的方向,只见泥塑的土地公像忽然动了一下,半晌,自塑像背后伸出一只手。

  邢念众瞪着那只手,几乎忘了呼吸。

  又过一会,一个人影自阴暗中走了出来。月光照在绝美的脸上,仿佛是冰雕般的玉人,不属于人间。

  “无艳!”邢念众欣喜的唤她的名,却见她惊惶、怯懦的往后退。

  邢念众怔然看着她,随即明白她又将他中毒的事揽到自己身上。这一个外貌似冰,心却如火的女子,一直为了他而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他举步走近她,轻轻握起她受伤的手叹息:“为什么呢?每次见你,你总是伤痕累累。”

  无艳愣愣的望着他,眼眶开始泛红。“你……你不恨我?”

  “我只会心疼你,又怎么可能恨你呢!”

  “心疼?”无艳简直是呆了,师父不是说他的收情忘魂丸的药性已经解开了吗?可为什么他看自己的表情还是那么温柔,口吻如此的怜惜呢?

  “你……怎么会……你解了药性,不该还会爱我啊!”无艳流下泪,唇瓣微颤地低语。

  “唉!”邢念众叹了口气,将她拥人怀中。“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即使我服下收情忘魂丸,即使我是因为药性而爱你,那又如何?现在我的心为你而动,又何须在意它为何而动呢?”

  无艳在他胸前拼命摇头,咬着唇不安地说: “不!你服下的是收情忘魂丸的解药没错,所以……你不该还对我这么温柔的,不该的!”

  邢念众微微一怔,他的药性解了?如果收情忘魂丸真如她所说的那么神奇,何以见着她的泪珠,他的心仍会抽痛?看见她的手伤,他会后悔那一日让鬼罗刹平安离去?

  心疼、懊悔、怜惜、想紧紧拥抱她、想保护她不受伤害的心情……难道不是爱吗?

  “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他盯着她瞧,沉声问。

  “我……”

  她怎么可能会有信心?她深知他的好,而自己呢?一个不堪的女子,根本配不上他的。

  她咬唇不答的模样突地让他向来平和的个性活起了怒意,为她不信任自己而恼怒。

  “你真以为我爱你全是因为那个药在作祟?如果我不爱你,此刻又怎会站在这里?如果不是担忧你,我又怎会心急如焚的来找你!难道我的心,你全看不见?”邢念众难得语气不悦,一双眸锐利带怒的瞪着她。

  不曾见过他发脾气,无艳不由得慌了,难过的急急拉着他的袖子,抽噎的说:“你不要生气!我……”

  她的泪不意外的又平息了他的愠怒,邢念众数不清自己叹了第几次气了,举起手,拭去她的泪,心疼她的不安与自卑。

  “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好吗?我不是会说谎的男人,你该知道的。你说解了我体内收情忘魂丸的药力,那么,我现在就在你身边的意义,你真的不知道吗?”

  无艳呆怔的望着他。脑中满是他的话。

  是啊!站在自己面前的他,没有任何外力的逼迫,仍是不顾自己安危来到她身边,她还在怀疑什么?就算她不好,就算她是满身的罪孽,他不曾在意过,从初见面的那一天,他就不在乎啊!

  突然间,就像有一道阳光照进她深潜心底深处的矛盾不安,让她所有的疑虑如同融雪般,消失于无形。

  无艳反手紧抱住他,泪流满面的说:“我信!我相信你,你爱我,真的爱我!”  .

  邢念众呼出胸中紧憋的一口气,深怕她想不通,又要伤害自己。

  “不是相信我了吗?怎么还哭呢?唉!不要哭了好吗?你哭得让我好心慌。”邢念众低叹道。

  她用力以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但泪水却没有停止的迹象。“你中毒……全是我的错!我真的不知道师父给我的解药也会是毒药——”

  虽然确定了他的爱,但是想起他中毒的事,她还是恐惧的颤抖,更自责是她亲手喂了他毒药。

  邢念众找到她,一颗慌乱的心早巳安定下来,不由得露出笑脸安抚她道:“不要担心,我没事。”

  无艳抬起泪眼,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原本黝黑的肤色因毒侵而苍白,眼眶凹陷又消瘦的脸颊,她美目含泪的轻声道: “你只是在安慰我,你的毒根本没有解。”

  “毒虽未解,但是已有解法,只是解药还没有制成。”邢念众握住她冰冷的手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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